================= 书名:鬼王侦探所(第二季) 作者:皮皮梅 文案 侦探所混进了外国侦探? 侦探所的业务朝国外拓展? 侦探所发展到人神鬼通吃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文里分解。 这是《鬼王侦探所》的续篇,同样的鬼王,熟悉的人物,不一样的故事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天赋萝,霍豆,龙牙 ┃ 配角:阿波罗,红豆,路西法等等 ┃ 其它:鬼王侦探所,皮皮梅 ================== ☆、楔子 天狗食日   这日,正是天狗当值。   即将迎来五百年一度的蟠桃盛宴,天界也加强了安保方面的戒备。   巡视一圈,天狗在离南天门不远的莲花池边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茂密的莲叶,过了一会,她轻叹一口气,收回视线,转头看着守在南天门的天兵天将,垂在身旁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又松开来。   “来者何人?”只听天将高喝一声。   天狗定睛望去,一道金色的光芒从远处飘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耀眼,她顿时心生警惕,,她轻轻一跃,落在南天门外,天兵天将手持武器站在她身后,天狗半眯起狭长的凤眸,看着来人。 光芒陡然熄灭,人影渐渐清晰,一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映入眼帘,身上披着金色的战甲,袒露着半边肩膀,脚下蹬着一双银色的长靴,包裹着他健硕的小腿,他身下是一匹纯白色的马,却有着一双翅膀,异于常人的装束与容貌让天兵天将们议论不止。   天狗轻咳一声,声音戛然而止,男子翻身下马,有些好奇地四处张望,显然,天狗他们与自己不同的容貌和装束引起了他的兴趣。天狗眉头微微蹙起,朗声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天兵天将们纷纷挺起胸膛,严正以待。   男子收起好奇心,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你们好,我是太阳神阿波罗。”虽然他说的也是汉语,但口音有着明显的差别。   他话音刚落,议论声再起。   “太阳神?”   “不就是三足金乌么?”   “金乌是鸟,可他分明是人。”   “或是金乌化作人形?”   “那西方神界的金乌长得也太难看了点。”   见那自称太阳神阿波罗的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天狗回头瞥了身后众人一眼,顿时鸦雀无声,她转头看着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的男子,问道:“你是西方太阳神?”   几年前,玉帝欲与西方神界建立外交关系,双方领导人彼此派出使者磋商,从而掀起了东方全神学外语的热潮,如今就连哮天犬也懂几句外国的狗语。听闻西方神界主宰者这几日会派使者前来协商建交的相关事宜,也顺带出席王母的蟠桃会,想来应是眼前这人。   “你认识我?”阿波罗有些兴奋。   “略有耳闻而已。”天狗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向站在身后的天兵交代一句,她摆了摆手,天兵天将得到命令四散开来,她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吧。”   阿波罗笑颜不改,昂首挺胸地走到天狗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俯首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美丽的小姐,请问应该怎么称呼你?”   全场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天狗一时愣住,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男子,手背上还残留着温度,她回过神来,将自己的手从男子的手心里抽了出来,在外袍上使劲蹭了蹭,垂在身侧的手再度握紧,这次迟迟没有松开,原本离她不远的天兵天将们纷纷后退了好几步,脸上都带着崇拜的神色看向依旧笑眯眯的阿波罗。   “美丽的小姐?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阿波罗丝毫不在意天狗的举动,再次问道。   “不可以。”天狗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怒意强行压下,冷冰冰地回答道。   阿波罗一愣,随即笑了笑。   没过多久,太白金星扬着一张笑脸迎了出来,他一脸狐疑地看了面无表情的天狗一眼,随后将阿波罗迎进凌霄宝殿。   待阿波罗走远,天狗收回视线,看着被蹭的有些发红的手背,脸色更难看了一些,耳边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她回头瞪了一眼,冷冷地说道:“若是我听到今日发生的事情从旁人的嘴里说出来,那你们以后就不用跟着我了。”   不等众人应下,只听一道明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竟让天姐下了禁口令。”   天狗嘴角狠狠一抽,转身看着站在不远处面容俊美的年轻人,赤足踩着一对风火轮,金色的乾坤圈斜挎在肩上,双手环于胸前,白净的脸上挂着一抹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天狗暗暗地吐了一口气,抱拳唤了一声:“三太子。”   哪吒催动着脚下的风火轮,在离天狗不远的地方停住,赤足站在地上,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方步走到天狗面前,墨色的眼眸不住地打量着她。天狗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原地不动,过了一会,只听哪吒说道:“天姐,我看你面若桃花,月德生辉,最近是不是红鸾星动啊。”   手背上的温度渐渐升高,天狗抬眸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嘴角微微一扬,一个漂亮的弧度挂在唇边:“我看你命宫黑灰,非死即伤。”   哪吒见情况不对,连忙转移话题:“大圣前几日传信给我,说是花果山的桃子熟了,邀请我们在蟠桃会后下山一聚,天姐那时候可有空?”   哪吒口中的大圣便是两千多年前闹得玉帝脑壳疼了好几宿的孙悟空,虽然后来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被如来封为斗战胜佛,但与他相熟的人总喜欢称呼他一声“大圣”。天狗沉思片刻,随即点头应下。   “天狗大人,陛下宣您上殿。”一名天兵走了上来,在离天狗和哪吒两米的地方停下脚步,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天狗的眸色微微一沉,眉头蹙起却很快舒展开来,她转头向离自己最近的天将交代两句,朝哪吒点了点头,跟着天兵离去。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哪吒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年轻人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轻声笑道:“呵呵……我好歹也是太乙真人的弟子,红鸾星这个东西嘛,命里有时还是终须有的。”   经过通传,天狗昂首走进凌霄宝殿,只见那自称太阳神阿波罗的金发碧眼男子站在白玉台阶下笑吟吟地看着她,她眉头一拧,轻哼一声,微微颔首示意,回头看向高坐在宝殿上的玉帝:“陛下。”   “阿天哪。”玉帝站起身来,抬手抚平衣服上压根就不存在的褶皱,走下台阶,“西方神界的阿波罗大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你就先领着他到你的府邸休息吧。”   “为什么安排在我家?”天狗瞥了一眼依旧笑吟吟的阿波罗,诧异地看向玉帝。   “娘娘的蟠桃盛宴在即,招待客人的驿馆没有空的房间,而其他仙家的宫中都已经满员了。”玉帝摸了摸胡子,回答道。   “据我所知,嫦娥仙子的广寒宫偏殿还有一间空的厢房。”   “嫦娥仙子乃娇弱的女子,又怎么能接待男客?”   天狗面无表情地看着玉帝,心坎上无数头羊驼呼啸而过。她沉默半响,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定要热情接待。”   “……”   拜别玉帝,天狗带着阿波罗走出了凌霄宝殿,那匹长着翅膀的白马甩了甩头,踩着小碎步挪到阿波罗身旁,马头颇为依恋地在他胸前蹭了蹭,阿波罗抬手拍了拍马头:“好姑娘,等久了吧。”   “嘻哩哩……”白马仰头长嘶一声,马蹄刨了刨地面,很快地安静下来。   “阿天小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阿波罗转头看向天狗,唇边扬起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我是天狗。”天狗自报家门。   “天……狗?”阿波罗眉头微微蹙起,细细地咀嚼着天狗这个名字的英文含义,“狗?DOG?哦,我的上帝呀!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能够叫狗呢?简直是侮辱了你。”   天狗沉默不语。   “你有英文名吗?”阿波罗转念一想,问道。   “没有。”天狗摇了摇头,见巡视过来的天兵天将纷纷向她投以诧异的眼神,她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那我帮你取一个吧。”阿波罗也加快脚步。   “不用。”天狗眉头一拧,面无表情地拒绝了,随后想了想,说道,“谢谢了。”   “就叫Angel吧。”   “嗯?”   “你的英文名啊。”   “我不需要英文名。”   “可是你刚才明明谢了我。”   “……我前面还加了一句‘不用’。”   阿波罗微微一愣,他眨了眨眼睛,白马喷了一个响亮的鼻息,似乎是在嘲笑自家主人的中文理解能力,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寂,过了一会,阿波罗抬手笑呵呵地拍了拍天狗的肩膀:“我觉得这个英文名最适合你不过了。”依稀感觉到天狗身上传来的怨念,阿波罗连忙将手缩了回来,脸上却是笑容不改,“在我们西方,Angel是天使的意思。”   垂在身侧的手再次握成了拳头,天狗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将胸中的怒火压了下去,只听这位西方的太阳神高声抒发心中的感慨:“啊……我实在是太聪明了,居然想到这么完美的名字来配美丽的小姐。”   谁来帮她把这家伙呱噪的家伙丢出去!   “亲爱的Angel……”   “闭嘴。”   阿波罗顿时噤声。   两人一路无言,穿过御花园,七绕八拐的,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前,朱红色的大门虚掩,高翘的飞檐下悬挂着一个铜铃,清风徐来,铜铃微微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天狗抬头看着房梁下的匾额,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等她说话,只见一黑发少年头顶着一片菜叶子,手里拿着一个大锅铲从门里蹿了出来,发梢处有几丝烧焦的卷曲,大叫道:“祸斗你这个混蛋……诶,天姐,你回来啦?嘿嘿……”少年连忙将头顶上的菜叶子扒拉下来,讪讪地将手里的大锅铲藏在了身后。   “嗯。”天狗微微颔首。   少年的目光落在了站在天狗身旁的金发男子身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一位黑发少年也冲了出来,原本漂亮的脸蛋乌漆抹黑,手里还拿着一根烧黑了的木棍,天狗脸色微微一沉:“祸斗,谛听,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做饭。”两少年双腿并拢,挺起胸膛站在天狗面前。   “结果?”天狗眉头一挑。   阿波罗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位有些灰头土脸的少年。   “快好了。”拿着木棍的祸斗嘿嘿一笑,说道。   “火很快就升起来了。”谛听抬手捋了捋被火苗燎到的发丝,有些懊恼,却又很快地恢复了笑脸。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祸斗暗暗地踹了谛听一脚。   谛听疼得牙一呲,见天狗看了过来,又连忙闭上了嘴巴。   天狗冷哼一声:“这位是西方天界的太阳神阿波罗,此番是来参加蟠桃盛宴的,这几日暂时住在我们家。这两位是我弟弟,谛听,祸斗。”天狗指了指站在她面前的两少年。   “你们好。”阿波罗伸出右手。   “你好。”祸斗与谛听同时抱拳行礼。   见情况不对,三人连忙改换问候的姿势,阿波罗抱拳行礼,祸斗与谛听伸出了右手。   天狗看了面面相觑的三人一眼,抬腿迈过门槛,走进四合院。阿波罗眉头微微一挑,直起身子,冲祸斗与谛听笑了笑,跟在天狗身后。两灰头土脸的少年相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站在乌烟瘴气的厨房门口,若不是施了结界,恐怕如今整个小四合院里都笼罩在浓浓的烟雾里。天狗回头瞥了两少年一眼,抬手一挥,结界散去,失去了禁锢的烟雾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她面不改色地伸出右手,一个玉葫芦凭空出现在手中,原本想着四处乱窜的烟雾也乖乖地钻进了葫芦里。   “姐,都怪谛听,他说人间的柴火饭好吃,硬是要给你做一顿,然后这笨蛋又不会生火。”祸斗决定先下手为强。   “天姐别听他胡说,是他自己想吃。”谛听连忙解释道。   “放屁……哎哟!”祸斗捂着腮帮子。   天狗冷冷一瞥:“不许说脏话。”   “是。”祸斗恶狠狠地瞪了谛听一眼,谛听不甘示弱地回瞪一眼,两少年又跟乌鸡似得对上了。   “Angel,请问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吗?”待天狗手中的玉葫芦像出现时那样凭空消失后,阿波罗才收回视线,看着乱的有些不太像样的厨房,瞥了一眼脸色微沉的天狗,笑眯眯地问道。   “安九是谁?”不等天狗回答,祸斗挤上来问道。   “是龙宫的九爷么?”谛听摸了摸下巴,问道。   “你也知道九爷姓龙!”祸斗翻了一个白眼。   “那你说安九是谁?” 谛听的脸上摆出一副“我不耻下问”的神色。   墨色的眼眸微微一转,祸斗转头看向阿波罗:“那个……你刚才说的安九是谁?”   阿波罗看着走进厨房开始清理工作的天狗,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说道:“你姐姐啊。”   “我姐?你傻了吧?”祸斗嗤笑一声,“我姐不姓安,而且她在我们家排行也不是第九。” 阿波罗闻言,笑而不语。   祸斗见阿波罗不理会他,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地舒展开来,他招呼上谛听,两少年跑到院子里玩耍。   阿波罗倚在门边,炉子里的火已经升起,传来“噼里啪啦”木柴爆裂的声音,他嘴角噙含着一抹笑容,看着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的天狗,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他脸上的笑意渐浓,虽然不知道东方天界的玉帝陛下将他安排住在这里的真实原因,但是住在这里的感觉,并不赖。思及此,他再次将视线投向天狗,刚好她也瞧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阿波罗来不及敛起唇边的笑,天狗问道:“你在笑什么?”   “没有。”阿波罗摇了摇头,“没笑什么。”   天狗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鬼王又开始更新啦,请大家多多多多捧场捧场 ☆、第一章 地藏王与闪电   天赋萝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对面端着一杯咖啡、翘着二郎腿的男子,虽然是西装革履,但衬衣最上方的两个扣子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一只红棕相间的哈士奇趴在他脚边,不住地吐着猩红的舌头,过了半响,她沉声道:“你怎么来的?”   男子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抽了一张纸按了按嘴角,俊美的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容:“当然是走上来的。”   天赋萝闻言,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道:“摊上你这么个上司,龙牙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哎呀呀,小天天是在替大牙抱不平么?”男子站起身,走到天赋萝身后,微微躬下【河蟹】身子,双手撑着沙发的椅背,柔软的皮质在压力的作用下陷了下去,男子微薄的双唇凑到天赋萝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天赋萝反手挥了一掌,男子侧头躲过。   “啊啦啦……小天天这是恼羞成怒了?”男子脸上的笑意渐浓。   “傅延罗,我不介意帮你把嘴巴闭上。”天赋萝眼中的寒意更甚。   傅延罗直起身子,抬手拍了拍西服外套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妖媚的桃花眼半眯起,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小身板挺得笔直的天赋萝,说道:“小天天,这段时间可能就要辛苦你一下咯。”   “我是老师,不是侦探,而且我现在放暑假了。”天赋萝想也不想地便拒绝了。   “哎呀呀,不要这么快地拒绝我嘛。” 傅延罗眉眼一弯,笑道,“小露露和小蒜头要照顾他们的小闺女,小云藤怀了宝宝,小野熊也走不开,小精卫则忙着准备和小呆龙的婚礼,我手下能干活的人就没几个了。”   “祸斗和那只黑猫呢?”   “小葱头是客人,怎么能让她做事呢。”傅延罗靠在办公桌上,反手撑着桌面,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说道。   “所以你这位地藏王就亲自从地府出来主持大局?”天赋萝端起放在面前的青花瓷茶杯,轻轻地吹去漂浮在表面上的茶叶,小啜一口碧绿色的茶汤,眉头一挑,斜眼看向了傅延罗,说道。   “哎,小天天不要这么崇拜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傅延罗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半分羞涩的意思。   天赋萝将手上的茶杯放下,站起身,双手抄进裤兜里,下巴微微抬起:“好。我答应你,但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暑假结束后我会回到我的工作岗位上。”   “行,没问题。”傅延罗异常爽快地应下了。   天赋萝冷哼一声,绕过那块无法辨识的印象派抽象画屏风,转动办公室的把手,走了出去,只见侦探所里除了傅延罗外的所有人都围着大厅的茶几而坐,而那几只宠物也挤在人群中。   “我擦咧,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豆豆亲,愿赌服输哦,快点掏钱吧亲。”   “豆芽菜,输了就输了,男人大丈夫,不用觉得丢脸。”   “喵了个咪的,输给本大爷你应该感到荣幸。”   “豆豆,这就是命,你得认。”   “你们在干嘛?”天赋萝眉头微微一蹙,问道。   “赌啊!”众人齐刷刷地回头,齐声回答道。   天赋萝嘴角狠狠一抽,转头看向怀里抱着一个不满一岁的小女婴的女人:“雷伏诺夫人,让令爱目睹这个过程真的好吗?”   奚米露抿嘴一笑,说道:“人生就是一场由不同的小赌汇聚而成的大赌,这是小平安应该经历的。”   见依偎在母亲怀里笑得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天赋萝沉默不语。   “我擦咧,傅延罗那个混蛋,没事这么快回来干屁啊,你大爷的……哎哟……”霍豆手里的钱包掉在地毯上,他双手捂着腮帮子,一脸委屈地看着天赋萝,“姐,我都这么大了……”   “告诉过你多少次,不可以说脏话,尤其是在女孩子面前。”天赋萝寒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   “你看这几个哪里是女孩子啊!明明就是母老虎!女吸血鬼!”霍豆弯腰捡起地上的钱包,掏出了几张红色的毛爷爷拍在茶几上,指着坐在对面长沙发上的三个女人外加一只小黑猫,“她们简直可恶的让人发指。”   天赋萝白了霍豆一眼,伸手接过姬萧也端来的椰汁西米露,道了声谢,拿起调羹轻轻搅拌,喝了一口,说道:“那是因为你笨。”   “小萝酱说的没错,你的智商已经被所有生物碾压了。”江精卫连忙抽出属于自己的钱,对着阳光看了看,满意收了起来。   “何止碾压!简直就是被本大爷秒杀好吧。”秃头秃尾巴的小黑猫跳上了茶几,衔起一张钱,转身跃上了沙发的椅背,回头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的黑发少年,嘴角微微一扯,碧绿色的眼眸里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什么秒杀?我好像听到了很有趣的事情。”一道清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天赋萝眸色一暗,握着碗的手微微一紧。   坐在沙发上的三个女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一身休闲打扮的金发碧眼男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扫了一圈四周,嘴角微扬:“哟,美丽的女士们都在呀。”他信步走到天赋萝身旁,顺手夺过她手中的碗,指腹轻轻地擦过她手背的肌肤,男子眯眼一笑,将碗中的椰汁西米露唏哩呼噜地喝完,还有些意犹未尽地伸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残渍,眼角的余光瞥见面色微沉,明显是强行按下怒气没有迸发的天赋萝,唇边的笑意渐浓,“阿天不会介意的吧?”   天赋萝轻哼一声,转身走到了窗边,双手抄进裤兜里,下巴微微抬起,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是大雨倾盆的前兆,墨色的双眸不由得微微眯起。   “波罗亲,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耳边传来云藤的声音。   “哎呀,人太出名了就是不好啊。”阿波罗慵懒地回答道。   借着玻璃窗的反光,只见阿波罗整个人窝在单人沙发里,狭长的凤眸看向她所在的方向,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天赋萝眉头微微一拧,收回视线,继续看向窗外。   “那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养肥的猪都是等着过年就可以杀了的哦。”江精卫翻看着手中的杂志,说道。   阿波罗闻言,神色微微一僵:“我怎么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便看见一道闪电在不远处劈了下来,随即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天赋萝抿了抿唇瓣,肩头微微一沉,她转过头,小黑猫站在了她的肩上:“呐,这道闪电有些古怪啊。”   “你也这么认为?”天赋萝眉头一挑,问道。   “哼,好歹我也是贺……”小黑猫头一仰,冷哼一声,话说到一半,它停顿下来,碧幽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忧伤,却又很快地恢复了正常,“我也是见过无数世面的猫又,这点不对劲都看不出来怎么对得起我的名号。”   天赋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绝大多数的闪电都是白色的,可是这道却带着些许血色。俗话说天有异象,世间必有大冤。你们国家的窦娥被冤枉的时候不是还六月飞雪了么?”小黑猫抬起爪子扯了扯唇边的小胡子,一脸骄傲地说道。   天赋萝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小黑猫闭上嘴巴,摇了摇尾巴,也不再说话。   大雨倾盆而下,窗外顿时变得白茫茫一片。   “哎呀……妈呀,幸好我……跑得快,要不然就……就要变成落汤……那个鸡了。”一道气喘吁吁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天赋萝转过身,只见手里拿着一身穿警服的女子一只手抓着蓝色文件夹,一只手撑着膝盖,弯着腰不住地喘气。待气息稍稍平稳,她直起身子,脑后高高扎起的马尾扫过肩膀,白净的脸上脂粉未施。天赋萝抿了抿唇瓣,目光落在了女子手中的文件夹上,隐约一股血色的气息闪过,当她仔细看时,又没有见到半分。   “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呀?”女子微微抽动鼻子,问道。   “椰汁西米露。”在女子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姬萧也便转身进厨房,等女子话音刚落下,他端着一碗甜品走了出来,递给女子,而另一只空着的手接过她手上的蓝色文件夹。   “谢谢谢谢……”女子道了声谢,迫不及待地接过甜品喝了一口,眯眼一笑,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小腹微微隆起的云藤,说道,“云藤啊,你这老公□□的很不错。”   云藤看了站在女子身旁面红耳赤的丈夫,笑而不语。   “哟,小安诺来啦?小花花让你给我带的东西带来了么?”一道慵懒至极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那扇虚掩的木门打开,那脸上始终挂着浅笑的男人倚在门边,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双手环在胸前,那姿势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天赋萝嘴角狠狠一抽,抬手揉了揉眉心。   “都在这里。”名唤安诺的女民警将碗中的椰汁西米露一饮而尽,从姬萧也手中取过文件夹,走到傅延罗面前,递了过去。   傅延罗接过文件夹,并没有打开的意思,他轻轻地拍了拍手掌,桃花眼扫了一圈四周,天赋萝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成拳头,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傅延罗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反而是看向了手里拿着一个空碗观察得有滋有味的金发碧眼男子:“阿先生,你那美容院最近不忙啊。”   “傅大人有事?”阿波罗将手中的空碗放在茶几上,眉头微微一挑,问道。   天赋萝闻言,心中的那份不安更甚。 作者有话要说:  老傅又回来了!那是,没有了鬼王,那就叫不成“鬼王侦探所”了 看文愉快 ☆、第二章 六月飞雪与微信   夏天的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道金色的阳光挣脱云层的束缚,洒落在被倾盆大雨洗刷了一遍的大地上,囤积在低洼里的雨水折射出阳光的颜色。   天赋萝手里拿着一把透明的长柄伞站在大楼外的台阶上,大理石质地的台阶还残留着暴雨侵袭过的痕迹,她揣进裤兜里的手触碰到一张纸,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一辆香槟金的跑车停在了辅道上,车窗摇下,露出那张绝美的脸。   “嘿,美女,上车吧。”阿波罗冲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天赋萝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天赋萝嘴角又是一抽,遏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抬眸瞥了一眼远处,收回视线,缓步走下台阶,打开车门,上了车。   “美女,我们去哪里?”阿波罗单手握着方向盘,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天赋萝将伞放在脚边,面无表情地系上安全带,没有回答。   阿波罗眉头微微一挑,踩下油门,跑车缓缓地出了辅道,驶上大马路。两人一路无言,狭窄的车厢里回荡着激情澎湃的摇滚音乐,天赋萝从裤兜里摸出某位不良男人在他们出门前硬塞给她的纸条。   打开纸条,龙飞凤舞的字迹映入眼帘,还配了一张图片,天赋萝拿着纸的手微微一紧。   “傅大人写了些什么?”阿波罗问道。   “没、什、么。”天赋萝一字一顿地说道,将手中的纸条捏成一团,裤兜里传来振动,她摸出手机,解开屏幕,打开微信,只是一些订阅号推送的信息,她随意地看了看,顺手点开朋友圈,放眼望去,满屏尽是让人垂涎欲滴的天妇罗,只要是与她互相加了好友的侦探所的成员都发出了同样的话和配图,与那张纸上的内容一模一样。   无聊!天赋萝冷哼一声,将手机塞进了裤兜里。   阿波罗见状,没有说话,只是唇边的笑意渐浓。   跑车停在了离西门步行街不远的一栋大楼前,天赋萝打开车门站在地上,抬头看着被厚重的云层笼罩着的高楼,透露出几分诡异,眉头微微蹙起,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是一道清朗的声音:“发现了什么情况?”   “六月飞雪。”天赋萝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个时候南半球的国家的确是大雪纷飞。”阿波罗抬手摸了摸下巴,点头应道,“说起来,新西兰的雪景很漂亮啊,有机会我带阿天去那里转转。”   “……”天赋萝抿了抿嘴,不再与阿波罗纠缠“六月飞雪”的事情,转身朝大楼走去。   大楼独立一栋,是商住两用,一层到五层是一间连锁百货商场,六层以上为民用住宅,通往住宅区的电梯与百货公司里的电梯分开。在商场保安的指引下,天赋萝与阿波罗来到了大楼后方的电梯间,正巧碰到了一部正准备关门的电梯,阿波罗打了一个响指,原本快要合上的电梯门缓缓打开,男子优雅地转身,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美丽的小姐,这边请。”   眼角的余光瞥见电梯间天花板的角落里那闪烁着红灯的摄像头,天赋萝的嘴角抽了抽,低头走进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待银白色的不锈钢门合上后,她轻声说道:“幸亏只有两人。”   “哎呀,我跟阿天的想法一样呢。”阿波罗笑眯眯地说道。   “……”天赋萝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旁边的男人。   “傅大人那里每天都这么多人,想跟阿天一起二人世界真是很难呢。”男人继续笑眯眯地解释道。   “……”天赋萝收起脸上诧异的神色,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个男人。   电梯停在了顶楼,两人相继走了出来,天赋萝看了看四周,推开消防梯的防火门,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通向天台的楼梯,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出了跳楼的事故,那扇铁门被牢牢地锁上。天赋萝从兜里摸出一根别针,弄直后戳进锁眼里,几番捣鼓,只听轻微的“啪”一声,锁开了,正准备拉开铁门,只听见争执声从门后的天台传来,她皱了皱眉头。   “我明明记得是这里的呀。”   “是不是你记错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以侮辱我的记忆,你侮辱我的记忆就算了,你还侮辱我的镜子。”   “我什么时候侮辱你的镜子了?”   “就是刚才。”   “没有……真的没有……”   天赋萝拉开铁门,大步走上天台,看着双手叉腰的女子和一脸无奈的男子,沉声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两人同时回头,当看到天赋萝时,女子脸上的错愕瞬间转化为惊喜,飞扑了过来:“小天狗,姐姐想死你了,来来来,让姐姐亲一口,大么么啊……”   “雷神,管好你媳妇。”天赋萝闪身一躲,避开了女子热情的拥抱。   男子憨厚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嘿嘿……小天狗害羞了呢。”女子及时刹住脚步,转过身,笑眯眯地说道,“诶,西方的太阳神也在啊?你怎么跟我们小天狗在一起啊?说实话,你好久没有来我们东方天界做客了,我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还吃了小天狗做的柴火饭……”   “电母,闭嘴!”天赋萝顿时后悔万分。在傅延罗让阿波罗跟她一起办这件案子的时候她就应该第一时间拒绝。哦,不,在傅延罗让她协助处理侦探所事务的时候她就不应该一时心软地答应下来。   但,现在,都是命,她得认了。   “小天狗,你不知道啊,风伯和雨师那对好基友……”   电母的话刚起了一个头便被天赋萝打断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电母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回头看了雷神一眼。   “阿电说,她方才行至此处时闪电有一丝血色,所以我们在雨停后便下来看个究竟,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雷神解释道。   “二十天前,这里有人跳楼自杀。”天赋萝走到天台外围的护栏边,经过大雨的洗刷,空中的气息变得清新了许多,她转身看着不知何时手中拿了一部移动电话的电母,抿了抿嘴,说道,“说不定电母劈的是死者留在人间唯一的一缕意识。还有,电母,把你的手机给我收起来。”   “小雷雷,小天狗凶我!”电母脸上委屈的神色更甚。   雷神把妻子拉到身后,替她挡住天赋萝的视线。   “电母,如果让我在别人的手机里看到我的相片,我想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样?”天赋萝冷冷地说道。   电母从雷神的身后探出脑袋,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说道:“刚刚不小心手抖了一下,发微信群里了。”不等天赋萝反应过来,电母扯着雷公撒丫子溜了。   看着面前的空荡荡,天赋萝咬碎银牙,她从裤兜里摸出震动不已的手机,打开微信,群里的对话是铺天盖地地汹涌而来,而且还是清一色的“在一起”,好不容易看到那张罪魁祸首的图片,嘴角狠狠一抽,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你为何要配合电母?”   “因为她说要照一张相啊。”阿波罗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地回答道,“满足女士的要求,是身为绅士应该做的事情。”   “那你为何还要比个剪刀手!”   “不不不,那不是剪刀手,那是胜利的意思,而且阿天你不觉得这个手势很可爱么?”   “可爱你妹!”   “哦,我的姐妹还是有挺多的,她们并不可爱。勉强能称得上可爱的,估计就是阿耳忒弥斯。”   看着不断刷新的聊天记录,天赋萝克制住摔手机的冲动,屏蔽了群的信息后将手机塞进裤兜里,转身看着天台外围的世界,大雨后的天空干净得透亮,垂下眼帘,栏杆上油漆剥落,露出了暗褐色的铁锈,她伸手摸了一把,几片细小的铁锈沾在指腹上,她探头往下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拧,直起身子,低声说道:“家境富裕,收入颇丰,身体健康,无外界压力,无精神疾病,为什么会选择跳楼呢?”   “感情不顺啊……”身旁传来阿波罗的一声长叹。   “据说他跟她女朋友感情很好。”   “吃错药了呗……”   “法医检查过,死者的胃里、血液里没有发现任何药物。”   “那就是被小鬼附身了。”   天赋萝没有说话,淡淡地瞥了阿波罗一眼,抿了抿唇瓣,双手扶上了铁栏杆,再次探头往大楼下看去,并没有发现半分异样,只感觉手背一暖,转过头,只见一只棱骨分明的大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手心里的暖意透过肌肤传递至神经,她先是一怔,随即将手抽了回来,转身走到了别处。   看着天赋萝的背影,阿波罗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挂在唇边。 作者有话要说:  雷公和电母出来啦,神仙越来越多了 ☆、第三章 腐肉与求我   一无所获的两人离开了天台,天赋萝关好铁门,扣上锁,转身看着空空如也的楼梯,白色的墙皮有几处微微鼓起,她伸手按上去,墙皮脱落,露出浅灰色的水泥。   “阿天,走吧。”早已下楼的阿波罗拉开防火门唤了一声。   天赋萝吁了一口气,走下楼梯,细高的鞋跟与水泥地台阶相碰撞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迈过防火门,站在楼道里,循着记忆里的门牌号找到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应该就是这里了。”   阿波罗没有说话,抬手按响了防盗门旁的门铃。   里面的木门很快打开了,一面容憔悴的年轻女子站在防盗门内,见两陌生人在门外,她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你们找谁?”   眼前这女子的容貌与放在文件夹里相片中的人一模一样,天赋萝抿了抿唇瓣,问道:“请问您是尹小琪小姐么?”   “……是的。”女子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安诺警官跟我们联系过,我姓天。”天赋萝与阿波罗对视一眼,说道。   尹小琪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脸上警惕的神色退去,她打开防盗门,侧身让两人进来:“你们也是警察?”   天赋萝也是一愣,她想了想,回答道:“我们是……侦探。”总不能跟人家说他们一个是人民教师,一个是美容院院长吧。   “哦,也是,安诺学姐跟我说警方已经定为自杀案了,警察怎么可能还会介入。”尹小琪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当目光落在天赋萝身后的金发碧眼男子身上时,她心中又升起了一丝疑虑,“外国人也可以在我们国家做侦探么?”   天赋萝嘴角狠狠一抽,不等她想到合理的解释理由,耳边响起阿波罗的声音:“当然可以,我们侦探所与国际接轨,还承接不少国外的业务,作为一个国际化的侦探所来说,有外籍侦探是最正常不过的。”   “原来是这样。”尹小琪了然地点了点头,“您的普通话真标准。”   “谢谢,我都学了几百……咳,几百天了。呵呵呵……多亏了有个好老师呀。”碧色的眼眸微微一转,阿波罗轻咳一声,打着哈哈。   天赋萝淡淡地瞥了阿波罗一眼,没有说话,绕过玄关处的屏风走进客厅,只见厅中摊放着两个大行李箱,箱子里的物品杂乱无章,客厅里摆放的家具都覆盖上防尘布,天赋萝转头看向尹小琪,尹小琪苦笑道:“隋文死后,我也没有理由再继续住在这里,所以另外找了房子,准备这两天就搬过去。”   天赋萝了然地点了点头,扫了一圈这个不算大的客厅,并没有看出任何异样,她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快请坐吧。”尹小琪将沙发上的防尘布掀开塞进角落里,从冰箱里取出两瓶矿泉水放在茶几上。待天赋萝与阿波罗落座后,尹小琪才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微微抿着双唇。   眼角的余光瞥见坐在身旁的阿波罗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拧开一边喝一边四处张望,没有半点开口询问的意思,天赋萝收回视线,思索片刻,决定开门见山:“尹小姐,在事故发生前,隋先生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或许是多次回答了这个问题,尹小琪没有半分迟疑地摇了摇头:“没有,阿文的精神状态一直很正常,他……”她轻轻地咬了咬唇瓣,垂下眼帘,继续说道,“他压根就没有走上这条道路的理由。”说到这里,尹小琪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我们原本决定今年十一结婚的。”   “很抱歉让你想起伤心的事情。”天赋萝面带歉意地安慰道。   “没关系。”尹小琪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着天赋萝两人,说道,“虽然警方将这个案子定性为自杀,阿文的父母也认可了这个说法,但是我始终不信。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是安诺学姐的丈夫,他们夫妻俩知道以后,说再暗地里帮我调查一下,却不想找来你们。”   天赋萝微微地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如果硬是要说奇怪的地方,那就是两个月前,阿文开始喜欢吃肉。”尹小琪皱了皱眉,说道。   “吃肉?”天赋萝转头看向阿波罗。   阿波罗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挑,他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瓶,朝尹小琪问了洗手间的位置,冲天赋萝挤眉弄眼一番,便起身离开。   天赋萝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回头看着尹小琪,继续问道:“尹小姐能说得再详细一些么?”   “阿文一向不喜欢吃肉,平日里的饮食我们都比较清淡,只是有些时候他为了迁就我,偶尔会吃一些,但是他二十几年吃过的肉估计都没有他这一个多月吃得多,甚至比不上一个星期的。”   “那这一个多月,隋先生对肉的种类有什么挑剔么?”   “没有,他什么肉都吃,就连老鼠肉都吃过。”   “那他有什么特别偏爱的?”天赋萝眉头微微蹙起。   “他……”尹小琪有些为难地看着天赋萝,抿了抿唇瓣,说道,“每次我们去菜市场都会买很多肉,冰箱都塞满了,所以有些肉就会放在外面,因为是夏天,没有冷藏的肉到了第二天就会有些变质了,他……他反而还喜欢吃变质的肉,问他为什么,他说要节约。”   腐肉?天赋萝不由得一愣,她很快地回过神来,伸手拿起茶几上的一瓶水,拧开盖子正准备喝,却反应过来瓶盖过于轻易地拧动,定睛看去,瓶中的水少了一小半,天赋萝嘴角狠狠一抽,连忙将盖子扣了回去,还没来及将瓶盖拧好,只感觉身旁的沙发陷了下去,她转过头,对上那张笑容满面的俊脸,握着瓶子的手微微一紧,听得“咔嚓”一声,塑料瓶身凹了大半边,水从瓶口溢了出来,洒在手背,还有几滴落在了裤子上。   阿波罗见状,碧眼中的笑意更甚,他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天赋萝,将她手中那被捏得有些变了形的塑料瓶接了过来放在茶几上,又拿起另一瓶没有喝过的水,拧松了盖子再次递给了天赋萝。   “……谢谢。”天赋萝有些僵硬地接过水瓶,喝了一小口,便握在手中,眼角的余光瞥见尹小琪脸上一闪而过的哀伤,天赋萝回头瞪了阿波罗一眼,只见他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膀,她收回视线,抿了抿唇瓣,继续问道,“隋先生还有没有其他的异常?”   “没有了。”尹小琪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了,又或者是我没有发现。”   “好的,我明白了。”天赋萝微微颔首,看了阿波罗一眼,两人同时起身,尹小琪也连忙站了起来,天赋萝说道,“谢谢你,尹小姐,如果你想到了什么,请跟我们联系。”   “这是我们的联系电话。”阿波罗凭空变出一张卡片递给了尹小琪,天赋萝一脸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阿波罗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头。   尹小琪伸手接过卡片,微微一怔,低声喃道:“求己不如求人?”她抬眸看向天赋萝两人,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这句话挺有意思的。”   阿波罗笑而不语,天赋萝扯了扯嘴角。   从大楼出来,已是日落西山,天赋萝转头看着身后的大楼,厚重的云层早已散去,橘黄色的余晖笼罩着整栋楼宇,最初感受到的那分诡异的气息消失不见。   天赋萝抿了抿唇瓣,转过头,对上那张在她看来非常欠揍的笑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现方才在她拿错水瓶时某人的表情,心中暗生闷气,手微微一捏,只听细微的“咔嚓”声,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那瓶只喝了一小口的水,她瞪了阿波罗一眼,左右寻找着垃圾桶,只感觉手中一空,矿泉水瓶被眼前的男人夺了去。   “你干嘛?”天赋萝一愣,问道。   “渴了,要喝水。”阿波罗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拧开瓶盖,并没有将嘴对着瓶口,而是举起水瓶悬在空中,仰起头,水流倾泻而下悉数落入口中,没有半点溢出,透明的液体染上了余晖的色彩,只见男子的喉结上下鼓动,瓶子里的水很快就少了大半。   天赋萝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回头看着车水马龙的大街,双手抄进裤兜里。   “你要喝么?”耳边传来男子的询问。   天赋萝摇了摇头,问道:“你找到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找到了东西?”阿波罗不答反问道。   天赋萝转过身看着站在面前的金发碧眼男子,嘴角微微一扬:“如果你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你不会笑得这么……得瑟。”那个字眼她始终说不出口。   “哎呀呀,Angel你实在太了解我了。”阿波罗嘴一咧,笑得更得瑟,换个词来说,笑得越发贱了。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天赋萝嘴角扬起的弧度微微一僵。   阿波罗眼角的余光瞥了天赋萝一眼,将手中的水瓶往天上抛去,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后准确无误地落进了十米开外的垃圾桶里,看得路过的人赞叹不已,天赋萝见状,嘴角狠狠一抽,没有说话。   “阿天,你求我,我就告诉你。”阿波罗笑眯眯地看着天赋萝。   天赋萝白了阿波罗一眼,转身朝公交站台坐在的方向走去。   “诶诶……别走别走,我求你!我求你让我告诉你吧!”阿波罗连忙伸手抓着了天赋萝的胳膊,“我们找个地方吃晚饭,我请客,然后我慢慢地告诉你。”   “放开。”   “我不放。”   “放开!”   “不放不放,除非你答应我!”   路人纷纷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井字接二连三地蹦上了天赋萝的后脑勺,她瞪着那张欠揍的俊脸,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谁求谁? ☆、第四章 霸王餐与经营不善   在吃食这一方面,天赋萝并不挑剔,所以当阿波罗提出要去西门步行街找小吃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   跟在阿波罗身后走街串巷,天赋萝饶有兴趣地看着两旁的商铺,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一家店铺别出心裁地请了几个年轻的女子穿着店里的服装在简易搭建的T台上走秀,吸引了不少游客的注意,纷纷驻足观看,有些人还掏出手机拍照。天赋萝微微扬起嘴角,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诶,这家店怎么没了?”走在前面的阿波罗突然停下了脚步。   天赋萝微微一怔,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偏僻的巷子里空无一物,她转头看了看四周,那间书院依旧立在闹市之中,顿时明白了,抬手捋了捋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说道:“吃霸王餐的人太多了,导致店家经营不善,所以关门大吉了。”   “这么快就倒闭了?”阿波罗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遗憾。   某两个地方,经常领着属下吃霸王餐的上司,不善经营的店主不约而同地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肯定是龙牙哥哥在念叨你这个不务正业的地藏王。”因为自家上司不按常规的出牌导致他的钱包瘪了不少某位属下咬着铅笔头恨恨地说道。   “大人,是地藏王大人在想念你么?”立在束着一头长发身穿暗红色唐装的店主肩膀上的某大厨言语间充满了关切地问道。   最终,两人找了一家街边的小食店坐了下来,各自点了一些吃食,待老板娘欢天喜地地拿着点好的单子离开后,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寂。天赋萝挺直脊梁,双手放在膝上,眼帘微微垂下,盯着自己衬衣上的浅灰色格子纽扣,思索片刻,她抿了抿唇瓣,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阿波罗,却不料他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一股热意莫名地涌上脸颊,天赋萝怔了怔,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我发现了这个。”阿波罗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放在有些油腻的桌子上。   在常人看来瓶子里空无一物,而天赋萝却在瓶中看到了一抹血腥的红色雾气,她伸手拿起玻璃瓶,拔出橡木瓶塞,因为受到了封印的禁锢,雾气多次试图冲出瓶口却始终已失败告终,天赋萝嘴角微微扬起,将瓶口凑到鼻前嗅了嗅,浓烈的腐肉气息扑鼻而来,熏得她不由得眉头一皱,连忙将橡木塞堵回瓶口,几次深呼吸后,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她抬头看向阿波罗:“在哪里发现的?”   “厨房。”阿波罗下巴一抬,双手环在胸前。   天赋萝点了点头,将瓶子递还给阿波罗,看了看左右,见周围的食客都关注着各自面前的食物,轻声道:“尹小琪说隋文跳楼前两个月开始便爱吃肉。”   “爱吃肉?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也爱吃肉。”   “你爱吃变质的肉?”   “……”阿波罗微微一怔,正欲询问清楚,只见老板娘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他便闭上了嘴巴   “你们点的烤土豆,萝卜牛腩、咖喱鱼蛋。”老板娘将托盘中的吃食依次摆上了桌,“酸辣粉和炸的小吃那些还要稍等一下。”   “谢谢。”阿波罗道了声谢,附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迷得老板娘神魂颠倒。   待老板娘乐得有些找不着北地离拿着托盘开后,阿波罗回过头,用竹签子戳了一颗鱼蛋递给天赋萝,天赋萝抿了抿唇,伸手接过竹签,放进口里,慢慢咀嚼,咖喱的香气夹杂在弹牙爽口的肉质里,能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食店吃到味道还算不错的咖喱鱼蛋,她不由得点了点头,唇边露出一抹浅笑。   阿波罗看在眼里,眉头微微一挑,说道:“你刚才是说隋文爱吃腐肉?”   “是尹小琪说的。”将口中的鱼蛋咽下,天赋萝纠正道。   阿波罗吹了一声口哨,引来了天赋萝的白眼,他咧嘴一笑:“故事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天赋萝没有回答,她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食物上,阿波罗也不再继续案件的话题,很快地,他们点的食物全部上齐,将桌子堆得满满当当,每人面前还放着一瓶老板娘免费赠送的豆奶,天赋萝抬眸瞥了埋头苦吃的阿波罗一眼,很快地垂下眼帘,一个念头蹦出脑海:这个男人的皮囊还真是不错。   “阿嚏……”坐在对面的男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天赋萝心中闷笑不已。   天已经黑尽,商业街是灯火通明,店里的食客没有减少的迹象,桌上的食物被两人一扫而空。阿波罗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天赋萝,天赋萝微微一怔,道了声谢后接过纸巾,轻轻地拭去嘴角的油渍,正准备说话,只感觉裤兜里的手机开始振动,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当瞥见屏幕上陌生的电话号码时,她又是一怔。   “怎么了?”阿波罗问道。   “陌生的号码,不知道是谁。”   “那就接接看,说不定是尹小琪。”   天赋萝一愣,抬眸看向阿波罗,只见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她抿了抿唇,指腹滑过屏幕,将听筒放在耳边:“您好。”   “请问是天小姐么?我是尹小琪。”电话那头的人稍作迟疑,传来不算陌生的声音。   天赋萝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阿波罗,只见那人眉头一挑,没有说话,淡淡地应了一声:“是的,尹小姐。”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尹小琪顿了顿,继续说道,“刚才我想起来有一个事情没有跟您说,然后看到了那位先生留下的电话号码,所以就跟您联系了。”   “没关系,请说。”天赋萝第三次看向了阿波罗,只见他手中握着玻璃瓶眉开眼笑地咬着吸管,她瞥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等她接完电话回来,便看见阿波罗已经付完账站在街边等她,天赋萝抿了抿唇,将手机塞进兜里,朝金发碧眼男子走去。   “尹小琪有什么事?”阿波罗双手抄进裤兜里,问道。   “你怎么把我的电话号码随便告诉别人?”天赋萝不答反问道。   “我如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当然不可以随便把我的号码告诉她。”阿波罗将手从裤兜里抽了出来,双手一摊,“万一惹上了什么麻烦可不好。”   “所以……”天赋萝眉头一挑。   “所以就把阿天的号码告诉她啦。”阿波罗笑眯眯地回答道,“你们都是女孩子,说起话来都比较方便。”   “我已经上万岁了。”   “不论多少岁,在我心里你依旧是小女孩。”   天赋萝瞥了阿波罗一眼,径直朝前走去,她依稀记得这离附近的公交站不远了。   “哎哎哎……等等,我送你回去。”阿波罗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一把握住了天赋萝的手腕。   手心的温度传递至皮肤,天赋萝心一惊,连忙将手腕从男子手里抽了出来,一抹红色不由自主地爬上脸颊,慢慢地蔓延至耳廓,她心头微热,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望着女子渐渐远去的背影,阿波罗脸上的笑意更甚。   大马路两旁的路灯纷纷亮起,明黄色的灯光带着温暖的气息,天空中再次飘起了小雨,天赋萝坐在香槟金色的跑车里,手抚上雨伞的伞柄,转头看着窗外不停后退的风景,回想起尹小琪在电话里的那番话,轻叹一口气,说道:“明天,隋文要火化了。”   “哦?”阿波罗眉头微微一挑,转动手中的方向盘,车驶进了辅道,“那我们要去么?”   “去吧,或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天赋萝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脚边透明的长柄伞,继续说道“我已经答应尹小琪了。”   “好,我听你的。”阿波罗没有半分犹豫地点了点头。   天赋萝不由得一愣,抬眸看着男子的侧颜,她微微嚅动嘴巴,却没有说话,再次转头看向了车窗外。   “那我明天几点来接你?”红灯亮起,阿波罗踩下刹车,车速缓了下来。   “不用,我……”   “隋文的葬礼几点开始?”   “十点。”天赋萝抿了抿唇瓣,说道。   “九点到你家楼下,可以吗?”阿波罗征询天赋萝的意见,但在天赋萝看来,这是在告诉她一个结果,只是纯粹的告知而已。   “……好。”天赋萝点了点头。   车停在了一座公寓楼下,天赋萝道了声谢,拿起脚边的伞,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正欲关上车门,却被阿波罗叫住,她回过头,一张笑得魅惑众生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天赋萝暗暗地翻了个白眼,这厮不知道又要弄什么幺蛾子:“还有事?”   “美丽的小姐,都到你家楼下了,不邀请我上去喝杯咖啡么?”阿波罗眉眼一弯,说道。   “不邀请。”天赋萝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嘭”的一声关上车门,转身离开。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了,阿波罗摇下车窗,探头看了出去,抬头望着那栋灯火明亮的公寓大楼,双眸微微眯起,说道:“终有一天,我会再次走进你的家门,走到你的心里。”   银白色的不锈钢电梯门打开,楼梯间的感应灯亮了,天赋萝看了看左右,眉头微微皱起,又很快地舒展开来,从小挎包里摸出钥匙,打开防盗门,瞥了一眼横七竖八地摆放在玄关处的休闲鞋,只是笑了笑。   换上拖鞋,将休闲鞋摆放好,绕过屏风,看着四仰八叉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黑发男孩,嘴角扬起的弧度僵在原处,天赋萝冷哼一声:“坐没坐相,睡没睡相,给我坐好咯!” 作者有话要说:  饕餮餐厅倒闭了 ☆、第五章 酒酿丸子与煎饼果子   “啊,姐!你回来啦!哎哟……”黑发男孩连忙将腿从茶几上放下,跳下沙发,只听“砰”的一声,他捂着膝盖弯下了腰,面部表情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天赋萝知道一定是扭曲了。   “哼。”天赋萝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钥匙和小挎包都放在小茶几上,去厨房洗了个手,来到客厅,坐进沙发里,脊梁骨一弯,整个身体倒在了柔软的沙发里,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微微合上双眸。   “姐,喝果汁,小藤弄得。”霍豆殷勤地倒了一杯果汁放在天赋萝面前,一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一边观察着闭目养神的姐姐,“还有你最爱吃的天妇罗,也是小藤的手艺,刚出锅就给你带来了。”   “嗯。”天赋萝再次吁了一口气,睁开双目,坐直身子,端起果汁杯喝了两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好久没到姐姐这里来了,想念你做的酒酿丸子。”听自家姐姐话里的语气没有最初的严厉,霍豆嬉皮笑脸地说道。   “实话。”天赋萝瞥了霍豆一眼,冷冷地说道。   “傅延罗那混蛋……哦,不,我是说老大让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墓园。”霍豆瘪了瘪嘴,婴儿肥般的圆脸露出嫌弃的神色,“这货真是越来越懒了,什么事情都让我们来处理。”   “只要你到了他的位置,你也可以理所当然的懒。”天赋萝打开霍豆带来的小便当盒,眼睛不由得一亮,只见盒子里塞得那是满满当当,她伸手捏着炸得金黄的虾尾将炸虾送进口中,牙齿轻轻一咬,外表酥脆内里香软,美味地让她不由自主地半眯起眼睛。   在霍豆的注视下吃了几个品种不同的天天妇罗后,天赋萝抽了一张纸巾擦去指腹上的油渍,起身走进厨房。   “姐,你干嘛去?”   “你不是要吃酒酿丸子么?”   “……哇,姐,我知道你爱我,我也很爱你,我爱死你了。”过了半响,霍豆回过神来,他尖叫一声,从沙发里跳了起来,冲进厨房,双手搂住天赋萝纤细的腰肢,脸蛋不住地在她的后背蹭啊蹭……   “松开。”两个不带丝毫温度的字从天赋萝的口中飘了出来。   “哦。”霍豆非常识相地松开了天赋萝,跟在她屁股后头满厨房的乱窜,“姐,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请不要大意地……”   “出去。”天赋萝头也不回地说道。   “是。”霍豆乖乖地应了一声,走出厨房,倚在门边,眼巴巴地望着厨房里面。   天赋萝揉好糯米面放在料理台上,锅里的水渐渐沸腾起来,她将炉火调小,扯了一团糯米面在手里,揪成小团子丢进锅里,只听霍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姐,你跟阿波罗的合照是怎么回事啊?”   天赋萝的动作稍稍一顿,她将手里的小团子悉数丢进锅里后,拿起一个木勺搅了搅,继续揪团子。   “电母说她在天台看到你们两个手牵手地站在一起,还特别亲……”   “还想吃酒酿丸子么?”   “……想。”   “那就闭嘴。”   霍豆向来爱惜自己的小命,虽然体内熊熊燃烧着八卦之魂,但还是小命比较重要,尤其还有难得的美食摆在他面前,于是霍豆选择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他的手伸进裤兜里,摸到手机,按下了挂断的键。   竖起耳朵围在打开了免提键的手机四周的众人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随后一哄而散。   “豆芽菜实在是太逊了,简直就是逊毙了。”江精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在小天亲面前,豆豆亲的气场有点弱呀。”云藤喝了一口牛奶,有些慵懒地说道。   “喵了个咪的,在美食面前怎么可以胆怯,本大爷鄙视他。”秃头秃尾巴的小黑猫转头舔了舔身上的毛。   “就是,嫌弃他,超级嫌弃。”今天名为椰汁西米露的大仓鼠四脚朝天地躺在沙发里,抬起爪子摸了摸明显又胖了一圈的肚子,戳了戳,弹性十足,它瘪了瘪嘴,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少吃点,它要减肥,它对椰汁西米露起誓。   “嗷呜……”趴在空调下惬意地享受着生活的憨豆附和地叫了一声。   “可是,你们不觉得,小天天有些恼羞成怒么?”傅延罗将手机拿起,塞回兜里,二郎腿翘起,唇边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妩媚的桃花眼里饱含着笑意。   那一晚,天赋萝接二连三地做着梦,每个不同的梦里都会出现一个相同的人。   闹铃响起,天赋萝伸手按下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缓缓地睁开眼睛,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渗透进来,她睡眼惺忪地盯着天花板,过了一会,阖上双眸,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真是噩梦啊。   到底有多久没有梦到他了?   天赋萝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起身下床,简单地洗漱一番,随即开始烹饪早餐,小米粥配糖心荷包蛋,还蒸了两屉小笼包。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了餐桌,香气四溢,不等天赋萝说话,便看见客房的门打开,霍豆顶着一头乱发,穿着印有维尼熊图案的睡衣,吸哒着一双拖鞋站在门口,他扶着门框,半眯着眼睛抽了抽鼻子:“姐,早。”   “嗯。”天赋萝将手中的空碗放在桌上,盛好粥,坐下,“吃饭。”   “等我两分钟。”话音刚落,客房的门关上,随后是乒呤乓啷的动静,当门再度打开,少年已经换上了黑色的衬衣和西裤,头发也梳得比较整齐,只是依旧有几缕不听从安排地微微翘起。   当霍豆看清餐桌上的早餐,眼睛一亮,连忙拉开天赋萝对面的凳子,一屁股坐下,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全部塞进嘴里,一脸幸福地咀嚼着,眼睛瞥向了天赋萝,他微微一怔,待将小笼包咽落腹中后,关切地问道:“姐,你昨晚没睡好啊?”   “没有。”天赋萝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摇了摇头。   “你今天黑眼圈挺严重的。”霍豆又夹了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摇头晃脑地说道,“昨晚是不是趁我睡着跟别人联络感情去了?”   “你的黑眼圈也是跟别人联络感情联络出来的?”天赋萝不答反问道。   “我这是熬夜熬出来的,傅延罗不在的那段时间,我天天加班熬夜,累死累活的,累成狗了。”   “你本来就是狗。”   “姐……”霍豆无奈地唤了一声。   天赋萝眸光微微一抬,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此时,玄关处的可视对讲机响了,姐弟两对视一眼,天赋萝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走到对讲机前,只见屏幕中出现了某人的脸,她嘴角狠狠一抽,手放在接通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对讲机的铃声再次响起,眼角的余光瞥见霍豆投来诧异的目光,她暗暗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按下通话键,对讲机那头传来他爽朗的声音:“哟,美丽的小姐,早安。”   “不是说九点么?”   “可是我想早点见到阿天你啊。”   见那人顶着一张理所当然的面孔说着理所当然的话,天赋萝就有种拿一盆小米粥泼他脸上的冲动。   “我给你带了葱油饼和煎饼果子。”阿波罗举起手里的食物在摄像头面前晃了晃,还唱了起来,“哟,哟,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霍豆的手从天赋萝的脸颊旁伸了过来,眼明手快地按下了开门的键,只听“咔哒”一声,楼下的防盗门开了,男子道了声谢,身影很快地从屏幕里消失。   天赋萝转头看着蹿回凳子上小身板挺得笔直地坐着的霍豆,冷哼一声,只见霍豆夹在筷子上的小笼包吧唧一下掉进了粥碗里,浓稠的米汤溅起,滴在了碗的四周。她抿了抿唇瓣,打开家里的门,虚掩着,重新回到饭桌前,一言不发地吃着荷包蛋,喝着小米粥。   玄关处传来“吱呀”的声音,随后是关门的动静,天赋萝没有说话,眼角的余光瞥见霍豆的耳朵稍微地动了动,她轻咳一声,少年眼观鼻、鼻观心,捧起粥碗“呼呼”地吹着。   空气里不知为何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醋味,天赋萝不由得一怔,她转过头,正巧对上一双碧绿的眼睛,碧眸的主人面带笑意地冲她扬了扬手里提着的葱油饼和煎饼果子,她抿了抿唇瓣,站起身,礼貌性地问了一句:“你吃了么?”   “还没。”阿波罗穿着袜子踩在木地板上,嘴角噙含着一抹浅笑,目光不经意地扫向那端着碗大口大口喝着粥的少年,少年正巧放下粥碗回过头,当看清少年的面容时,他嘴角的笑容灿烂了许多,“你今天也跟我们一起去?”空气里的醋味就如同来时悄无声息一样,去时也是瞬间即逝。   不知道为何,在天赋萝听来,阿波罗口中的那个“我们”二字咬得比较重,她瞥了阿波罗一眼,走进厨房拿餐具。   “老大吩咐的。”霍豆飞快地蹭到阿波罗身旁,伸手接过他手上提着的食物,压低嗓门说道,“我是支持你们在一起的。”   前后没有任何联系的话让阿波罗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笑。   “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地说些什么?”手里拿着餐具站在厨房门口的天赋萝看着两个凑到一块的背影,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   “我跟波罗哥说煎饼果子很好吃。”霍豆转头冲着天赋萝粲然一笑,“哟、哟,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一个鸡蛋一块钱……”   “喜欢脆的多放面,辣椒腐乳小葱花……” 作者有话要说:  家中有事,断网几天。隔日更,上午九点 ☆、第六章 板寸头与男朋友   人这一类生物,天赋萝见过许多,不论是存活在这个世上的还是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只是丧礼,她是第一次参加。同样的黑色衬衣和西裤,霍豆穿起来就如同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然而套在她身上,却是硬生生地穿出了几分冷艳来。   跟随着队伍慢慢向前挪动,天赋萝低头理了理别在胸前的小白花,抬眸看向搀扶着一中年女子站在红棕色的棺枢旁的尹小琪,抿了抿唇,胳膊被人轻轻地碰了碰,她微微侧头,只听身后的阿波罗轻声问道:“注意到尹小琪旁边的那个年轻女子了么?”   天赋萝再次抬眼望去,一穿着白色T恤衫,黑色牛仔裤的年轻人寸步不离地站在尹小琪身旁,剃了一个利落的板寸头,若不是上衣有些紧身,勾勒出她的身形,压根分辨不出她竟是女生,她运足目力看了看,并没有看出所以然来,低声问道:“有什么不妥么?”   “没想到女孩子剪个板寸头这么帅。”阿波罗轻哼一声,“阿天也可以去试试。”说到这,他修长的手指绕上了天赋萝垂至腰间的青丝。   天赋萝嘴角狠狠一抽,白了某人一眼,见队伍挪了挪,她往前走了一步,借机将头发从某人的爪子里抽了出来。   阿波罗盯着板寸头女子看了看,眉头微微蹙起。   灵堂的空气里飘来一股熟悉的味道,天赋萝微微抽动鼻子,她皱了皱眉头,每往前走几步,味道愈发浓烈,她看了看四周,似乎没有人察觉。   “姐,这是什么味?这么臭。”走在她前面的霍豆转头看了天赋萝一眼,压低嗓门问道。   “腐肉。”天赋萝眉头紧蹙,低声道。   霍豆微微一怔,看了看四周,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天赋萝垂在身侧的手暗暗画了一个结界,待跟随者队伍绕过灵堂那根巨大的柱子,便见棺枢上空飘着一缕暗红色的气雾,她不由得一愣,回头与阿波罗对视一眼,阿波罗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她手指微微一弹,指尖的结界散开了。   走到尹小琪面前,天赋萝伸手与她握了握,说了两句安慰的话,便感觉一道冷冷的目光落在身上,她转过头,与站在尹小琪身旁的年轻女子四目相对,女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眸中尽是一片寒意,她扯了扯嘴角,松开尹小琪的手,转身离去,她没有注意到此时阿波罗的眉头皱得更紧。   站在棺枢前,看着躺在棺内的年轻人,面容算得上清秀,紧闭的双眸下有线缝过的痕迹,虽然被粉底遮掩住,但依稀能看出来,对于见过俊男美女无数的天赋萝来说,这人只能称得上不丑,天赋萝轻叹一口气,抬眸看向那缕朝她飘来的气雾,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见短发女子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虽然快,但依旧被天赋萝捕捉到,她索性堂堂正正地转头看去,只见那女子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见天赋萝望来,她一脸坦荡地回望。   天赋萝眉头微微一挑,收回视线,单手抄进裤兜里,往前走去。   从灵堂的后门出来,天赋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待胸口的浊气清空,她转身看着慢悠悠地走出来的阿波罗,问道:“如何?”   “避免被发现,切割了一点。”阿波罗笑眯眯地说道,凭空变出一个小玻璃瓶,一丝暗红色的气雾在瓶子里静静地呆着。   “嗯。”天赋萝点了点头,“那就等吧。”   至于等什么,她并没有说明,霍豆与阿波罗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有开口询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参加葬礼的人们也纷纷离开,终于尹小琪与那对中年夫妻也从后门出来,那年轻女子紧跟其后。天赋萝冷眼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她抿了抿唇瓣,转头看向身后与霍豆凑在一块聊得眉飞色舞的阿波罗,神情微微一僵,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心中再次升起一股异样。   只见尹小琪与中年女子耳语几句,在征得女子同意后,随即松开她的胳膊,朝天赋萝他们走来。天赋萝不由得一怔,尹小琪很快地走到她面前,说道:“隋文的妈妈想见见您。”   天赋萝闻言又是一怔,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见我?”   “嗯。”尹小琪点了点头,“我跟她说您是隋文的小学同学,我想您或许能从隋文父母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尹小琪带着几分羞赧地解释道,“安诺学姐跟我说你们会……看相。”   天赋萝嘴角狠狠一抽,虽然不喜欢别人替她安排,但尹小琪的话已至此,她也狠不下心来拒绝,思索片刻,便与尹小琪一道走了过去,聊得不亦乐乎的霍豆与阿波罗连忙跟了上去。   隋母脚下虚浮地靠在鬓角花白的丈夫身上,见天赋萝过来,勉强撑着自己站直身子。天赋萝见状,眉头不着痕迹地蹙起,对于交际,她并不擅长,更何况是面对中年丧子的夫妻俩,她抿了抿唇瓣,思度半响,说道:“隋先生,隋夫人,请节哀。”   隋母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从眼眶里涌出,天赋萝有些手足无措,她飞快地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阿波罗,阿波罗了然地挑了挑眉头,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递给了眼眶微红的隋父。隋父道了声谢,轻轻地拭去妻子脸上的泪。   隋母摇了摇头,微微抽噎两声,说道:“谢谢,谢谢你们能来参加小文的葬礼,谢谢你们还记得他,有你们在,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作为“小学同学”代表的天赋萝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她总不好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吧”。   “隋文同学的离开,我们也感到非常难过,但不幸既然已经发生了,还请隋夫人保重身体,珍惜眼前人。”金发碧眼的阿波罗抄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安慰隋家夫妻,让夫妇俩错愕不已。   “你是……”隋母看了丈夫一眼,虽然时隔多年,但她印象中儿子并没有一个同学是外国人。   “他……”天赋萝与尹小琪对视一眼,却又同时闭上了嘴巴。   “哦,我是阿天的男朋友。”在天赋萝和尹小琪犹豫的时候,阿波罗不带一丝犹豫地朗声说道,“昨晚听阿天说了,恰好今天我也有空,所以就陪同她一起来了。”天赋萝与霍豆均是一脸古怪地看向阿波罗,只见这厮依旧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如果有失礼的地方,请隋先生、隋夫人见谅。”   “哪里哪里。”隋父摇了摇头。   “你的普通话说得真好。”隋母赞叹道。   “那是因为阿天教得好。我刚来中国的时候,闹了不少笑话。”阿波罗得意地瞥了天赋萝一眼,说道。   “你是留学生吗?”   “……嗯,算是吧。”   “那你是哪个国家的人哪?”   “希腊。”   趁阿波罗自圆其说地跟隋家父母闲聊,天赋萝将注意力放在了尹小琪身旁的年轻女子身上,尹小琪连忙介绍道:“阿靖是我高中同学,大学也是在一个系就读,我们是室友,也是最好的朋友。”   天赋萝微微颔首:“你好。”   名唤阿靖的女子扯了扯嘴角,并没有说话。   尹小琪有些尴尬地解释道:“阿靖一向不太擅长跟陌生人说话,天小姐不要介意。”   天赋萝无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双手抄进裤兜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眼眸中映入了阿靖的身影,隐约感觉着有些不妥,但究竟是哪里不妥,天赋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上来。   “姐,没有什么问题。”霍豆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天赋萝抿了抿唇瓣,将目光收回,低头看着花坛的石阶上爬过的一只黑蚂蚁,不再说话。   随着时间从指缝间悄然流逝,空气里的温度逐渐升高,栖息在树上的知了控诉着炎夏的声音越来越大,而阿波罗与隋家父母的闲聊已经从希腊的人文风景到美国的种族歧视,而且还有往朝鲜半岛纷争的方向发展的趋势,一声腹鸣传来,天赋萝转过头,只见霍豆摸了摸肚子,朝她咧了咧嘴,她回了一个“稍等片刻”的眼神,眼角的余光看见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走了出来。   闲聊戛然而止,阿波罗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天赋萝身旁。   双方道别后,隋家父母与尹小琪跟随着工作人员去领取骨灰,阿靖跟在他们身后离去。   “有发现么?”待他们走远,天赋萝低声问道。   “没有。”阿波罗耸了耸肩膀。   “哦。”天赋萝淡淡地应道,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墓园深处闪现,她先是一愣,随即了然,循着那道身影走进了墓园。   霍豆与阿波罗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我姐生气了。”霍豆将嗓门压到最低,说道。   “是吗?”阿波罗一愣,看向霍豆,只见他脸上写满了“你倒霉了”的字样,又是一愣,“我惹的?”   “当然是你了,谁让你说你是我姐的男朋友的。”   “这不是权宜之计么?”   “就算是权宜之计,也不能说这个,我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冒充她男朋友。”   “……”   “不过我是支持你的。”   “谢谢。”    ☆、第七章 谛听与丝袜奶茶   随着白色身影矫健地穿梭在墓园中,墓园上空阴沉的怨气渐渐消散。   天赋萝看着站在一块花岗岩的墓碑前,手里结着结界,口中念着咒语的黑发少年,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待他将盘旋在墓碑上方的黑色怨气收集完毕,方开口轻唤道:“谛听。”   黑发少年回过头,眉宇间与霍豆有着几分相似,同样是婴儿肥的娃娃脸,圆圆的眼睛,当他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时,兴奋地叫了一声:“天姐,祸斗,你们也来了?还有阿波罗先生。是地藏王大人让你们来帮我的么?”随着他的欢呼,缠绕在他指尖的黑色怨气瞬间逃脱了。   “你在这做什么?”霍豆一脸诧异地问道。   见霍豆这幅表情,谛听便知道自己是想多了,他哼了一声,开始碎碎念:“做什么?当然是清除墓园的怨气了,否则这些怨气聚集多了就会祸害人间。以前的地藏王大人都是领着一殿鬼王到这里来为他们念经超度,化解怨气。而现在这位却让每位鬼王的判官带领手下的小鬼到人间来收集这些怨气,再回到地府丢进曼陀罗花田里做肥料。哼,说什么要让众人各司其职,其实就是自己懒,活都让我们干。”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深受其害的霍豆表示赞同得不能再赞同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天赋萝闻言,眉头一挑,她知道谛听迷路的能力与霍豆相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次出门都要有人领路才行,如果让他独自上路,一天的路程没有十天半个月那是绝对到达不了。   “龙牙哥哥在我出门前给了我一个GPS,我花了半天功夫才到这里的。”谛听从兜里摸出一个因为电量低而不断发出警报声音的导航仪,最终,屏幕黑了,电量耗尽。   “你能在电用完之前到达这里简直就是太幸运了。”霍豆嘟囔道。   谛听自然是听出了这是自家兄弟对他的鄙夷,但事实如此,他没有反驳的能力,只能瘪了瘪嘴,转移话题:“龙牙哥哥给了我一些东西说要交给地藏王大人,但是我手头上还有工作没有做完。这个园子这么大,等弄完可能都要明天了,可是龙牙哥哥又说这些东西很急。”念叨到这,谛听抬眸看向天赋萝,轻轻地咬了咬唇瓣,若是长相偏于成熟的男子做这样的动作只会让人作呕,但谛听这个永远顶着一张娃娃脸的家伙做出来却又带着几分可爱。   “我擦咧,又来这招!”霍豆抬手扶额。   阿波罗笑而不语,只是转头看着天赋萝。   天赋萝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玩起这招来真的是越来越熟练,她抬手拍了拍谛听的肩膀,走到空旷的台阶上,单手指向空中,飞快地画出一个结界,帅气地收势。   没过多久,只见铺天盖地的墨色气雾蜂拥而至,不住地撞击着金色的结界,却没有一丝逃离结界的束缚。天赋萝的嘴角扬起一抹自信十足的浅笑。   “姐太厉害了。”霍豆一副与有荣焉的神色。   “天姐真棒。”在天赋萝拍他肩膀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解放了的谛听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姐姐大人的背影。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阿波罗双手环在胸前,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挑,“我就喜欢她这份自信。”   霍豆与谛听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太极图案越来越大,天赋萝往后退了两步,头也不回地唤了一声:“谛听。”   “天姐。”谛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自己收。”天赋萝指了指停止膨胀的太极,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犹豫。   “诶,不是,天姐,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需要我给你擦?”   “不……不需要了。”虽然天赋萝的话并不完整,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那句话里的主语是什么,谛听乖乖地站在太极前,口中念动着咒语,太极图案在一点一点地缩小。   看着谛听的背影,天赋萝扯了扯嘴角,只听阿波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天,他们在那。”   循着阿波罗的视线望去,尹小琪一行人出现在墓园,墓园工作人员走在最前面,尹小琪手里捧着一个浅灰色的瓷罐,隋家父母相互搀扶着走在后面,而那叫阿靖的女孩子离他们约摸有十几米的距离。   天赋萝的目光落在了尹小琪手中的瓷罐上,在葬礼上看到的那抹暗红色的气雾依旧盘旋在尹小琪的头顶上,说确切点,应该是瓷罐的上空。天赋萝见状,只是将双手揣进了裤兜里,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树上的夏蝉声嘶力竭地开着亘古不变的演唱会。   “那应该是隋文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气息了。”阿波罗一只手搭在了天赋萝的肩膀上,只见天赋萝肩膀一低,微微挪了挪脚下的步子,他的手垂落在身旁,金发男子不经意地瞥了天赋萝一眼,女子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抿了抿唇瓣,将手抄进了裤兜。   “为什么阿靖会离尹小琪这么远?”天赋萝问道。   “或许她觉得这个时刻她就应该远离。”阿波罗回答道。   “哦。”天赋萝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行人在墓园的某处停了下来,半个小时过去了,谛听将结界里的黑色雾气悉数收集完毕后跑到天赋萝身旁,与他们一同看向了尹小琪一行人所在的地方,少年显然也瞥见了那抹血红色的气雾,他摸了摸下巴,嘟囔道:“黑色是怨,红色为冤,这暗红色应该是什么?”   “怨中含冤,冤里带怨。”天赋萝说道。   谛听瞪大双眸,吧唧两下嘴,不再说话。   尹小琪等人终于离去,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墓园,天赋萝盯着依旧盘旋在那地方的气雾,轻哼一声:“走吧。”   站在离那座新墓不远的地方,看着花刚岩石质地的墓碑上刻着的字,天赋萝深深地感受到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哀伤,她不由得吁了一口气,伸出手,暗红色的气雾飘了过来,却迟迟没有落到天赋萝的手心,它似乎是在迟疑,天赋萝轻叹一口气,说道:“我会找到凶手的。”   气雾依旧盘旋。   “我会请地藏王超度你的。”   气雾没有半点降落的意思。   “我保证你父母平安。”   气雾在空中转了一圈,又转了一个圈。   天赋萝眉头微微蹙起,只听阿波罗朗声说道:“你放心吧,尹小琪会找到一个好的归宿的。”天赋萝闻言不由得一怔,她回过头,阿波罗从裤兜里摸出了那个装了一丝暗红色气雾的玻璃瓶,放在手心里,打开橡木塞,原本盘旋在上空的暗红色气雾“咻”的一下钻进了瓶子里。   天赋萝嘴角狠狠一抽,将手缩了回来,狭长的凤眸死死地盯着安安静静地缩在玻璃瓶里的暗红色气雾 ,半响没有说一句话。   “阿天完全不用觉得沮丧的,因为我是男人嘛,所以我理解它。”阿波罗指了指墓碑上的名字,笑眯眯地说道。   天赋萝瞥了一脸得意的阿波罗一眼,双手抄进裤兜里,转身沿着墓园的台阶往下走。   “厉害啊。”霍豆冲着阿波罗竖起大拇指。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天姐吃瘪,波罗哥真厉害。”谛听一副崇拜的样子。   阿波罗脸上得意的神色更浓。   香槟金色的跑车驶离了墓园,通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叽叽喳喳、聒噪个不停的两只犬科动物,阿波罗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自上了车后便沉默不语的天赋萝,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注意力放在方向盘上。   他们并没有赶回侦探所,而是去了离侦探所不远的一家港式茶餐厅解决午饭。S市离香港比较近,来S市投资开餐厅的港人也不少,所以在港式饮食方面有着比较多的相似之处,深受当地人的喜爱。   由于过了午饭的时间,茶餐厅里的顾客并不多,一行人找了一个临街靠窗的四人卡座坐下。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霍豆与谛听两人非常理所当然地坐在一张长椅上,天赋萝抿了抿唇瓣,看着另外一张空的长椅,只见阿波罗绅士十足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美丽的小姐,请坐。”   天赋萝看了霍豆与谛听一眼,两家伙齐刷刷地低下了头,她扯了扯嘴角,还是坐到了靠里面的位置,阿波罗坐在了她身旁。淡淡的香水味从身旁的男子身上散发出来,倒也不难闻,眼角的余光瞥见男子翻看着手中的菜单,十指修长,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男子翻动菜单的动作停了下来,天赋萝连忙收回视线,轻咳一声,随意点了一个套餐。   阿波罗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挂在唇边,他看了看菜单后也做出了决定。   只有霍豆与谛听两人凑到一块将菜单从头到尾、从尾到头翻了一遍,迟迟没有选定菜色。   就在他们准备再翻一遍菜单的时候,天赋萝端起放在面前的茶水,抬眸瞥了他们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速度。”   霍豆与谛听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寒颤,将手中的菜单平放在桌子上,同时伸手指向了相同的一个套餐:“就要这个了,加量。”   天赋萝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站在一旁的服务生偷偷地看了天赋萝一眼,连忙在本子上记下了客人所点的食物,只留下一本菜单放在他们的桌上,麻利地将餐具摆好,道了一声稍等片刻后,便转身离开。   阿波罗见状,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天赋萝的肩膀,说道:“哎呀呀,阿天不要这么严肃嘛,看你把豆豆和小听吓得。放松点,放松放松……”   霍豆与谛听瞠目结舌地看着阿波罗放在天赋萝肩膀上的手。   天赋萝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您好,这是您点的丝袜奶茶……”    ☆、第八章 干炒牛河与红线   服务生将托盘中的饮品放下后便迅速转身离开,纯白色的瓷杯盛放着浓郁的冻奶茶,透明的冰块在奶茶的表面铺了满满一层。天赋萝转头看向阿波罗,只见他没有半点将手拿开的意思,她轻哼一声,肩膀微微一低,男人的手顺势滑了下来,男子眉头一挑,没有说话,她抿了抿唇瓣,嘴角扬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端起面前的奶茶,正准备喝一口,却被身旁的人端走。   天赋萝眉头微蹙,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却见一只大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放到她面前,清亮的嗓音里充满了暖意:“哎呀呀……无论什么季节,女孩子都要少喝点冷饮。”她闻言不由得一怔,凤眸微微转动,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端起热奶茶喝了一口,醇厚的港式奶茶带着它独有的苦涩充斥着口腔。   霍豆与谛听见原本一触即发的危机被阿波罗化解于无形,不约而同地朝坐在对面的男人竖起了大拇指。   阿波罗只是微微一笑,撕开一包细砂糖倒进了自己面前的奶茶中,轻轻搅拌起来。   耳边传来瓷勺与瓷杯壁相碰撞时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天赋萝舔了舔沾在唇上的奶茶,将手中的杯子轻轻地搁放在餐桌上,转头看向窗外,午后灿烂的阳光肆意地洒落在每一个角落,几个穿着嘻哈的年轻人踩着滑板敏捷地穿梭在人群中,很快就滑出了她的视线范围。她收回目光,垂下眼帘,看着杯中依旧冒着热气的奶茶,扯了扯嘴角,指腹摩擦着白色的杯身,暖意透过肌肤传递至心底。   上世纪九十年代风靡亚洲的香港流行音乐回荡在茶餐厅的上空,除此以外,并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音,就连平日里一向聒噪的霍豆和谛听都保持着沉默,天赋萝有些诧异地看向两人,只见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地喝着各自的饮品。   似乎察觉到天赋萝投来的视线,谛听撞了撞霍豆的胳膊肘,霍豆瞥了谛听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天赋萝一脸沉思地看着他们,霍豆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瓣,微微转动眼眸,与谛听四目相对,谛听朝他努了努嘴,他下巴一抬,举起右手,半握着拳头。   谛听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看着霍豆。   霍豆头一歪,唇边扬起一个自认为完美的弧度。   谛听瘪了瘪嘴,也举起右手,半握着拳头。   天赋萝见状,无奈地抬手扶额,眼角的余光瞥见阿波罗噙含着微笑的嘴角,不用问也知道他在笑什么,她不由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石头剪刀布、石头剪刀布……”   不等两人决出胜负,服务生端着四人点的主食上来了:“干炒牛河,鲜虾云吞粉,两份加量的鱼蛋粉。”   正因为彼此出相同的招数一时无法分出高下而大眼瞪小眼的霍豆与谛听闻言不约而同地欢呼一声,也顾不得面前的食物是刚出锅而且还冒着热气,便抓起手边的筷子便以风卷残云之势狼吞虎咽起来。   稀哩呼噜的,让人看着不由得胃口大开。   天赋萝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干炒牛河上,对于食材她并不挑剔,但是对于一些会影响个人形象的辅助材料她还是挑了出来放在了一边,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放下一碟辣椒酱,她微微一怔,很快地回过神来,头也不抬地道了一声谢,继续挑拣着盘子里的辅材,一抹红色悄然无息地爬上她的脸颊,从而渐渐地蔓延至耳廓。   待挑的差不多了,天赋萝夹一片牛肉放进口中,带着几分嚼劲却又非常爽滑,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又夹起一片蘸了点辣椒酱,增加了酱料的香辣,却也是另一种味道。   盘中的食物在慢慢地减少,然而在享受食物的过程中,天赋萝感受到对面投来的视线,最终,在盘子里的食材只剩下洋葱韭黄之流,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张餐巾纸递了过来,她又是一愣,转头看着坐在身旁的男人,只见他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她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脸颊又不由自主地烫了起来。   “天姐,那洋葱和韭黄我可以吃么?”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天赋萝猛地回过神来,慌乱地道了声谢,从阿波罗的手中接过餐巾纸,转头看向不满霍豆无故撞他胳膊的谛听,“祸斗,你欠揍!无缘无故地撞我做什么,我又没有抢你碗里的东西吃。天姐说过要节约粮食,地藏王大人也说浪费粮食会遭老天爷报应的,我这是为了让你们不要遭报应。”   天赋萝嘴角狠狠一抽,用纸巾拭去唇上的油渍,问道:“没吃饱?”   “没。”谛听老实地摇了摇头,不等天赋萝再说什么,他连忙道,“地藏王大人说过侦探所里有位狐狸姐姐超级会做吃的,一会回去肯定有超级好吃的下午茶,到时候再吃点就可以了,只是……”他的目光黏在了天赋萝面前的那个盘子里,没有丝毫移开的意思。   天赋萝见状,认命地将面前的盘子推到了谛听面前。   谛听一边欢喜地夹着洋葱韭黄往嘴里塞,一边说,“这样雷公和电母就不会劈我们了。”   尚未踏出电梯就闻到浓郁的面包香,霍豆与谛听欢呼一声便一前一后地冲了出去,与阿波罗对视了一眼,天赋萝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她走出电梯间站在走道上,往右是侦探所的方向,往左则是阿波罗名下的美容院,天赋萝正欲向阿波罗道谢兼道别,却见身后的男人没有半点告别的意思,她挑了挑眉头:“你翘了半天的班,不回去看看?”   “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既然答应了傅大人的请求,那就要完成他的嘱托。”阿波罗一脸正色地说道,“再说了,这么美丽的小姐,肯定要我亲自护送到目的地我才能够放心。”   前半句话听着非常正经,还不等天赋萝对眼前这男人有另一种看法,紧接着出来的后半句话瞬间把他打回了原形。   天赋萝白了某人一眼,转身走进了侦探所的大门,无意间瞥向了屏风旁的那个玻璃柜,眉头微微蹙起,走近一看,只见玻璃柜中间那排身穿喜袍的娃娃中有一对的尾指冒出了两根红色的丝线,细若蚕丝的线并没有连接在一处,而是自然垂落在各自的身上,与喜袍融为一体,若非眼力强于常人,那是无法察觉。天赋萝自然是知道傅延罗这柜中十对喜娃娃的含义,她不由得咬了咬唇瓣。   “发现什么东西了?”身后传来阿波罗的声音。   天赋萝心神一震,直起身子,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绕过玻璃柜进入了侦探所的大厅。   待天赋萝的身影消失,阿波罗凑到玻璃柜前看着那两条丝线,隔着玻璃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柜中的丝线似乎感受到风的力量,徐徐飘起,又悄然落下。阿波罗的手按在玻璃柜上,恰巧是在两个喜娃娃的位置,他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转身走进大厅。   霍豆与谛听围着茶几大快朵颐,天赋萝手里端着白色的瓷碗,而她身旁的桌子上也放了一个同样的瓷碗。见阿波罗进来,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天赋萝,包括侦探所里的若干猫猫狗狗大仓鼠。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天赋萝的手微微一颤,她放下手中的勺子,抬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阿波罗,抿了抿唇瓣,轻咳一声,空着的手端起放在桌子上的瓷碗,递了上去,一脸淡定地说道:“喏,最后一碗。”   阿波罗闻言,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头,唇边的笑意渐浓,走到天赋萝面前,伸出双手接过那个瓷碗:“多谢美丽的小姐特意为我留下这碗双皮奶。”   天赋萝闻言,一个井字蹦上了她的前额,她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我以为天姐是给我留的呢。”谛听将碗里的双皮奶悉数扒拉进嘴里,又连忙将手伸向了盘子里最后一块面包,咬了一口,还抽了个空瞥了阿波罗一眼,语气万分哀怨,“原来是留给波罗哥的,真是偏心。”   第二个井字也蹦上了天赋萝的前额,她瞥了啃咬着面包的谛听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这回,霍豆破天荒地没有撞谛听的胳膊,反而是将脑袋压得更低,不停地抖动着肩膀。   众人对视一眼,笑而不语地将注意力从天赋萝身上转移开。   傅延罗与姬萧也继续未下完的棋局,小蝙蝠与憨豆坐在一旁围观,云藤与奚米露凑在一起给江精卫即将举行的婚礼上的摆饰出着主意,今日名为“双皮奶”的大仓鼠则和小黑猫一左一右地守在小平安的摇篮边,大仓鼠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小黑猫则偶尔地附和一下,幽绿的眼眸不住地在小平安与云藤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来回转动。   看似平静的侦探所里弥漫着浓郁的八卦的味道,眼角的余光瞥见大厅正位供奉的那个红彤彤的小泥人身上隐隐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天赋萝连忙撇开脸,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轻轻地搅动着碗中的双皮奶,她似乎低估了这群人脑补的能力,似乎也高估了自己的控制能力。   如今,她的情绪有些不受掌控,而她的心似乎也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这……究竟是怎么了?    ☆、第九章 失忆与香港   看着那扇隐约还在颤抖的木门,天赋萝的嘴角忍不住狠狠一抽,她回过头,正巧看到傅延罗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抬头看向了她,两人四目相对,天赋萝从裤兜里摸出了两个玻璃瓶,放在了傅延罗的办公桌上,瓶中血红色的气雾一片平静,她轻声说道:“经历昨日一场暴雨,这应该是隋文在世间最后的痕迹。”   傅延罗点了点头,拿起其中一个玻璃瓶,或许是他的气场过于强大,瓶中的气雾先是横冲直撞一番,发觉无处可逃后,便努力地将自己压缩,挤在了瓶底,宛如一滴鲜血。   “雷公电母啊……”傅延罗摸了摸冒出小青胡渣的下巴,妩媚的桃花眼盯着那浓缩型气雾,长叹一声。   远在天庭正赏花喝茶的雷公电母打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寒颤。   天赋萝心中为被傅延罗惦记上的夫妻俩默哀了三秒钟,下意识地瞥向了进门后就坐到沙发上的阿波罗,只见他娴熟地冲泡着普洱茶,红褐色的茶汤落在了白色的茶盏中,颜色相映成趣,煞是好看,斟了一杯八成满,阿波罗自顾自地端起,抿了一口,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随后他抬头看向了天赋萝,朝她招了招手:“来,阿天,喝茶。”   阿波罗的话仿若带着魔咒,天赋萝鬼使神差般地走到他身旁,坐下,伸手接过他递上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尚未来得及细品,呼吸间传来淡淡的香水味,她猛地回过神来,瞪着那张与她只有一寸距离的脸,身体习惯性地往后一仰,茶汤受到了惯性作用晃了出来,眼看就要泼到天赋萝衣服上,只见阿波罗伸手一挡,热气腾腾的茶汤泼在了他的手背上。   傅延罗见状,眉头只是一挑,放下玻璃瓶,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手上的茶盏早已被拿开,天赋萝眉头微蹙地看着阿波罗被烫得有些发红的手背,过了半响,她拉过阿波罗的手,另一只手上释放出乳白色的光芒罩在了阿波罗的手背上:“你的法术呢?”   “大脑给出的第一反应。”阿波罗的语气里透露着不在乎,只是那双直勾勾地盯着天赋萝的眼睛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再说了,我皮厚,不怕烫的,阿天不用担心。”   天赋萝白了男人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继续做着治疗。   虽然收到了一个卫生眼,但阿波罗的心情颇好,他正准备在维持现有气氛的情况下加深一下彼此的感情,岂料一声非常煞风景的长叹从不远处传来:“唉……这的的确确是隋文留在这个世界上为数极少的痕迹了,或许是仅存的两个痕迹之一了。”   阿波罗嘴角狠狠一抽,目光飞快地瞥向了声音的来源,只见那人看着放在办公桌上的两个玻璃瓶,一脸的哀怨。   手心里的触感消失了,阿波罗低头一看,手背上发红的肌肤已经恢复了原先的状态,而原本离自己只有一尺之距的女子此时低头垂眸地坐在了另一张沙发上,阿波罗再次看向傅延罗,那人拿着玻璃瓶,一脸无辜状,阿波罗磨了磨牙,没有说话。   “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天赋萝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喝了一口,问道。   “字面上的意思。”傅延罗往椅背上一靠,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瓶,瓶子里的气雾随着他的动作撞击着玻璃壁,似笑非笑地说道。   “嗯?”天赋萝眉头微微一挑,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看向了傅延罗,过了一会,她的眉头一拧,“生死簿上没有他的记录?”   “怎么可能。”傅延罗嘴角扬起一个慵懒的弧度,“自从被那猴子闹过后,地府的监控系统升高了不知道多少倍,想当年,为了重整系统,我们聘请了……”   “说重点。”天赋萝抓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便丢了过去。   傅延罗头微微一偏,躲过了杂志的袭击,杂志撞到了书柜的玻璃门上,跌落下来,傅延罗抬手拨了拨头发,说道:“生死簿上的记录有,但在人世间的记录却没了,而且……”   天赋萝瞥了傅延罗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手再次伸向了茶几上摆放着的杂志。   “他失忆了。”四个字从傅延罗的嘴里蹦了出来。   天赋萝一愣,手缩了回来:“提前喝了孟婆汤?”   “哎呀呀,小天天怎么可以怀疑我们地府的工作呢。”   “望乡台上看不到他的一生?”   “据反映,是这样的。”   “你们的系统不会是被人黑了吧?”   “这个世界上能黑我们的系统的人还没出生。”傅延罗将手中的玻璃瓶放在的桌子上,与另一个瓶子并排摆放在自己面前。   天赋萝垂下眼帘,她知道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这不着调的家伙手中肯定还有新的线索。   由于对东方的工作流程不太熟悉,阿波罗非常明智地做起了听众,他端起手边的茶壶,将天赋萝面前的茶盏添满了茶汤。   “不过……”一个转折性的词语出现,天赋萝的嘴角一扬,抬头看向了傅延罗。   “这里就要好好地表扬一下我们小白惊天地泣鬼神、超凡脱俗、超于常人……哦,是常鬼的记忆力了,啧啧,他的这个发现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我们为这件事情极度苦恼的时候……”傅延罗的两条腿搭在了办公桌上,桃花眼半眯着,上下嘴皮不停地碰撞,一堆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话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   天赋萝靠在沙发上,捧着茶盏,静静地听着。她发现,自从傅延罗身边的随从由龙牙换成谛听后,他说废话的能力也是越来越强,毒舌加话唠,估计也只有那新上任的阎罗王能受得了。   傅延罗的话说到后面,阿波罗抿了抿嘴,看了脸色微微沉下来的天赋萝一眼,心里为傅延罗的英明决定点了一万个赞。   侦探所的所有生物均发现,自天赋萝从傅延罗的办公室出来后,浑身上下就一直笼罩着一股名为“闲人莫近”的低气压,众人纷纷醒目地选择了明哲保身,唯有阿波罗不怕死地腆着脸凑了上去:“美丽的小姐,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邀请你观赏维多利亚港湾的夜景呢?”   天赋萝脚下微微一顿,选择性失聪地从阿波罗身旁走过,顺手端起茶几上仅剩的一杯奶茶,走到窗边,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收到众生带有敬佩性的目光,阿波罗得意地扬了扬眉,往天赋萝身旁蹭去。   “天姐,你是要跟波罗哥去香港约会么?”一个人问出了所有生物的心声。   “当然……”阿波罗回头看向说话的人,好看的眉头又是一挑,双手抄进了裤兜里。   “不可能。”天赋萝瞪了阿波罗一眼,截住了他的话头。   阿波罗耸了耸肩膀,闭上了嘴巴。   谛听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手中握着一个空水杯,杯壁的内侧还沾了一滴杏色的奶茶,他将水杯抽到唇边,手腕微微一翻,沾在杯壁上的奶茶顺着下倾的角度落进了他的嘴里,他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舌。   谛听的一举一动落入了天赋萝的眼里,她灵机一动,一计上了心头,将手中还没有喝的奶茶朝谛听递了过去,谛听眼睛一亮,蹭了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扑倒天赋萝身旁,迫不及待地接过杯子,大大地喝了一口,满足地合上了双眸。谛听的举止显然取悦了天赋萝,她笑眯眯地将手放到谛听的头上,揉了揉小家伙软软的头发,语气温和地问道:“谛听啊,你想不想想去香港呀?”   谛听闻言,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赋萝,看了看阿波罗,最终将视线投向了霍豆,只见霍豆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谛听咬了咬唇瓣,过了半响,异常决绝地说道:“不是很想……”   “香港有鸡蛋仔。”   “嗯”   “丝袜奶茶。”   “啊?”   “榴莲班戬。”   “嗯?”   “芒果西米露。”   “哇?”   “还有各式各样的早茶点心。”   “我要去。”两个音频不太相同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看着两张兴冲冲的脸,天赋萝瞥了一眼脸色渐渐灰败下来的阿波罗,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天姐明明是问我要不要去,为什么霍豆你也来回应?你也太不要脸了!我发现你来了人界以后,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你到底是跟谁学得呀?我和天姐的脸皮加起来都没有你厚。你说你到底是跟谁学的……”谛听一只手握着奶茶杯,一只手揽住天赋萝的胳膊,嘟着嘴一脸不满地看着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要你管。”霍豆飞扑上来,抱着天赋萝的另一只胳膊,朝谛听挤眉弄眼一番,随后一脸期盼地看着天赋萝,使出了平日里他最瞧不惯的手段,“姐,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嘛。”   天赋萝但笑不语,两只还没有得到回应的家伙开始了内讧。   “天姐不要带祸斗去,只带我就行了,我吃的不多的,真的。”   “鬼都不相信你这个大胃王。”   “你吃的也不少。”   “姐,谛听好像没有办出入境证件,现在去办压根就来不及。”   “我变成宠物就好了。”   “不好意思,国家规定,动物出入境也是需要办理证件的。”   “那我隐身好了。”   “你是想过关的时候上演一出幽灵出没、警犬暴动的戏码么?”   “……那你要我怎么办嘛?”   “所以,带我去最好啦,你就免了。”   “坏蛋!”谛听气急败坏地看着霍豆。   “略略略……”霍豆得意洋洋地朝谛听吐着舌头。    ☆、第十章 菠萝包与还愿   踏上开往香港市中心的火车,由于非周末和节假日,游人不是很多,有不少的座位空着,天赋萝习惯性地找走到车厢尾部,找了一个双人位置坐了下来,呼吸间不出意料地传来了那不算陌生的香水味,她抿了抿唇瓣,转头看向了车窗外,此处的香港没有中心区的高楼林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杂草肆掠、绿意盎然的平地。   “祸斗,你来过香港么?”身后传来谛听的声音。   “当然!”虽然看不到霍豆的表情,但听声音就能猜出这小子目前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那你知道天姐和波罗哥要去香港什么地方约会么?”   “……”   天赋萝嘴角狠狠一抽,谛听的这话锋转的有点快。   “不知道吧?看你一副臭屁的样子,还以为你啥都知道呢。哼!”这回轮到谛听一副得意的神情。   “……你问的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你管有没有必然的联系呢,反正你回答不出来。”   “混蛋!”   “笨蛋!”   刚刚消停了一分钟的两只乌眼鸡又杠上了。   天赋萝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长吁一口气,将头轻轻地靠在玻璃窗上,准备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岂料刚刚合上双眸便感觉到有人在拍她的肩膀,她睁眼看了过去。坐在身旁的男人见她睁开眼睛,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靠在这里舒服点。”   天赋萝习惯性地摇了摇头,婉拒了阿波罗的好意。   阿波罗猿臂一揽,将天赋萝搂入怀中,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头,带着些许力道地迫使她将头靠了过去,那香味钻入鼻间,愈发浓烈。   “阿天,任何事情都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男人嘛,就是拿来依靠的。”清亮的声音此时带着几分磁性,天赋萝的心微微一颤。   一片带着暖意的柔软看似无意地擦过她的额头,呼吸里的热气喷在了她的发丝上,隐藏在发丝下的耳朵也感受到那温度,只听男人用压得最低的嗓音说道:“我希望能成为你的依靠。”   天赋萝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屏住呼吸,不敢乱动一下,一股热意从心头涌了上来,渐渐地蔓延至奇经八脉,而且还有这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波罗哥刚刚是在吻天姐么?”   “好像是吧,这应该叫胳膊咚?”   “什么是胳膊咚?”   “就像刚才波罗哥亲姐姐的时候一样的,霸气十足地将姐搂过来,然后吧唧一下亲到额头上。”   “为什么不亲嘴巴呢?”   “估计是人多,不好意思吧。”   “那我们要不要做一个屏障,把他们两个罩在里面,这样子就不会有人看到他们在做什么了。”   “诶,这个主意不错诶。谛听,你好不容易聪明一次。”   “我本来就很聪明的好吧。”   “哪有,仅此一次啦。”   坐在后面的两个少年破坏性十足的对话对于坐在前面的两个刚刚酝酿出暧昧气氛的人来说宛如是在做冰桶实验,“哗啦”一下,将那股热意逼回了心头,天赋萝起身,坐到了对面的单人座位上,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阿波罗一脸正色,仿若刚才那场暧昧中的男主角是别人。   而难得有一致意见的两少年再次发挥了他们培养了几千年的默契,凑到一块不知道嘀嘀咕咕些什么。   天赋萝敛起心神,思绪万千,垂放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头。   阿波罗看在眼里,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火车驶出了站台,一路疾驰,周围的风景不住地变换着,渐渐的,看到了车水如龙的大马路,这昭示着他们离市中心越来越近了,但天赋萝一行人并没有坐到终点站,而是在中途下了车,转乘一次地铁,两个站后便下来了。   谛听抽了抽鼻子,拽着霍豆的衣角说道:“我闻到香火的味道。”   “看到那个了么?”霍豆指了指月台上的站牌。   “看到了,怎么了?”谛听一脸不解地问道。   “我估计啊,姐姐是来拜月老求姻缘的,不过这次是带着波罗哥来,那说不定就是来还愿的。哦,原来姐姐在这里许过愿呀。”霍豆一副“我最了解”的表情。   “闭嘴。”天赋萝回头瞥了霍豆一眼,转身踏上了扶梯。   霍豆挑了挑眉,抽空看了阿波罗一眼,只见阿波罗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他伸出了大拇指,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阿波罗眉头一挑,算是回应了一下,转身跟上了天赋萝的步伐。   “喂喂喂,你们两个不要当着我的面打哑谜好不好,欺负我很少上来么?一会我就告诉天姐你们两个有预谋,要干坏事,哼哼哼……”谛听见自己完全不能理会两人眼神里的意思,便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没文化真可怕。”霍豆抬手一巴掌拍在了谛听的后脑勺上,“香港有个很有名的庙宇,叫黄大仙祠,这里的月老据说是最灵验的。”   “天姐为什么要拜这里的月老?明明天上的那个才是最正宗的呀?”   “这个我怎么知道?”   “切,还说我没文化,其实你才是最可怕的那个人。”   “滚!”   出了站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天赋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空气中香火的气息愈发浓烈,在通往黄大仙祠的石板路上,有好几个年纪颇大的男女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手上拿着几把清香叫卖。   “靓女,要香吗?里面的香要二十,我这里十元一把。”或许是看出天赋萝一行人不会说他们当地的语言,身形有些佝偻的女子操起一口不算流利的普通话问道。   天赋萝摆了摆手,道了声谢。   “十元一把啦,十元一把。”女子见天赋萝没有买香的意思,便绕过了她朝其他游人走去。   天赋萝回头看着众人,只见他们三凑到一块指着商场外的大广告牌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她轻咳一声,三人同时转头,她抬了抬下巴:“可以走了吗?”   “天姐,我要吃翠华。”谛听飞扑过来,一把搂住天赋萝的胳膊,“波罗哥和祸斗都说他们家的菠萝包最最最最好吃了,尤其是榴莲菠萝包,我要吃两个,哦,不,三个,至少三个。”谛听伸出了一个巴掌。   “这是五。”天赋萝瞥了一眼,淡淡地说道。   “……哦。”谛听讪讪地松开了天赋萝的胳膊,默默地压下了两个手指头。   “没关系,我请你吃五个。”阿波罗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拍了拍谛听的肩膀,“阿天,走吧,早点办完事情早点过来吃。”   “谢谢波罗哥。”谛听欢呼一声,扯着站在一旁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的霍豆,飞一般地朝黄大仙祠冲去。   看着两小只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天赋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双手抄进裤兜里,将将避开了阿波罗伸过来的手,她迈开大长腿踏上了石板路。   阿波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耸了耸肩膀,将手也抄进裤兜里,跟了上去。   石灰色的牌坊伫立在高楼林立的现代化都市中,没有半分的格格不入,蓝底金边书写着“啬色园”的牌匾悬挂在牌坊中间最高的横梁上,牌匾下方也有四个金色的大字“第一洞天”,两旁的石柱也是鎏金字体写成的对联,两只通体漆黑的神兽端坐在牌坊下的莲台上,威严万分。   天赋萝看了两只神兽一眼,迈过牌楼,跟随着园内的指引朝主殿走去。空气的流向微微一动,她回过头,其中一只神兽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了气息,她抿了抿嘴,踏上了台阶。   台阶两旁灌木丛生,走上一个平台,眼角的余光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三个铜像面前,天赋萝定睛望去,当看清中间那铜像的真面目时,她的嘴角忍不住狠狠一抽,正欲快步离开,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回头看着抓着她手腕的人,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让人不由得心里瘆得慌的笑容。   “天姐,你不是来还愿的么?”在天赋萝的笑颜下,谛听硬着头皮问道。   “是谁跟你说我来还愿的?”天赋萝凤眸微微一眯,脸上的笑容更盛。   谛听连连后退几步,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将视线转移到站在天赋萝身后的阿波罗身上:“难……难道不是么?”   “是么?”   “不……不是。”   天赋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朝谛听招了招手,谛听颠儿颠儿地跑了过来,她抬手在谛听的头上摸了摸,说道:“当年你既然能辨别出大圣与六耳猕猴的真假,怎么如今却轻易被祸斗的一句话给误导了。”   谛听瘪了瘪嘴,低下头,没有说话。   正朝着他们走来的霍豆脚下微微一顿,他怎么感受到一股杀气。   “莫不是因为地藏王换了人?”   “……”谛听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半眯着眼睛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的天赋萝。   “看来让你们跟着傅延罗根本就是个错,从前的阎罗王不靠谱,如今当上了地藏王也没见得怎么靠谱。”   “……”   窝在别墅里享受着空调的凉风、啃着西瓜的傅延罗只觉得鼻子发痒,一个又大又响的喷嚏不受控制地打了出来,口中还没来得及吐出来的西瓜籽喷了坐在他对面的人一脸。   身穿黑色吊带背心配牛仔热裤的女子嫌弃地抹了一把脸,随后将手中的西瓜籽朝傅延罗甩去:“喵了个咪的,你是做了多少得罪人的事情,喷了我三次西瓜籽了!”   “如果小葱头你买的是无籽西瓜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啦。”傅延罗拿掉挡在面前星星点点地缀上了黑色西瓜籽的白纸,又咬了一口西瓜。   “难道怪我咯?”   “反正不能怪我。”    ☆、第十一章 许愿与天狗食日   走上平台,映入眼帘的是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殿前的神龛烟雾缭绕,一片祥和静谧之景,虔诚的信众跪在蒲团上,摇着手中的签筒。天赋萝看了看大殿左侧的三尊神像,微微颔首示意,随即走到大殿正前方,看着殿中那座黄初平神像,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指尖轻轻触碰了眉心,跟在她身后的谛听与霍豆也是如此,而阿波罗只是点了点头。   “天狗大人,大仙有请。”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天赋萝回头看去,只见一年轻的黑衣男子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抱拳而立,面色恭敬。   “有劳神使。”天赋萝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   “天狗大人过誉了,我只是大仙麾下一看门兽耳。”黑衣男子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天赋萝闻言,与身旁的阿波罗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跟在男子身后朝那扇木门走去,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仿若没有看到一般,并没有阻拦天赋萝等人的进入。迈过门槛,引入眼帘的是一条小径,两旁翠竹茂密,知了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与外面的肃穆相比,此地又多了几分生气。   路过一道朱红色的木门,黑衣男子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天赋萝众人:“天狗大人,这里便是了,小兽先去通报一声。”   “有劳。”天赋萝点了点头。   黑衣男子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开,天赋萝站在门口,抬眸看着门上的匾额,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她怎么觉得来这里是个错误的选择,她抬手摸了摸下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一个人怀里,呼吸间尽是淡淡的香水味,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漏跳一拍。   “怎么了?”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手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至肌肤,温润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天赋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门内。   阿波罗若有所思地看着门上那简朴的不能再简朴的匾额,抬手摸了摸下巴,与天赋萝方才的举动一模一样。   不一会,黑衣男子带着一扎着高马尾,穿着白色T恤牛仔长裤的年轻女子出现:“天狗大人,诸位,这位是敝庙的月老。”   看着那张灿烂得不可开交的笑脸,天赋萝隐约明白了方才自己感觉不安的原因,她眉头一挑,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年轻女子双眸锁住天赋萝的身形,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随即摆了摆手,“辛苦啦,阿守。你先回去吧。”   “红大人,天狗大人,小兽告辞。”名唤“阿守”的黑衣男子点了点头,朝天赋萝等人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待阿守离开后,女子绕着天赋萝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天赋萝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女子的手臂搭上了天赋萝的肩膀,将她禁锢在自己身旁,笑眯眯地问道:“阿天哪,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这里来了?难道是来还愿的?可是我在这里呆了几十年,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呀?你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许愿了,然后跑到我们这里来还,这个好像似乎有点不太妥当吧。莫不是你来许愿的?”   “你先前不是在凤凰山么?怎么到这里来了?”面对又一个话唠,天赋萝不答反问道。   “上级派遣的呗。”女子瘪了瘪嘴,顺着天赋萝的话茬往下说,“唉,我们都是打工仔,哪里比得上你们这种一出生就是神兽的命哪。对于上级而言,我们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啊。”   “红萃……”天赋萝的话刚起了个头,便被打断了。   “叫我阿红,或者阿萃。红萃这个名字难听的要死,都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出来的,不会是抓阄抓的吧。”红萃吐槽道。   天赋萝眉头又是一挑,当初月老为下界的使者取名简直就是费劲脑汁,最后不得不靠着从《康熙字典》随便翻一页再随便选择第几个字来解决这个问题。   “诶,阿天,你是不是来许愿的?”红萃锲而不舍地又绕回了第一个问题,“是求姻缘还是求工作?不过听说你是一个学校的老师,现在还是么?”   “已经换了几个学校了。”天赋萝回答道。   “哦,那绝对就不是求工作,肯定是来求姻缘的。”红萃笃定地说道。   “你堂堂一个月老使者都没嫁出去……”   “我不着急啊,我还没有一千岁呢。哪像你啊,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就应运而生的神兽,年龄都是我的好几倍,堪称天界的战斗剩佛了。”   “我怎么听着感觉你在骂我是老不死呀?”天赋萝淡淡地说道。   “怎么可能,你绝对是幻听了!”红萃连忙否认道,墨色的杏眸微微一转,瞥到与霍豆、谛听两人窃窃私语的金发男子,眼睛一亮,抬起胳膊肘撞了撞天赋萝,“那个男的,那个,就是那个金头发的,他应该就是你的……”   “红萃,我们有要事寻求大仙帮忙。”没等红萃把话说完,天赋萝便强行打断。   红萃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天赋萝眉头第三次挑了挑,红萃瘪了瘪嘴:“走吧走吧,大仙在里面等着呢。大家都跟我来。”随即一边拉着天赋萝往院子里走,一边低声嘟囔道,“每次提到嫁人就顾左右而言他,典型性恐婚症。”   “说人坏话的时候最好别让人听到。”天赋萝无奈地说道。最近很多人都关心着她的婚姻问题,难道她真的应该嫁了么?可是嫦娥如今不也是孤身一人么?   正在家里准备着丰盛的晚餐等待月圆的夜晚与妻子嫦娥聚会的后羿接二连三地打了几个喷嚏,看着洗干净等候上锅烹制成美味的小龙虾,他庆幸刚才打喷嚏的时候躲避得比较及时,否则一个上午的心血都白费了。   院落的装潢简单而又不失温馨,青绿色的蔓藤爬满了灰白色的墙垣,院子的角落种着两株梅花,过了盛放的季节,绿得让人赏心悦目的叶子随风摇曳,沙沙作响。跟在红萃身后走进客厅,天赋萝看到的是一派和谐的景象,四个人围成一桌打着麻将,另外两人站在一旁围观,还有一人窝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把瓜子,一边看着港剧,一边不住地吐着瓜子壳。见天赋萝一行人进来,众人纷纷打了个招呼,随即各归其位,干着各自的事情。   这个场景让人眼熟得有些头疼,天赋萝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阿天先喝杯茶。”招呼天赋萝一行人坐下,红萃倒了四杯茶分别递了上去,笑道,“我们刚开完例会,财神哥哥说打个麻将活动活动筋骨。你们先嗑点瓜子看看电视打发下时间,要不等他们这盘结束了,你们谁上去接替一下?也玩两把?”   一道黑线爬上了天赋萝的后脑勺,她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啜一口。   “哦,那就等等吧,应该很快了,我记得这一轮都打了十分钟了。”红萃抓了一把瓜子放在阿波罗面前,“请问,你怎么称呼呀?哦,你是外国人,我都忘了你应该听不懂汉语。What……”   “我是阿波罗。”阿波罗微笑着回答道。   “哦,原来你就是阿波罗啊。”红萃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过了一会,她回过神来:“阿……阿波罗?西方太阳神阿波罗?给阿天取名叫天屎的阿波罗……”   “红小姐,那是天使,您应该知道Angel在西方是天使的意思。”阿波罗不着痕迹地看了坐在一旁捧着茶杯一言不发的天赋萝一眼,解释道。   “哎呀呀,反正都是一个读音啦,没什么差别。”红萃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杏眸一瞪,高声叫道,“太阳神阿波罗!天狗!天狗食日!”红萃猛地瞪大双眸看着天赋萝和阿波罗两人,过了半响,嘴巴里慢慢地吐出了一句话,“原来,阿波罗才是被吃的那个。”   “喝你的茶。”天赋萝将手中的茶杯甩了过去,五秒钟后另一只手也甩出了一样东西。   红萃眼疾手快地接过茶杯,得意洋洋地喝了一口,却感觉到眉心一痛,随即听到物体跌落水中的声音,低头一看,红褐色的茶汤上飘浮着一颗瓜子。   这轮麻将在财神率先打出了一个非常难得的十三幺而结束,诸位神仙纷纷从麻将台上走了下来,天赋萝站起身朝为首的身着靛蓝色立领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抱拳施了一礼:“大仙,多年不见,依旧神采飞扬。”   “天狗大人,蟠桃盛宴一别,也有四百余年,大人的风采也是不减当年呀。”黄初平眉眼弯弯,笑容和蔼可亲,“大家都请坐。”   听到“蟠桃盛宴”四个字,天赋萝的脸色微微一变,她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今日前来是想求大仙一件事情的。”   “可是关于你与阿波罗先生的姻缘?”黄初平坐在天赋萝对面的沙发上,摸了摸下巴,依旧笑眯眯地说道。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只听到电视机里传出男女演员“你爱我、我爱你、你到底爱不爱我、我根本就不爱你”的烧脑对白,天赋萝嘴角狠狠一抽,下意识地瞥了站在她身旁不动声色的某个男人一眼,手下微微用劲,指关节被挤压的发出了“咔嘣”一声。   霍豆与谛听听着这动静,身体不约而同地一颤,两人挤到了一块。   阿波罗依旧不动声色。   黄初平脸上的笑容更甚。   其他的神仙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尤其是红萃,那高高竖起的耳朵生怕错过了一点八卦信息。   天赋萝深吸一口气,环视整个客厅,将众人的神色都收进眼底,异常淡定地再次转移话题:“地藏王托我查一个案子。”    ☆、第十二章 红绳与接吻技巧   傅延罗出了名懒散的工作态度整个非人类的世界都非常了解,但是能让天界自称第二严谨就没有人敢称第一的天狗为他出马处理的事情,让刚才还嬉笑不已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就连黄初平嘴角扬起的弧度也下垂了几分。   待天赋萝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出,众人脸上的神色顿时严肃了不少,黄初平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他抬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爬在窗棂上的藤蔓,红萃看了看黄初平,瞅了瞅天赋萝,墨色的杏眸里流露出一丝不解:“能让雷公电母劈得渣都不剩一点的灵魂应该是罪恶到难以净化的地步,如此罪恶的灵魂为什么还要寻找它呀?”   “初来世间的灵魂都宛若一张白纸,而社会就是一个画笔,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画卷全靠灵魂自身的描绘。在灵魂离开人体后,都会经历一场净化,无论是雷鸣闪电还是孟婆汤,都能将所有的不干净化解,而如今这个灵魂被劈成渣子都不剩下,那只能说它里面隐藏着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间的东西。”天赋萝喝了一口红褐色的茶汤,解释道。   “不该存在的东西?被妖魔附体了?”红萃眉头微微蹙起,问道。   “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们还不清楚。”天赋萝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是据龙牙大人的调查了解,死者最后一丝没有被附体的灵魂存在于去年他在黄大仙祠月老铜像前祈祷的那根红绳中。”   “可是那些红绳都不知道被拆拆换换多少回了,虽然说都存放在仓库里,但要找……”红萃耸了耸肩膀,说道,“似乎有点困难哦。”   “呵呵……红萃,你似乎忘了地府还有一个谛听。”黄初平指了指与霍豆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的娃娃脸少年,笑眯眯地说道。   “我?”谛听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诧异的表情。   “能辨别齐天大圣与六耳猕猴,区区一条红绳又怎么会辩解不出来?”财神摸着手中的麻将牌,为谛听解惑答疑。   “哎呀呀……那只是撞了狗屎运啦。”谛听抓了抓头发,羞赧地说道。   黄初平笑而不语,天赋萝起身向红萃抱拳行了一礼:“红萃,那就麻烦你带着祸斗和谛听去仓库找一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坐在一旁优雅地喝着茶的某人,“要不……你也去帮下忙?”   “愿意为你效劳,美丽的小姐。”阿波罗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放在胸前,微微鞠了一躬,跟随着红萃与霍豆、谛听三人走出客厅,走进了隔壁拿来做仓库的房间。   好几道炙热的目光落在身上,天赋萝抬手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转头看向依旧笑而不语的黄初平,说道:“大仙,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愿意为你效劳,美丽的天狗大人。”黄初平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可是在天赋萝看来,这张笑脸看起来就跟傅延罗一样的可恶欠收拾。   “谢、谢!”盯着拿起电话的黄初平,天赋萝一字一顿地说道。   电话挂断没多久,手中的那杯温茶尚未饮尽,一黑衣男子抱着笔记本电脑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当看清男子的面容,天赋萝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轻轻地抿了抿唇瓣,朝男子微微颔首。   男子回以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阳光得让天赋萝不由得又是一愣,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男子将手上的电脑也放到了茶几上,只听黄初平说道:“辛苦你了,阿护。”   “为大仙服务。”阿护挺起胸膛,朗声应道。   天赋萝闻言,嘴角狠狠一抽,下意识地将目光转移到别处,端起茶杯欲将杯中茶汤一饮而尽。   “这位就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天狗大人。”黄初平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真的?”不等天赋萝反应过来,一只大手便抓住了她握着茶杯的那只手,杯中茶汤纹丝不动,手腕处传来的暖意让生性不喜陌生人碰触的天赋萝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她抬眸看向站在面前一脸激动的年轻人,将手从他的禁锢中抽了出来,年轻人似乎察觉出自己的唐突,连忙将手缩了回来,在裤子上摩擦几下,深吸一口气,抱拳躬身问道,“您真的是天狗大人?”   天赋萝点了点头,从她来到这个世间开始,还从来没有遇到一个这么崇拜她的生物,心里有点小激动。   “您就是在蟠桃盛宴上被西方的叫什么波罗的太阳神啊亲了的天狗大人?”阿护的脸变得有些红。   客厅里响起了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原本的那点小激动瞬间荡然无存,天赋萝面无表情地看了阿护一眼,随即将视线瞥向了黄初平,只见他一副“这孩子说话又没有经过大脑”的表情。   “天狗大人,我一直想知道西方神的唇部构造跟我们东方有什么不同?”阿护说着便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支笔和一个小本本,“我们每年都要写一篇调研文章,而今年我的研究方向是关于东西方神灵接吻技巧的,虽然说我们与西方神界在四百多年前就有往来,但是从肉体接触上来说好像还没有怎么深入,也就只有当年……”   “你可以找当事人体验。”天赋萝强行压下挥拳揍人的想法,重重地将茶杯砸在茶几上,杯中残留的茶汤随着震动跃起,悉数落进了杯里,她端起电脑,面无表情地浏览着调取出来的视频。   “当事人?您是说波……罗么……”阿护被天赋萝放杯子的架势给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不是很恰当的问题,他咬着嘴唇,抓了抓头发,朝坐在一旁的黄初平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黄初平轻咳一声,天赋萝抬眸一瞥,他摸了摸鼻子,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朝阿护使了个眼色,年轻人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客厅。   客厅里的沉寂一直在蔓延着,没有人敢出声打破。视频下方进度条不断地前进,然而天赋萝的视线聚焦渐渐失去了方向,大脑中不住地涌现当时的画面,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键盘上的按键,脸上的温度在慢慢地升高。   “阿天,找到了么?”一道和煦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天赋萝收回飞远的思绪,暗暗唾弃自己的走神,集中精力看着电脑,却发现视频已经播放完毕,她重重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将进度条拖到任意的时间点,故作镇定地抬头看了走进客厅的阿波罗等人一眼,说道:“要再确认一次。”祈祷她要找的东西在这个时间段附近。   “好。”阿波罗坐在了天赋萝身旁,随手拿起一个茶杯便喝了起来。   “……”天赋萝盯着茶杯上的红唇印,“我的。”   “哦,是么?”阿波罗将杯中的残茶一饮而尽,握着杯子,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头,“无所谓啦。”   “……”天赋萝心头莫名一热,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天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谛听一边咬着甜筒,一边伸手探向了天赋萝的额头,问道。   “……热的。”   “这里面空调很足啊,怎么会热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姐最讨厌夏天,每次学校放暑假她都要去南半球度假。”霍豆舔了舔沾在嘴角的奶油,一脸鄙夷地说道。   “我在地府怎么会知道人间的事情?”   “那证明你一点都不关心姐姐。”   “胡说。我最关心姐姐,我绝对要比你关心。”   “才怪!”   两只天生不对盘的乌眼鸡又开始斗嘴,暂时化解了尴尬的天赋萝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屏幕上出现了几道不陌生的身影,她抬手按下了暂停键。   “有发现?”一道温热的鼻息喷到了脖颈处,天赋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抬手将某人凑上来的脸推开。   “他是谁?”修长的手指指向了视频里的一个陌生人。   “尹小琪的前男友。”天赋萝看着那与尹小琪手牵手的男子,说道。   “她前男友不是隋文么?”阿波罗微微皱起眉头。   “那个时候还不是。”天赋萝说道。   “移情别恋?”   “死了,三年前,车祸。”   “……”阿波罗不由得愣住了,过了一会,他轻叹一口气,说道,“这姑娘情路挺坎坷的。”   天赋萝按下了播放键,看着视频下方的进度条一秒一秒地往前移动,低声说道:“他的死亡时间提前了将近一年。”   “逆天改命?”阿波罗再次愣住了。   天赋萝闻言,眉头微微一挑,转头看向阿波罗:“没想到你还懂这个成语。算不上逆天改命,死亡方式和死亡地点没有改变,只是在时间上出了差错。”   “我还知道你们中国有一种说法叫做‘阎王叫他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看着天赋萝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神情,阿波罗有些得意地卖弄着自己的语言储备。   天赋萝抿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咳咳,这冒着粉红色心形泡泡的和谐气氛让人实在是不忍心打断啊。”刚进门的红萃咳了一声,“真是罪过罪过,我想月老大人一定会原谅我的。”   天赋萝敛起唇边的微笑,斜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红萃一眼。   红萃直接过滤掉这个白眼,继续笑眯眯地说道:“我刚才去查了一下尹小琪的姻缘线,发现已经断了。”   “断了?”天赋萝微微蹙眉。   “嗯,她没有了姻缘,就连暧昧的感情都没有。”红萃点了点头,“一般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她即将面临死亡,要么就是她要出家。不过,她的生命线还很长,所以估计是要斩断情根,出家成佛吧。”   “能查到她与隋文的关系么?”天赋萝突然想起傅延罗当时与她说的那番话,连忙问道。   “没有,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红娘系统里没有她与隋文的感情关系,或者说,隋文在她的整个生命中消失了,然后隋文的姻缘信息也在我们系统里消失了,他的感情生活是一片空白。”红萃也收起嬉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系统被黑了?”   “怎么可能!我们红娘系统的安全性能比地府的生死系统还要高级的,怎么可能被黑?能黑它的人永远不可能出生!会不会是那个刚来的小红娘不小心把他的信息删除了呢?可是在怎么删除也会留下点蛛丝马迹呀?莫非混进了其他神界的间谍?或者说外星人间谍,想让隋文去当外星人女婿?”   “……”    ☆、第十三章 榴莲菠萝包与宝宝   收集完案情所需的信息,天赋萝等人便起身告辞,黄初平也没有多做挽留,只是在天赋萝前脚刚踏出小院门槛时,被人叫住。天赋萝转过身看着朝她跑来的红萃,女孩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看得她有些心发凉。   “波罗先生,借你的阿天说说话。”红萃一把抓住天赋萝的手腕,不容她反抗地将她拉到了院子的角落。   “还有事?”好不容易将手腕从红萃的手里挣脱出来,便看到一条红色的手绳系在了自己的右手手腕上,天赋萝的心莫名地漏了一拍。   “阿天哪,我刚才夜观天象,你的红鸾星啊,在动啊。”红萃难得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大白天哪来的夜观天象?”天赋萝白了红萃一眼,“四百多年前月老就说我的红鸾星在动。”   “这就是个词,你管我怎么用呢。反正我就是发现你的红鸾星在动,四百多年前是小动,就像生孩子一样,那是偶尔的动一动,而现在是孩子就快出来了,动的频率也大了。有些事情呢,该把握的就要把握。我看波罗先生也是挺好的一个人,刚刚我旁敲侧击了一下,人家对你还是挺有意思的……”   “旁敲侧击?”   “……好吧,我直接问的。”红萃说话的底气弱了一些,她咳嗽一声,“你管我怎么问的,反正他挺待见你的。你呢,你待不待见……”   “再见。”天赋萝发现自己心跳的速度在不住地提高,她面无表情地向红萃道了别,径直走出了院子。   目送天赋萝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口,红萃抬手摸了摸鼻子,嘴里嘟囔道:“她刚刚说的是待见呢,还是待见呢,还是待见呢?应该是待见吧。嗯,是的,绝对是待见。哎呀,这是个特大喜讯呀,一定要广而告之,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祝福他们。”   天赋萝走出院门便碰到了一直等候在原地的阿波罗,她的脸不由得一红,连忙撇开了头,却看到了阿波罗左手手腕上也系着一根红绳,她的脚步微微一滞,下意识地将右手藏到了身后:“走吧。”   阿波罗眼尖地瞥见了天赋萝手腕上的红绳,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淡淡地笑道:“中午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不等天赋萝回答,谛听便嚷嚷道:“榴莲菠萝包!榴莲菠萝包!榴莲菠萝包!”   呼吸间传来淡淡的香水味,天赋萝并不反感这股味道,相反的,似乎有些喜欢上了,她慢慢地搅动着杯中的热奶茶,眼角的余光瞥向坐在身旁与对面两个家伙谈笑风生的男子,抿了抿唇瓣,耳边回响起红萃的那番话。   他待见自己?   天赋萝心头微微一热,握着小汤匙的手一松,只听“咣当”一声,引来了众人的瞩目,她连忙收回目光,故作镇定地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沉淀在杯底的白砂糖还没有彻底融化,奶茶还带着几分苦涩,一时间,涩味充斥着口腔。   “姐,你怎么也戴了一根红绳?”霍豆好奇地问道。   “啊咧,跟波罗哥手腕上那根是一样的诶。”谛听将脑袋凑了过来,盯着天赋萝腕上的红绳瞅了半天,“波罗哥手上那根是红萃给的,说是带上以后就会加快自己招来姻缘的速度,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就算是假的也无所谓,带着挺好看的。我也想要一条,可以红萃不给我,她说我是小屁孩,哼,明明她比我要小,她才是小屁孩。天姐,红萃给你这根红绳也是为了加速你的姻缘么?”   本想着这个话题能被谛听带跑,却没想到他给绕了回来。天赋萝放下杯子,决定自己转移话题:“隋文的红绳你们找到了么?”   阿波罗看了天赋萝一眼,笑而不语,天赋萝放下茶杯,直起了脊梁骨。   “嗯,找到了。”霍豆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密封袋,袋中赫然放着一根色泽鲜艳的红绳,完全不像已经存放一年的样子。   “我检查过,这根红绳没有问题。”阿波罗伸手接过霍豆递上来的密封袋,放到天赋萝面前,说道。   天赋萝拿在手中看了看,红绳的表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芒,并无异样,她抿了抿唇瓣:“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但也有趣了很多。”阿波罗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天赋萝微微一怔,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阿波罗嘴角的弧度愈发大了。   天赋萝连忙撇开脸,将视线落在了手中的塑封袋上。   “祸斗,天姐的脸好像又红了。”   “热的……吧。”   “是因为她刚才喝的奶茶很烫么?”   “应该是吧。”   四个榴莲菠萝包非常适时地出现解了天赋萝的围,烤得酥脆的金黄色表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刺激着她的视觉神经,天赋萝准备伸手拿一个,却被谛听出言制止:“诶,天姐,等一下等一下,我要拍张照片发朋友圈,记得来帮我点赞。”   天赋萝将手缩了回来,静静地看着谛听用手机摄像头通过不同的角度给菠萝包进行洗礼,直到拍下了最为满意的一张。谛听收起手机后,不等天赋萝伸手,一个装有菠萝包的瓷盘端到了她面前,她抬头看去,只见坐在身旁的男子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女士优先。尝尝看,味道不错的,如果吃不习惯,给我就好。”   食物一份接着一份的上,很快摆满了整张桌子,谛听的美食洗礼继续进行,天赋萝咬下一口菠萝包,浓郁的榴莲香充斥着口腔里的神经,眉头不由自主地一挑,只听谛听一声惊呼:“哇,天姐,你和波罗哥什么时候有这张合影,简直就是配一脸啊!”   原本还挂着因为谛听拍美食而耽误他吃的怒气的霍豆瞬间转换成一张八卦十足的面孔:“给我看给我看给我看。”他凑到了谛听身旁,当目光触及到手机屏幕时,原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哇塞,姐,你什么时候跟波罗哥有一腿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不知……唔唔唔……”一个菠萝包堵住了他的嘴。   谛听见到了霍豆的惨状,默默地将点下去的那个赞给撤了回来,准备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却看见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他悄悄抬眸瞥了一眼,对上那双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随即乖乖地将手机解锁递了上去。   天赋萝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的相片,当看着相片中坐在身旁的男子一边看着视频还一边对着摄像头举起右手比出胜利的手势时,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视线往下移动,那已经占了大半个屏幕的赞让她忍不住嘴角狠狠一抽,天赋萝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身旁那优雅地拿着刀叉切着菠萝包的男子:“能解释一下这张相片怎么来的么?”   “满足女士的所有愿望是作为一个绅士应该做的事情。”阿波罗将切好的菠萝包放到天赋萝面前,“请享用。”   天赋萝抬手一推,阿波罗手腕微微一转,盘子再次转到了她面前。   “……”天赋萝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波罗。   阿波罗回以一个和蔼可亲,阳光灿烂的笑容:“阿天,这样吃才不会洒一桌子的碎末。”他下巴微微一抬,天赋萝顺着他的指向看向对面,两饿货正狼吞虎咽,而他们面前的桌子上铺满了金黄色的碎末末。   直到踏上返回口岸的火车,天赋萝都没有想明白相片事件怎么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她看着坐在前排凑在一起正意犹未尽地讨论着中午那顿美食的霍豆与谛听,渐渐地,讨论的音量降低了,两颗脑袋也分开了,天赋萝收回视线,借着车窗玻璃的反光看见坐在身旁的男人低头垂眸,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浅笑挂在唇边,她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莫非这就是心动?   曾被同伴戏称为石头心的她也会心动?   天赋萝抿了抿唇瓣,这种感觉好像也不赖。她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恰巧他也抬头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从那双碧绿的眼眸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天赋萝微微一怔,连忙收回视线,脸颊渐渐发热。   “祸斗,天姐的脸好像又红了,但是她好像没有喝热奶茶诶……”   “估计是刚才那杯奶茶的后续反应吧?”   办公室出乎意料的安静,若不是那尊放在角落里积满了灰的月老小泥人,天赋萝深深地怀疑自己走错了屋子。两条腿搭在茶几上嗑着瓜子的黑发少女见他们进来,下巴微微一抬:“哟,回来啦?”   “怎么就你一个?傅……老大呢?”霍豆抓起少女面前打开的酸奶杯,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   “喵了个咪的,那是本大爷的酸奶,谁允许你喝了。”黑发少女随手将手中的瓜子丢了过去,正中霍豆的眉心,“喵了个咪的,傅延罗带着那只笨狗跟别的男人跑了,要本大爷在这里呆着。”少女一脸嫌恶地看着霍豆还回来的酸奶杯,“喵了个咪的,喝的只剩一口了才还给本大爷,你好意思么!”   霍豆的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舔了舔沾在嘴角的酸奶,意犹未尽地问道:“你不要啦?”   不等少女回答,霍豆手上的酸奶杯瞬间易了主:“都不要那就给我喝吧,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待众人望去,只见谛听正在舔站在杯壁上的酸奶,一副不舔干净誓不罢休的架势。   少女拍了拍落在腿上的瓜子壳,站起身:“傅延罗说你们回来把东西放到他办公桌上,然后就没什么事啦。”   “太好了,小爷可以下班了!”霍豆欢呼一声。   “喵了个咪的,你想得到挺美,你给本大爷留下来。”少女抬手又是一丢,一颗瓜子再次砸中了霍豆的眉心。   “凭什么?”霍豆不满地叫道。   “你是这家侦探所的员工,没有老板批准,可以提前下班么?”少女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时钟。   霍豆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抓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嘟囔道:“露露、云藤、精卫鸟她们不也提前下班了么?”   “她们一个要照顾宝宝,一个准备生宝宝,还有一个准备怀宝宝,你呢?”少女双手叉腰,下巴一抬,说道。   “其……其实,我……我就是宝宝。”霍豆面带杀意地咬碎了一颗瓜子,嘀咕道。    ☆、第十四章 幸福与方便面   谛听主动表示留下来与霍豆作伴,天赋萝也不反对,她将从黄大仙祠收集到的东西放在傅延罗的办公桌上后准备离开,还没绕过那扇写着鬼画符的屏风便听到那只猫又充满戏谑的声音:“哟,情侣红绳都带上啦?看来这次去香港收获不少呀。”   天赋萝脚步微微一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侦探所,朝电梯间走去,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半点远去的迹象,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离自己只有半米远的金发男子,男子冲她挑了挑好看的眉头,天赋萝的心微微一颤,脸不由得一红,往后退了一步,咽下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朝侦探所隔壁那家门可罗雀的美容店努了努嘴:“身为老板,经常翘班合适么?”怎么最近越来越没有出息了。   “你是在担心我吗?”阿波罗向前走了两步,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不出意料地看见一抹红色爬上天赋萝的耳廓,他唇边的笑意渐浓,抬手抚向眼前女子的秀发,修长的手指穿过几缕青丝,他轻声说道“美容院现在实施的是预约制度,大家都按照预约的时间过来。放心,我能养活你的。”   天赋萝抬手将阿波罗推开,又羞又窘地说道:“谁要你养活了!”   阿波罗举起双手,连声说道:“好好好,那以后你养活我,我靠你来养活!”   “鬼才养活你。”天赋萝瞪了阿波罗一眼,快步走进电梯间,一部电梯刚好从楼上下来,即将抵达他们所在的楼层,天赋萝连忙按下下行键,没一会,不锈钢门缓缓打开,俩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电梯,天赋萝虎着一张脸看着阿波罗,一言不发,阿波罗站在电梯角落里,笑而不语。   电梯停在了一楼,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天赋萝左手握着右手手腕,覆盖住腕上的红绳,耳边传来一道声音:“阿天,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天赋萝不咸不淡地拒绝了阿波罗的好意。   “阿天。”一只手搭在了天赋萝的肩膀上,手心的暖意透过单薄的衬衣传递至肌肤,她没有回头,阿波罗走到天赋萝面前,碧绿的双眸盯着眼前的女子,“如果刚才的玩笑让你感觉不舒服,我道歉。”   天赋萝深吸几口气,抬眸看向男子,从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她抿了抿唇瓣,说道:“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明天答复你。”   “嗯?答复?答复什么?”阿波罗一脸莫名。   天赋萝的脸颊又开始发热,她抬手理了理头发,说道:“是否准备以后养你。”   “……”阿波罗一副呆若木鸡状。   天赋萝白了阿波罗一眼,快步冲出了大堂,待阿波罗回过神来,四周已经没有了佳人的身影,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隐约还残留着佳人的体温,他微微握紧拳头。   幸福好像来的太快了一点,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冲出的士,冲上楼梯,冲进家门,鞋都没来得及脱,便将自己摔到床上,脸埋在柔软的被褥里,直至胸腔传来阵阵压抑,天赋萝才翻过身来,随手扯过薄被搭在身上,微微阖上眼眸,思绪渐渐飞远。   正厅里摆了一张方桌,四个人占据了四方,阿波罗笨拙地抓着两根筷子去夹离他最近的那个盘子里的那根青菜,屡试屡败,屡败屡试,渐渐地,方桌上的菜肴被祸斗和谛听两人瓜分的差不多,天赋萝看着继续与那根青菜做着斗争的阿波罗,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起身走进厨房,重新升起炉灶的火,只听厨房外传来祸斗的声音:“对了,你刚才说的安九是什么意思?”   “Angle是我们那边的语言。”阿波罗努力地解释道,“就是上天派去人间的使……唔,使……”阿波罗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你们西方神界真奇怪,还往人间派那种东西呀,西方的人间肯定都是臭哄哄的。”或许是认为阿波罗已经表达完毕,谛听嘟囔道。   “……难道东方的神界没有Angel么?”阿波罗对汉语的理解能力貌似有些跟不上,他选择性地忽略了谛听后面的话。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我们怎么可能有安九!我们都是亲自下凡的。”祸斗急吼吼地否定了阿波罗这个想法。   “这样啊?那东西方神界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当然了。”两家伙异口同声地说道。   使?想必阿波罗想表达的是使者,却不想被这两只龌龊的家伙往另一个同音字的方向理解了,天赋萝摇了摇头,将手边切好的菜倒进锅里,残留在菜叶上的冷水与锅中的热油相碰撞,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蟠桃盛会后,阿波罗完成了使命准备返回西方神界,与玉帝辞行前在大殿上指名道姓地让天狗为他送行,向来喜欢看戏的玉帝自然是同意了,还叮嘱天狗一定要使西方使者感受到他们东方神界的热情好客,而作为臣子,天狗也不好反驳,只能在各路神仙充满八卦的眼神中,领着阿波罗走出凌霄宝殿,朝南天门而去,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唯有那马蹄落在地面时发出的踢踏踢踏声。   接天无穷碧的莲池中冒出几个尖尖的花苞,清风徐来,花枝轻轻摇曳,天狗站定在南天门外,朝阿波罗抱了抱拳:“我就送到这里,你路上小心些。”   “我们还会再见面么?”阿波罗问道。   天狗微微一愣,她轻轻咬着唇瓣,没有作答。   “那能与我拥抱一下么?”阿波罗继续问道。   天狗迟疑片刻,点了点头。阿波罗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不等天狗反应过来,便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一呼一吸间,天狗嗅到了男子身上淡淡的味道,并不难闻,她不由得怔住,就在此时,阿波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天狗左右脸颊各落下一个吻,天狗身子一僵,瞪大双眸,直至阿波罗将她松开,她依旧是呆若木鸡状。   “我会想你的。”阿波罗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翻身上马,极具灵性的白马不等主人下达命令,撒开蹄子就跑,瞬间不见踪迹。   等天狗回过神来,哪里还有阿波罗的影子。   “月老大人,这下证明我说的没错了吧。”   “三太子真乃慧眼也。没想到天狗大人竟会是我东方神界第一个要嫁到西方的神仙。”   天狗闻言,嘴角狠狠一抽,她转过身,守护在南天门口的两名天兵紧紧地绷着脸,紧紧地握着枪,将腰杆挺得笔直,一位白发白须老者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掐算着手指,脸上流露出老怀欣慰的神情,而那脚踏风火轮的年轻人则抱着那杆红缨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其他人呢?”天狗扯着嘴角问道。   “哦,他们在你回味那两个吻的时候就回去了。”哪吒挑了挑眉,回答道。   “……”天狗嘴角又是一抽,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又缓缓地松了开来。   吻?   天赋萝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脸颊,却触碰到嘴角扬起的弧度,她有些怔住,原来回忆往昔时她竟是面带笑意,她微微一怔,睁开双眸,房间已经黑尽,对面那栋住宅楼已灯火通明,她抬手一挥,房间里的灯陡然亮起,驱尽了黑暗。   一声短促的铃声响起,天赋萝伸手在床上摸索一番,从提包里摸出手机,解开屏幕锁,短信的阅读界面跳了出来,发送人居然是傅延罗。   “东西收到,明日单独来趟侦探所。”   一般而言,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绝对不坐的傅延罗是不会特地给她发类似的信息,除非事情有些严重了。   莫非与今天下午红萃所说的那些信息有关?尹小琪的姻缘线无端消失,隋文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再加上望乡台上无缘无故消失的人间记录,事情似乎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幕后操纵者到底是谁?   天赋萝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心,瞥见手腕上的红绳,伸手试图将它取下,看了一圈却发现绳上没有任何的结扣,又不愿用力将其扯断,思来想去还是作罢。一声腹鸣传来,天赋萝翻身坐了起来,脱掉脚上的高跟鞋,赤足走进了厨房。   翻箱倒柜了好一阵子,只找到了三包方便面,两个鸡蛋,一根火腿肠,还有几根蔫了吧唧的青菜。天赋萝也懒得再出门采购食材,打上火烧好水,将青菜丢进水池中浸泡着。等水沸腾的功夫,她去瞅了一眼摆放在厨房阳台不锈钢防盗网上那几盆生长状态颇为良好的多肉植物,眼角的余光瞥见楼下停放着一辆非常眼熟的跑车。   天赋萝抬手在眼前一抚,看清了坐在车里的人,她抿了抿唇,不由得笑出声来。炉灶上的水沸了,天赋萝转身走进厨房,将三块面饼悉数丢进热气腾腾的锅里,一边用筷子搅散面饼,一边招来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头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不是说明天才给答复么?”   “那你是准备在我家楼下呆到明天早上?”   “不。”   “嗯?”   “如果你今晚零点没睡,我准备零点零一秒的时候向你要答复。”    ☆、第十五章 剑三与答复   面足汤饱,男人心满意足地地瘫在沙发里,微微阖上双眸,天赋萝端着两杯热茶从厨房走了出来,看着惬意十足的男人,她轻轻地抿了抿唇瓣,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或许是察觉到天赋萝的视线,男人睁开双眼,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女子,他抬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天赋萝连起嘴角的笑意,收回视线,走进客厅,将手上的热茶放在茶几上,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阿天哪,准备好给我答复了么?”阿波罗挪了挪臀部,腆着一张脸问道。   “不是还没到时间么?”天赋萝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碧绿色的叶片飘浮在茶汤上,袅袅热气升起,渐渐湿润了她的双眸,天知道她这个时侯心跳如擂鼓,虽然说与这男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少,但眼下这种氛围却还是第一次。   “好吧,那我就等着到时间。”阿波罗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   天赋萝定了定神,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似乎想起什么,起身端来笔记本电脑,盘着腿坐在沙发里,电脑搁在腿上,开机。   阿波罗不动声色地看了天赋萝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品着他的热茶,没过多久,一曲悠扬而又熟悉的音乐在耳畔响起,阿波罗微微一怔,他神色古怪地看着天赋萝。   天赋萝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一个群聊敲了几个字上去,见好几个人出水冒泡昭示自己存在后,嘴角扬起的弧度也稍稍大了一些,丢下手机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或许是觉得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电脑不舒服,索性抽了一张软垫丢在阿波罗对面的地板上,一屁股坐下,将电脑搁在了茶几上。   阿波罗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熟悉的背景音继续传来,阿波罗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对面一番忙碌景象的女子。   只见她眉头微蹙,双眸微眯,贝齿轻轻地咬着唇瓣,手指放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下落,一副苦恼而纠结的样子:“哎呀,这个李复到底在哪里呀?为什么看不到呢?”   阿波罗愈发笃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此时,新消息的提示音传来,天赋萝抬手一招,手机飞到了她手里,扫了一眼信息内容,她脸色一僵,抬头飞快地瞥了阿波罗一眼,又是一副苦恼而纠结的样子,她稍稍思索片刻,回了一句话便将手机放到了一旁。   “队聊队聊,队聊又在哪里……”   “左下角,点击一下发言框旁边的倒三角,选择队聊。”   “哦哦,好,谢谢……诶……”天赋萝再度抬起头瞪大双眸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从苦恼而纠结的表情转换为呆若木鸡。   “需要帮忙吗?”阿波罗冲着天赋萝抬了抬下巴。   “……额……嗯。”天赋萝缓缓地点了点头。   阿波罗起身坐到天赋萝身旁,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熟练地将聊天模式切换成队聊,并屏蔽了无用的聊天信息,随后将鼠标移到右上角,点开小地图:“在地图上可以找到NPC所在的位置,确定好大概方位然后在跑动,按M键也可以弹出小地图,可以随时确认是否跑错了方位。”   客厅里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阿波罗转头看着坐在身旁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吃惊中回过神来的女子,清晰地从她墨色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鬼使神差般地抬手点了点天赋萝的鼻子:“怎么了?”   被阿波罗突如其来的亲昵吓的连忙回神,天赋萝一脸诧异地看着阿波罗,反问道:“你怎么也会玩这个。”   “我可是看着它成长起来的。”阿波罗一脸自豪地说道。   天赋萝哦了一声,转头看着电脑屏幕,地图上好几个蓝色圆点在移动:“这又是什么?”   “你的队友。”阿波罗随口说道,“我看看你练的是什……秀秀?你练奶妈?”   “怎么?不行啊?”   “你……”   “我怎么了?”天赋萝将电脑转了个方向,没好气地说道。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会练个军娘什么的。”阿波罗连忙朝天赋萝所在的位置挪了挪臀部,嬉皮笑脸地说道。   “擅长打架的都被她们选完了,然后说队里目前只有一个奶妈,所以就说让我练这个。”天赋萝生疏地控制着角色向前奔跑,一不留神就掉进了河里,又忙不迭地按着空格键让她浮出水面透口气。   “你的队友在说话。”   “啊?在哪里?”   “……队聊。”   “哦。”   天赋萝又拧着眉头去看左下角的聊天记录,却听男人凉凉地说道:“你被砍死了。”   “……”天赋萝抬眼去看,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小萝莉躺在地上,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对话框,她抿了抿嘴,不等她说什么,只听男人又说道:“你的队友好像是在找你。”   “啊?”天赋萝飞快地瞥向聊天界面,只抓住了最后一句话,她悄悄地看了男人一眼,又不得不去翻找前面的聊天记录。   “你们平时都是这么聊天的么?”阿波罗喝了一口渐渐凉却的茶,问道。   “平时语音聊天。”天赋萝讪讪地看了阿波罗一眼,继续去翻聊天记录。   “那今天为什么不语音?”阿波罗继续问道。   “……”天赋萝没有说话,依旧在翻看着聊天记录,表面一片平静祥和,心里头却是无数个草泥马呼啸而过。   阿波罗看着一副跟聊天记录过不去的天赋萝,轻叹一口气:“你聊天吧,我不说话就是了。”   天赋萝诧异地看着阿波罗,就算过了几百年,她都非常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听这个男人的话打开语音聊天。但是,当时她却是心情雀跃地拿起手机点开YY语音进入了那个频道,刚一上线便听到一声咆哮:“傻鼬,虽然游戏里撞不死人,但是也别拿你的脑袋去撞那堵墙,切换一个方向来跑。”   阿波罗饶有兴趣地听着。   “诺,别对着三头猪发呆,赶紧从猪圈跳出来,你是盾爹,你是要砍人的,你要砍的对象就在你身后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奈。   阿波罗看了天赋萝一眼,天赋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魅儿,乖,看我这里,我在这里跳,看见没,我在跳啊跳啊跳……你倒是回头看我一眼好伐,看我一眼,哪怕就那么一眼也好……嘤嘤嘤……诶,阿天你上来啦?乖阿天,找到你家小李复了么?”   “咳……找到了,正在做任务。”天赋萝按下语音键,回答道。   “真棒,那就继续加油吧,粑粑很欣慰地看着你哦,不要让粑粑失望哦。”   “……嗯。”天赋萝笨拙地按出地图,努力地辨认着方位,艰难地找到了交任务的地方,当看到屏幕中显示的任务完成字样,她自己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怎么样?搞定了?”听筒那头的女声非常温柔,但温柔也就在那么一瞬间,“我擦,傻鼬,你脑子是属浆糊的,刚撞完墙,现在又去撞树!”   “哎呀呀,炎炎,女孩子家家的不要那么粗鲁嘛,我这不是轻功跳得没有刹住脚吗?”一道比较沙哑的声音响起。   “炎炎,我这个键盘有问题,按键不灵敏,不是我的错,你看我倒退挺快的,就是前进不了。”   “炎炎,路痴伤不起,你知道的,靠着导航都能走错路的人你要我在游戏里光靠着这地图就能找到路?”   天赋萝偷偷地看了阿波罗一眼,只见这男人嘴角的笑意渐浓。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认识你们这群游戏渣,看来建立个菜园子的伟大梦想也是没有什么指望了,粑粑要放养你们,自己找个师父父浪迹天涯算了。”   “别呀。”四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能卖萌。”   “傻鼬,你那是卖蠢。”   “我能挖菜!”   “诺,等你走出猪圈再说。”   “我能缝针。”   “魅儿,你啥时不迷路了再练习。”   “我能给奶。”   “阿天乖,等你满级粑粑再带你去闯荡江湖。”   “噗……”一道非常不和谐的笑声响起,通过发达的无线网络传递到□□的各个地方,语音聊天室里一片死寂,过了半响,那位叫炎炎的开口说道:“亲们,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笑,而且这动静好像还是个男的。”   天赋萝抬手捂着阿波罗的嘴巴,死命地瞪着他,并腹诽:炎炎,你的耳朵属狗的么,没出声音都能听出男女。   “对对对,我也听到了,反正这个声音不是我这里的,我老公在外面看电视。”鼬嘿嘿一笑,说道。   “我家那口子没回来,两个小家伙在一边玩。”诺慢悠悠地说道。   “我室友在玩龙之谷,正守在那里准备抢戒指。”魅儿加入了八卦的阵营。   “你们听错了,没有人。”天赋萝连忙说道。   “乖阿天,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炎炎带着笑意地说道,天赋萝能想象出此时此刻这个女人脸上绝对挂着一副“你不用说,我啥都懂”的表情。   “阿天,是你家那位跟魅儿一样路痴的弟弟还是跟炎炎一样暴躁的弟弟?或者说是那位一直对你紧追不放的金发美男呀?炎炎我们要不要来打个赌?”   “傻鼬,这又什么好打赌的?”   就是就是,有什么好打赌的?天赋萝继续瞪着被她捂着嘴巴的阿波罗,只觉得手心微微有些湿意,她连忙将手缩了回来,看着手心里的水渍,一脸嫌弃地往衣服上蹭了蹭。   “傻子都能听出来是那位金发美男啦!”炎炎话里的笑意更浓。   “我要去洗澡了,你们玩。”不等对方说话,天赋萝便关闭语音聊天,继续瞪着阿波罗,“你不是说你不说话么?”   “我没说话呀。”阿波罗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状。   “明明就笑了。”   “那也没有说话呀。”   “你……”辩不过阿波罗的天赋萝唯有用眼睛瞪着他,就在这个时候,铺天盖地的微信提示音涌了进来,天赋萝转头盯着手机屏幕上不住跳出来的信息提醒,咬了咬唇瓣,迟迟没有伸手拿手机的打算,思索片刻,起身回房,留下阿波罗和一台还开着游戏的笔记本电脑。   阿波罗眸光微微一闪,修长的手指覆上键盘,灵活地操控着画面中的小萝莉,队聊的界面也不停地刷新着信息,他一扫而过却没有半点回复的意思。   躲在房间里,看着男人认真的背影,天赋萝稍微浮躁的心渐渐地安定下来,或许,她不能在做鸵鸟状了。   零点刚过,那扇紧闭的公寓房门打开,金发男子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身后并没有人相送,却丝毫不影响他此时此刻的心情,男子转身看着倒映在白色墙上的身影,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挂在唇边,他伸手轻轻地关上大门,看了看四周一片静谧的走廊,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笑容里带着几分得逞。   耳边传来大门合上的声音,天赋萝鬼使神差地摸上了微微有些红肿的唇瓣,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鬓间的发丝垂下,视线有些模糊。   “那就试试吧。”这是她刚才对他说的话。   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剑三啊,那是现实中的剑三 ☆、第十六章 肠粉与恋爱中的女人   南方的夏天,一言不合就台风,这不,前两天天气预报就说又一个台风已经在海上生成,并马不停蹄地朝陆地移动。   睡眼惺忪的天赋萝站在窗边,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那是云伯松开了随身携带的积云口袋,“吧嗒……”一声,豆大的一滴雨珠打在了玻璃窗上,随之而来的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   看到玻璃窗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水珠子,天赋萝转身冲出卧房,一头扎进了厨房,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当将厨房阳台上摆放着的多肉植物挪到大风吹不着,大雨淋不到的地方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重要问题,捂着吊带睡裙的领口,将脑袋探出厨房门,盯着出现在客厅的不速之客,“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了避免有生物误闯,她在家门口设下了结界,若无她的允许,擅自闯入结界的都会有警示,但眼前这人……   “走进来的。”坐在沙发上端着一份肠粉吃得正欢的阿波罗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来,天天,过来吃早餐了。”   此时,一个巨雷响彻天际。   天赋萝隐约听到雷声中夹杂着几声戏谑的笑声。   “快过来呀,肠粉凉了就不好吃了。”阿波罗腾出一只手朝天赋萝招了招。   天赋萝翻了一个白眼,走进洗手间简单的洗漱一下,随手取了一件薄针织外套披上,扣上了领口处的两颗扣子,坐到了男人对面,阿波罗娴熟地调好酱汁,淋在还冒着热气的肠粉上,酱红色的汁液不规则地散落在白色的粉皮上,鲜明对比的颜色搭配让人食指大动。天赋萝伸手接过瓷盘,不经意间看见了男人手边熟悉的钥匙串,顿时明白了他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拿了我家的钥匙?”天赋萝咬了一口肠粉,软糯的粉皮弹性十足,配上香浓的酱汁,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昨晚……唔……准确地来说,是今天凌晨。”阿波罗放下手上的空盘,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沾在唇边的酱汁,身子往后一靠,沙发背陷了下去,“大晚上的,要找一家配钥匙的店真的很不容易呀。”   阿波罗的话刺激到天赋萝的神经,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烫,飞快地瞥了阿波罗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这份肠粉上面,一口接着一口,不给自己开口说话的机会。肠粉很快就见了底,天赋萝也感觉到腹中传来的饱意,她放下餐盘,刚抬起头便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凑到了面前,不知何时,原本坐在对面的男人此刻坐在她身旁,惊得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不停地咳嗽起来。   “哎呀,慢点慢点,天天,没有人跟你抢的。”阿波罗抚上天赋萝的后背,轻轻地拍着,为她缓解着不适感。   手滑过背心,天赋萝打了一个激灵,蹭地一下站起来,抓起放在茶几上的钥匙慌不择路地冲进卧室,“嘭”的一声把门合上,人倚在门后,手捂着胸口,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脸颊上的红晕慢慢地扩撒开来,蔓延至耳廓。   门外,阿波罗看着自己的手,回想起方才的触感,脑海中闪现出旖旎的画面,他轻咳一声,转头看向了落地窗外,雨水滴落在阳台上,渐渐地形成一片小水洼。   雷声大作,隐约夹杂着浅浅的笑声。   雨来得突然,停得也突然,只是乌压压的天空昭示着还有更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气象台已经挂上了黄色暴雨警告信号。天赋萝看着镜子里的人,脸上的绯红早已褪去,红唇微抿,使唇色看起来更为均匀,她直起身子,抬手随意拨了拨头发,柔顺的发丝穿过指缝,落在肩上。   天赋萝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转身拧动门把手,走出卧室,只见一道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着,她微微一怔,不为别的,只为那同样是白色T恤和深蓝色牛仔的搭配。不等大脑向她发出下一个指令,那人便转过身来,也是一怔,随即咧嘴一笑:“好看,很搭。”   “……”天赋萝飞快地瞥了阿波罗一眼,扯了扯刚刚掩盖住大腿的牛仔短裙,垂下眼眸快步走向玄关。   “天天,以后你每天晚上都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颜色告诉我吧。”男人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水珠,一边说道。   “不许叫天天。”天赋萝咬牙切齿地说道。   “Angel?”阿波罗嬉皮笑脸地提了个建议。   天赋萝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自己眼刀的威力下降了,还是眼前这男人的脸皮变厚了,那一瞪竟然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让男人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她抿了抿唇瓣,抓起放在墙角的长柄雨伞,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绝对不承认这是落荒而逃。   阿波罗笑眯眯地换上鞋子,迈出门槛,关上房门,待他走到电梯间,指示灯灭了,电梯门缓缓打开,电梯里站着一男一女,见天赋萝与阿波罗一前一后地走进来,脸上先是露出一抹诧异,随即挂上了然的笑容,男子冲阿波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天赋萝站在电梯的角落,盯着手上握着的伞柄,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泛红的耳廓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阿波罗的嘴角一直保持在一个弧度上不动摇。   香槟金色的跑车一路疾驰,车里两人无言,各自想着事情。   天赋萝盯着放在脚边的雨伞,回想起昨晚收到的那条短信,眼角的余光瞥向正驾驶上的男子,眉头微微蹙起,手抚向伞柄,弓起食指轻轻地抠着伞柄上的凸起。   “一会我先回一趟美容院。”男子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天赋萝抬起头,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阿波罗转头冲她宠溺地笑了笑:“你就专心地负责貌美如花,赚钱养家这种事还是由我来做。”   天赋萝微微一怔,抿了抿唇瓣,没有说话,她垂下眼帘,一丝甜蜜爬上心头,然后也松了一口气。   阿波罗转动手中的方向盘,车缓缓地驶进了停车场。   一人打开车门进了商厦大堂,一人开车下了地下出库。   电梯停在了二十七楼,天赋萝迈出电梯间,抬手拢了拢头发,将鬓间的发丝拢到耳后,走进侦探所的大门,又看见了那伫立在屏风旁边的玻璃柜,中间靠右那对憨态可掬的喜娃娃尾指处的红线明显比前些日子长了许多,而且有即将连到一处的迹象。天赋萝抬手抚向玻璃柜,女娃娃身上的大红色喜袍微微一动,她的心脏也随之一颤。   绕过屏风,一猫一狗还有一只大仓鼠趴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同时朝她看了过来,秃头秃尾巴的黑猫舔了舔爪子:“你来啦?”   “就你们?”天赋萝看了看左右,大办公室里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霍豆和谛听出去买早餐了,傅延罗在里面等你。”小黑猫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大仓鼠怎么在这?”天赋萝又问道,一般情况下,只有青丘山那只小狐狸厨娘出现的地方才会有这只大仓鼠的身影。   “小藤说过几天就要回青丘山待产,要一直等到宝宝满周岁才回来。”已经叫了十几天的双皮奶的大仓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他们这两天去岐山探望萧也的家人了,也不带上我,说我去了哪里只会被他们当做妖精收掉。哼,我知道他们都觉得我是电灯泡,会妨碍他们夫妻两个卿卿我我……”   不等双皮奶哭诉完,天赋萝已经走进了傅延罗的办公室,将大仓鼠的哭诉声关在了门外。   傅延罗身姿挺拔地站在窗边,双手抄进裤兜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天赋萝并没有出声唤他,径直走到室内小吧台前,倒了一杯白水端在手里,水残留的温度透过杯壁传递至手心,暖暖的。   天赋萝抿了一口水,只听背对着她的傅延罗说道:“听雷公说,你跟阿波罗好上了?”   “噗……”水来不及咽下,全喷了出来,天赋萝一边擦拭着唇边的水珠,一边瞪着转过身来的傅延罗。   “唔,果然。”傅延罗眉头一挑,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一弯,“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温暖的,我们天界的冷面杀神也不例外,就算瞪人,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让我单独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天赋萝坐到沙发上,将手中的水杯放下,下巴微微一抬,看着傅延罗,说道。   傅延罗脸上笑意不减,他走到桌前,拿起一叠资料,在手上掂了掂,绕过办公桌,隔着茶几递给了天赋萝:“天狗,事情似乎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了。”   天赋萝闻言微微一愣,自她认识他的那天起,他从来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叫过自己,哪怕是自己在人间的名字。她伸手接过资料,翻开第一页,问道:“很严重?”   “不过也还没有到解决不了的地步。”傅延罗靠在办公桌的桌沿上,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笑眯眯地说道,妩媚的桃花眼中波光婉转。   “居然……”天赋萝翻阅资料的手微微一顿,她抬头看着傅延罗,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诧异,“地府的系统和月老的系统也跟他们有关系么?”   “这一切只是我们的推测罢了。”傅延罗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漫不经心地转动着,“不过小天天可以帮我们证实一下。”   不知道为何,天赋萝总觉得从傅延罗口中听到“天天”这两个字眼别有一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何 ,JJ的自动更新系统抽风了,办公室的网络难以登录JJ,所以只有周末才能更新,我会多更几张的 ☆、第十七章 咖啡店与Espresso   大雨再次袭击了S市,天赋萝站在地铁口,看了看檐外瓢泼的大雨,又看了看手中的雨伞,放弃了出去的打算,她的手揣进裙兜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地址,她抿了抿嘴,将纸条折好又塞进了兜里,仰起头,眸光透过积满了雨水的玻璃屋檐看向黑云压城的天空,风神雨师接收到她的信息,看了看玉帝颁下的降雨牌的量度,渐渐地收起了手头上的道具,跑到一旁的凉亭中场休息,为下一场暴雨储备能量。   雨势渐渐小了,天赋萝撑起手中的雨伞,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位于某个偏僻巷中的咖啡店。   门店的外墙上爬满了青绿色的藤蔓,被大雨冲刷一番,显得更为了葱绿,婴儿巴掌大般的绿叶承受不住水的重量,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叶子的脉络滚下,滴落在墙边的水洼里,荡起圈圈涟漪。天赋萝半眯着眼眸,这栋小平房四周被布下了一层结界,从结界的能量来看,应该来自东方神明。   雨停了,天赋萝将伞收起,见四周无人,轻轻地甩了甩,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只听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吧台里忙碌的人抬起头,道了一声:“欢迎光临。”   由于连续的大雨,咖啡店的生意比较冷清,店里没有几个客人,天赋萝看着站在吧台后面的板寸头女子,她也打量着天赋萝,只是眼中全是陌生之意。   “喝点什么?”板寸头女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天赋萝压下心中的诧异,将手中的雨伞放在了墙角,走到吧台前,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木牌,思索片刻,说道:“一杯Espresso。”   女子微微一愣:“很苦的。”   “我知道。”天赋萝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微微颔首坚持自己的想法。   女子不再说话,转身忙碌去了。   天赋萝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手的手肘撑在胸前那只手的手背上,食指轻轻地点着唇瓣,这与在隋文的葬礼上见到的女子有着天壤之别,虽然都是冷口冷脸,但眼前的这人明显是带着人类的温度。   人类……天赋萝垂下眼帘,看着木质吧台上的纹路,脑海中闪现出刚才翻开的那叠资料,眉头微微一拧,抬眼看着站在咖啡机前等候的板寸头女子,这个时侯,她不禁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   人类?妖魔?还是被妖魔侵占了内心的人类?   又或许,此时的她是人类,而那时的她……   “您的Espresso。”一杯比正常的咖啡杯要小三分之二的白色瓷杯被放到天赋萝面前,女子平板无波的声音响起,“如果需要方糖,请自取。”   端起瓷杯,咖啡表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呈棕红色的油脂沫,天赋萝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鼻而来,她一饮而尽,专属于咖啡的苦涩在口腔中渐渐蔓延开来,刺激着每一个味蕾,天赋萝微微一挑眉:“非常正宗。”   女子的脸上终究露出一抹略显羞涩的浅笑:“谢谢。”   “老板的手艺很不错。”   “在意大利呆过一年多。”   “或许以前我们见过,我觉得你很眼熟。”为了套近乎,交际能力严重缺乏的天赋萝在绞尽脑汁之后,不得不用上最为老土的手段。   “你也在意大利呆过?”女子又是一愣。   “在那里呆了一个多月,从那以后就爱上了Espresso。”   “一般人很难接受这种苦涩。”   “或许我是二班的。”天赋萝转动着手中的杯子,说道。   板寸头女子被天赋萝的话再次逗乐了,她伸出右手:“阿靖,我的名字。”   “朋友们叫我阿天。”天赋萝放下杯子,也伸出了右手,松了一口气。   两只手握在一起,天赋萝暗暗运功,隐约察觉到一股阻力在制止她查看阿靖的身体,为了避免阿靖怀疑,天赋萝笑着松开了对方的手。   “要不要换一杯拿铁,少点奶和糖。”阿靖问道,“算我请你的,感谢你赏识我的手艺。”   刚才那杯因为惯性喝得太快,天赋萝还在愁找个什么理由继续留下,这下对方已经帮自己找好借口,她当然也就巴不得地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   很快地,奶泡上用焦糖画了一个憨态可掬的蓝胖子头像的拿铁摆到了天赋萝面前,她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那头像,抬头看着阿靖,阿靖报以羞赧的一笑:“小琪说我画的哆啦a梦最好看了。”   小琪?应该是指尹小琪。天赋萝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也是一笑,没有说话。   “这雨下得也太频繁了点。”过了半响,阿靖突然说道。   天赋萝转头看向咖啡店外,刚停没多久的雨又开始往下倾到了,她笑了笑:“或许是老天爷在为谁哭泣吧。”   “最近好像没发生什么大事呀。”阿靖抓了抓板寸头,说道。   “或许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有天大的冤案发生了。”天赋萝端起咖啡杯,轻啜一口,浓郁的奶油沾在她的唇上,眼角的余光看向了吧台后面的阿靖。   “那也太可怜了。”阿靖一脸遗憾地说道。   天赋萝并没有从阿靖的脸上发现任何异样,她微微皱起眉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身后传来悦耳的铃铛声,天赋萝回过头,只见一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推门走了进来,裙摆微微有些湿润,她收起手中的雨伞,甩了甩伞面上的水珠,抬头看着她们,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下这么大的雨,还有客人来呀。”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阿靖也报以一笑,从吧台走了出来,迎了上去。   “给你带午餐呀。”女子将雨伞递给阿靖,笑眯眯地提起手中的环保袋,“出门前还提醒你要带,结果你还是忘了。”   “哎呀,谢谢亲爱的。”阿靖把伞撑开,晾在空旷的地方,伸手接过女子手里的环保袋,“我刚还在发愁中午是不是吃泡面就好了。”   “成天吃泡面,你就不怕自己变成泡面。”女子白了阿靖一眼,走到吧台前,在隔天赋萝两个座位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抽了一张纸巾轻轻地按了按鼻翼两边。   从女子进门起,天赋萝就注意着她,但对方没有半点与自己说话的想法。她不记得自己了?天赋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但手并没有离开杯身,指腹轻轻地摩擦着光滑的杯身。   “还是多奶的拿铁?”阿靖问道。   “懂我。”女子将用过的餐巾纸折好放在一边,粲然一笑。   阿靖微微勾起嘴角,转身忙碌去了。   女子似乎看到了天赋萝那杯画了哆啦a梦头像的拿铁,笑道:“诶,你也喜欢蓝胖子?”   “还好。”天赋萝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笑。   “阿靖的拉花就属蓝胖子拉的最好看了。”女子笑着说道。   天赋萝没有说话,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舔去沾在唇边的奶沫,转头看向女子:“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总觉得你很眼熟。”不得已,天赋萝又玩起了老套路。   “啊?”女子微微有些错愕,她眨了眨眼睛,缓缓摇了摇头,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天赋萝,“应该没有吧。我没什么印象,可能是你的朋友长得跟我比较像,人世间这么大,长得相似总也是有的。”   “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天赋萝道了声谢接过纸巾,思索片刻,问道。   “尹小琪。”   雨终究还是停了,天赋萝婉辞别阿靖和尹小琪走出咖啡厅,抬头看着依旧乌云密布的天空,风神和雨师已返回天庭向玉帝复命,只有云伯的口袋还是呈敞开状态,金乌的光芒被挡在了厚厚的云层后面,没有半分泄露的迹象。   天赋萝一只手拿着雨伞,另一只手捏上有些发胀的眉心,一声腹鸣响起,她转头看了看四周,略显偏僻的地理位置并没有多少吃饭的地方,包里传来手机的振动,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嘴角在她没有丝毫察觉的时候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手指滑过屏幕:“嗯?”   “在哪?”听筒那边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   天赋萝报了一个地址。   “好,原地等我。”   说完,一阵忙音响起。   天赋萝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她找了一个容易看到来往车辆的地方站着,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慢慢地串在一起,整个事件似乎越来越诡异,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捣乱,地府的系统与天庭的红娘系统中的信息相继被删改,而且还是在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到了如今,尹小琪竟然不认识她,是了,隋文的人间记录消失,而他们这些因为隋文的死而介入的人自然也就不在尹小琪的记忆中。   是恶作剧?还是阴谋?   天赋萝回想起早上在傅延罗办公室看到的那份资料。   素来不与东方扯上瓜葛的那部分势力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他们在其中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太阳穴微微一跳,天赋萝抬手揉了揉,轻叹一口气,既然傅延罗都说了事情在可控制的范围内,那她就不去操这份闲心了。   “哔……”喇叭声从不远处传来,天赋萝循声望去,香槟金色的跑车停在了不远处,车窗微微摇下,一张俊美的笑脸出现,她抿了抿嘴,快步朝车走去。    ☆、第十八章 披萨与隐瞒   车窗慢慢地摇上,阿波罗准备启动车辆,随口问了句:“那是哪里?”   “阿靖开的咖啡店。”天赋萝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回答道。   阿波罗握着手刹的手微微一紧,飞快地朝窗外瞥了一眼,在窗户合上的一瞬间看清了咖啡店的全貌,他收回视线,放下手刹,挂好档,松开刹车,踩下油门,车缓缓地驶入了主干道。   天赋萝将阿波罗微妙的反应悉数收进眼底,她拢了拢鬓间的发丝,没有说话。   “中午想吃点什么?”阿波罗问道。   天赋萝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建筑物,一家快餐店的标志映入眼帘,她说道:“必胜客。”   “想吃披萨?我可以做给你吃。”   “想见胡歌。”   “……”   坐在必胜客餐厅里,看着菜单上印着的那西装革履的男子相片,阿波罗不由得半眯起眼眸,弓起手指头颇有节奏地击打着桌面,过了半响,他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天赋萝,醋味十足地问道:“你就为了这个小白脸来的?”   “不许你说他小白脸。”天赋萝瞪了阿波罗一眼,“要演技有演技,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堪称完美。”   “脸上有伤疤算什么完美。”阿波罗呲之以鼻。   “那叫残缺美,男人味。”天赋萝又瞪了阿波罗一眼。   “……哼,改天我也去弄一道。”过了半响,阿波罗轻哼一声,嘟囔道。   天赋萝笑而不语,很快确定了她想要的食物,抬头看向依旧跟画像中的男人较着劲的阿波罗,她伸手敲了敲阿波罗面前的菜单,待金发男子抬起头,看着他一脸的哀怨,天赋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多大年纪了,跟他较什么劲呀?”   “你是嫌我老了?”阿波罗瘪了瘪嘴,说道。   “所以我们刚好凑成一对呀。”天赋萝单手托着下巴,继续笑道。   阿波罗微微一愣,那股子浓郁的醋味顿时散发干净,他抬手将天赋萝垂落下来的发丝捋到耳后,柔声说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小女孩。”   这回轮到天赋萝发愣,这句话虽然让人鸡皮骤起,但很是动听。视线一时不知道落在那里合适,唯有低下头,心头的热意涌上来,红色渐渐地蔓延至耳廓。   桌上的食物吃得差不多了,天赋萝端起手边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缓解了口腔里的油腻感,她看着坐在对面的金发男子,只见他低头咬着手中的披萨,优雅的吃相也让人赏心悦目。   “有话想跟我说?”阿波罗抬起头,看向天赋萝。   “我在阿靖的咖啡店里碰到了尹小琪。”天赋萝慢慢地说道。   “然后呢?”   “她们两都不记得我了。”   “记忆被消除了?”阿波罗不由得一怔,他放下手中的披萨,微微皱起眉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天赋萝将男子的表情看在眼里,她抿了抿嘴,再三考虑后,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其他的情况?”   阿波罗又是一怔,微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他将手中不多的披萨塞进嘴里,咀嚼一番后咽下,拿起手边的纸巾擦去嘴角的油渍,笑道:“从傅先生要求我们两个调查这件事情开始,自始自终我都是跟你在一块,又怎么会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呢?你太高看我了。”   “……哦。”天赋萝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天赋萝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杯,阿波罗则是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油渍,他抬头瞥了天赋萝一眼,终究没有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赋萝杯中的柠檬水渐渐地见了底,她也没有续杯的打算,阿波罗起身拿了账单前去结账,天赋萝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金发男子,她垂下眼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可以了,走吧。”耳边传来男子轻快的声音。   “好。”天赋萝起身,拿起放在椅子旁边的雨伞,却不想被男子一把夺了过去,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阿波罗粲然一笑:“怎么能让女士来拿雨伞呢。”   天赋萝挑了挑眉头,径直从阿波罗身旁走过,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回过头,站在身旁的男子微微抬起下巴,薄唇抿起,双眸直视前方,拉着她朝大门走去,她没有挣脱,而是跟着男子的步伐走出了必胜客的门。   “天天……”阿波罗轻唤一声。   天赋萝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其实……我……”   “每个人都有秘密,神也不例外。”天赋萝微微摇了摇头,“我无意探究你的秘密。但如果到了你愿意倾诉的时候,我不介意成为那个倾听者。”   “即使我的秘密对你们有用,也可以?”   “我相信地藏王的本事,这个世界上还暂时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你很信任他?”   “他也是个有秘密的人,但他的能力能完全掩盖住我们对他秘密的探究。”   “你们东方的神界与地府之间的关系真好。”阿波罗感叹道。   “谁让上一任地藏王是佛界的菩萨呢。佛界与神界的关系一直不错,所以就带动着地府与神界的关系也还不错,互帮互助,各取所需吧。”天赋萝笑道。   “你们跟地府不会有争斗吗?”阿波罗问道。   “地府掌管人间生死,而神界只是负责维护世间法则不被强行破坏,两者不相冲突,有什么好争斗的?”天赋萝反问道。   “是这样么?”阿波罗呢喃一声,不再说话。   天赋萝反握着男人的手,说道:“东西方的文化差异巨大,你不必太过于在意这些。”   阿波罗微微颔首。   天赋萝没有去侦探所,也没有让阿波罗送她回家,两人在离必胜客不远的地方分手后,天赋萝朝车流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她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手拈了一个诀,挥手轻弹,一道白光闪过,一年轻男子出现在她面前。   “小仙见过天狗大人。”年轻男子有些拘谨地朝天赋萝抱拳行了一礼。   “土地多礼了。”天赋萝回了一礼。   “不知天狗大人召唤小仙所谓何事?”土地偷偷地看了天赋萝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松林路一带可是归你管辖?”   “……是。”   “那条路的尽头有一家咖啡店,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异常情况?”天赋萝沉声问道。   土地的身子微微一颤,天赋萝见状,心下明白了一些:“尚未影响到人界的正常生活,是吗?”   “……是。小仙与夜游神商量过,因……因为那里散发出来的气息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也没有危害到人类,所以就没有上报天庭。请……请天狗大人恕罪。”土地的身体抖得跟筛子似得。   “咖啡店外的结界是你们布下的?”天赋萝继续问道。   “是。因为无法探明那股气息是好是坏,所以小仙布下一层结界,确保它不泄露出去。”土地抬起头,清秀的脸上满是惊恐。   “你们做得很好。”   “大人恕……诶?”   “如果这几日出现异常情况,请及时告知我。”天赋萝留下了一个联系电话,转身离去,给还沉浸在“他居然被天狗大人表扬”的喜悦中的年轻土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多年后当土地青年变成土地公时,他还将这件事作为一个偌大的功勋对自己的后辈侃侃而谈。   走在人行道上,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的低洼地带以及松垮的地砖,树上的知了又开始唧唧呀呀地唱个不停,天赋萝将查到的事情通过电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傅延罗,电话那头没有了动静,天赋萝也没有出言催促,过了好一会,傅延罗说道:“今晚走一趟吧,叫上阿波罗。”   “好。”天赋萝应道。   “怎么?小天天真的不想知道阿波罗到底隐瞒什么吗?”傅延罗的声音听起来十足的欠揍。   “不想。”天赋萝冲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翻了一个白眼,“就像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让阿波罗也走这么一趟一样。”这男人罗嗦起来比鸡婆还要鸡婆,真不知道地府十王是处于什么样的目的,选出这么一个地藏王来的。   “哎呀呀,可是我很想说呢。”   “想说就说,嘴巴长在你身上。”   “听你这么一说,我又不想说了。”   “那就别说。”天赋萝冷冷地回答道,如果不是想确定晚上的时间,她早就挂电话了。   “小天天,你好无情,好冷漠,好……”   “闭嘴!”成功地让电话那头的声音停歇,天赋萝满意地点了点头,“晚上几点?”   “你让我说我就说呀,我偏偏不告诉你。”   “那就别说了。”天赋萝准备把电话挂了。   “十点。”在即将磨光了天赋萝的耐性时,傅延罗终于挤出了两个字。   天赋萝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却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松垮的地砖,残留在地砖下的积水溅到了鞋上,还有几滴落在小腿上,她盯着脚下那块被踩翻的地砖,嘴角狠狠一抽,抬起脚踩在另一块地砖上,在鞋与砖相接触的时候,天赋萝的眼睛猛地睁大,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抬起脚,却终是晚了,小白鞋上再次留下了污渍。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撒狗粮 ☆、第十九章 生猴子与威胁   夜已深。   地里的热气散尽,再加上连续的几场大雨,空气里的温度降低了不少,夏蝉已陷入了沉睡,偶尔几声虫鸣从茂密的草丛里传了出来。天赋萝换了一条牛仔长裤,勾勒出她完美的腿型,她挽起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丸子,看着站在敞篷跑车旁边一身休闲打扮的金发男子,看这架势,不太像去处理事情,倒有着几分去约会的意思。   “走吧。”阿波罗打开副驾驶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天赋萝抿嘴一笑,坐进车里,系上了安全带,阿波罗发动车,朝约定的地方驶去,刚到没多久,便见一辆暗银色的大众商务车在甩出一个不符合它车型的漂亮漂移后,停在了面前,谛听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只秃头秃尾巴的小黑猫,在傅延罗从正驾驶上下来时,那扇车门后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喵了个咪的,你这车坐了多少年了,怎么还吐呀。”小黑猫跳到谛听的肩膀上,舔了舔爪子,非常不屑地说道。   “我擦咧……呕……傅延罗这车开的跟火箭……呕……一样,老子会吐……呕……才……才是正常的好吧。”一只手扒在了车门上,一张苍白的脸出现,额头上布满了虚汗。   “明明是祸斗自己不正常。”谛听一脸鄙夷地看着扒拉着车门的霍豆,蹦蹦哒哒地跑到了天赋萝身边,娇憨的少年好奇地问道,“天姐天姐,今天都没有看到你和波罗哥,你们两个是去约会了么?”   “你脑子里除了约会还有什么字眼?”天赋萝瞪了霍豆一眼,又瞪了傅延罗一眼,原本单纯的弟弟自从跟这两人混了以后,就变得一点都不单纯了。   “生猴子。”谛听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天赋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小黑猫眼疾手快地跳到了车顶上,甩了甩光秃秃的尾巴,碧幽幽的双眸盯着两人,耳朵微微竖起。   “是不是要给大圣生猴子呀?可是大圣已经成佛了,出家人是没有办法娶媳妇儿的,所以压根就不可能生出小猴子。难道说是大圣还是大圣的时候惹的情债?大圣虽然是指猴子,但身穿金甲战衣,头戴金冠,身披红袍,手执金箍棒的时候也是能迷倒一大片……”谛听话多的毛病在这个时候显露无遗。   天赋萝一脸无语地看着谛听,终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好了。”   “天姐,生猴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呀?”谛听将这个问题抛回给天赋萝。   “等你找到心怡的对象再说吧。”天赋萝决定打马虎眼。   “天姐,那你会跟波罗哥生猴子么?他不是你的心怡对象吗?你们应该会生猴子吧?不知道你们生出来的猴子会长什么样?难道也是毛茸茸的吗?我见过牛郎和织女生的那两个小孩,一点都没有猴子样呀?莫非是因为他们一个是神仙,一个是凡人,所以不会毛茸茸的,然后你和波罗哥你们两个都是神仙,所以你们生的孩子就是猴……子……”   天赋萝冷冷地瞥了继续聒噪的谛听一眼,谛听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闭上,躲到站在一旁笑而不语的阿波罗身后。   从晕车状态中稍稍缓和过来的霍豆走下车,拉上车门,给自己施了一个法术,让整个人的精神好了不少:“老子再也不坐傅延罗开的车了,我宁愿走路,走路!”   傅延罗伸手解开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妩媚的桃花眼微微一转,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那间咖啡店。   天赋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咖啡店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华下。   四周一片死寂,就连虫鸣声都听不见了。   “她们还在啊。”傅延罗笑着说道。   “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咖啡店不会打烊。”天赋萝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生意好象不是很好。”傅延罗看了看四周,人烟稀少。   “我让土地与夜游神在这块地方加强了结界,平常人看不到这里,也就不会随意进入,避免一会动起手来伤及无辜。”天赋萝将鬓间的碎发拢到耳后。   傅延罗唇边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率先朝咖啡店走了过去。   天赋萝与阿波罗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跟了上去。   小黑猫踩着霍豆的脑袋跳上谛听的肩膀,两人一猫走在最后。   结界外,土地与夜游神毕恭毕敬地候着,傅延罗微微点了点头,两个小神仙行了一礼后便化作两道青烟消失在夜色中。   迈进结界,却发现结界里充斥着白日没有察觉出来的陌生气息,天赋萝不由得皱起眉头,她下意识地看了阿波罗一眼,只见他的眉头也是微微蹙起,她收回视线,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阿靖,你来看我做的拉花。”门内传来尹小琪欢快的声音。   并没有人回应她。   “阿靖?阿靖,阿……你,你是谁?”尹小琪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   “闭嘴,蠢物。”一声重物撞击的巨响,咖啡店里没有了动静。   天赋萝眉头皱得更紧,不等傅延罗开口,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撞开房门,清脆的风铃声在此时显得特别的突兀,她看了看站在吧台里浑身笼罩在一团黑雾中的板寸头女子,四下搜寻,只见那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倒在了角落里,看样子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一身清凉打扮的黑发女子冲向了尹小琪,将她扶到一旁,上下检查一番,朝天赋萝点了点头,天赋萝放下心来,伸手凭空一抓,一杆红缨□□握在手中,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后横在胸前。   “都怪这该死的结界,否则我早就逃出去了,何必等到你们。”阿靖的声音带着几分刺耳。   “你为何而来?”天赋萝沉声问道。   “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狗!”阿靖眼眸中闪过一丝红光,冷哼一声,“哼,别以为来了个太阳神,我就会害怕了。”   “根本就不指望你会害怕,只会让你死在这里而已。”作为天庭功勋赫赫的女战神,天赋萝体内沉寂了许久嗜血分子开始兴奋,她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一摆,整个人冲了上去,枪头的红缨在空中划过一个好看的轨迹。   阿靖从吧台一跃而出,抬手架住天赋萝刺来的那枪。   “来得好。”天赋萝脸上的笑容更盛,她将□□从阿靖的双手之间抽了出来,换了个方向又是一刺。   躲闪不及的阿靖被枪尖在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见了血的阿靖似乎更兴奋,她伸舌舔了舔唇瓣,加快了挥拳的速度,也不顾忌天赋萝手下的银色□□了。   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没有出言制止的打算,反而是找了一个最佳的观赏位置,拉过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看着眼前的这场大战。   阿波罗目不转睛地盯着阿靖的动作,生怕她突然暗器伤人。   谛听与霍豆各自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瓜子,一时间瓜子壳散落在地上。   确定尹小琪无恙的小黑猫一个闪身,从战在一起的两人之间穿过,身形轻巧地落在了霍豆身旁,抢过了他手中的那包瓜子,在他的瞪视下自顾自地嗑了起来。   不知何时,阿靖手中出现一柄长剑,剑身泛着暗红色的光芒,天赋萝眸光微微一闪,侧身避过她刺来的一剑,手腕一转,银色的枪杆挡住了那改刺为砍的攻击。   阿靖手下发力,天赋萝竟被逼退了几步,她抿了抿唇瓣,脚下一个滑步,身体扭到了阿靖身旁,双手抓住□□,一拔,枪杆一分为二,都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变成了两截,对于近身战来说更加有利。   在天赋萝的一阵强攻之下,阿靖有些招架不住,她频频飞身后退,撞倒了不少桌椅,店里一片狼藉,枪尖朝阿靖的喉咙处刺去,眼见就要刺中,只听一声惊呼,一道白色的身影冲了过来,天赋萝的手微微一顿,白色的身影抱着阿靖滚到了一边,阿靖趁机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你……我记得你,你上午不是还来喝过阿靖煮的咖啡吗?为什么要杀她。”尹小琪尖声叫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做什么?是要钱吗?给你们就是了。”   天赋萝将□□合二为一,一道白光过后,银枪消失,她看了抱着阿靖瑟瑟发抖的尹小琪一眼,没有说话,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转身朝傅延罗等人走去,忽然听到脑后传来一阵风声,她头微微一偏,一个咖啡杯落在了不远处的地板上。   天赋萝看着跌落在地的咖啡杯,转头看向了尹小琪和阿靖。   “阿靖?”尹小琪柔声唤道。   “蠢女人,这可是你自己找上来的,怪不得我。”阿靖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她反手便将手中的长剑搁到尹小琪的脖子上。   “阿……”尹小琪眼眸圆瞪。   “别动,我的剑是不长眼睛的。”阿靖抬眸看向傅延罗等人,“你,对,就是你,坐在凳子上看戏的那个,我猜得出你应该是这里的老大,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女的?”   傅延罗的眉头又是一挑,好看的桃花眼中带着一丝诧异:“呵呵,活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敢威胁我的人。”   天赋萝不语。   谛听偷偷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是么?那我很荣幸成为第一个。”阿靖依旧笑道,锋利的剑刃在尹小琪的脖子处划了一道线。   尹小琪脸色煞白,身子瑟瑟发抖。   “好,那就给你这个荣幸。”傅延罗欣然同意,抬手一挥,笼罩在咖啡店的结界荡然无存。   “多谢了。”阿靖道了一声谢,扯着尹小琪走出了咖啡店,她四下察看,没有发现任何危险后,便松开尹小琪,一道黑雾从阿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瞬间消失不见,而阿靖的身体则是软瘫在地上,与惊魂未定的尹小琪作伴。   “喵了个咪的,不会吧,这么快就结束了?本大爷的瓜子都还没有嗑完呢。傅延罗,你好歹是地藏王诶,就这样被小喽啰威胁了?”小黑猫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小喽啰后面往往隐藏着大魔王。”傅延罗轻笑一声,“豆豆,谛听,把她们带进来。”   “我擦咧,为什么是老子,男女授受不清的好吧。”   “你忍心让女生抱么?”   “……她们哪点像女的?”霍豆嘟囔道。   “你认为阿波罗合适么?”   “那……那你自己呢!”   “我当然是坐在这里指挥呀。”   “……”   “祸斗祸斗,什么叫男女授受不清?”    ☆、第二十章 瓜子与谈恋爱   咖啡店里一片混乱,勉强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霍豆将扛在肩上的女子往地上一丢,在落地的时候,适时地补了一个缓冲的结界,谛听则是找了一张还有四个脚的椅子,扶着尹小琪坐下。   尹小琪一脸惊恐地看着众人,双手紧紧地抓着裙摆,即使露出了大腿的一片雪白她也没有察觉。天赋萝从不算完整的吧台上找到一个还算完整的玻璃杯,倒了一杯热水,用法力使它的温度降低到可以立即饮用的程度,随即递给尹小琪。   尹小琪身体微微一颤,她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天赋萝,嘴巴微微嚅动,伸手接过玻璃杯连忙喝了一口,却不小心被水呛住,不住地咳嗽起来。天赋萝抬手想拍一拍尹小琪的后背,不料她肩膀微微一蜷,天赋萝停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尴尬地顿了顿,随即摸向了鬓间。   咖啡店里出现了异样的动静,天赋萝循声望去,只见那三只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一块嗑瓜子,嘎嘣、嘎嘣、嘎嘣……很快地,以他们的双脚为圆心,以未知为半径,地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瓜子壳。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怎么会盯上我们的?”尹小琪握着水杯,惊魂未定地问道。   “那首先,你要问问她是什么人?”傅延罗往阿靖的方向微微努了努嘴,说道。   尹小琪似乎想起了方才的情形,她努力咽下一口口水,飞快地朝阿靖看了一眼,只见她已渐渐苏醒,尹小琪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杯中的水溅起,打湿了她连衣裙的前襟,她往后退了几步,抵到了木质吧台上:“我……不知道,不知道她是谁。她……她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阿靖。”   “不,她是你认识的阿靖,起码现在这个,我很确定她是。”傅延罗朝谛听招了招手,又指了指他手中那袋的瓜子,谛听乐颠颠地跑了过去,将整袋瓜子悉数塞进了傅延罗手里,而他则回到小伙伴中间,三人一同嗑另一包瓜子。   霍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谛听一眼,却又不敢说什么,而小黑猫就不一样:“喵了个咪的,傅延罗一个人吃一包,我们三个人吃一包。谛听,你说你是不是傻?”   “天姐说要尊老爱幼,地藏王大人年纪这么大了,我们就让着他点。”谛听一脸正义地回答道。   天赋萝看着傅延罗握着一颗瓜子在嗑与不嗑之间犹豫的表情,与阿波罗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哦,尊老爱幼啊,懂了。”小黑猫看了傅延罗一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懂了。”霍豆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们懂什么了?”谛听一脸不解地看了看左右,又望向了继续嗑瓜子的傅延罗,婴儿肥的脸上挂上了一个问号。   短暂的插曲并没有让咖啡店里的气氛缓和过来,阿靖手撑着地坐了起来,当她看清满地的狼藉时,忍不住尖叫一声,当看见傅延罗一行人时,脸上布满了戒备之色:“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我的店里?东西是你们砸烂的么?”眼角的余光瞥见背靠着吧台的尹小琪,她试图站起身来,却因脚下无力再次跌倒在地,“小琪,你没事吧?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尹小琪想上前扶一把,却又将手缩了回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阿靖意识到尹小琪的异样,眼尖的她看见了尹小琪脖子上的红线,双眸猛地瞪向了傅延罗等人:“是你们伤害了小琪吗?”眼中透出丝丝杀意。   天赋萝眉头微微蹙起,不等她开口,傅延罗将手上的瓜子壳往空中一丢,瓜子壳仿若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半空中排列成一个长方形的边框,框框里面出现了刚才的打斗场面。   阿靖不由得睁大双眸,尹小琪手一松,水杯跌落在地,碎成了好几块,她将脑袋埋进了胸口。   “这……这……不,不是我,这个不是我。”阿靖喃喃说道。   傅延罗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画面定格,出现了阿靖那张嗜杀的脸庞,脸颊处的伤口还带着一滴血,阿靖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还要再确定吗?”傅延罗问道。   阿靖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过了半响,她转头看向了尹小琪,张了张嘴,却又将话咽了下去。   “你是谁?”傅延罗出声问道。   “……何靖。”阿靖低下头,轻声回答道。   “另一个呢?”   “什么?什么另一个?你再说什么?”阿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傅延罗,眸光微微一闪。   “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傅延罗抬手一挥,临时大荧幕顿时散了,瓜子壳做天女撒花状落在地上,他将手中的那袋瓜子丢给了谛听,拍了拍手上的灰,换了一个坐姿,说道。   何靖眼眸转动,下意识地咬着唇瓣,迟迟不愿开口。   见何靖不说话,傅延罗将话头转向了沉浸在他的话里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尹小琪:“尹小姐,你与她认识多久了?”   “高一就认识了,到现在差不多……差不多有十年了。”尹小琪回答道。   “她为人怎么样?”   “阿……阿靖不善交际。”尹小琪飞快地看了何靖一眼,说道,“她是个慢热型的人,所以一路下来,能真正跟她做朋友的不多。”   “是很少吧。”傅延罗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尹小琪的谎言。   尹小琪抿了抿嘴,默认了傅延罗的说法,她继续说道,“但阿靖为人很好,对朋友很真诚,谁有困难找她,她都会不顾一切的帮忙。”   “那在你交了男朋友以后呢?”   “男朋友?我……我没有交过男朋友……”尹小琪眉头微微蹙起,“我一直单身的,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天赋萝闻言,回想起当日在黄大仙祠红萃的那番话,下意识地看向了何靖,只见她有些不安地缩了缩身子。   “你确定么?”傅延罗又打了一个响指,一道红色的光从天而降,径直钻进了尹小琪的太阳穴里。   尹小琪尖叫一声,双手捧着脑袋,手背青筋暴起。   傅延罗冷眼相看。   “这……这是什么……”尹小琪膝下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她弓起身子,以头抵地。   “你对小琪做了什么!”何靖仿若变了个人似得,她跌跌撞撞地冲到傅延罗面前,一拳挥了过去,傅延罗慢悠悠地抬起手,将何靖挡在了半米开外的地方,而她的拳头离自己的鼻尖只有半公分的距离。   “你!你到底是谁!”被下了禁锢,何靖动弹不得,她尖声叫道。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是谁?”   “我都说了我是何靖,我叫何靖!”   “你只是何靖吗?”   “当然了,我不是何靖那我又是谁。”   “或许还可以叫你,何立?”傅延罗抬手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你……”何靖如同泄了气的气球般,挥出来的拳头没有了力道,灵魂似乎因为傅延罗的这番话失去了三分之二。   “呵呵……”傅延罗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了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尹小琪,问道,“想起来了么?”   “想起来了……”尹小琪抬头看着傅延罗,脸颊处挂着两道泪痕,她苦涩地笑了笑,“是,我交过男朋友,还交过两个。”说到这,泪水再次涌出了眼眶,“第一个出车祸死了,第二个在……在我们即将结婚的时候跳楼自杀了。”   “的确有些残忍。”傅延罗双手环在胸前,说道。   “隋文出事后,我请安诺学姐帮忙,她向我介绍了天小姐。”尹小琪站起身来,抬手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珠,看向了天赋萝,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知道这次来是不是告诉我结果的?”   天赋萝有些为难地看了傅延罗一眼,点了点头,若是允许,她宁愿眼前这女子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尹小琪笑了笑,转头看着傅延罗:“我知道阿靖喜欢我,大学毕业那年,她向我表白,被我拒绝了。”   何靖的脸色有些难看。   “那时候你有男朋友了?”傅延罗问道。   “嗯,安逸是我大学校友,跟隋文也认识。”尹小琪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可惜在我们上次从香港回来后,他便出了车祸,肇事司机……至今都没有找到。”   天赋萝看了一脸不安的何靖一眼,没有说话。   “恐怕永远都找不到。”傅延罗漫不经心地说道。   尹小琪微微一怔,她抬眸瞥了傅延罗一眼后垂下眼帘,苦笑道:“安逸去世一年后,我便和隋文在一起了,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尹小琪说不下去,她擦了擦眼角,“或许,我这个人天生不适合谈感情,只要跟我谈过恋爱的都会出事。”   “有些事情不要怪老天爷,也不要怪命运,或许是人为的。”妩媚的桃花眼微微一转,傅延罗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何靖,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你说是么?何立。”    ☆、第二十一章 生死簿与咖啡   “是又如何?”何靖,不,此刻应该叫何立的板寸头女子冷笑一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阿……阿靖,你……”尹小琪一脸诧异地看着何立。   “这么蠢的女人,也不知道何靖看上你哪一点。”何立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灰尘,抹了一把脸,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迸出了一丝血,她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一脸讽刺地看着尹小琪。   “或许就是看上她的蠢。”傅延罗插嘴道。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何立将视线转移到傅延罗身上,问道。   “这个,就没有必要告诉你了。”傅延罗直截了当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不如我们来谈谈安逸和隋文的死吧。”   尹小琪脸色一变,她的双眸锁定了何立。   “我不想和你谈。”何立下巴微微一抬。   “那这个,就由不得你了。”傅延罗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又继续坐了下去,姿势都不带换一个,“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是我们来说,还是你自己说。”   何立冷冷地看着傅延罗,没有开口。   “看来你是想我们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回忆一下。”傅延罗丝毫不在意何立的态度,他朝谛听看了一眼。   得到了指示的谛听随即丢掉瓜子,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灰尘,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纸,展开,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念道:“安逸,男,1989年7月20日生人,卒于2013年6月12日晚,终年 23周岁。死因为车祸,肇事司机于2013年6月13日中午被抓获,据查为酒后驾驶,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少年独有的清脆嗓音在咖啡店上空响起,尹小琪的脸色越来越白,过了半响,她涩涩地开口说道:“安逸……安逸是12年出的车祸,他……他走的时候才22周岁,还……还没有过生日,你,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看错呀。”谛听又瞥了一眼手上的那张纸,“这白纸黑字写的就是2013年哦,27周岁呢,是不是你记错了呀。这可是我们地府的生死簿,记录人类生死的,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我跟安逸去香港是12年的六一儿童节,那年我们刚刚大学毕业,从香港回来没多久他就发生了车祸,肇事司机一直都没有找到,我不可能记错的。”尹小琪摇了摇头,低喃道,“不可能记错的,不可能的……”   “谛听。”傅延罗唤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读。   “2012年6月12日晚,本该一年后才会到地府报到的灵魂提前出现,原因不详。”谛听抬头看着傅延罗。   “这个原因,或许何立可以告诉我们。”傅延罗的桃花眼看向了何立。   何立的脸色变了变,依旧不说话。   “哦,看来你还是不想说呀。”傅延罗冲谛听使了一个眼色。   谛听低头看着手中的纸,继续念道:“隋文,男,生于1989年10月1日,卒于2074年5月4日,享年84周岁,妻尹小琪,育有一子一女。完了。”少年合上纸,重新揣进了裤兜。   尹小琪瞠目结舌地看着谛听,过了好一会,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隋……隋文不是自杀死的?他……他……我……”   “对,按照生死簿的记载,这个隋文是老死的,用人类的话来说他是寿终正寝……”谛听朗声说道。   “谛听。”天赋萝轻唤一声,谛听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阿靖……”尹小琪无助地带着哭腔说道。   “他……他告诉我,安逸的确是会死于车祸的。”何立的声音柔和了几分。   “他?他是谁?”傅延罗笑眯眯地问道。   “什么他?”何立声线又是一变,恢复了最初的沙哑,“没有他!”   尹小琪再次呆住了。   “哎,所以说,有多重人格的人难搞定。”傅延罗轻叹一口气,脸上却没有半分觉得对方难搞定的意思。   何立一脸戾气地看着傅延罗。   天赋萝似笑非笑地看了傅延罗一眼,下意识去找那金发男子的身影,却见这身姿挺拔的男子站在被刚才的战斗打得有些残破的吧台后面,动作娴熟地煮了几杯咖啡,原本还在嗑瓜子的霍豆与小黑猫凑了过去各自选择了一杯,完成了阅读任务的谛听也蹦蹦哒哒地跑到了吧台后面,端了两杯咖啡,一杯拿给了傅延罗。   阿波罗似乎感觉到天赋萝的目光,抬头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阿波罗倒了一杯白水端了出来,递给天赋萝,天赋萝微微一怔,阿波罗抬手将她鬓间的乱发悉数捋到耳后,说道:“咖啡不要喝的太多,适量就好。”   “谢谢。”天赋萝笑着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口,温度适中,还带着一丝甜味。   “我放了一块方糖。”阿波罗双手抄进裤兜里,说道。   “嗯。”天赋萝淡淡地应了一声。   尹小琪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什么……多重人格?”   “喏,就是你面前这位。”傅延罗抿了一口咖啡,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挑,“咖啡煮的不错。”   “不太明白。”尹小琪摇了摇头,“您是说阿靖有多重人格?”   或许是刚才话说得有些多,又或者实际上是瓜子嗑得有些多,傅延罗此时只顾着喝咖啡,没空回答尹小琪的问题。天赋萝轻叹一口气,回答道:“准确的来说,何靖有双重人格,一个是何靖,另一个叫何立。”   “啊?”尹小琪诧异地看着板寸头女子,那张脸自己看了多少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始终没有看透。   “今天上午在咖啡店里我碰到的是何靖,而前些日子在隋文的葬礼上见到的则是何立。”天赋萝解释道。   尹小琪没有再说话,她在努力地消化着天赋萝的那番话。   何靖的神色渐渐地平淡下来,脸上的戾气消失,她抬手摸了摸头发,说道:“没错,我的确是有双重人格,在十四岁的时候我就察觉到另一个我的存在,那个时候没有玩伴,就只有我们俩,一起说话,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渐渐地我也就习惯了她,她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何立,说因为是我的一部分,所以用了靖字的一边。”   何靖陷入了思考,咖啡店里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何靖继续说道:“上高一的时候,在分班考试的考场上遇到了小琪,她就像一抹阳光冲进了我的生命,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何靖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笑容里带着对往事回忆的甜蜜。   天赋萝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水杯,杯底的方糖已经完全融化。   “因为有了小琪,何立就很少出现了,我以为……以为她从此不会再出现,谁知……”何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在我跟小琪表白失败后,她突然出来了,骂我笨,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住,后来,后来就……”何靖轻咬着下唇,迟迟不往下说。   “后来安逸就发生了车祸。”天赋萝将何靖未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何靖低下头,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抓着裤子,一滴泪落在地上:“小琪,我不是有意的,我从来没有想害安逸的心,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死,我也不想让他死。”   尹小琪红着眼看着何靖,没有说话。   “你怎么知道安逸会死于车祸?”天赋萝问道。   何靖的身体微微一颤,她抽了抽鼻子,说道:“是他说的。”   “他是谁?”天赋萝沉声问道。   “不知道,是何立认识的,我不认识他。”何靖摇了摇头。   “那隋文呢?”   “隋文……”何靖怯生生地看了尹小琪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自从安逸去世后,我就控制不住何立,她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可以完全替代我。小琪在安逸出事后的一年,跟隋文谈起了朋友,这个时候我已经被何立压制到了一个角落,无法拿回身体的掌控权,只能透过她才能看得到世界。”   “啧啧……可怜呐。”傅延罗喝完杯中的咖啡,惬意地舔了舔沾在唇瓣上的奶沫,感叹道。   “你知道隋文的反常?”天赋萝问道。   “知道,这是何立和他的手笔。”何靖缓缓地点了点头,“何立去找隋文谈过,让他离开小琪,说……说她喜欢小琪。”   尹小琪瞪大眼睛看着何靖。   “隋文说何立是变态,他们两个打了一架,我没有办法阻止。”何靖眼中的泪水不停地涌了出来,她抬手胡乱擦了擦,“后来,就眼睁睁看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进入了隋文的身体,那……那个,再后来,小琪就跟何立说,隋文开始变得爱吃肉,尤其是有些腐烂的肉。”   尹小琪抬手捂着嘴巴。   “过了几个月,就发生了隋文跳楼的事情。”何靖哭出声来。   “不……”尹小琪跌坐在地上,双眸没有了任何焦距。   “对不起,小琪,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让你离我远点,越远越好,这样安逸和隋文都不会出事的。”何靖想上前抱住尹小琪,但犹豫片刻,终是放弃了,她垂下双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唉,这人心哪,都是妖怪。”傅延罗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咖啡杯随手一抛,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咖啡杯落进了水槽里,“当人有了弱点,妖怪就会趁虚而入。”    ☆、第二十二章 找场子与舌吻   已是月上三更,喧闹的城市早已安静下来,天赋萝解开了咖啡店的结界,看着趴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两人,转头看向站在落地窗边笼罩在一片银白色月辉中的傅延罗,问道:“你准备怎么答复安诺。”   “自然……是自杀了。马有失足,人有失蹄嘛。”傅延罗回答道。   “诶,不是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吗?”谛听纠正道。   “反正都指的是脚,差不多啦。”傅延罗没有丝毫误人子弟的愧疚感,他转过身,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说道,“收拾现场吧。”随后便双手抄进裤兜里走出了咖啡店。   “每次都是我们来收拾。”霍豆随口抱怨一句,却也没有违背傅延罗的命令,白光频频闪现,破碎的桌椅恢复了原状,墙上的装饰也重新挂了上去,水槽里的咖啡壶咖啡杯开始自己给自己洗澡,很快就白白净净地跳回了原先的位置。   “天姐,她们俩怎么办?消除记忆么?”谛听问道。   天赋萝沉吟片刻,说道:“把尹小琪的记忆篡改一下,至于何靖,去掉我们就好了,其他的,一律保留。”   “为什么?”霍豆问道。   “喵了个咪的,你认为何靖是无辜的吗?两个人因为她失去了生命,虽然说一个是该死,哦,不,是注定命不长。”小黑猫抬手戳了戳霍豆的胸口,说道,“法律没有办法制裁她,但是良心可以,她自己的良心,就让她这辈子活在内疚里,而且是不能对外人道的内疚。”   “知道了知道了,别再戳老子的胸口。”霍豆抬手护住胸口。   “怕什么,你又没有胸,戳几下怎么了,反正都是平的。”小黑猫反驳道。   霍豆气结,连连后退几步,想继续护着胸口,在对上小黑猫鄙夷的目光时,他讪讪地将手挪开,唯有气鼓鼓地瞪了小黑猫一眼,躲到了天赋萝身后。   天赋萝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人一眼,抬手一挥,两道微弱的白光笼罩在何靖与尹小琪身上,过了许久,白光渐渐消散,何靖脸颊上的伤痕与尹小琪脖子上的伤口都已经愈合,看不出一丝痕迹。   咖啡店很快恢复原本的模样,原本出了门的傅延罗又走了进来,他冲着站在吧台后面忙碌的阿波罗说道:“阿先生,能再煮一杯咖啡吗?多奶多糖。”挂在大门口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好。”阿波罗欣然应允。   “事情都处理完了,为什么要在这里喝咖啡。”霍豆嘟囔一句,拿出还没有嗑完的瓜子,继续嘎嘣嘎嘣。   “当然是在咖啡店里喝咖啡最有感觉了。”傅延罗拉出一张高脚凳坐下,笑眯眯地说道。   霍豆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明黄色的灯光带着几分暖意,咖啡机传来叮的一声,阿波罗转身忙碌去了,傅延罗看着坐在了离他两张凳子那么远的天赋萝,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系统的问题找出来了?”天赋萝把玩着放在吧台上的小木偶,问道。   “红娘的那个,听说是他们的新手在录入系统的时候不小心删除了。啧啧……月老那老头也真是的,招了些新人也不舍得花点钱花点时间去培训一下,这样低级的错误都让它发生了。”傅延罗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不小心?”天赋萝微微皱起眉头。   “对呀,不小心。就是这么不小心地按了删除键。”傅延罗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那你刚才还给尹小琪的那些是备份?”   “嗯。也幸亏他们有备份,否则这个大麻烦还不知道怎么解决,不过那小红娘可能就要倒大霉咯。”   “那地府的呢?”天赋萝接着问道。   傅延罗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过了半响,淡淡地说道:“有人关了隋文在望乡台的记录键。”   “吧嗒……”天赋萝一时没有拿住手中的小木偶,跌在吧台上。她怔怔地看着傅延罗,能在管理森严的地府动手脚,而且还没有被察觉,这人的本事也是够大的。无数个想法在脑海中闪过,她轻声问道:“与安逸的事件有关联吗?”   “理论上是,但还没有找到依据。”傅延罗的脸上恢复了笑容。   “会是奸细么?”   “哦?这个答案有意思,但是是哪里派来的呢?”   “你应该比我清楚。”   “呵呵,没有证据的推测往往只是推测呀,小天天。”   “傅先生,你的咖啡。”一杯咖啡放到了傅延罗面前,而天赋萝面前则是一杯牛奶。   傅延罗与天赋萝不约而同地终止了这个话题,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   “啧……”傅延罗放下咖啡杯,砸吧砸吧嘴,看向天赋萝,“小天天,有兴趣出国旅游么?”   “公费?”天赋萝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这个问题我可以跟大牙商量一下。”   “既然需要商量,那我自然就拒绝。”   “好吧,我做主同意了。”   “好。”   “带上谛听一起去吧。”傅延罗又喝了一口咖啡。   “好。”天赋萝点了点头。   “去哪里呀去哪里呀?”听到自家老板提自己的名字,谛听忙凑过来问道。   “去帮地藏王大人找回场子。”天赋萝放下空的牛奶杯,抽了一张纸巾轻轻地擦去沾在唇上的奶渍。   “好,我去。”谛听乐得直拍巴掌。   霍豆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看着眉开眼笑的谛听,瓜子嗑得更是起劲。   “找……找什么东西?”自诩对中国文化有了几百年的研究,但有些字眼组合在一起,阿波罗就是一头雾水。   “刚才地藏王大人在某小鬼面前丢了场子,现在要去找回来。”天赋萝解释道。   “场子?意思是说丢了脸?”阿波罗尝试用自己能够理解的字眼理解道。   “差不多吧。”天赋萝似笑非笑地看着刚刚丢了很大一个脸的地藏王大人,只见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喝着咖啡。   阿波罗看了看天赋萝,又看了看傅延罗,默默地洗刷着咖啡壶。   “这几天就出发吧,早去早回。”傅延罗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说道。   “有事?”天赋萝继续玩着小木偶。   “估计八月底西海龙王又要办喜事了。”   “哦?终于挑好日子了?”   “呵呵,再不选定日子,西海龙王的胡子都要被小呆龙给揪光了。”   天赋萝笑而不语。   “早点回来吧。”傅延罗将咖啡杯放在吧台上,转动着臀下的高脚凳,看着落地窗外的一片寂静,说道。   “好。”天赋萝欣然应下。   离开咖啡店,香槟金的敞篷跑车与暗银色的商务车在不远处的路口道了别,天赋萝看着这座安静的城市,七彩的霓虹灯依旧尽职尽责地装扮着这个世界,带着些许凉意的夏风徐来,吹乱了她鬓间的发丝。   “你们要去找他们?”阿波罗突然出声问道。   “嗯。”天赋萝应了一声,“有一句话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之。既然他们擅自闯进了我们的地盘,祸害我们保护的人类,不把罪魁祸首抓住,或许会被认为我们都是好欺负的。”   “可是,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么?”阿波罗双手握着方向盘,问道。   “在西方,在魔界,在地狱,在人们的心里。”天赋萝笑道。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阿波罗将车停在了路边,转头看着天赋萝,俊美的脸上难得严肃。   天赋萝抿嘴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六耳猕猴么?”   “听说过。”阿波罗点了点头。   “除了如来佛祖,只有谛听能辨别出两个齐天大圣孰真孰假。”每当提到这件事,向来不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真实感情的天赋萝也忍不住骄傲一把。   “谛听?”   “嗯。”   “所以傅先生让谛听跟你一同去?”   “对。”   “可是……”不等阿波罗将话说完,天赋萝便用嘴将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昏黄的灯光下,敞开的车厢里,一男一女,相拥而吻。   阿波罗被天赋萝突然的热情给吓住了,他微微一愣,随即更为热烈地回应着这个吻,他伸手扣住天赋萝的后脑勺,舌头轻轻地划过她细白的牙齿,撬开她紧闭的贝齿。   “哔卟、哔卟……”警笛声由远而近。   天赋萝脸微微一红,连忙伸手推开阿波罗:“快开车,违反交通规则了。”   阿波罗轻咳一声,脚踩下油门,跑车绝尘而去,留给赶来的交警两个红红的车尾灯光影。   天赋萝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眼角的余光瞥见那超过一百二的速度显示:“超速了。”   “哔卟、哔卟……”警笛声渐渐地近了。   天赋萝一头黑线,唯有挥了挥手,将这辆跑车隐了身,还不忘消除了交警的记忆,当她看向脸颊微红的阿波罗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波罗一脸宠溺地看了看天赋萝,待她止住了笑声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合适么?”天赋萝微微一惊。   “有你的地方,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愿意一闯。”阿波罗沉声说道,“再说只是去魔界讨一个人罢了。”   “好。”天赋萝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亲亲啦啦啦啦 ☆、第二十三章 妹妹们与丘比特   八月初的雅典,温度与S市不相上下,坐在路边的小咖啡店里,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天赋萝忍不住打了一个颤,她趁阿波罗去洗手间之际,拿起他的那杯冰咖啡,大大地喝了一口,随即用纸巾擦去杯沿上红色唇印,又连忙将自己杯子里的热咖啡倒了一些过去,搅拌均匀,动作迅速,一气呵成,看得坐在对面的谛听目瞪口呆。   天赋萝瞥了大张着嘴巴的谛听一眼,用小勺轻轻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回过神来的谛听瘪了瘪嘴。   “去旁边的商店把你最喜欢的蒙奇奇买了。”天赋萝继续云淡风轻地说道,从兜里摸出了几张纸币。   “好。”谛听不假思索地应下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上的钱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后便起身离开,出咖啡店前碰到了阿波罗。   阿波罗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眉头不由得一皱:“冰怎么融化得这么快?”   “或许是因为天气热吧。”天赋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是这样么?”阿波罗又喝了一口,随即将咖啡杯放在了一旁。   “是这样的。”天赋萝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里的热分子少了许多,休息够了的三人离开咖啡店,站在大马路上,天赋萝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转身看着阿波罗:“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卫城。”阿波罗说道。   “好。”天赋萝点了点头。   抱着一个憨态可掬的蒙奇奇的黑发少年走在前面,清秀的黑发女子与俊美的金发男子十指相扣走在后面,一行三人构成了雅典大街上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行人纷纷投以赞美的目光。   “雅典娜今日在胜利女神庙举办宴会。”阿波罗说道。   “那穿着这身出席会不会有失礼数。”天赋萝低头看着身上的短衣短裤,问道。   “家宴而已,不必太过正式。”阿波罗笑了笑。   “也就是说我可以见到你很多妹妹?”   “对,同父同母的,同父异母的,还有同母异父的。”   “那你到底有多少好妹妹?”   “数不清。”   沿着古罗马时代残留下来的台阶爬上山丘,山下景色一览无遗,那两百棵茂密的橄榄树围绕着卫城,此时此刻的雅典城笼罩在一片橘红色里,远处夕阳西下,霞光染红了半个天空,卫城的游客渐渐少了,四周也渐渐地安静下来。断壁残垣,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此时的雅典卫城并不为过,每一块砖石都似乎在倾诉着它们在这漫长岁月里所经历的种种。   天赋萝抬手抚向一根巨大的门柱,隐约听到一首悠扬的曲子从石柱里传了出来,她侧耳听了听,并没有任何的声音,但这首曲子却始终萦绕在她的心间,久久不能挥去。   “怎么?这根柱子又在冲你唱歌?”阿波罗抬手拍了拍天赋萝抚摸着的那根石柱,“这种柱子叫爱奥尼亚,它与旁边的那根多利亚是好伙伴。”   天赋萝循着阿波罗手指的方向看去,笑道:“一根威严霸气,一根优雅迷人,或许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将两种石柱的特色完美相融。”   “不都是石柱,哪有这么多的不同。”阿波罗说道。   “嗡……”爱奥尼亚发出了一声低鸣,似乎是对阿波罗这话的不满。   “行了,不就说你们两句,用得着这么不给我面子吗?”阿波罗又拍了拍石柱,转身朝南边走去。   几根十几米高的圆柱孤零零地立在原地,柱上的浮雕被拆得七零八落,天赋萝取下墨镜挂在T恤衫的领口,看了看四周,轻叹一口气,经历了无数战火的洗礼,胜利女神庙也就只剩下这些了。   “我们进去吧。”阿波罗打断了天赋萝的感慨,牵着她的手从两根圆柱中间走了过去,薄雾渐起,谛听亦趋亦步地跟在后面。   穿过薄雾,眼前豁然开朗。   金色的大厅灯火辉煌,悠扬的琴声从角落里传了出来,悦耳动听的声音不由得让人心旷神怡,年轻貌美的侍女们赤足端着果盘酒水穿梭在客人们之间,阿波罗一行人的出现,让喧闹的大厅有了短暂的安静,瞬间又炸开了锅。   一年轻的女子微微抬手,大厅又安静下来,琴声也戛然而止,她端着一杯香槟从台阶上走下来,沿路的人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路,使她径直地走到了阿波罗面前:“我以为你不来了?”古希腊神族的语言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   “怎么会呢。”阿波罗笑道。   天赋萝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一头如瀑般的金色长发,如天使般精致的脸蛋,碧绿色的眼眸宛若猫眼石般,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双唇微微嘟起,皮肤那叫一个吹弹可破,让她有些自惭形秽。   只是……目光微微往下移,这貌美的女子身上穿着半截T恤衫和短裤,露出了紧致的小腹,肚脐上还有一个明亮亮的脐环,脚上蹬着一双夹趾拖鞋,脚趾上涂满了鲜红色的指甲油。   她总算明白阿波罗口中所说的家宴是什么意思了,放眼望去,都是T恤短裤迷你超短裙的。   “不向我们大家介绍一下吗?”年轻女子问道。   阿波罗举起与天赋萝十指相扣的手,笑道:“我女朋友,天赋萝。”   “东方人?那她听得懂我们说什么吗?”另一个女子巧笑倩兮地倚在石柱上,歪着脑袋看向天赋萝,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一头麋鹿依偎在她脚边。   “英语没问题,但你们神族的语言我不太擅长。”天赋萝笑道。   “她叫阿尔忒弥斯,是我同父同母的姐姐。”阿波罗瞪了妹妹一眼,阿尔忒弥斯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这位是这座神庙的主人。”阿波罗看向最初与他说话的年轻女子。   “战神雅典娜。”天赋萝轻唤一声。   “你知道我?”雅典娜嘴角微微一扬,伸出右手。   “大名如雷贯耳。”天赋萝也伸出右手。   东西方的两个女战神在雅典卫城的胜利女神庙创造了一场无比完美的会晤,如果忽略掉她们的衣着的话。   “自从阿波罗去了一趟东方神界后,回来就对那位天狗大人念念不忘。”阿尔忒弥斯走上前来,一只手搭在了阿波罗的肩膀上,原本跟在她身旁的小麋鹿绕到了天赋萝脚边,长长的鹿角蹭了蹭她的小腿。   天赋萝脸微微一红,没有说话。   “嘿,你手上抱的是什么东西,能给我看一下吗?”一道稚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天赋萝循声望去,只见一浑身□□的金发小男孩拍打着翅膀飞在半空中,肩上挂着一张金弓,他的注意力放在了谛听怀里抱着的蒙奇奇上。   “不给。”谛听不假思索地拒绝了男孩的提议。   “给嘛给嘛,就看一眼嘛。”   “不给不给,就不给。”   “哼,小气鬼。”要求没有得到满足的小男孩取下肩上的金弓,凭空变出一根铅箭,对准了谛听,“给不给!”   “我说了不给你,就不给你,你这个坏小孩。”谛听气鼓鼓地将蒙奇奇藏到了身后,“地藏王大人说过,对于熊孩子可以坚决地说不,绝对不要向他们妥协。天姐给我买的东西就是我的,我自己的东西东西我想给谁看就给谁看。我不想拿给你看,就算你拿箭指着我也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小气鬼小气鬼小气鬼……”铅箭接二连三地朝谛听射去。   黑发少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铅箭与谛听擦肩而过,小男孩盯着谛听看了半响,白净的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神色,他收起金弓,拍打着翅膀落在地上,站在谛听面前,仰起头看着身高是他两倍的黑发少年,踮起脚尖,伸出右手:“你好,我是丘比特,我很欣赏你哦,我们做个朋友吧。既然都做朋友了,那你把你手上的娃娃给我看看呗”   谛听看着光溜溜的丘比特,往后退了两步,嘴巴微微一扁:“你能把衣服穿上么?光着屁股,羞不羞呀。”   丘比特的右手冻结在半空中,他一脸愕然地看着谛听,过了一会,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谛听被丘比特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的,他微微思索片刻,半蹲在地上,勉为其难地将手中的蒙奇奇递了上去:“那个,要不,你别哭了,我把蒙奇奇给你看一眼好了。你说你不穿衣服多冷呀,虽然现在是夏天,可是光着身子到处跑,总归也是有碍观瞻,形象不太好。”   “可是……可是人家……一生下来就是……就是这个形象。”丘比特一把夺过蒙奇奇抱在怀里,鼻涕眼泪地往上面擦,他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谛听,抽了抽鼻子“你……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谛听有些嫌弃地看着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蒙奇奇,飞快地瞥了天赋萝一眼,伸出右手:“你好,我是谛听。”   丘比特连忙伸出手,借着谛听的力道站了起来,一只手抱着蒙奇奇,一只手拉着谛听:“走,谛听。我带你去看神殿的后花园,那里有个喷水池很漂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去过雅典,来源于百度 ☆、第二十四章 穿衣服与魔鬼   夜凉如水,月明星稀。   一轮明月挂在天边,银白色的月辉撒向大地,高大的石柱在地上投下了几道长长的阴影,两位各具特色的女子手握着酒杯倚在石柱上,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城市,微凉的夜风袭来,拂起她们鬓间的青丝,金发女子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叹一口气,带着几分萧瑟之意说道:“褪去眼前这片繁荣的幻象,世界也就只剩下这么几根柱子了。”   黑发女子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仰起头看着夜空,说道:“世间万物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改变。”   “是啊,再漂亮的宫殿在时间的打磨下,都会变成几根石柱。”金发女子轻笑一声,言语间有了些许释然。   黑发女子笑而不语。   “阿波罗说你们要去魔界?”雅典娜问道。   “嗯。”天赋萝点了点头。   “一定要去?”雅典娜眉头微微蹙起。   “来而不往,非礼也。”天赋萝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了耳后,朗声说道。   “我喜欢这句话。”   “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转头望向大地,天赋萝深吸了一口气,凉凉的气息压下了胸口那团因为酒精而带来的燥热。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酒过三巡,众神也准备打道回府,雅典娜与天赋萝对视一眼,各自明白对方那没有说出的话,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又是一笑。   “谛听,要分别了,我们拥抱一下吧。”稚气十足的童声响起。   天赋萝望了过去,只见丘比特拍打着翅膀站在谛听面前,张开了双臂,等着谛听与他相拥。   谛听迟迟没有伸出手,他上下打量着丘比特,原本喧闹的神殿渐渐安静下来,丘比特见状,脸上有些挂不住,嘴角开始往下垮,眼框里开始蓄水,就在他即将嚎啕大哭之际,谛听僵硬地伸出手将丘比特搂入怀中:“下次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要不穿个小裤衩也行,光溜溜的看着真的好别扭。”   “……哦,好。”丘比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应道。   走出薄雾,身后依旧是那几根孤零零的圆柱,天赋萝转过身看着那一片空旷,眼角的余光瞥见抱着已经脏得不能再脏的蒙奇奇站在不远处的黑发少年,银白色的月光下,少年的身影显得有几分孤寂。   “谛听。”天赋萝轻唤道,“我们该回去了。”   “嗯。”谛听应了一声,转身朝天赋萝走了过来,“其实,丘比特那个小孩也还挺可爱的,只是老光着个屁股到处跑,他不害臊么?”   这小孩,感情是跟丘比特不穿衣服这件事杠上了。   “你忘了你以前也没穿衣服。”天赋萝笑着说道。   “我那个时候不是还没有学会化作人形嘛?会变幻人形的后我一直都有穿衣服的。”谛听抬手揉了揉眼睛,说道。   “丘比特与你那个时候差不多,这个形象是他的真身。”天赋萝继续笑着说道。   “他还没有学会化作人形呀?”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阿波罗闻言,一脸诡异地看了天赋萝一眼,却被她瞪了回去。   “哎呀,那这样他太可怜了,多活了这么久了还不会幻作人形,天天光着屁股跑。”谛听搂紧怀里的蒙奇奇,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色,“等回去以后,我去找找地府图书馆的藏书,说不定能找出一个法子可以帮助丘比特幻作人形,或者去天庭找太上老君要几颗仙丹,提升丘比特的功力,这样就算他不能成功地幻作人形,也能给自己变两件衣服穿上。”   “好孩子。”天赋萝表扬道。   阿波罗一脸纠结地看着天赋萝与谛听,心里不由得为那光屁股小爱神丘比特默哀三秒钟。   奥利匹斯山,与母亲维纳斯返回了宫殿的丘比特在前脚踏进殿门的时候接二连三地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摸了摸胳膊上骤起的鸡皮疙瘩,转身对母亲说道:“我要穿衣服,穿衣服,穿衣服……”   “……”维纳斯瞠目结舌地看着绕着她转圈圈的儿子,心下无奈,却依旧叫侍女拿来一块轻纱裹在丘比特身上,“明天再叫人帮你做衣服吧。”   “多做几条小裤衩。”   “……好。”   当太阳跃出海平面,第一缕阳光落在大地,天赋萝一行人已经出现在圣托里尼岛的卡玛里海滩,细小的黑色火山粒铺满了整个沙滩,甚至清澈湛蓝的海水在此刻看来也是黑色。   阿波罗谨慎地看了看寂静的四周,彻夜的喧嚣后海滩在清晨归于一片宁静,唯有海浪拍打着沙滩时水与石粒碰撞发出的沙沙声。天赋萝低头看着脚下的黑色细沙,冲到脚边的白色浪花,黑与白,颜色鲜明,泾渭分明。   “天姐,就是这里了。”谛听在四周转了转,一脸笃定地说道。   “好。”天赋萝点了点头,凭空一抓,银色的□□握在手中,手腕微微一转,□□杵在了沙滩上,枪头的红缨肆意地飘扬在带着几分凛冽的海风中,她看着逐渐不平静的海面,说道,“我是东方天狗,今日欲借此路前往魔界,还请波塞冬大人见谅。”   大海渐渐趋于平静,天赋萝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枪尖直指海面,很快地,大海一分为二,露出黑色的海底。天赋萝手微微一抖,银色□□消失,她抬腿踏上那条黑色的路,在踏上的那一刻,她转身看着站在路口准备踏入的阿波罗,柔声说道:“这次只不过是为了去要个人,我与谛听就可以了。”   “我说过,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阿波罗义无反顾地踏了上来。   天赋萝看着阿波罗,过了一会,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她伸手拉住阿波罗的手,转身看着那条没有尽头的路:“好,那我们就闯一闯。”   阿波罗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天赋萝的手。   “谛听,走。”天赋萝轻喝一声。   恢复神兽真身的谛听额上独角抵住海底的黑沙,侧耳听了听,辨明方位后,随即仰头长嘶一声,足下发力,一跃而起,白色的狮尾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路终是走到了尽头,谛听就地一滚,幻作人身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转头看着身后的天赋萝和阿波罗,朗声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天赋萝点了点头,习惯性地看向腕上的手表,却不想指针停止了转动,时间停在了他们早上抵达海滩的那一刻,她微微皱起眉头,抬眸看了看四周,一轮血日悬挂在空中,周围一片萧瑟之象,枯藤,老树,偶尔几只昏鸦飞起,留下了一串“嘎嘎……”的声音。   “什么人?”几只红色的生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手中的刀叉剑戟纷纷对准了天赋萝一行人。   “我要见你们这里的负责人。”一口流利的英语从天赋萝的嘴里说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几只生物相互看了一眼,一个看似头头的小鬼拍打着翅膀站了出来,脸上露出了戒备的神色,当他看见站在天赋萝身旁的金发男子时,尖叫一声,“示警,示警!一级戒备,哦,不,是十级戒备,也不对,不管他,反正是最高级戒备,赶紧通知上面,神族的人来了!神族啊!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呀!”   四下里顿时一片混乱,刺耳的声音此起彼伏。   天赋萝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俊美的阿波罗,又看了看那群丑陋的生物。到底谁才是魔鬼?   混乱过后,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巨大的身影由远而近,天赋萝定睛一看,只见他浑身上下尽是黑色的洞,洞中流淌出暗红色的血液,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神族的人为什么擅闯我们魔界。”巨人在天赋萝一行人面前站立,说话的声音有些沉闷,当他看见阿波罗时,嘴一咧,嘿然笑道,“原来是阿波罗,老朋友了。赫尔墨斯好吗?赫拉好吗?”   “百眼巨人居然投靠了魔界。”阿波罗将天赋萝拉到身后,冷笑一声。   “昔日你们神族的人诱杀我,赫拉还派人挖去我的眼睛安在她身边的孔雀尾巴上。”百眼巨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只有撒旦大人怜悯我,赋予了我新的生命,我自然是要报恩的。”   “正便是正,邪便是邪,又何必为自己的背叛行为做这么多解释。”阿波罗朗声说道,“我要见路西法。”   “撒旦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百眼巨人怒喝一声,一掌拍了过来。   阿波罗拉着天赋萝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抬手虚空一抓,一张金弓握在手中,取箭搭弦,金色的箭雨射向了百眼巨人,巨人庞大的身躯躲闪不及,无数金箭扎在了身上,还有些刺进了他身上的黑洞里,那是眼睛被挖去后留下的痕迹。   百眼巨人疼得发狂,他将路边的枯树连根拔起,朝阿波罗所在的位置砸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撒旦与东西   巨大的枯树砸落在地,激起了漫天的灰尘,咳嗽声一片。   天赋萝一只手掩住口鼻,另一只手驱散着眼前肆意飞扬的尘土,待视线稍微清晰点时,只见包括百眼巨人在内的魔鬼们都在不停地咳嗽着,看样子这里是有上万年不曾打扫,所以灰都积了三尺厚。   “迷眼睛了,迷眼睛了。”   “我看不见了。”   “我也是,要瞎了。”   魔鬼们一边揉搓着眼睛,一边叫道。   “我要见你们的撒旦大人。”天赋萝说道。   “诶,有女人的声音。”   “还是陌生人。”   “对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声音还挺好听的。”   魔鬼们继续一边揉搓着眼睛,一边叫道。   “她说她要见撒旦大人。”   “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如果长得好看,那就带她去见吧。”   天赋萝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众魔鬼,阿波罗已经将金箭搭在了长弓上,谛听高高地举起了蒙奇奇,看那架势,要是谁把天赋萝带走,他就将蒙奇奇砸到谁的头上。   漫天的尘埃终于散尽,魔鬼们一个个都红着眼眶,他们大眼瞪着小眼,在四周搜索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全场唯一的女性身上,在打量了好几眼后,魔鬼们开口了。   “长得一般般诶。”   “就是,一点都算不上好看。”   “但是身材还不错的样子,应该可以入撒旦大人的眼吧。”   一道黑线爬上了天赋萝的后脑勺,垂在身侧的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她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压至最低,抬腿走到那个说她长得不好看的小魔鬼面前,伸手勾起它的下巴:“你说,谁长得不好看。嗯?”   “……哇,魔鬼呀!”小魔鬼落荒而逃。   天赋萝一脸阴沉地看着再度扬起的尘土,眼眸眯成了一条线,一股低气压环绕在身边,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回过头,对上一张俊美的脸蛋,只见他笑眯眯地说道:“你在我心中是最美的,没有之一。”   刚形成的低气压顿时消散干净。   谛听默默地为阿波罗竖了个大拇指。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撒旦大人?”虽然眼睛没有了,但是眼眶还存在,所以在一场尘土飞扬后劲要比别人缓得时间长许多的百眼巨人终于恢复过来,他闷闷地问道。   “我是东方天狗,有事情想请教撒旦大人。如果说撒旦大人没空见我,那其他六位魔君也可以,随便一位就好。”天赋萝嘴角扬起一个公式化的笑容。   “东方?你们东方有句话叫不速之客。”百眼巨人瞪着天赋萝。   天赋萝唇边的笑容加深,她仰起头望着百眼巨人:“我们东方还有句话叫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百眼巨人一时辞穷,侧身让出了身后的路。   广袤无垠的土地上矗立着一座灰白色的城堡,正方形主堡被六座圆锥形的巨大角楼包围着,一堵厚厚的围墙将这几座建筑围在其中,枯黄的藤蔓爬满了整堵围墙,植物的触角吸附在石砖上,即使已经干枯,依然没有脱落的想法。领路的小魔鬼带着天赋萝一行人踏上护城河上的石桥,只听“呼啦啦……”的声音,血红色的天空出现了一团黑色的阴影,那是倒掉在巨大角楼下的蝙蝠被惊醒。   “穿过那道门就是了。”小魔鬼抬手随意那么一指,随即转身跑得不见踪迹。   天赋萝看着那道紧闭的拱形石门,门口并没有士兵把守,只是两座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的石雕分别蹲在两边,她抬手抚向石门,微微用力,“吱呀”一声,石门缓缓而开,一张暗红色的地毯从门口铺到了楼梯口。   踏上地毯,身后的石门又缓缓关上。   天赋萝环顾四周,地毯的两旁每隔两米都立着一排石柱,每根柱上都摆放着一个玻璃罐,罐中浸泡着各式各样的生物标本,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还夹杂着嬉笑声,眼角的余光瞥见靠墙的那根石柱边闪过一道红色的身影。   “天姐。”谛听喊了一声,欲冲上去。   天赋萝抬手拦住了他的步伐。   红毯两旁的石柱缓缓降落,陷入地里,很快地,一间宽敞的大厅出现在天赋萝眼前,镶嵌在石壁上的壁灯亮起,一行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天赋萝与阿波罗对视一眼,迎了上去,谛听一脸警惕地看着四周。   “欢迎东方的天狗大人。”为首的黑衣男子下巴微微抬起,俊美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请问您是?”天赋萝问道。   “我是贝利尔。”黑衣男子领着众人走下台阶,站在天赋萝等人面前,优雅地伸出右手,他看了站在天赋萝身旁的金发男子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嘴角上的弧度上扬了几公分。   “哦,原来是有着魔界外交使臣之称的大魔王贝利尔大人,久仰大名。”天赋萝笑着也伸出右手。   电光火石之间,两只手握在一起,晃了晃,又很快地分开了。   “天狗大人谬赞了。”贝利尔的笑容无懈可击,“天狗大人从遥远的东方而来,所为何事?”   “为了向撒旦大人讨要一个人。”天赋萝开门见山地进入了此行的主要目的。   贝利尔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向我们要一个人?不知道我们魔界是什么人能入东方神界的眼,按道理来说,我们应该是两种不同的生物,拥有不同的信仰,无论如何都不会走到一块去吧。”   “贵界有个小魔鬼扰乱了东方三界的平衡,所以地藏王派我前来讨要这个小鬼。”天赋萝言简意赅地讲述了此行的原因。   “地藏王是什么东西?”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谛听怒目相视。   天赋萝看了嘴角含笑的贝利尔一眼,看来他似乎并不在意这句话,她双手环在胸前,丢给谛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浅浅一笑:“地藏王当然不是东西,他在我们东方就如同你们魔界的撒旦。这么说吧,你们的撒旦大人是什么东西,我们地藏王就是什么东西。”   “你……”那人气急败坏地瞪着天赋萝。   “嗯?”天赋萝挑了挑眉。   “呵呵……天狗大人别生气,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贝利尔连忙发挥他外交使臣的作用打着圆场。   “这样最好,不必为此伤了和气。”天赋萝淡淡地应了一声。   “的确如此。这样吧,我们在二楼宴客厅里准备简单的午餐,用过午饭后我们再细谈如何?”贝利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就打扰贝利尔大人了。”天赋萝欣然应下。   “女士优先。”   “谢谢。”   踏上大理石砌成的台阶,只见楼梯平台的那面墙上悬挂着一张巨幅画像,画中人背生六翼,剪裁简单的衬衣西裤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一头黑色的长发肆意飞扬,墨色的眼眸里隐藏着无尽的深邃。自踏上台阶起,到转身迈上另一截的楼梯,乃至走上了二楼平台,无论站在哪个角度,天赋萝都觉得画中的人在注视着自己,宛若背后灵一般,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阿波罗发现了天赋萝的不对劲,低声问道。   天赋萝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贝利尔,压低嗓音说道:“那张画像怪怪的。”   阿波罗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平台的墙上挂着的那副画像,当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眸时,他脚步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走在了天赋萝身侧,为她挡住了那道恼人的目光。   穿过走廊,推开黑色的橡木门,篮球场般大小的宴会厅呈现在眼前,原木色的长方形餐桌摆放在正中央,餐桌上方悬挂着几盏精美的水晶灯,淡黄色的光芒从玻璃灯罩里透了出来,竟然给予天赋萝几分温馨的错觉。魔界?温馨?这明明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词语。   穿着一身侍者装的小魔鬼们站在门的两边迎候。   “美丽的小姐,请坐。”贝利尔领着天赋萝等人进入宴会厅,他伸手拉开了主位正对面的位置。   “谢谢。”天赋萝道了声谢,朝阿波罗与谛听微微颔首,坐了下来。   众人有序坐下,阿波罗与谛听被安排在离天赋萝较远的位置,她看了看左右两侧面无表情的男人,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坐在主位上的贝利尔拿起了桌上的餐巾布,众人也纷纷开始动作,天赋萝亦跟随着大家取过手边的餐巾布,对折一下后摊在了腿上。   两个小魔鬼各自捧着一个酒壶从主位与客位向两边倒着餐前酒,透明的液体沿着杯壁落入杯底,甜甜的香气肆意地冲击着她的嗅觉神经。高脚杯放在了面前,天赋萝随口道了声谢,原本打算离去的小魔鬼回头诡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手里的酒壶塞到了另一个候在一旁的小魔鬼手里,然后跑了……   对,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尖叫道:“哦,我的撒旦大人,魔鬼居然向开口我道谢了,会没命的,会没命的……”   天赋萝一头黑线地看着小魔鬼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橡木门外。   然后,还在场的小魔鬼都以一副见了鬼般的表情看着天赋萝。   然后,专门负责为天赋萝上菜的小魔鬼在上每一道菜的时候都是低头颔首地将食盘放到天赋萝面前,随即消失不见,生怕天赋萝与他说一个字。    ☆、第二十六章 西餐与弱水   面前的西餐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天赋萝切下一小块带着血丝的牛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鲜嫩多汁,口感非常的不错,使她忘记了上菜的小魔鬼给她带来的那种不爽感觉,用餐巾布按了按嘴角,拿起一旁的酒杯小啜了一口杯中的红葡萄酒,入口醇香,完全不伤喉咙,天赋萝不由得半眯起凤眸。美食与美酒,果然是要搭配好才能发挥彼此,达到无懈可击的地步。   酒足饭饱,小魔鬼们撤下了桌上的餐盘,送上了各式各样的甜品,同样的,当一份冰淇淋放到天赋萝面前后,小魔鬼便“咻”的一下不见了。   天赋萝太阳穴轻轻一跳,目光瞥向了小魔鬼消失的方向,虽然没有了它的身影,但那气息还存在,她微微勾起嘴角,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能帮我换一份其他吗?”   小魔鬼显露出身形来,连忙递上了一份焦糖布丁,冰淇淋并没有随着它的消失而撤走。   “不是很想吃布丁,可以再换一份么?”   一份涂了草莓酱的华夫饼出现在天赋萝面前。   “不是很喜欢草莓呢。”   酥皮蛋挞上了桌。   “请问……”   天赋萝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便看见水果小拼盘、芝士蛋糕、奶油泡芙、提拉米苏等前仆后继地摆放在天赋萝面前的餐桌上。   “没有了。”小魔鬼拍打着翅膀对天赋萝说道,“我们厨房今天做的甜品就是这些了。”   “哦。谢谢啊。”天赋萝点了点头,朝小魔鬼道了声谢。   小魔鬼“咻”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天狗大人喜欢甜食?”贝利尔面带笑意地看着天赋萝面前琳琅满目的甜品。   “不是很爱吃甜的。”天赋萝叉起一块水果,说道。   “那这是……”贝利尔有些不解。   “逗一逗它们,挺好玩的。”天赋萝将切得大小合适的水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淡淡的甜味分子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在场的小魔鬼们均换上了一副“恶魔啊,果然是恶魔啊”的表情。   简单地向贝利尔讲诉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后,一杯果茶放到天赋萝面前,小魔鬼这次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抱着托盘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她,天赋萝诧异地看了它一眼,只见它顶着一头黑色乱发,一双血红色的眼眸镶嵌在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颊,尖尖的耳朵,尖尖的鼻子,尖尖的獠牙,后背长着一双黑色的蝙蝠翅膀。   “有事?”天赋萝问道。   “你没有说谢谢。”小魔鬼尖声说道。   “你们不怕没命吗?”   “刚刚被你道了谢的那两个都还活着。”   “我的魔咒是有延缓期的。”天赋萝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你确定要听我说?谢……”   “啊!魔鬼!”小魔鬼尖叫一声,“不要听,不要听……”小魔鬼消失在会客室的空气中,房间里气息微微波动,天赋萝收回视线,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似笑非笑的贝利尔,淡淡地笑了笑,端起面前的水果茶,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天狗大人说的这件事我会立刻派人去核查,如果真有此事,我们一定会交出真凶,给贵国人民一个交代,也给地藏王先生一个交代。”贝利尔思索片刻,绅士十足地说道,“还请给我们时间。”   “贝利尔大人需要几天?”天赋萝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   “起码五天。”   “两天。”   “天狗大人有点强人所难了。”   “贝利尔大人太小看自己了。”   “魔界之大,两天又怎么能查出事情真相,找到真凶?”   “两天不能?”   “不能。”   “那就一天。”   “天狗大人怎么在时间上的要求越来越短了。”贝利尔有些哭笑不得。   “我相信魔界的实力,相信贝利尔大人能在一天之内帮我们找到真凶。”天赋萝却是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如果需要帮忙,我弟弟谛听可以给予协助。”   刚拿起一个奶油泡芙的谛听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连忙丢下泡芙,站起身非常配合地朝贝利尔点了点头。   贝利尔眯着双眸看向天赋萝,天赋萝下巴微微抬起,气定神闲地回望着贝利尔,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电光火石,噼里啪啦。   “好,那就两天。”贝利尔应了下来。   “成交。后天的这个时侯我们会找您要结果。”天赋萝说道。   “天狗大人真是多一分钟也不愿意给我们。”贝利尔苦笑道。   “两天时间嘛,那就实实在在的两天。既然贝利尔大人给了承诺,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后天见。”言罢,天赋萝起身告辞。   “如果不嫌弃,就请在魔界住两天,如果需要令弟协助,我们也方便来找天狗大人。”贝利尔连忙说道。   “呃……”天赋萝下意识地看了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阿波罗一眼,只见他一脸坚定地看着自己,天赋萝再转头看了谛听一眼,只见他捧着盘子,一脸意犹未尽地处理着盘子里的残渣。   窗外传来喧闹声,天赋萝循声回头,遥远的天边飘来一团黑色的雾,带着浓郁的血气,很快地,浓雾近了,原来是一群黑色的蝙蝠,蝙蝠四散开来,几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天赋萝的视线范围内,为首的那人正是那副宛若背后灵般画像中的人。   那人似乎感受到天赋萝的目光,在落地前,抬眸看向二楼的会客室,一双与傅延罗相似的桃花眼锁定了看向了窗外的天赋萝,男人拍了拍巨大的黑翼,唇边扬起一个慵懒的笑容。   “路西法?”天赋萝凤眸半眯,轻声说道。   “正是我主撒旦大人。”贝利尔朝窗外鞠了一躬,说道。   “真人比画像上好看。”   “……”   从二楼会客室出来,在小魔鬼的带领下,天赋萝一行人朝他们的休息套间走去。一路上,阿波罗都是沉着脸,天赋萝看在眼里,伸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轻声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阿波罗闻言,顿时霁颜。   与小魔鬼打成一片的谛听说道:“弱水河的水一点都不好喝,就跟忘川河的水一样,味道苦苦的,我觉得还是人界的水好喝。”   “什么是弱水?”小魔鬼问道。   “弱水河上一根羽毛都浮不起来。”谛听回答道。   “哇,这么厉害。”   “那当然了,我们东方厉害的东西多着呢。”   刚刚营造出来的浪漫氛围硬是被两个不解风情的家伙破坏掉,天赋萝与阿波罗相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俗话说的好,千万不要随便地撒狗粮,说不定很快就被人踩成了一坨翔。   黑发男子收起身后的六翼,转过身,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白玉无瑕的脸上,带着几分柔和,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浅浅的弧度挂在唇边,他看着站在台阶下的人,抬手一招,一杯红酒落入手中,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酒红色的液体沿着透明杯壁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他放到鼻间嗅了嗅,小啜一口,说道:“来了个东方女人?”   “是的。”贝利尔点了点头,“东方神界的天狗。”   “神界?”黑发男子走下台阶,“东方神界不是一向与西方神界打得火热么?”言下之意是怎么会到与西方神界水火不容的魔界来。   “她是为了那件事来的。”贝利尔看了黑发男子一眼,回答道。   “那件事又怎么会与神界扯上关系?”黑发男子眉头微微一挑。   “应该是被他们发现了。”贝利尔回答道。   “愚蠢至极的东西。”黑发男子饮了一口酒,在台阶上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一条腿伸长,一条腿弓起,妩媚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那阿波罗是代表他们?”   “应该不是,除了刚进入地界的时候与百眼巨人说过几句话,自从进了这里,便一句话也没说过。”   “他们是来找那个人的?”   “是,给了我们两天时间。”贝利尔点了点头,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地讲了一下。   “呵呵……有意思。”黑发男子轻笑一声,瞥了贝利尔一眼,“贝利尔,没想到你居然压不住这个女人?”   贝利尔白了站着说话完全不腰疼的男人一眼,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向:“撒旦大人,你说查还是不查?”   “查,当然要查了,而且还要查够两天,我要让东方神界与地府都看到我们魔界的诚意。”魔界之主撒旦路西法不去计较贝利尔的转移话题,感叹道,“啧啧……看来东方的地藏王是铁了心要把那人找出来了,谛听神兽都派来了。”   “神兽?你是说天狗身边的那个小男孩。”   “贝利尔,你可不要小瞧他。谛听,是地藏菩萨经案下的神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善于通过听来辨认世间万物。”路西法抿了一口酒,缓缓咽下,抬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尤其是从心里发出来的声音。”   “地藏菩萨?你指的是地藏王?”   “准确的来说,是上任的地藏王。而如今这任,他的前一份工作是东方地府十王之一的阎罗王,也就是鬼王。”   “原来是这样。”被科普了一番的贝利尔点了点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路西法将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尽,斜着眼问道。   “天狗曾说路西法大人是什么东西,他们地藏王就是什么东西。”   “……话虽然说的没错,但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二十七章 辣椒与师徒   托谛听的福,原本只有一盘水果的茶几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如果是要住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定会搬空他们的食品储藏室。谛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腿搁在了茶几上,撕开了一包薯片,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嘎吱嘎吱:“来,一起吃。”   几个小魔鬼显出身形,它们偷偷地看了站在阳台上说话的天赋萝与阿波罗一眼,发现他们俩的注意力不在此,便一溜烟地爬上了沙发,坐在谛听旁边,试图学着谛听的动作将腿架在茶几上,却发现自己的腿太短了,够不着。   谛听抓了几包薯片塞到小魔鬼怀里:“都吃都吃,别客气。不够的话我自己也带了很多,还有我们那边的特产辣条,虽然说叫辣条,但是一点都不辣,还带着甜味,特别好吃,吃过之后绝对会上瘾。”   “辣?是什么味道?”最初带着天赋萝她们来套间的小魔鬼一号好奇地问道。   “给你尝尝。”谛听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红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条状物,递给了小魔鬼。   小魔鬼接过来,学着谛听吃薯片的动作将条状物塞进了嘴里,不到一秒种,客厅里回荡着小魔鬼刺耳的尖叫声。   刚刚营造出浪漫的气氛准备进一步沟通感情的天赋萝与阿波罗唯有延长了两人嘴与嘴之间的距离,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喷着火上蹿下跳的小魔鬼一号、一脸无辜的谛听和一脸懵逼的小魔鬼二三四号。   天赋萝抬手一挥,小魔鬼一号闭上了嘴巴,停止了跳跃,怒视着谛听:“你是魔鬼,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谛听,你给人家吃什么了?”天赋萝无奈地问道。   “指天椒。”谛听一脸无辜地说道,“它自己说它想试试辣的味道,所以我就给它吃了根指天椒,我这里还有海南的黄灯笼椒呢,这个才是最辣的。”说到此,谛听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类似小灯笼的黄色辣椒,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丢进嘴里,面不改色地咀嚼一番,咽了下去。   “诶,好像有挺好吃的样子。”小魔鬼一号见谛听吃得津津有味,吧唧吧唧嘴,脸上的怒色渐渐消退,回味着刚才的味道,说道。   “什么叫挺好吃,是很好吃,非常好吃,特别的好吃。”谛听鄙夷地看了小魔鬼一号一眼,“那也是我们东方厉害的东西的一种。”   “我也要吃。”   “我也要吃。”   “给我来一个呗。”   小魔鬼二三四号见状,纷纷扑倒了谛听身上,上下其手,企图从他身上翻出几根很好吃的辣椒来。   于是在不断的惨叫声和赞美声中,天赋萝与阿波罗度过了一个不甚美好的下午。   晚餐是在房间里解决的,小魔鬼们将餐桌收拾干净上了三份洗干净切好的水果后便纷纷退下了,天赋萝拿起一块苹果送到嘴边,神色微微一动,迟迟没有张口咬下,她看了看渐渐西下的血色残阳,带着几分惬意地说道:“没来之前,我还以为魔界都是茹毛饮血的,却不想也是一个文明的世界。”   “嗯,我怕吃不习惯,特地跟祸斗去超市买了一箱老坛酸菜牛肉面带过来,还带了一瓶老干妈。”谛听一边往嘴里塞水果一边说道,即使嘴里包得满满的也不影响他口齿伶俐地说话,“带回去又麻烦,干脆到时候把这些送给小魔鬼们当做临别的礼物好了。”   “那这里的主人和几个魔王呢。”天赋萝问道。   “我跟他们又不熟,干嘛要给他们。”谛听瘪了瘪嘴,说道。   “哦,那就不给吧。”天赋萝回头对着空中的某个地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咬了一口苹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哎呀,被发现了。”某人看着幻境里的那张笑脸,眉头微微一挑。   “偷窥狂。”他的小伙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我这是暗中观察。”   “意思一样,最终还不是被人发现了。”   “喂喂喂,好歹我是魔界之主,给我点面子?”   “面子都是自己挣得。我说路西法,你不会是看上这个女人了吧?她与阿波罗的关系挺密切的,应该是一对伴侣。”   “只是觉得这女人挺有意思的。”   “对她有兴趣,那就见一见,挖墙脚的事情你撒旦大人又不是做不出来。”   “挖墙脚这么难听的词语怎么能用在我身上?”   “横刀夺爱?”   “我喜欢夺这个字。”   夜幕降临,位于顶楼的小套间里的众人也开始沉浸在各自的圈子里。谛听窝在沙发里背靠着蒙奇奇捧着平板电脑开始他一夜一刷的王者荣耀,阿波罗翻阅着一本在雅典的某间书店里淘到的原文小说,天赋萝盘腿坐在地上,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双击屏幕上熟悉的图标,不一会,伴随着婉转低沉的琴音,水墨画过后,出现了登陆页面。   阿波罗将视线从书本转移到天赋萝的电脑上,随口问道:“多少级了?”   “75。”天赋萝手指敲打着键盘,回答道。   “这么久了还没有满级?”阿波罗不由得一怔,“你的那几个队友都没有满级么?”   天赋萝脸一红,她盯着正在缓冲的界面,辩解道:“我没有经常在线,所以升级比较慢,她们有四个人已经满级出师了。”   “四个?我记得上次就看到你们五个人玩。”阿波罗回想着上次在新手村看到的那四个人,面带狐疑地问道,“你不会唯一的一个没满级吧?”   “没有啦。那五个人只有两个满级了,一个明教一个唐门。”天赋萝揉了揉鼻子,待界面缓冲完毕,她所操控的那个人物站在悬崖边上,前进一脚那就是失足跌落,她看了看键盘上的快捷键,左手覆上,右手握着鼠标。有些时候越是小心谨慎就越会马虎大意,这不,前一秒还提醒自己不要掉下去,后一秒就在左下角的对话框里跳出一句话:你已被天外来客杀死。   天赋萝瞪了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小萝莉,转头瞪着不好好看书净打扰她玩游戏的金发男子。   金发男子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膀,这纯属技术操作问题,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等小萝莉到了可以复活的时间,天赋萝连忙让她复活过来,并在原地打坐,迅速恢复体力法力生命力。   “还有谁满级了?”阿波罗问道。   “一个是霸刀,一个是纯阳。”天赋萝回答道。   “哦,我以前玩的也是道长。”阿波罗说道,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你拜师了么?”   “拜了纯阳为大师父。不过因为大师父是时差党经常碰不到,没法做一些师徒任务,所以后来就拜了明教的大师兄为二师父。”天赋萝操作着小萝莉先去找杂货商修理了一下因为无数次失足枉死或被NPC打死而损伤不少的装备,回答道。   “什么大师兄,二师父?”阿波罗被天赋萝的话弄得有些糊涂。   “就是拜大师父的大徒弟为二师父。”天赋萝解释道。   “为了传功?”   “呃……我们怎么会这么肤浅。”   阿波罗似笑非笑地瞥了天赋萝一眼,天赋萝一脸正直地回了阿波罗一眼,只见阿波罗半眯起眼眸说道:“你的小萝莉要被砍死了。”   “啊!”天赋萝一惊,连忙回头,小萝莉还没来得及举起双刀招架就被砍得一滴血都不剩。   这次复活的等待时间长达一分钟,等不及的天赋萝选择了返回营地休息,在迅速地恢复了体力法力生命力后,她又连跑带飞地冲向了任务点,看见怪就挥舞着双刀,却伤不着对方半分,很快地,左上角的血量又要见底了,她连忙操控着小萝莉,试图跑出怪物的包围圈,怎料仇恨值太高,小萝莉再次含恨战死。   这次复活的时间更长,天赋萝还是选择了返回营地休息,只是在恢复了三力后,她没有向方才那里冲过去,而是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没法给对方造成伤害。   快捷键上的几个技能还是那几个技能,她操作的手法还是原先的手法,既然两个都没有问题,那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心法切换了么?”   “对哦。”   天赋萝连忙打开技能栏,定睛一看,可不是么,拿着奶妈的心法去打架,除了被秒杀还是被秒杀,切换心法后,她又忙不迭地冲上了战场,半分钟后,她再次灰头土脸地出现在营地。   “装备换了么?”   “对哦。”   天赋萝又连忙打开装备栏,小萝莉穿着一身奶妈装,手上拿着两把治疗武器,连忙换上了冰心的装备,提着两把长剑冲了上去,两分钟后,浑身疲惫的小萝莉倒在了战场上。   “又死了。”天赋萝嘟囔道。   “看到了。”阿波罗点了点头。   “我去喊大师兄和二师姐来帮忙。”   “我来吧。”   天赋萝将电脑递给了阿波罗,起身坐在他身旁,只见他操控着小萝莉修复了装备武器后,马不停蹄地冲到了任务点,修长的手指轻巧地在键盘上飞舞,一波又一波的敌人虽然呈前仆后继的架势冲了上来,但依旧被小萝莉的那两把长剑砍得人仰马翻。   “你在你大师父那里排第三?”阿波罗一边操作着鼠标,一边问道。   “嗯。”天赋萝点了点头。   “也幸亏你排第三,要是排第二,就是名副其实的二师妹了。”   “二师姐已经名副其实了。”    ☆、第二十八章 咖啡与真相   两天,四十八小时,时间不长,但足够让75级的秀秀小萝莉满级出师从此闯荡江湖,足够让原本就是婴儿肥包子脸的谛听吃成大饼脸,足够让阿波罗翻完他手上那本从人界带来了小说。   在天赋萝一行人抵达魔界后的第三天,午餐后,天赋萝独自一人随贝利尔来到了位于二楼的会客室,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像,画像中的人依旧是那黑发黑眸、背生六翼的男子,她微微眯起双眸,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贝利尔。   一个小魔鬼分别放了两杯咖啡在两人面前,瞥了天赋萝一眼,立刻隐身不见,空气中的气流微微波动,随后归于平静。   “天狗大人,这几日招呼不周,不知道你们住的可习惯。”贝利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端起了面前的咖啡,小啜一口。   “怎么会招呼不到呢,贵界实在是太热情了,这三日连续不断地往我们住的小套间送东西,不会搬空了你们的库存吧。”小魔鬼们的热情全部体现在了谛听身上,天赋萝说道。   “噗……”贝利尔一口咖啡来不及咽下,全部喷了出来,深褐色的咖啡星星点点地落在茶几上,贝利尔打了一个响指,一个小魔鬼出现在半空中,当它看到眼前的场景时,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残局,又迅速端上两杯新的咖啡,临走时,又瞥了天赋萝一眼。   天赋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慢慢地咽下,没有说话。   贝利尔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沾在嘴角的咖啡,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百转千回。几个魔君的确向他告状,说是小魔鬼们把库房的零食都搬得七七八八,只留下几箱果冻,路西法也提到这几天送到他房间的水果种类少了许多。   短暂的静谧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贝利尔看着眼前低头垂眸的黑发女子,决定转移话题,他清了清嗓子,见她抬头看着自己,笑道:“那件事情我们已经查清楚,的确是我们魔界的人擅自前往东方人界,破坏你们人界的自然规律。撒旦大人知道后非常愤怒,命令我们立刻找到这个人,好给地藏王大人一个交代。”   天赋萝安静地听着。   “如今,这个人已经找到了。”贝利尔拍了两下手掌,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两个身形高大的魔鬼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金发魔鬼走了进来,只见那魔鬼被堵住了嘴,尖尖的耳朵上扎了两个洞,各自挂着一个银环,原本应该是刺啦啦的头发也变得软塌塌。   “是他?”天赋萝站起身。   “对。我们在他身上检测到东方人类的血迹。”   “DNA比对过?”   “这倒没有,天狗大人并没有向我们提供你们那边死者的血样不是。”贝利尔笑眯眯地说道。   “那倒是我的疏忽。”天赋萝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她走到金发魔鬼面前,盯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眸看了半响,突然粲然一笑,“贝利尔大人,在我们东方,每当抓到犯罪分子,都会验明正身,我想让谛听来看看是不是这个人破坏了我们三界的秩序。”   三界?贝利尔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当然可以。”他在心里擦了一把汗,当时与五位魔君讨论的时候,有人便提出桃代李僵,被他一票否决了,虽然说他也不相信东方地府的谛听真有路西法说的这么神奇,但有些东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在这上面栽了,那后面就不好玩了。   天赋萝若有所思地看了贝利尔一眼,意念传声给谛听,不一会,在小魔鬼的带领下,谛听出现在会客室,他左右看了看,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天赋萝。   天赋萝朝金发魔鬼努了努嘴,谛听了然地点了点头,他走到金发魔鬼面前,阖上双眸,屏住呼吸,会客室的空气一时有趋于凝结的架势,过了一会,谛听睁开眼睛,朝天赋萝点了点头。   天赋萝暗暗松了一口气,贝利尔也松了一口气,天赋萝看向贝利尔,得体的笑容挂在了脸上:“多谢贝利尔大人,我们确定是这个人了。”   “那就好。”   “好”好这个字的音刚刚落下,只见押送着金发魔鬼的其中一个大魔鬼抽出宝剑刺向了金发魔鬼的胸膛,绿色的血液四溅,来不及躲闪的谛听被喷的一身都是,金发魔鬼睁大血红色的眼眸看着众人,身体微微一软,倒在了地上。   谛听顾不上擦去身上的血液,连忙蹲下查探这魔鬼的生命迹象,脸色越来越暗,最终他看向天赋萝,摇了摇头。   自从大魔鬼拔剑之际,天赋萝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她冷冷地看着笑容依旧的贝利尔:“贝利尔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确定是凶手,那就要处决。”贝利尔笑容可掬。   “受害者不知道受害原因,施害者就这么被处决了,贵界还真是不遵守规矩。”   “规矩对于我们魔界来说,算不上什么,想遵守便遵守,不想遵守那就作罢。”   天赋萝抬手一挥,金发魔鬼的尸体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一滩绿色的血液。   “天狗大人这又是什么意思?”贝利尔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查明真相。”   “可他已经死了。”   “尸体也会说话。”   “你们东方不是有句话,叫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吗?”   “在我眼里,他目前是凶手,不是死者,而且贝利尔大人也说了,这是我们东方的规矩,而不是西方的规矩。”天赋萝面无表情地说道。   贝利尔一脸沉静地看着天赋萝,天赋萝面容冷峻地回望着贝利尔,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眼神不知道激战了多少回合,最终贝利尔败下阵来,这个女人真的不太好对付。   “这是在他身上搜到的东西。”贝利尔的手上多了一个纸箱,递给了天赋萝。   天赋萝并没有伸手接过箱子,轻笑一声,说道:“东西还是算了,我怕动过手脚查不到事情的真相。”   “……”   “贝利尔大人,这几日多谢你的款待。谛听,我们走。”   出了会客厅,站在二楼的楼道上,天赋萝盯着不远处的那副巨幅画像,扯了扯嘴角,领着擦干净身上血渍的谛听下到一楼,叫上百无聊赖地靠着栏杆翻着书的阿波罗:“回去吧。”   “办完了?”阿波罗抬眸看向天赋萝,只见她面色微沉,谛听身上隐隐散发出魔鬼的血液的气息,碧眸微微一眯,“出了意外?”   “回去再说。”   “好。”   三人沿着红色的地毯朝大门口走去,一群手持刀叉剑戟的小魔鬼围了上来。   “你们离开可以。”   “但阿波罗必须留下。”   “没错没错。”   “哦?”天赋萝站定脚步,眉头微微一挑,“凭什么?”   “太阳神大人好不容易到我们魔界来做客,就这么让他离去我们不好向上面的领导交代?”为首的小魔鬼叫道。   “那如果我不答应呢。”天赋萝抬起下巴,将欲出头的谛听扯到身后,狭长的凤眸看着对方。   “那可就容不得你了。”   “说不定你也得留下来。”   “杀了他们。”有人已经拔出了长剑。   “对对对。”   天赋萝轻笑一声,双手环在胸前,凤眸一扫:“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就凭你的本事能打得过几个?”不等对方开口,天赋萝继续说道,“西方的太阳神如今是我的男朋友,未来会成为我的丈夫,你们确定现在就要与整个东方神界为敌?或者说,整个东方。”   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天狗大人误会了。”这个时候,作为和事佬,贝利尔再次出场。   “误会?”   “魔界从来无意与东方神界或者整个东方为敌,只是冥王与我主撒旦大人昔日定下的规矩,凡是神界来人都要留下做客几日方能离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撒旦大人定下的规矩,不敢擅自改动。”   “听说西方魔界的人是最不喜欢遵守规矩的了,贝利尔大人的这番话倒是让我开了眼界。”天妇罗嗤笑一声。   “……”贝利尔一时无言以对,看吧,现世报来了,自己挖的坑被人逮着了,即使被打脸也要跳下去。   天赋萝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带着几分疏离地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小魔鬼连跌带撞地一路小跑过来,在男人耳边低语几句,男人眉头微微一皱,飞快地瞥了天赋萝一眼,用他们自己的语言问了一句,小魔鬼重重地点了点头,男人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他抬眸看向天赋萝,脸上的笑容变得几分诡异:“天狗大人,我主同意让太阳神与你一同离开。”   “好。”懒得去理会贝利尔笑容背后的含义,天赋萝点了点头。   “……”这女人!男人气结,居然连一声谢都不肯多说。但转念一想,她为何要说这声谢,路西法大人……   “劳烦魔君代我向撒旦大人道声谢。”天赋萝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意味深长地说道,“多谢他大义灭亲之举,地藏王大人定会牢记在心。”   “……一定带到。”男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有缘,再见。”天赋萝挥了挥衣袖,没带走魔界的一丝云彩。   看着天赋萝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男人抬手揉了揉有些发发胀的眉心:“我可不想再见你。”   “贝利尔大人。”小魔鬼轻唤一声。   “我去见撒旦大人。”贝利尔抬手一挥,他的身形在大殿消失。   “他们已经走了。”贝利尔夺过黑发男子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坐在了黑发男子的旁边,说道。   “看到了。”黑发男子丝毫不在意贝利尔的举动,重新拿起一个酒杯,倒了半杯红酒,端在手里,轻轻地晃了晃,酒红色的液体沿着透明的杯壁划下一个优美的弧线,微微抿了一口,不再说话。   “你在为没有遵守与冥王大人的约定而后悔?”贝利尔揣摩着男子的内心。   “与哈迪斯的约定?”黑发男子嗤笑一声,“那个约定,我想遵守便遵守,不想遵守就如同一张废纸,我们魔界的人嘛,什么时候这么遵守规定了。”   贝利尔一脸漠然地看着黑发男子。   “只是没想到她真的有男朋友了,还是神界的人。”黑发男子有些苦恼,不一会,他眉头舒展开来,“不过越是有挑战性我越喜欢。”   贝利尔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黑发男子。   没得救了,鉴定完毕。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弥补周日的遗忘 ☆、第二十九章 减肥与婚礼   事情的发展出乎天赋萝的预料,离开魔界,天赋萝并没有采取正常的途径返回东方,而是让阿波罗与谛听带着自己的替身通过飞机返航,而她自己则是运用神通瞬间转移,出现在傅延罗的侦探所。   霍豆和小黑猫正在讨论穿什么样的礼服出席精卫与熬亥的婚礼,只感觉大厅上空的空气波动得有些厉害,尚未等两人回过神来,一道白光闪过,随即又是一阵风刮过,然后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棕红色的哈士奇从傅延罗的办公室跑了出来,透过半掩着的房门,霍豆和小黑猫清晰地看见原本此时应该在希腊的天赋萝站在傅延罗面前,从背影看来,是有些风尘仆仆。他们还想看清楚一点,没想到这个时候门关上了。   傅延罗脸色凝重地看着被天赋萝丢在沙发上的尸体,胸口处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灰白的面孔昭示着它的生命力已经为零,   “查探他的神识。”天赋萝冲着傅延罗喊了一声,她能查探生灵,但逝者,只有地府的王者才能做到。   傅延罗没有细问缘由,抬手抚向顶着一头金色乱发的脑袋,手心里释放着白色的光芒,只见几个黑色的小圆点从眉心中挤了出来,几番冲撞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落进傅延罗制造出来的束缚中。   “没了?”天赋萝见没有了后续的小黑点,诧异地叫了一声。   傅延罗摇了摇头,招来一个小玻璃瓶,打开橡木塞,将收集到的小黑点丢了进去:“人尽灯枯,魂飞魄散,无论东方还是西方,三界已经没有了他的存在。”   “莫非是因为那把剑?”天赋萝皱了皱眉头,脑海中回想着那把刺入这具尸体胸口时的那把剑,长三尺余,通体黑色,剑柄处镶嵌着一个红宝石,剑身上并没有什么繁冗的花纹,只有中间一个凹槽从剑柄延至剑尖。   “想起什么了?”过了许久,傅延罗开口问道。   “没有。”天赋萝摇了摇头,抬起头,只见那具尸体笼罩在一片火海中,渐渐扭曲,发黑,最后化作一股青烟,从那扇大开的窗户飞了出去,消散在空气中。   傅延罗抛了抛手中的小玻璃瓶,随后握在手中转动着看了看,问道:“他就是那个小喽啰?”   “对。”天赋萝抬手一挥,办公室换了一张沙发,她一屁股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杀人灭口?”   “对,没来得及制止,人在我面前被杀的。”   “如果能本本分分地把人交给你,那我还得怀疑这人的真假。”   “你早就知道?”   “魔界嘛,花花肠子多,每个魔君都鸡贼的很,尤其是他们的头头。”   “你是说路西法?”   “你见过了?”傅延罗坐在桌子上,翘起二郎腿,眉头一挑问道。   “跟真人见过一面,画像见了好几次。”天赋萝将杯中的茶饮尽,说道,“也被暗中窥视了两次。”   “呵呵,他这喜欢偷窥人的爱好还是没有改。”傅延罗轻笑一声,“没被他盯上吧?”   “盯上?盯上是什么意思?他还在窥视我?”天赋萝回头看了看半空,并没有背后灵的感觉。   “如果他能在我这里窥视人,那本事可不小。”傅延罗继续转动着手中的玻璃瓶,笑道,“我只是想说,小天天,你是路西法的菜。”   “什么菜?”   “不好说,可能是大白菜,可能是西洋菜,又估计油麦菜。”   天赋萝死死地盯着傅延罗那张欠收拾的脸,随即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玻璃瓶上:“那里也没有可用的信息么?”   “也是有一点的。”傅延罗点了点头。   “是什么?”天赋萝精神一震。   “比如,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   “……”   两天后,阿波罗与谛听带着天赋萝的替身回到S市,在他们踏进侦探所的那一刻,替身消失了,绕过侦探所门口的大屏风,阿波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屏风旁的玻璃柜,只见中间靠右那对憨态可掬的喜娃娃尾指处的红线已经连在了一起,据说这是一对情侣喜结连理的意思,他回想起离开魔界前天赋萝对那些小魔鬼们说的话,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啊,有好吃的。”谛听见霍豆与小黑猫难得关系融洽地凑在一块啃雪糕煲电视剧,他们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几包薯片,欢快地叫了一声,冲了上去,却被天赋萝拦住了下一步动作,他委屈地唤了一声,“天姐。”   “不许吃。”天赋萝咬了一口甜筒,眉头一抬,说道。   “为什么?”谛听愈发地委屈了。   “我擦咧,谛听,你去了一趟魔界,怎么胖成一只猪回来了?”霍豆看着谛听的大饼脸,吓得手中的雪糕都差点掉在身上。   谛听闻言,对霍豆怒目而视。   “喵了个咪的,估计是经历了什么不该经历的折磨。”小黑猫笑道。   谛听闻言,转而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了小黑猫。   小黑猫耸了耸肩,继续咬着雪糕看着电视。   “小谛听哪,敌人的糖衣炮弹果然是太过强大了。”傅延罗抬手拍了拍谛听的肩膀,转身朝阿波罗打了个招呼,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憨豆一脸嫌恶地瞥了谛听一眼,摇了摇尾巴,扭着大屁股跟在傅延罗身后钻进了办公室,而坐在憨豆身上终于改名叫甜筒的大仓鼠在进门前还冲他做了个鬼脸。   “天姐……”见众人都嫌弃他,谛听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天赋萝朝阿波罗丢了一个甜筒,阿波罗伸手接过,定睛一看外包装,嘴角微微一抽,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味道还不赖。   “天姐……”谛听见状,更难过了。   天赋萝在空中一抓,一套样式简洁的黑色西服拎在手上,丢给了谛听,神色淡淡地说道:“在精卫的婚礼开始前,把自己得体地塞进这套衣服里。”   谛听接过衣服,低头看了看微微有些鼓起的小肚子,懊恼地点了点头,沮丧地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众人,没有再说话。   “把衣服改改也是可以的。”阿波罗咬着与自己同名的甜筒,走到站在窗边的天赋萝身旁,低声说道。   “他的身份是地府的神兽。”天赋萝依旧神色淡淡地说道。   阿波罗微微一怔。   “该有的自律,他必须有。”天赋萝继续说道。   “……嗯。”   在精卫的婚礼的前一天,谛听终于将自己完美地塞进了那套西装里,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拍了拍脸颊,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还是包子脸最适合他。   发鸠山的东山山脚下有一汪清泉,清澈透亮的泉水倾泻而出,由西往东流去,所至之处,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葱葱绿绿,泉边立着一座宏大的庙宇,平日里人迹罕至,此时却是人声鼎沸,两扇木门上贴着大大的红色喜字,庙宇四周苍翠的树木都挂上了红色的绸缎。   栖息在山里的小妖怪们纷纷带着贺礼上门,谛听、霍豆与姬萧也勉强担起了迎送宾客的职责,被傅延罗从地府招上来的十几个青牙小鬼端着茶盘果盘在庙宇的正厅里穿梭,为了来贺的小妖怪们自在些,天赋萝等人自然是躲进了新嫁娘的闺房,而傅延罗和阿波罗等人则跑到了山神庙,与发鸠山那不知道已经多少岁的白胡子老山神闲聊起来。   江精卫穿着大红色的嫁衣端坐在梳妆台前,一头青丝挽起,精美的凤冠戴在头上,凤冠前是由东海珍珠穿成的额帘,额帘轻轻拨开,挂在凤冠两边的凤尾上,眉心处的梅花绽放得格外灿烂,她纤细的手腕上系着一条白色的丝巾,除此以外,再也没有任何饰物,她抬手抚向百褶裙上龙凤呈祥的图案,当手指划过金龙的眼睛时,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喵了个咪的,你们的大红嫁衣太好看了。”小黑猫化作人身,碧幽幽的眼睛里释放出羡慕的光芒,“我们那边都是白色。”   “红色为喜庆,白色为纯洁,各有各的美。”云藤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   “唔,照你这么一说,我们的白无垢……咳,白色礼服也不错。”小黑猫想伸手去摸江精卫头上那顶凤冠的珍珠,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缩了回来。   天赋萝若有所思地看了小黑猫一眼,没有说话。   小黑猫自知说漏了嘴,捧着一杯茶水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妖来妖往,青牙小鬼穿梭在妖群中。   天空一团红云缓缓落下,喜乐声响起,江精卫有些紧张地抓了抓裙子,奚米露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裙子上留下一条明显的折痕,天赋萝见状,抬手一挥,折痕消失不见,云藤拿过一条喜帕,盖在了凤冠上,遮住了那张俏丽的脸蛋。   “东海大太子敖子前来迎亲。”江精卫没有兄弟,便由霍豆将她背上喜轿,此时黑发少年站在门外问道。   “走吧。”天赋萝轻声道,搀起江精卫缓缓地往门口走去。   “我……有点想去洗手间。”喜帕下传来江精卫的声音。   “忍着。”房间里的四个女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可是……”江精卫的声音有点小委屈。   “没有可是。”作为主要送嫁人的天赋萝沉声驳回了江精卫的控诉。   “精卫亲今天没有吃什么汤汤水水的东西呀。”云藤在回忆从早上三点起床后到现在江精卫所吃过的食物。   “不关食物的事情,精卫只是紧张而已,紧张导致了膀胱给出不恰当的反应。”奚米露从生理学的角度来分析江精卫会出现这种反应的原因。   “喵了个咪的,你一定要忍着,否则就会成为第一个在婚礼上尿裤子的新娘。”小黑猫道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哦。”江精卫应了一声,一边在心里默念忍字经,一边在天赋萝的搀扶下走向门口。   “吱呀”一声,门开了,隔着喜帕,江精卫知道,她的新生活就这样开启了。    ☆、第三十章 孙行者与赛东坡   作为西海龙王最小的儿子,以及四海之中最小的龙崽子,敖亥的婚礼比他头上十一个哥哥姐姐隆重得多,天界的玉帝和地府的地藏王均来观礼,更别说其他神仙,即使是西方佛界,如来佛祖也派来了他座下的金翅大鹏明王送来贺礼,西海龙王顿时觉得倍有面子,其余三海龙王也是与有荣焉。   高兴之余,西海龙王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大儿子:“敖辰,那个事你可有跟敖亥交代?”   被父亲的问话弄得一头雾水的西海大太子敖辰盯着自己老爹:“父王,什么事情要向小弟交代。”   “就是那事。”老龙王面孔有些泛红。   父亲脸上的不寻常反应让敖辰和敖申互相看了一眼,顿时明白。   敖辰握着妻子的手,指着敖申说:“二妹跟小弟的关系比较好,我让她去说了。”   “我让小白去告诉小弟晚上该做点啥。”敖申指了指一旁的丈夫,说道,“毕竟小弟是男人,由小白去讲更合适些,”   小白是敖申的丈夫,全名敖白,是一条井龙王,两人在两千多年前结了婚,至今都没有传出怀孕的消息,就连谣言都没有一个,这是西海龙王最为懊恼的地方,当老龙王听说是敖白去教导熬亥,顿时怒视着这对不靠谱的兄妹,隔了半响,他低下了头,这种事情他又豁不出这张老脸,唯有祈求女方那边能有人好好地教导一下,听说那边有两对夫妻都是一结婚就怀了孩子的。   金碧辉煌的西海龙宫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景象,喜轿停在了宫门口,敖亥遵循着古礼将江精卫从轿子里牵了出来,将红绸的一端塞进了她的手里,牵着她走进宫门,走进行礼的大殿,天赋萝等人紧跟其后。   大殿里人声鼎沸,神仙们互相寒暄,当他们看见一对身穿喜袍的新人走进来,瞬间停止了话题交流,角落里的西海乐队奏起了欢快的乐曲。一个头戴行者帽,身穿淡黄色僧衣的毛脸和尚朝正准备找个位置坐着观礼的天赋萝招了招手,天赋萝眼睛一亮,朝玉帝行过礼,向霍豆与谛听交代几句,跟阿波罗打了一声招呼后,朝那毛脸和尚走了过去。   “老孙以为你不来了。”待天赋萝坐下与同桌的人打了招呼后,毛脸和尚压低嗓门问道,“好几个人都想过来跟俺一起坐,被俺给打发了。”   “就连我,大圣也只让我坐他的右手边。”坐在毛脸和尚另一边的哪吒有些不舒服扯了扯衬衣的领子。   “不是说金翅大鹏明王来么?怎么大圣也过来了。”这毛脸和尚正是当年与天宫结下了不解情缘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天赋萝看了看四周,在主桌上发现了金翅大鹏明王的身影。   “老龙王单独给俺老孙发了个帖子,所以今天早上的佛会散了后,俺就跟那只大鸟一起来了。”孙悟空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老龙王这酒席置办的不错,俺偷偷去厨房看了一眼,各种稀奇的山珍。还有这酒,据说是向玉帝老儿买的,下了血本。”   “你要是在龙王的餐桌上看到海味,那才叫豁了命呢。”天赋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眉头微微一挑,“琼浆?看来老龙王的确是下了血本。”   “我还是觉得阎罗王,哦,现在是地藏王,他的那坛桃花酿好喝。”哪吒没有动面前的酒杯,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台上口若悬河的主婚人。   “桃花酿,应该绝迹了。”天赋萝抓了一小把瓜子放在手边,一边嗑,一边说道。   “酿那种酒,是要看心情的。”孙悟空挠了挠脸,说道,“地藏王的心情不同了,酿出来的酒就不会好喝。”   天赋萝笑了笑,没有说话。   “诶,俺听说前些日子你跟那个什么西方的太阳神好上了?”孙悟空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   天赋萝嗑瓜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她转过头看着眼前两人,眸光微微一转,落在了哪吒身上,手里拨了一颗瓜子丢进嘴里,嘎嘣一声,哪吒连忙摆手:“不是我说的,我可没有这么八卦。”   “是么?”天赋萝凉凉地问了一句。   “天姐,我敢以我父亲的玲珑宝塔来作担保。”哪吒忙说道。   “哎呀,你别管谁说的,反正你告诉俺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孙悟空出来打圆场,解了哪吒的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天赋萝反问道。   “不是的话,那就算了。”孙悟空抓了抓手上的毛,笑嘻嘻地说道,“如果是的话,俺老孙想见见他。”   “大圣,我敢打包票绝对是真的,人家今天都跟着天姐一块来参加敖亥和江精卫的婚礼了。”哪吒朝阿波罗坐的方向努了努嘴。   孙悟空朝哪吒努嘴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金发男子与祸斗、谛听等人坐在一块,他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会来个西方的神仙,还以为是老龙王请的那个西方的海神,叫什么赛东坡的,是叫这个名字吧。”   “好像是的。”哪吒想了想,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不是赛东坡呀……”   “西方的海神叫波塞冬。”实在是受不了这两没有文化的人,天赋萝朝金色的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后,纠正道。   “我就说嘛,堂堂一个西方的神仙怎么可能取个名字要跟我们东方的苏东坡相比较呢。”孙悟空也抓了一把瓜子嘎嘣嘎嘣地嗑了起来,“不过说起这苏东坡,俺就想起了东坡肉,那一口肥而不腻呀。。”   “大圣,和尚是不能吃荤的。”哪吒也加入了嗑瓜子的阵营。   “东坡肉穿俺老孙肠中过,如来佛在俺老孙心中坐。不碍事不碍事。”孙悟空挥了挥手。   见两人将话题带往了其他方向,天赋萝乐得自在地继续嗑瓜子。   “大圣,我们刚才好像是在问天姐对象的事情。”哪吒终于想起他们最初讨论的话题,连忙打住了孙悟空从东坡肉到西湖醋鱼的探讨。   “哦,对。”孙悟空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坐在不远处的金发男子身上,“让老孙见见他吧。上回他去参加王母的蟠桃宴,俺刚好花果山有事没空参加,所以没见着,听嫦娥仙子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这话让八戒听了郁闷了好一阵子。”   天赋萝没有说话,台上的新人拜过堂后回休息间换敬酒的礼服,台上的两张木椅撤下,面色红润的西海龙王笑呵呵地走到台下,坐到主桌。   “让俺见见,给你把把关。”孙悟空继续说道,“俺老孙的火眼金睛那可不是吹得,是好是坏,一眼给你看出来。”   “待喜宴结束后再让他过来吧。”天赋萝拗不过孙悟空,唯有同意。   “哪吒,想几个法子,一会咱俩好好地考察考察他。”孙悟空得意地一笑。   “……。”天赋萝无奈地看了摩拳擦掌的孙悟空和开动脑筋的哪吒一眼,不再说话。   精美的菜肴陆陆续续地开始上了,一只烤得金黄的乳猪端了上来,放在桌子的正中间,孙悟空夹了一块烤得酥脆的皮,蘸了蘸酱料,放到面前端详了一分钟,随即放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幸亏八戒没来,否则他会下不了口,白白浪费了这道美食。”   天赋萝看着俨然化身为一位美食家的齐天大圣,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碗碗炖得粘稠的燕窝端了上来,孙悟空端起碗,舀了一勺,端详了一分钟,随即放进口中,慢慢地品道:“也不知那大鸟吃不吃它同类的嘴里吐出来的唾沫。”   就这样,上一道菜,孙悟空评论一道,直至敖亥与江精卫端着酒杯走到了他们这一桌,众人纷纷起身,端起酒杯,两个新人的脸颊被酒精染上了一片绯红。   “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一条小龙,转眼间就娶媳妇儿了。”孙悟空感叹道,“娶了媳妇儿以后就要会疼媳妇儿,不能让媳妇儿受委屈。”   “嗯,我知道了。谢谢大圣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敖亥握着江精卫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用谢不用谢,俺和几个老龙王也是几千年的交情了。”孙悟空放下酒杯,笑嘻嘻地说道。   敖亥与江精卫携手去了下一桌,众人坐下继续喝酒吃菜。   孙悟空夹了一块东坡肉放进口中,慢慢咀嚼一番咽落腹中,转头看着天赋萝,说道:“老傅那里遇到难题了?”   “有点棘手。”天赋萝吃了一口青菜,说道。   “能让老傅觉得棘手的事情很少啊。”孙悟空眉头微微皱了皱,“需要老孙帮忙么?”   “如果需要,他会直接找你的。”天赋萝说道。   “那倒是。”孙悟空舒展眉头,嘿然一笑,“轻易向俺老孙求助,会让他这地藏王没面子的。”   “他一向不要脸的,哪来什么面子可言。”   坐在主桌当事人打了一个喷嚏,身旁的玉帝一脸嫌恶地看着他,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碗。    ☆、第三十一章 考察与红豆   酒足饭饱,喜宴也散了,众位神仙纷纷告辞离去,孙悟空与哪吒借着尿遁与他们分开,待殿外的人散了不少后,两人才现身,没过多久,天赋萝一行人也走了出来,见站在不远处的孙悟空与哪吒,天赋萝轻叹一口气,在阿波罗耳边解释一番,阿波罗点了点头,两人十指相扣,朝孙悟空走去,而傅延罗等人则留在原处等候。   孙悟空半眯着眼睛看着那握在一起的手,抬起眼皮,一双火眼金睛看着站在面前面容俊美、嘴角含笑的金发男子,心中暗道,难怪嫦娥会称他为美男子,长相确实难得,比八戒要俊一百倍。   在孙悟空打量阿波罗的同时,阿波罗也在观察眼前这位虽然早已成佛但是总被人称呼以前名号的猴子,一身行者的装扮,脸上毛发厚重,鼻梁并不挺,嘴唇有些薄,但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仿若能看透人心。   “咳,大圣,这是我男朋友阿波罗。”天赋萝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介绍道,“阿波罗,这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你好。”一只修长的手与一只毛茸茸的手握在了一处,迟迟没有分开。两人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从阿波罗手背上冒出的青筋,天赋萝知道这两人正在比谁的手劲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松开手,天赋萝清晰地看见阿波罗的手背上四个红红的手指印,如果孙悟空的手上没有毛发遮挡,想必也没啥区别。   两个男人惺惺相惜地相视一笑,天赋萝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机会跟俺老孙切磋切磋?”   “乐意之至。”   “阿天这姑娘很不错的,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扛得了煤气罐打得了小魔王,能文能武,动静皆宜。”孙悟空夸起自己人来也是不留余力的。   “厨房我来进,煤气罐我来扛,小魔王我来打,她只要负责美就好了。”阿波罗笑道。   “不错不错,我就说你很不错,哪吒这小子非说要考察一下你。”孙悟空将所有的问题推到了哪吒身上,仿佛最初那个摩拳擦掌地说要好好考察一下阿波罗的不是他。   哪吒瞠目结舌地看着孙悟空,他怎么躺着也中枪了。   天赋萝抬手抚了抚额头。   “考察我?怎么考察?”阿波罗转头看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哪吒。   “嘿,哪吒,你不是说有几道题想问问阿波罗么?”孙悟空抬手戳了戳哪吒的胳膊,朝他挤了挤眼睛。   哪吒唯有配合地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在网上看到了几道关于情侣之间的题目,总想实践一下,这不刚好碰到了天姐和阿波罗先生嘛,不介意我问吧?”   “不介意。”阿波罗眉头一挑,说道。   “如果天姐和您父亲掉进水里,您会先救谁?”一道风靡了网络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题目从哪吒的嘴里问了出来。   “阿天是我的人,自然是我去救。至于我父亲,他子女众多,救他的人也不差我一个。”阿波罗宠溺地看了天赋萝一眼,回答道。   孙悟空撇头看向哪吒,示意他出第二道题。   哪吒扯了扯领带,问道:“那你的前任女朋友漂亮还是天姐漂亮?”   “此刻在我眼里,阿天最漂亮。”   “你们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哪吒继续问道。   天赋萝脸不由得一红,她瞪了哪吒一眼,小伙子抬眸看向了其他地方。   阿波罗看了一眼面色微赧的天赋萝,一只手搂过她的腰肢,迫使她转身看着自己,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随后回答道:“就是刚才。”   没有恋爱经验的哪吒同学看着将脸埋进阿波罗肩窝里的天赋萝,再次瞠目结舌,而虽然同样没有恋爱经验但身边的人都曾经在婚姻的围城里呆过或者有过暗恋对象,所以孙悟空的反应倒也没有哪吒那么强烈,他抬手抓了抓脑袋,那顶行者帽被他挠得有些皱巴。   “还有什么问题么?”阿波罗一脸坦然地问道,仿佛方才偷香的那个人不是他。   “咳……没……没有了。”回过神来的哪吒有些结巴地说道。   “总算理解单身狗的感受了。”孙悟空砸吧砸吧嘴,说道。   婚礼的第三天,是江精卫归宁的日子,也是云藤回青丘的日子。   天空有些阴沉,却没有半点下雨的迹象,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海腥味。   入户小花园里充满了夏天的气息,郁郁葱葱的桃树旁那排竹架上爬满了绿意盎然的葡萄藤,葡萄早已成熟,被此间的主人拿去酿酒,葡萄藤架下摆放着一套竹藤桌椅,而花朵点缀着枝头的白玉兰旁则是一片美国玫瑰和中国月季融合默契的花丛,虽然过了花季,但墨绿色的叶子依旧充满生机。别墅前的小花坛那排矮小淡黄色的桂花依旧怒放着,淡雅的清香钻入鼻间,小花坛正对面靠墙边那条瘦长瘦长的方形土地,栽满了绿油油的青葱、蒜苗,而那几株辣椒树上已是硕果累累。   一张长形方桌摆放在院子中间,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主人与客人们分坐在长桌两侧,相谈甚欢。   “我以为小藤酱会再呆两天呢。”初为人妇的江精卫拢了拢头发,有些不舍地说道。   “姐姐让我早些回去。”云藤笑道,“我也很久没有回青丘了,也想早几天回去看看,精卫姐到时候可以和敖亥亲到青丘来探望我们,顺便旅游一下。”   “诶,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要不我们跟着你们一起去青丘算了,蜜月旅行还没有决定去哪里呢。你说呢,小呆龙?”江精卫闻言眼睛一亮,转头看向丈夫。   敖亥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出门前,父王交代下午日落前一定要归家。”虽然他认同媳妇儿的意见,但是父亲与他交代的东西更为重要,“要不,我们明天再去青丘?”媳妇儿也不能委屈了。   “好,听你的。”在外面,一定要维护丈夫的尊严,江精卫点了点头。   天赋萝看着这对可爱的小夫妻,不由得抿嘴笑了笑。   “小萝酱什么时候和波罗酱结婚呀?”话头一转,江精卫看向了天赋萝。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催婚,天赋萝神色一僵,转头看了看坐在身旁的阿波罗,只见阿波罗笑眯眯地看着她,并没有丝毫替她解围的意思,她抿了抿嘴,思索片刻,说道:“我还想享受一下恋爱的感觉。”   “我尊重她的意见。”阿波罗抬手摸了摸天赋萝那头黑亮的长发,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天姐和波罗哥他们两个没有这么快生猴子的。”谛听咬了一口西瓜,说道,“我好想快点当舅舅,可是天姐和波罗哥又没有这么快结婚,结了婚他们才可以合法地生猴子,不过没结婚好像也可以生猴子,龙牙哥哥说从法律上来讲这叫非婚生子女,不过也是子女,也是有一样的继承权……”   刚刚营造出来的撒狗粮环节就被谛听这么一长串话给破坏了。   天赋萝捻起盘子里的一颗瓜子丢了过去,喋喋不休的谛听总算闭上了嘴巴继续啃西瓜。   霍豆幸灾乐祸地看着弟弟。   将女儿哄睡着的奚米露和小蝙蝠从别墅里走了出来,正巧听到了谛听的这番话,奚米露说道:“谛听先生这番话说得也有道理,结不结婚跟生不生孩子是两码事,没有任何冲突。”   “那是说我可以当舅……哎哟。”谛听单手捂着额头,叫了一声,只见一根皇帝蕉掉在他面前。   “下次过去的就是榴莲。”天赋萝淡淡地说道,但是微红的耳廓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舅舅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奚米露抬手拍了拍谛听的肩膀,说道。   谛听将啃干净的西瓜皮放到垃圾篓里,剥开皇帝蕉的皮,面带悲愤地将奶白色的香蕉一口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化作人形的小黑猫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有些魂不守舍地吃着面前的水果,直至放进口中才发现皇帝蕉的皮没有剥去,傅延罗看在眼里,并没有出声询问。在他的概念里,别人不想说的秘密,他也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去刨根问底。   一道声音从围墙外隐隐传来。   小黑猫身体微微一颤。   傅延罗依旧喝着杯中的果汁。   天赋萝不由得一怔,她不动声色地瞥了围墙一眼,没有说话。   那道声音愈发响亮,院子里的众人停止了交谈,侧耳倾听。   声音继续响起。   “红……红什么?这个好像是日语。”近两年在奚米露的带领下,对日本动漫产生了浓厚兴趣的江精卫说道。   傅延罗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杯,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红豆。”小黑猫突然站起身,开口说道,“是在叫我,我的真实名字叫红豆。”   傅延罗看向自称是红豆的小黑猫,依旧没有说话。   “它是我的同伴,来找我的。”在傅延罗的注视下,红豆低下头,有些局促地抠了抠手心。   “声音能突破我设下的结界,本事倒也不小。”傅延罗终于开口了。   “我们是日本贺茂家族的守护兽,我的真身是猫又,它是彭侯。”红豆抬头看着傅延罗,碧幽幽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祈求,“尊敬的地藏王大人,能请您放它进来么?”   此时,那道声音再度响起,换成了众人都能听懂的汉语,虽然有些不流利:“红豆红豆,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一下呗。家里出事了,离家出走的孩子也该回家了。大人们不会嫌弃你头发没了,尾巴秃了的。临走前,山兔交给我一顶兔毛帽子,我也给你带来了。”   这家伙话唠的程度与谛听有得一拼。   “你再不出来……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把靖彦托我带给你的红豆包吃了,就着和彦大人送给地藏王那坛百年清酒。”聒噪的声音没有停歇,还带了几分威胁之意。   傅延罗眉头一挑,抬手一挥,空气微微波动,一白发少年“哎哟”一声从围墙的墙头上掉了下来,四仰八叉地趴在那月季花从中,过了一会,少年仰起头看向众人:“哟,大家好啊。哎呀,还有几个美女……”话音未落,少年手脚并用地从月季花从中爬了出来,拍了拍站在衣服上的泥土,摘去发间的枯叶,一个简单的法术让自己恢复了原本的得体,一只手绅士十足地放在胸前,鞠了一躬:“嘿,美丽的女士们,我是矢卡,非常荣幸为你们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们服务么?”    ☆、楔子 红豆相思   大雪染白了京都,一袭红衣的少女赤足坐在院子里那棵古老的樱花树上眺望远方,小腿微微摇晃,枝桠上的积雪“吧嗒”一声跌落在地上,很快便与原本的雪融为一体,少女轻轻地哈了一口气,白雾从檀口中飘了出来,渐渐地消散在空中。   “红豆红豆,这是雅子夫人做的红豆包,刚刚蒸好我就拿了两个出来。”一白发少年从走廊上冲了下来,献宝似得跑到树下,一个轻盈的跳跃,坐到少女身旁,将手中那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悉数塞进了少女手里。   少女眼睛一亮,接过包子,顾不得烫,便咬了一口,却没有发现红豆馅,她一脸狐疑地看了少年一眼,又咬了一口,还是没有,此时手上的包子也就剩最后一口了,她碧幽幽的眼眸微微一眯:“矢卡,你最好解释一下。”   “这是红……豆包呀。红色的,豆面做的。”矢卡指着红豆手中的红色包子笑嘻嘻地说道,“家里的面粉没有了,平日里往家里送食材的人因为大雪出不了门,所以雅子夫人就用豆面做了包子,我特意让她给你放了点红糖浆。怎么样,够甜吧。”   红豆将最后一口豆包丢进嘴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矢卡,矢卡笑眯眯地将红豆手上另一个红色豆包拿走,温度早已没有最初的滚烫,他大嘴一张,包子顿时没了一大半,红豆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不是说给我的吗?”   “刚刚很烫,我让你帮我拿一下而已,你自己的那个不是已经吃了么?”矢卡想了想,把咬了一半留下牙印的豆包递了上去,“要不我这半个给你?”   “不要。”红豆一脸嫌弃地瞥了半个豆包一眼,将脸转向了他处。   “嘿嘿……”白发少年嘿然一笑,迅速解决了手上的豆包,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我就知道你不吃。”   “谁要吃你的口水。”红豆抬手就是一掌。   矢卡身手敏捷地躲过,纵身一跃,跳到了另一根树杈上,原本被积雪压弯的树杈承受不住突然的重量,枝桠微微一颤,一团白雪轰然而下,来不及躲避的红豆被砸了个正着。   “矢……卡。”被砸中的红衣少女咬牙切齿地说道。   “自己应变能力不行,怪我咯。”矢卡连跃几下,积雪接二连三地砸了下来。   或许是受够了少年的闹腾,老树发了脾气,枝桠微微一弯,白发少年没有站稳,脚下一滑,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跌落下来,眼见就要落到积雪里,只见他抬手虚空一撑,空中转体九十度,双脚着地,安全着陆,此时被殃及的红豆也被老树抖了下来,眼疾手快的矢卡伸手接住自由落体的少女。   在将少女放到雪地上时,矢卡瘪了瘪嘴:“红豆,看你这胸和腰一样大小的竹筒身材,说什么也该练一下了,你看土御门他们家的朱雀,那家伙要胸有胸,要腿有腿的……”   “喵了个咪的,你不说话会死啊?”红豆赤足站在雪地里,看着胸前一马平川,怒吼道。   “我是好心提醒你,我跟青龙的关系还不错,需不需要我让他帮你问一下朱雀,怎么样才能……”矢卡比了一个□□的手势。   “滚!”红豆抬手一招,一个雪球握在手里,朝白发少年砸了过去。   矢卡脸一撇,雪球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砸到枯黄的灌木丛中,只听一声细微的尖叫,一个穿着白色和服的小丫头捂着额头跑了出来,眼眶里尽是泪水,她身旁还蹲着一只红色的大青蛙。   “红豆砸的。”矢卡先下手为强。   “矢卡躲的。”红豆不甘落后地指出她原本想命中的目标。   “哼,我去告诉和彦大人。”小丫头吸了吸鼻子,转身跑了,大青蛙一跑一跳地跟在她身后。   见小丫头跑远了,红豆指着矢卡说道:“都怪你,躲什么躲。”   阴沉沉的天空中再次飘起了六角菱花。   “明明就是你自己笨。”矢卡冲着红豆吐了吐舌头,转身朝主屋走去,踏上木质的台阶,站在走廊下,回头看着孤身一人站在雪地里的红豆,喊道,“还不快点进来,一会雪下大了,你就是贺茂家族第一个被冻死的守护神。”   “你这嘴里真是吐不出象牙来。”红豆白了矢卡一眼,还是踏上走廊。   “你倒吐一颗象牙给我看看。”矢卡似笑非笑地看着红豆。   红豆语塞,她瞪了矢卡一眼,对自己施了个法术,除去身上的寒意,走进和室,只见那小丫头跪坐在雅子夫人面前,雅子夫人正在给她敷药,而和彦大人怀里抱着一个睡得正酣的小娃娃坐在一旁,见红豆进屋,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两条浅浅的法令纹从鼻翼延伸至嘴角,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和彦大人,雅子夫人。”红豆行了一礼,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山兔说你和矢卡砸了她?”贺茂和彦和蔼可亲地问道。   “本来是要砸矢卡的,谁知道被他躲了过去,然后就不小心砸到了灌木丛里的山兔。”红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啊,小兔。”   “那就原谅你吧。”软绵绵的小奶音从山兔的嘴里说了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   “那也顺便原谅我吧。”矢卡随手从果盘里拣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说道。   “不要。”红豆和山兔异口同声地说道。   “哇……”酣睡的小娃娃被吵醒,不满地哭了起来。   “哎呀,靖彦哭了。”红豆连忙凑到贺茂和彦面前,看着他怀中的奶娃。   “把阿福给他玩一下吧。”山兔拍了拍蹲在身旁的大青蛙。   “要不我给他摸一下尾巴?”红豆现出真身,小心翼翼地将两条毛茸茸的尾巴伸到襁褓中,当她看到咔兹咔兹地咬着苹果的矢卡,压低嗓门吼道,“矢卡,快贡献你的尾巴。”   “不要。”矢卡盘腿坐在地上,不加思索地拒绝了,“男人的尾巴,不能随便被人摸。”   “放屁。”又是异口同声。   奶娃哭的更大声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年襁褓中的奶娃娃已长成少年模样,而红豆、矢卡依旧是那副不老的容貌。清晨,站在庭院门口,看着少年背着书包身影消失在山脚下,红豆感叹一声:“转眼间靖彦也这么大了。”   “再不长大,尾巴都要秃掉。”矢卡背靠着门框,一边剔着牙一边说道。   “还是小时候的靖彦可爱,左一口红豆姐姐,右一口红豆姐姐,现在都不叫姐姐了。”红豆又感叹一声。   “那是,知道你的年纪后,要改口叫红豆□□宗。”矢卡叼着牙签,凉凉地说道。   “你不也一样,还好意思说我。”红豆白了矢卡一眼。   “不不不,男人之间只有兄弟。现在我是他的矢卡哥哥,过几年就成了他的矢卡弟弟了。”   “喵了个咪的,今天又没带脸出门么?”   “带了,我还发现我比昨天帅了一点。”   “不、要、脸。”   一天就在红豆与矢卡的斗嘴中拉开帷幕。   午饭后,一向是“中午不睡,下午奔溃”的矢卡觉得有些不安,他站在走廊上,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空,眼角的余光瞥见小溪里的锦鲤不停地跃起,小河童顶着一片荷叶蜷着身子坐在溪水边,嘴里不知道碎碎念些什么。   “站在外面进行光合作用么?”红豆从主屋里探了个头出来。   “你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劲么?”矢卡难得没有反唇相讥,而是一脸正色地说道。   红豆不由得一怔,她走出主屋,赤足站在廊下,顺着矢卡的视线看向了天空:“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呀。”   “我的美貌让阳光都感到羞愧了。”矢卡抬手拨了拨额前的白发,下巴微微一抬,说道。   “喵了个咪……有地震……”   “地震要来了!”   “你守护家里,我去学校找靖彦。”   “好。”   红豆与矢卡分头行动。矢卡召唤出庭院里的大小妖怪,众人合力将整个结界撑大,力图能将周围更多的房屋都护在其中,贺茂和彦从主屋里走了出来,眉头蹙起,抬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六芒星,与众式神一起守护者这座古老的都市。贺茂雅子走到丈夫身旁,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红豆恢复真身,一路狂奔,风吹动它墨色的毛发,两条尾巴在风中肆意飞扬。   只觉得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随即眼前的建筑开始崩裂、倒塌,红豆一个闪身,一面墙砸在了地上,裂成几块,耳边传来尖叫声,呼救声,红豆轻叹一口气,它此时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先找到贺茂靖彦,贺茂家族的继承者。   贺茂靖彦就读的学校就在眼前,翻过围墙进入学校,只见学校的墙体破坏并不严重,学生们都井然有序地从教学楼里跑了出来,惊魂未定地站在操场上,红豆隐下身形,搜寻着贺茂靖彦的踪影,很快地,它在人群中找到了它的少主人,目测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校长先生站在主席台上,要求各个班级的老师清点学生人数,红豆找了一个既舒服又能看到贺茂靖彦的地方坐了下来。   余震时不时发生,虽然天色已暗,但火光四处,附近受灾的居民提着简单的行李陆陆续续搬进学校,找到了自家孩子,在操场上搭起了小帐篷,学校的应急灯亮起,驱散了黑暗,也暂时驱散了人们心中的恐惧,红豆也悄悄地显出了身形,屈腿抱膝坐在石头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呐,红豆。”耳边传来一道稚气十足的声音。   红豆半眯着眼睛看了过去,只见贺茂靖彦拉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女孩站在面前,她眉头一挑,问道:“有事?”   “美夕子联系不上她的爸爸妈妈,她想回家看一下。”贺茂靖彦说道。   “你们老师不允许的。”红豆看了那个叫美夕子的女孩一眼,摇了摇头。   “所以想请红豆帮忙带我们回去。”   “我拒绝。”   “红豆,求你了。”贺茂靖彦哀求道,白净的脸上露出祈求之色。   “拜托。”美夕子双手合十,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   “说不定你爸妈正在往学校这边赶呢。”红豆眉头微微蹙起。   “美夕子的家就在学校附近,平常走路也就五分钟的时间。”贺茂靖彦急忙解释道。   “嗯?”红豆瞥了贺茂靖彦一眼,小家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就回家里看一下,不会耽搁太久的,我真的……真的很担心……”美夕子的眼泪水夺眶而出。   “红豆,你看……”贺茂靖彦眼眶有些泛红。   “给我地址,我去看看。”红豆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抬手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灰尘。   “我们也去。”贺茂靖彦连忙说道,美夕子也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想也别想。”红豆瞪了贺茂靖彦一眼,“你们两个必须原地不动地给我站在这里听从老师和校长的指挥。”   贺茂靖彦挺了挺胸膛:“我认识路,我带你去,美夕子留在这里,说不定叔叔阿姨有事情耽搁了,正在来的路上。”   “贺茂靖彦!”红豆面生怒意。   “有红豆在,我不怕,而且有我带路还能快点赶到美夕子家。”贺茂靖彦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那就不去了。”   “诶,别别别,我不去就是了,不去了。”   红豆嘴角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她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从美夕子口中得到了地址后,转身走出学校。   走出校门不到一分钟,便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红豆回过头,只见一少年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红豆的脸色渐渐黑了下来,她快步走向少年,单手将他拎起,厉声问道:“谁让你来的!不是跟你说了留在学校吗?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么?”   “我答应……我答应美夕子要亲眼……亲眼确认她家里的情况的。”贺茂靖彦哼哧哼哧地说道。   “喵了个咪的,美色误事。”红豆将少年往地下一丢,却也不忘给他加了一个结界,使他落地时不至于受到伤害。   贺茂靖彦面红耳赤地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扯了扯衣角,一声不吭。   “走吧。”红豆怒气不减,“跟紧我。”   “哦。”贺茂靖彦轻快地应了一声,跟在红豆身后。一道疾风刮过,两人落在了一处火光冲天的废墟前,周围的人拿着水桶奔走呼救,断水断电,道路堵塞,消防设备难以进入,地上还丢了几个空的灭火器。   “红豆,这是美夕子的家。”依稀看到断壁残垣上的门牌号,贺茂靖彦大叫一声。   “里面有人。”红豆眉头一拧,“你通知雪姬来灭火,我先进去救人。”   “啊……哦,哦,好。”贺茂靖彦应了一声,便见红豆的身影消失在火中,“召唤雪姬,雪姬……召唤雪姬的符怎么画?”少年顿时傻眼了。   一头扎进火海里,眼前烟雾缭绕,难辨视野,红豆抬手挥了挥,浓烟散了一些,细微的呼救声从远处传来,红豆侧耳听了听,待辨明方位后,她小心翼翼地挪开面前的石块,迈过地上的家具电器,避开到处的火堆,隐约看见一个身影倒在厨房的地上,她身形微微一闪,待走近了,只见一身怀六甲的女子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下半身被橱柜砸中,她一只手抵着橱柜,一只手护着肚子,此时柜子离她只有不到十厘米,红豆见状,连忙伸手帮她扶住柜子,女子的手无力地跌落在地,她面色惨白地道了一声谢,随即慢慢地闭上眼睛。   “不许睡,美夕子还等着你去接她。”红豆高声喊道。   女子微微阖上的双眸又睁开,护着肚子的手抓着红豆的衣角:“美夕……美夕子没事吧?”   “没事,等你们夫妻俩去接她。”红豆看了看被一块巨石压着的橱柜,不由得感叹母亲的力量,她暗暗地抬手一挥,巨石浮在空中,橱柜顿时轻了不少,她看着面色依旧惨白的女子,“能自己爬出来么?”   “恐怕不行……力气用光了。”女子苦笑一声。   “那你闭上眼睛,等我喊你睁开的时候,再睁开。”红豆看了一眼被火舌侵染的橱柜,说道。   “我怕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女子再次缓缓地阖上双眸。   “你不会,因为你是妈妈。”红豆扶着橱柜的手微微用力,橱柜往后倒去,就在这一瞬间,红豆弯腰将女子抱起,脚下一滑,躲过了砸来的橱柜,“轰”的一声,橱柜砸在地上,碗盘碎了一地,烧得通红的木块溅起,落在了红豆的衣衫上,火苗很快地窜了上来。   若抬手灭火,怀中的女子必会摔在地上,若不灭火,那遭殃的将是自己。   红豆咬了咬牙,一个闪身冲出了火海,将女子安然无恙地放在了地上:“好了,可以睁眼了。”后背传来刺痛感。   女子睁开双眸,看着漆黑的夜空,看着雨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景象,她抿了抿唇瓣,看向红豆,只见她身后冒起一股黑烟:“你……”   “没什么,皮外伤而已。”红豆笑了笑,转头看向手上拿着一堆符咒有些不知所措的贺茂靖彦,“先去给美夕子的妈妈找医生,她怀孕了,还受了伤。然后给和彦大人打电话,让他把雪姬叫过来。”   “那你呢?”贺茂靖彦连忙将被他画废了的符咒塞进裤兜里,拿出手机,再按下父亲大人手机号码的那一下,他抬头问道。   “救人救到底,这里面还有一个人。”说罢,红豆转身再次冲进了火海。   待红豆从昏迷中醒来,她忘记了自己第二次冲进火里发生的事情,看着镜子里被裹成一个木乃伊状的自己,她的脑袋有些疼。   听山兔说,雪姬是在一块石头下发现了恢复真身的自己,而被她压在身下的还有一个昏迷了的男人,只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原先就昏迷了的,还是被她压昏迷的。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伤口一天一天地愈合了,只是贺茂靖彦每次看见她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走,虽然她是只猫,但靖彦不属老鼠呀,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问和彦大人吧,他总是温和地笑着让她好好养伤。问矢卡吧,他总是说如果以后没人要她了,他就勉为其难地收留她。   终于有一天,身上的纱布全部拆了,她被镜子里那秃头秃尾巴的小黑猫吓坏了,整个身体趴在了地上,她下意识地甩了甩尾巴,只见镜中的小黑猫也甩了甩身后的两条尾巴。   喵了个咪的,这家伙到底是谁?   一个小脑袋出现在镜子里,红豆猛地转过头,只见那个脑袋飞快地缩了回去,她瞬移到屋外,那道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他不喜欢自己了。   他嫌弃自己丑了。   红豆碧幽幽的眼眸暗了下来,被家族的继承人嫌弃的守护兽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她轻叹一口气,转身回到屋子里,看着镜中的自己,半天没有反应。   次日,一道尖叫声从红豆的卧房里传了出来:“啊啊啊啊,和彦大人,红豆这家伙闹离家出走啦!”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卷开始咯…… ☆、第三十二章 卷胡子与好身材   晴空万里。   霍豆有些不情不愿地迈出机舱,前些日子他还对谛听公费出国旅游羡慕不已,但如今轮到了他自己,却有点闷闷不乐,耳边传来一声欢呼:“哇哦,终于回来了,好怀念京都的空气呀,时隔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地清新。”   “那你在我们那里吸得都是废气呀?”霍豆没好气地说道。   “嗯?”红豆半眯起眼睛看着走在前面的黑发少年,“喵了个咪的,你今天早上吃□□啦?”   “好像是一听说他被派来京都后,就一直在吃□□。”走在红豆身旁的白发少年揭露了事情的本质。   红豆转念一想,有些明白霍豆吃□□的原因,她快步冲上前,抬手在他肩膀上狠狠一拍,“喵了个咪的,来本大爷的故乡很委屈你吗?本大爷的故乡有最正宗的拉面。”   “没有兰州的拉面好吃。”   “有章鱼小丸子。”   “没有烤鱿鱼好吃。”   “有刺身。”   “没有鱼生好吃。”   “……喵了个咪的,你就非得跟本大爷过不去!”红豆气急败坏地低声吼道。   霍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墨色的双眸看着面前背心短裤勾勒出姣好身材的少女,嘴巴微微抿着,不说话。   “干……干嘛?”红豆往后退了一步。   “不干嘛。”霍豆丢下一句话,继续往前走。   “喂喂喂……”红豆看着径直往前走的霍豆,发现自己叫不住他,跺了跺脚,轻哼一声,“喵了个咪的,你迟早会给本大爷回来的。”   “喂,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矢卡从红豆的话中抓住了某个重点,斜眼看向红豆。   红豆白了矢卡一眼,没有说话。   “红豆红豆,你们这边的拉面真的很好吃吗?还有章鱼小丸子吗?章鱼怎么会跟小丸子搭配到一起呢,小丸子不是个小女孩吗?难道她是章鱼变得?刺身是什么东西?跟纹身差不多么?这种东西也能吃吗?感觉吃起来应该味道很奇怪吧。不过矢卡带来的那瓶清酒真的挺好喝的,这个也是你们这里的特产吗?这次可以喝到么?”谛听打开了话唠的开关。   “你还是别吃了,免得到时候回去又被阿天督促着减肥。”红豆回头看了瘦身成功没多久的谛听一眼,说道。   “地藏王大人……”谛听一脸委屈地唤了一声。   一身随性打扮的男人双手环在胸前,俊美的脸上挂着慵懒的笑容,他看了看谛听,摇着头说道:“太胖了,没人要的。”   “还是有的,比如屠宰场。”矢卡接着傅延罗的话往下说道。   谛听闻言,顿时蔫吧了。   不远处,霍豆一脸尴尬地走了回来,红豆喜笑颜开,待霍豆走近了,他瞪着红豆:“我擦咧,你怎么不告诉老子那边没有路。”   “诶,本大爷以为你要去开一条路出来?”红豆歪着头看着霍豆,一脸无辜地说道。   “开你大爷。”   “本大爷就是大爷。”   “你妹。”   “本大爷没有妹妹。”   两人斗着嘴往海关走去。   矢卡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抬手摸了摸下巴,好像有点情况呀。   过了海关,提取了行李,站在机场的二楼平台,矢卡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没过多久,一辆白色的本田商务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众人面前,一个体形壮硕的男子从车里走了下来,发达的肱二头肌将身上那件T恤的袖子撑的异常饱满。   傅延罗看了来人一眼,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霍豆将行李车推到车尾箱,与男子一同将行李搬到车上,男子的手背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青色鳞片,霍豆微微一怔,抬头看了男子一眼,只见他唇上两撇微微有些蜷曲的小胡子,活脱脱地像只大鲶鱼。   男子冲霍豆咧嘴一笑,说了句什么,霍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过了半响,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道了声:“你好。”   见霍豆对他的话有反应,男子脸上的笑容更大,将行李都塞进后备箱,合上车后盖,便拉着霍豆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听得霍豆一脸懵逼,他回头喊了一声:“谛听。”   “干嘛?”正准备上车的谛听跑到车尾,“祸斗,你叫我?”   “来来来,你跟他聊。”霍豆把谛听一把拉过来,推到男子面前。   “聊?聊什么?”透过车后盖的玻璃窗,谛听看见爬上了车的霍豆,他回头看着脸上还带着兴奋之色的男子,“我叫谛听,你叫啥?为什么你的胡子是卷起来的?是自然卷吗?还是自己用电棒卷的?卷的时候不会烫着自己吗?”   这回轮到男子发懵,过了一会,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啊,啊,哦……我听不懂你说啥。”谛听歪着脑袋努力地理解男子所表达的意思,却是徒劳,“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在自我介绍,又或者在解释你的卷胡子的由来,又或者是在欢迎我来到日本吧。唔……很高兴认识你,你的卷胡子挺可爱的,如果你能请我吃拉面章鱼小丸子和刺身的话我会更高兴来日本的。”   男子冲着谛听竖了个大拇指,继续叽里咕噜。   “你同意请我吃啦?真好,我回去一定会跟天姐显摆我吃了这些东西,让她好好地羡慕我。”谛听揉了揉鼻子,下巴微微一抬。   车厢里,坐在最后一排的红豆好奇地看着车外相聊甚欢的男子和谛听:“他们俩聊得好开心。”   “谛听会日语吗?”坐在第二排的矢卡玩着手指头。   “不会。”坐在红豆身旁的霍豆摇了摇头。   傅延罗坐在矢卡旁边,桃花眼微微阖上,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一个不会日语,一个不会中文,两人鸡同鸭讲也能聊得起来,也算得上一个奇迹。”矢卡探了个头出去,对着与谛听比手画脚聊得正欢的男子喊了一声。   男子应了一声,拍了拍谛听的肩膀,指了指车,便朝驾驶室走去。   谛听乐乐呵呵地跑到车前,发现后面两排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便坐到了副驾驶上,拉过安全带系上。   “谛听,你刚才跟阿海聊了些什么?”红豆终究是忍不住开头问道。   “阿海?原来他叫阿海呀。”谛听系好安全带,回头看着众人,开心地说道,“刚刚阿海说要请我吃拉面章鱼小丸子和刺身,我还夸他的胡子可爱来着。”   “阿海要请你吃东西?”红豆与矢卡面面相觑,终究还是向当事人求证。   阿海点了点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红豆的嘴角微微抽搐,她朝谛听竖了个大拇指:“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沟通的,但能让向来吝啬的阿海请你吃东西,你也是厉害。”   “吃货的世界是没有国界的。”矢卡言简意赅地对谛听与阿海的那一番历史性谈话做了一个总结。   车平稳地行驶在不算宽阔的马路上,霍豆看着窗外不住往后退的树木,四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红色鸟居,这座城市的魑魅魍魉要比别的地方多,但这座城市的结界也比别的地方强,霍豆收回视线,看着放在腿上的双手,暗暗地吁了一口气。   “你不喜欢日本呀?”耳边传来一道压得很低的声音。   霍豆回过头看着坐在身旁的黑发少女,过了半响,说道:“讨厌这个政府,对这个国家无感,至于这里的人,我姐说过,不把政府与民间混为一谈。”   “那……那你会讨厌我么?”红豆抿了抿唇瓣,凑到霍豆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霍豆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却不想撞到了玻璃窗,发出“砰”的一声,惊动了坐在前面的人们,众人回头,见此情形,神色各异。   “喂,你是被红豆非礼了么?”矢卡问道。   “年轻人,精力不要这么旺。”傅延罗说道。   “祸斗,你是准备跟红豆生猴子吗?”谛听问道。   “非礼你妹,旺你妹,生你妹的猴子!”霍豆摸着撞疼了的后脑勺,气急败坏地吼道。   “和彦大人和雅子夫人终于不用担心红豆没人要了。”   “啧啧,大豆豆恼羞成怒了。”   “天姐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不看我不听,我看不到也听不到。”   “你大爷的……”霍豆一声咆哮,站起身来,却不想又是“砰”的一声,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车缓缓地驶进了一座山里,沿着山道拐了几个弯,停在了一座古老的日式庭院前,两位穿着和服的男子站在院门前,只听身旁有人在吸鼻子,霍豆下意识地回头看去,那原本性情张扬的女子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车门打开,车里的人陆陆续续地下来,霍豆看了一眼与那年纪较长的男子握手的傅延罗,又看了看一下车就被伸出院墙的那株石榴树吸引过去的谛听,转身走到车尾箱,协助阿海将行李拿了下来,男子憨厚地说了句什么。   这回霍豆听懂了,他说的是谢谢。   霍豆绞尽脑汁想了想,却也没找到“不客气”的日语怎么讲,唯有扯起嘴角笑了笑,用中文说了一声:“不客气。”   两人推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此时那中年男子与傅延罗已经寒暄完毕,看向了红豆,眼眸中露出了慈爱的光芒。   “和彦大人,我回来了。”红豆笑嘻嘻地说道。   “欢迎回来。”贺茂和彦点了点头。   霍豆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听得懂红豆与贺茂靖彦的对话,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傅延罗,只听傅延罗说道:“能跟他们交流也挺有意思的,所以不用太感谢我了。”   霍豆白了傅延罗一眼,没有说话。   “靖彦。”红豆转头看向那年轻的和服男子,“这几年有没有想我?”   贺茂靖彦打量了红豆一眼,脸微微一红:“咳,红豆,几年没见,你的身材好了很多。”   “……”红豆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她一个箭步冲到贺茂靖彦面前,抬手捏着他的耳朵:“喵了个咪的,矢卡这个混蛋这些年到底教了你什么,本大爷的身材好不好关你们两个混蛋什么事。”   “疼疼……红豆,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嫁不出去都是你们两个混蛋害得。”   “喂喂喂,你骂靖彦就好了,干嘛把我扯上。”   “你们俩都是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 ☆、第三十三章 红豆的男人与狐狸的儿子 章   走进庭院,只听见潺潺流水声,霍豆循声望去,一条清澈的小溪从主屋后面蜿蜒而出,从石桥下流过,几条锦鲤从溪中跃起,甩出透亮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金光灿灿,一个头顶着荷叶的小童坐在溪边,见霍豆看过来,他“扑通”一声跳进了溪水里,站在水中偷偷地看着这边,院墙边一株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起来的老樱花树随着山中微凉的夏风轻轻地晃动着枝叶,樱花树的旁边是那株硕果累累的石榴树,一个扎着双髻穿着白色和服的小丫头正在努力地爬树,树下守着一只红色的大青蛙。   “阿福,这次一定要接住我哦。”小丫头回头冲着大青蛙说道,大青蛙“呱”的应了一声。   小丫头爬到树杈上,伸手摘了两个离她最近的红石榴,随即一跳,大青蛙纵身一跃,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小丫头,小丫头咯咯一笑,骑着大青蛙跑到了红豆面前,伸手将其中一个石榴递给了她。   红豆一把将小丫头抱在怀里,蹭了蹭她的脸蛋。   “哎呀,红豆,你得身材要比以前好很多了呀。”被红豆胸前的突起挤得有些不舒服的小丫头扭动着身子。   “矢卡,你给本大爷死过来。”红豆一声怒吼,把怀里的小丫头往霍豆所在的方向一丢,冲着蹲在溪边与荷叶小童说话的矢卡而去。   霍豆眼疾手快地伸手抱住了小丫头,两人四眼相对,大眼瞪着大眼。   矢卡一个闪身,躲过了红豆踢来的一脚,荷叶小童“咻”的一下缩进了水里。   “不是让我死过去吗?你怎么亲自死过来了?”矢卡不住地后退,躲避红豆的进攻,嘴里还不忘记调侃道。   “喵了个咪的,你到底跟多少人说过本大爷身材不好。”   “不多不多,也就我们这个院子里的,还有土御门家的青龙而已。”   “喵了个咪的,你居然还跟青龙那个大嘴巴讲了。本大爷不打死你,本大爷就不叫红豆。”   “你早就可以改名叫红豆包了。”   “打死你,打死你……”   “打不死,打不死……”   霍豆看了看你攻我退的红豆与矢卡,随后看向被他抱着的小丫头,只见小丫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气氛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说道:“你叫什么?”   “山兔。”小丫头奶声奶气地回答道,“你就是红豆的男人么?”   “……”谁能告诉他如果把这小丫头掐死了,会不会有人找他算账,如果没有,他一定一气呵成。   简单的午饭后,一向是“中午不睡,下午奔溃”的矢卡回屋睡午觉,红豆拉着贺茂靖彦去探讨“身材好和想她哪个比较重要”的问题,阿海拉着谛听去山里摘果子,山兔带着大青蛙阿福紧跟其后。而霍豆则是跟着傅延罗随贺茂和彦进了一间装饰简单的和室,纸门拉开,映入眼帘的是郁郁葱葱的青山。   见丈夫与客人要商谈正事,贺茂雅子送了一壶茶和几盘和果子进来,便退了出去。   “地藏王大人,多谢您记得当日与先祖的约定。”贺茂和彦斟了三杯茶,分别摆放在三人面前,“粗茶而已,大人请多多包涵。”   “贺茂先生客气了。”傅延罗浅笑道,“叫我名字即可。”   “好,傅先生。”贺茂和彦欣然应下,“红豆多亏了先生收留,这两年也多谢先生照料。”   “家中的动物不少,也不在乎多小葱头这一个。”傅延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尊夫人的手艺不错,确是好茶。”   “多谢傅先生夸奖。小葱头是红豆在中国的名字吗?”   “她不肯告诉我们她是谁,小露露刚好捡了一只叫蒜头的流浪蝙蝠,所以这只捡到的流浪小黑猫就叫葱头了。”   “原来如此。”贺茂和彦点了点头,转而将话题引到了邀请傅延罗此行的目的上,“傅先生,这次的事件我们实在是束手无策,才劳请您来帮忙。”   “哦?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日本有名的阴阳师家族也为难?”傅延罗问道。   “说来也是惭愧。”贺茂和彦脸色微微一红,此时,一只蝴蝶飞了进来,在贺茂和彦的肩膀上停留片刻,随即飞走了,贺茂和彦看向傅延罗,“傅先生,有一个客人来了。”   贺茂和彦话音刚落,一身穿白色狩衣的男子走了进来,贺茂和彦起身相迎:“你来了”   “你派式神来说找到人解决那件事情了?”男子左右看了看,“人呢?”   “那位高人就在此。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贺茂和彦柔声说道。   男子瞥了傅延罗一眼,下巴微微一抬“贺茂,我看你这是病急了乱投医吧?随随便便找个人过来处理如此棘手的事情,还是个中国人,他行吗?”   “土御门,休得胡言乱语。”贺茂和彦一改往日的和蔼,厉声喝道。   “土御门?哦,我记起来,我曾与你们的先祖有过一段不浅的交情,相较于他,你逊色许多,或者说不及他百分之一。”妩媚的桃花眼中含着满满的笑意,傅延罗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啜一口,继续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他叫安倍晴明,长得跟狐狸没啥区别的男人。”   “晴明大人死了一千余年,你又怎么会与他有交情,莫不是为了与我土御门家族套近乎随口胡诌的吧?”   “噗……”坐在一旁的霍豆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见土御门家主看了过来,连忙抓起桌上的一个和果子,咬了一口,转头看向别处。   “我与他自然是生前的交情,死后他也不归我管,只不过临死前托我照看一下他的后代。”傅延罗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切,什么阿猫阿狗都要与晴明大人攀点交情。”土御门冷笑一声。   霍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他手中捏着咬了一口的和果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土御门,在他心目中,自己人只有自己能怼,虽然无论如何也怼不过傅延罗,但是如果别人怼了他,那那个人将会死无葬身之地,当眼角的余光瞥见傅延罗若无其事地转着手中的茶杯,他也就不拿那和果子发泄,一口塞进了嘴里。   见贺茂和彦并不附和他的话,土御门顿时怒了,“贺茂,此人胡说八道,辱我先祖,我不屑与其同屋而坐,要么我走,要么他走。”   “啧啧……这年头,说实话也被人嫌弃。”傅延罗站起身,“大豆豆,我们走吧。”   霍豆连忙起身。   “地藏王大人请留步。”情急之下,贺茂和彦道出了傅延罗的真实身份。   “地……地藏王?什么地藏王?”土御门脸色微微一变,“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地藏……王?”   “你土御门一族有十二式神,我贺茂家有猫又、彭侯,那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没有地藏王?”贺茂和彦白了土御门一眼,说道。   “你们先聊,我和小豆豆出去走走。”傅延罗微微一笑,领着霍豆走出和室,抬手一挥,那扇纸门慢慢地合上,将土御门那张惊恐的脸挡在了门的那一边。   站在廊下,眺望着青山,山风徐徐,生长茂密的树叶相互摩擦,沙沙作响,霍豆转头看着站在身旁笑而不语的男人,思索片刻,开口问道:“老大,你真的跟安倍晴明有过来往?”虽然对这个国家不感冒,但一千多年前那位身世成谜的男人却勾起了他的兴趣。   “啧啧……大豆豆对我跟他的交情有兴趣?”傅延罗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霍豆。   “……嗯,想知道。”虽然知道傅延罗这句话有可能是个陷阱,但霍豆还是应道。   “呵呵……”傅延罗轻笑一声,“那我告诉你……”   “真的?”霍豆欣喜。   “……才怪。”傅延罗将最后两个字吐了出来。   “我擦咧,老子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霍豆没好气地说道,他双手抄进裤兜里,决定换一个话题,“老大,这次问题好解决么?”   “去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傅延罗笑眯眯地说道。   “不会是让老子去调查吧。”霍豆心生一股不妙的感觉。   “你猜。”   “我不猜。”   “那就让你去吧。”傅延罗凭空一抓,手微微打开,一只小蝴蝶从他手心里振翅而飞,他看着蝴蝶消失的方向,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拒绝。”霍豆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傅延罗的建议,“你可以让谛听去,反正老子不去,打死都不去。”   “是因为讨厌这里?”傅延罗看着不远处的小溪,淡淡地问道。   霍豆沉默不语。   “我与安倍晴明有过几面之缘,他的确是个有魄力有能力的阴阳师。”傅延罗瞥了霍豆一眼,只见他竖起了耳朵,“那时他还没有收服十二式神,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叫蜜豆的小姑娘,是一只小蝴蝶。至于狐狸之子的由来……”   傅延罗的回忆戛然而止,刚刚尝到了甜头的霍豆连忙追问道:“狐狸之子的由来是什么?”   “你去吗?”傅延罗笑眯眯地问道。   霍豆气结:“我擦咧,不带你这样的。”   傅延罗笑而不语。   “好吧,我去就是了。”霍豆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   “届时我与贺茂说一声,让小豆豆与你一同去。”傅延罗为霍豆安排了一个搭档。   自从知道那只小黑猫叫红豆以后,敷衍罗为了区分两人,便将霍豆改称大豆豆,而小豆豆的昵称则安在了红豆身上,霍豆再次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傅延罗的建议:“我擦咧,老子才不跟她一起行动。”   “大豆豆啊,你要知道有些时候呢,男女搭配,干活才不累。”傅延罗脸上笑容依旧,一个顶着荷叶的小童从溪水里探了一个头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隔了半响,霍豆问道:“那狐狸之子的由来到底是什么?是真的么?安倍晴明是狐狸和人类的孩子么?”   “或许是吧,又或许不是吧。反正跟他见的这几次,都没有看到他露出狐狸尾巴来,再说了,我们怎么可以这么八卦地去询问人家的身世呢?大豆豆,你真是越来越八卦了。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真的没有想到。”   “我擦咧,老子发现又上你的当了,你才是狐狸,千年老狐狸。”永远都算不过傅延罗的霍豆气急败坏地吼道。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急别急,真的不能日更……我周五到周日会努力更,平时工作日真的……一心只有工作的我呀 ☆、第三十四章 不懂装懂与棋局   翌日清晨,当阳光穿过树叶的罅隙落在木质地板上,被赋予了重要使命的两人踏上了前往京都警察本部的路。霍豆睡眼惺忪地看着窗外不住变换的景色,哈欠连天,红豆通过后视镜看着眼泪水都被哈欠打出来的霍豆,自己也忍不住掩嘴打了一个哈欠。   都说哈欠是会传染,就这样,两人一路上你一个我一个地将哈欠打到了京都警察本部门口。霍豆泪眼婆娑地下了车,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左右看了看,只见一身穿制服的年轻男子笔直地站在那块雕刻着京都字样的花岗岩前,霍豆转头看着站在车的另一边的红豆:“是他么?”   “应该是的。”红豆也不太确定。   那人见到霍豆两人,连忙走了过来,圆圆的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又黑又重的大眼袋挂在眼睑下:“请问你们是贺茂先生派来的人吗?”   “是的。”红豆应道。   “我是惟宗闻,松下本部长让我在这里等二位,你们请跟我来。”那自称惟宗闻的年轻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霍豆看了男子一眼,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胸前的樱花徽章上,淡金色的阳光下银色徽章折射出淡淡的光华,几句简单的寒暄后,惟宗与红豆转身地朝那道铁门走去,霍豆见状,深吸一口气,紧跟其后。   松下本部长的办公室在十八楼,霍豆看着坐在对面头发花白,脸上尽是被岁月打磨的痕迹的男人,他胸前也别着一个银白色的樱花徽章。   “这里只有水,请不要介意。”待惟宗倒了两杯水放在霍豆与红豆面前后,松下本部长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也坐下,“惟宗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有什么关于案情当面的问题尽管问他。”随即松下本部长轻叹了一口气,“想必贺茂先生也向你们说了这件事,如今这个案子一直没有破,我们警察心里不好受,居民的心也是终日惶惶不安的。”   霍豆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红豆瞥了霍豆一眼,说道:“和彦大人将事情的大概跟我们说了一遍,我们想再看一下那几个死者。”   “也好,那就让惟宗先带你们去法医楼。”松下本部长点了点头,同意了红豆的提议。   向松下本部长道了别,两人跟着惟宗走出了办公室,京都警察本部的法医部门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走过那条连接着本部大楼与法医楼的长廊,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霍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一带着眼镜穿着白大褂胡子拉茬的中年男子靠在门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守在门口的安保人员聊着,见到惟宗等人过来,他才直起身子,抚了抚大褂上的褶皱:“已经登记好了,走吧。”   “嗯。”惟宗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跟在男子身后进入了法医楼,他回头向霍豆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森也先生,他负责这件案子的尸检工作。”   “这几个人的心肌细胞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心肌中夹杂着许多红玫色的血斑。这就说明他们临死前肾上腺突然释放出大量的儿茶酚胺,促使了心跳突然加速,血压急速升高,心肌代谢的耗氧量也在急剧增加。”森也一边走一边说道。   霍豆一脸茫然地看着白大褂男子的背影,红豆则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见有人回应他的话,森也说话的语调轻快了许多:“当血液循环过快,并且冲击心脏时,便使得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所以他们心脏上才会呈现出血斑,心脏出血过多损害了心脏的功能,导致心脏骤停。”   霍豆依旧一脸茫然,而红豆则哦哦了两声。   “心脏停止跳动,在那样的情况下,人就死了。”   霍豆脸上的茫然在森也开始说话的时候就没有消失过,而红豆则点了点头:“原来他们是这么死的。”   怎么死的?霍豆转头看着红豆。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怎么知道?红豆回瞪着霍豆。   我擦咧,你不是听懂了么?   听懂你妹。   那你嗯嗯哦哦地啥意思?   喵了个咪的,不懂装懂你不会吗?   “是啊,他们就是这么死的,被活生生地吓死的。”森也看了看手上的钥匙串,对了对门上的号码牌,确定无误后,打开门锁,抬手推开沉重的铁门,森森的寒气迎面扑来,“他们几个都在这里了。”   霍豆与红豆相互看了一眼,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一前一后走进了停尸房,霍豆手中暗暗捏了一个印。   森也径直走到一个冷冻柜前,打开柜门:“这是第一个。”   霍豆瞥了森也一眼,转头观察着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有几个残缺的魂魄四处飘荡,胳膊被人戳了戳,他回过头,只见红豆面色有些惨白地站在他身旁,吓得他一哆嗦,手中捏的印散了,他连忙又捏了一个印,低声说道:“我擦咧,不就是看具尸体么?至于吓成这样么?”   “喵……喵了个咪的,谁……谁说本大爷是被吓得,本……本大爷是想让你也一起看看,别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红豆有些结巴地回了句嘴,但身体却非常不诚实地躲到了霍豆身后。   “至于嘛。”霍豆白了红豆一眼,抬腿上前,当看到那狰狞的面目时,手上的印再次散掉,“这……这……被吓成这个样子了?难怪心脏骤停呢。”他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脏的急速跳动,再次看去,眉头皱得老高。   “你……你看到什么了么?”站在离霍豆两米远的地方,红豆闭着眼睛问道。   “什么都没看到。”霍豆回答道。   “你要不要翻过来看看?”红豆闭着眼睛提议道。   “我擦咧,你就知道指挥老子干活。”霍豆回头瞪红豆一眼,却还是伸手向森也要了两副手套,将死者翻了一个身,从头到脚看了一眼,依旧没有找到异常的地方,“没啥问题。”   “那下一个。”红豆干脆背过身去。   虽然百般不愿,但是身为男人,哦,雄性动物,霍豆还是依照红豆的话,将剩下的几个都检查了一遍,连续五个下来,两人最终一无所获。   走出停尸房,红豆暗暗朝霍豆丢了一个干洗的符咒,将沾在他身上的不干净的东西清洗一空,惟宗闻向森也要到了一叠照片,装在一个信封袋里递给了霍豆:“这些相片是我们在案发现场拍的和尸检的时候拍的,待案子破了后在还给我们吧。”   “谢谢。”霍豆道了声谢。   “接下来你们还想去哪里?”目送手头上还有工作没有处理完的森也离去,惟宗转头看向了霍豆,问道。   “去案发现场看看吧。”虽然知道能找到线索的可能性不大,但终归要亲自走一趟才能安心。   “好。我向松下本部长汇报一下。”惟宗点了点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不一会,一辆车身上印有银色樱花的警车开出了京都警察本部的大院。   “大豆豆,我们先去哪里?”自从霍豆勇敢地围观了几具尸体后,红豆顿时改观了对他的看法,戳了戳他的胳膊,见霍豆回头看着她,红豆一脸崇拜地问道。   难得被人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霍豆满心激动,他也不去计较红豆对他的称谓,回想起临出门前傅延罗的交代,说道:“惟宗先生,我们先去最近一个案子的现场吧。”   “好。”惟宗闻轻轻地转动方向盘调整车头的方向,“最近一个案子是今天凌晨发生的,早上六点钟接到附近居民报案,目前还没有联系到死者家属,尸体尚未解剖,也没有移送到停尸房,初步判断死因也是被吓死的。”   霍豆与红豆面面相觑,过了半响,红豆压低嗓音用中文问道:“你算到今天凌晨会发生命案呀?”   “怎么可能。”霍豆白了红豆一眼。   “那傅延罗知道?”红豆又问了一句。   “老大要是知道今天凌晨会发生这事,昨晚肯定会把我们从被窝里叫出来守在现场。”傅延罗虽然懒了点,但是谁都知道在对待生命的认真程度上谁都比不上他,无论是在他当阎罗王的时候还是如今成为了地藏王。霍豆一脸认真地替傅延罗辩解道。   此时,在那株古老的樱花树下对弈品茶的傅延罗与贺茂和彦也收到了消息,贺茂的脸色顿时一沉,傅延罗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消失,他看着手中的纸条,另一只手上捏着黑子,指腹轻轻摩擦着棋面,突然一笑,将黑子落在棋盘上,而手上的纸条也随风飘远,很快化做了一团火焰,随即灰烬消散在空中。   “傅先生?”贺茂和彦轻唤了一声。   “相信他们。”傅延罗看着棋盘上的走势,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贺茂先生,该你了。”   “哦,是。”贺茂和彦随手拿起一颗白子落下。   “落子无悔。”傅延罗脸上的笑容更盛,捻起如墨般的黑子下在了那颗白子旁边,拿起了被黑子围住的白子,“这回该我赢了。”   贺茂坦然地笑了笑,他抬头看着正兴冲冲地算着棋盘中黑子数目的傅延罗,抿了抿唇瓣,没有说话。   既然选择了,那就信任他。   “再来一局?”   “好。”    ☆、第三十五章 现场与手机   案发现场在一条巷子里,被黄色的警戒线围起来,每个工作人员的脸上都是一片肃穆,大家有条不紊地勘查着现场,不放过一个不应当属于现场的事物,当惟宗闻带着霍豆与红豆踏入警戒线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看着三人。   惟宗闻抬手示意众人继续后,转头对霍豆与红豆说道:“白线所画的人形便是死者当时坐在的位置,二号牌所放置的地方是死者的手机掉落的位置,那部手机在发现的时候已经被踩得粉碎,目前正在对sim卡进行数据分析,希望能尽快查明死者的身份,三号牌放的是死者的背包,背包空无一物,没有钱包,没有化妆包。哦,对了,忘了说,这次的死者是女性。”   “手机被踩得粉碎?”霍豆眉头微微一拧。   “偷钱包的见过很多次,可偷化妆包还是第一次见。”红豆瘪了瘪嘴,说道。   惟宗闻苦涩地笑了笑,说道:“目前我们得到的消息就这么多,报案人在那边,你们有什么想问他的么?”   “不用了,这是你们的工作,我们两个就不参合进来,只是我们想看一下现场,不知道是否方便。”霍豆摇了摇头,婉拒了惟宗闻的建议,他们是外来者,贸然介入警方的工作,即使是打着贺茂家族的牌子,即使惟宗闻不介意,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当然方便,如果你们二位有什么新发现,请一定要告诉我们。”惟宗闻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这是自然。”霍豆连忙应下。   惟宗闻被他的警察同伴叫了过去,只剩下红豆与霍豆两人站在原处,红豆看了看四周,问道:“大豆豆,我们要找什么东西?”   “我擦咧,每次听你叫大豆豆,总觉得是在打豆豆,你一心想着吃饭睡觉打老子么?”霍豆双手叉腰,怒视着比他还要矮半个脑袋的女子。   “喵了个咪的,那你让本大爷叫你啥?傅延罗不就是叫你大豆豆么?”红豆仰头瞪着霍豆。   “老大那是为了区别你这个红豆的豆豆。我擦咧,谁给你取得名字,为啥要跟老子的豆是一个豆。”   “喵了个咪的,这是保宪大人取得,你有意见哪?”   “不敢。”与安倍晴明齐名的阴阳师,他哪里敢有什么意见。   “哼!”红豆冷哼一声,转身仰头往另一个地方走去。   见红豆渐行渐远,霍豆抿了抿唇瓣,朝另一个方向转身,垂在身侧的手暗暗结了一个印,在没人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放了出去,他抬手擦了擦没有半滴汗的额头,走到了墙边的阴凉处,站在某栋小楼的花坛边,看了看地上那条人形白线,随即抬起头,四周的空气里残留着一丝古怪的气息,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霍豆微微皱起眉头。   角落里闪过一点白光,霍豆定睛看去,光芒来至对面那堵墙的墙角,他走过去,半蹲着身子找寻了半天,终于在缝隙里发现了一块细小的玻璃,他正打算伸手去捡,却被一只戴着手套拿着镊子的手制止了。   “这是证物。”那只手的主人强行将霍豆的手格开,用镊子捻起那块小玻璃装进了一个小的证物袋里。   霍豆抬头看着来人,平头,国字脸,脸上架着一副大黑框眼镜,身上穿着一件有些老旧的白大褂,他打量着来人,那人也打量着他,只听那人哼了一声:“别以为你一个外人跟着惟宗警部进来,就可以随便破坏现场。”   霍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你还找到了什么东西,赶紧交给我。”那人拦住了霍豆的去路。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众人注意。   霍豆看着那人,轻笑一声:“身为鉴证科的工作人员,找一个外人要证物?”   平头男子闻言顿时面红耳赤,他怒喝道:“既然知道自己是个外人,那还不赶紧滚出去。”   “哦,这样啊,那好吧。”霍豆耸了耸肩膀,抬腿朝巷口走去。   惟宗闻见状,与同事交代几句,连忙走了过来,红豆紧随其后,不等惟宗闻说话,她一把拉起霍豆的手,一边加快了离开的步伐一边说道:“大豆豆,我们走,我回去跟和彦大人说,警察不需要我们协助调查,让和彦大人回绝松下本部长的请求。”   手心里柔软的触感让霍豆不由得一愣,一抹红色爬上了他的脸颊。   平头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离去的霍豆与红豆,拿着证物袋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惟宗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连忙赶上前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干嘛?”红豆没好气地问道。   “霍先生,红小姐,最近接二连三的命案让我的同事们疲惫不堪,而且案子没有破我们也非常着急,所以可能在语气上有些不妥当,也有点口不择言。若有得罪,我替他们向二位道歉,希望你们谅解。”惟宗闻朝霍豆两人鞠了一躬,直起身子后,他继续说道,“这个案子贺茂先生也是十分关注的,所以请继续协助我们,我们警方感激不尽。”   “喵了个咪的,明明是你们的人不愿意我们帮忙……”红豆瞪向平头男子,直瞪得他低下了头。   “小豆豆。”霍豆轻唤一声打断了红豆后面的话,红豆瘪了瘪嘴,闪身躲到了霍豆身后,霍豆微微抬起下巴,说道,“刚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请多包涵。既然答应了协助你们调查,我们自然会竭尽全力,如果有什么发现,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多谢霍先生理解。”惟宗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此时一个小警察一路小跑而来,似乎有急事相告。   霍豆微微颔首,扯了扯红豆的衣角,转身离去,暗暗运力,只听小警察说道:“惟宗警部,查了附近的监控,依旧没有看见凶手的模样,与前几个案子相似,只是死者的手机跌落在地后,过了没多久,便平白无故地……碎了。”说到这里,小警察的声音有些颤抖。   “……去把视频拷贝下来,拿回去做研判分析。”惟宗的声音里透露着疲惫、失落。   霍豆与红豆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走向了二号牌的位置,齐齐蹲下,仔细地观察着地面。   “大豆豆,今天的你完全不符合平时的样子耶。”红豆一脸狐疑地看着霍豆,问道。若在平日里,有人敢叫霍豆滚,他肯定甩脸子撒丫子滚得比球还远。   “哼。老大说了,在国外要时时刻刻维持我们中【河蟹】国的形象。”霍豆抬手戳了戳号码牌附近的地面。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以为你转性了。”红豆冷哼一声。   “唉,可惜这几条活生生的命呀,就这么没了。”霍豆突然转移了话题,轻叹一口气。   “可不是么?”红豆非常顺利地被话题带走了,她学着霍豆的动作戳了戳地面,突然触及到一股异样的波动,她手一缩,手指所触之处陷了下去,露出水泥地下的黄色泥土。   两人面面相觑,隔了半响,霍豆压低嗓门问道:“你使了多大的劲?”   “就嗑瓜子的力气。”红豆同样压低嗓门回答道。   霍豆默然。   “这算破坏案发现场么?”红豆悄声问道。   “……算吧。”霍豆悄声回答道。   “两位发现了什么?”见霍豆与红豆蹲在地上嘀嘀咕咕,惟宗闻也凑了上去,当他看到号码牌旁边那长宽均为一指的洞时,他愣了愣,随即问道,“两位对这块地做了什么?”   “我看他伸手戳了戳,所以我才去戳的。”红豆指着霍豆说道。   “可是我戳完以后什么事都没有。”霍豆双手一摊。   “那我也不知道这地方这么不经戳呀,跟纸糊的似得。”甩锅不成的红豆一脸委屈地说道。   惟宗闻起身叫来鉴定科的摄像,让他对着二号牌的位置再拍几张图片,当端着单反的男人看到那个洞口时,脸上顿时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红豆有些心虚。   “这件事不能怪红豆。”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霍豆连忙说道,他抬手又戳了戳洞口周围,很快地,洞口被扩大,露出了半径约摸一指宽的圆洞,惟宗闻与摄像的脸上均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大豆豆……”红豆扯了扯霍豆的衣角,轻唤一声。   “这块地方是手机被彻底粉碎的地方,但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使水泥地的表面能维持原状,而下面的泥土却坍塌了呢?”霍豆用手指抠出一块黄土,捏在手里,搓了搓。   “隔山打牛?”摄像说道。   “这些都是武侠小说里杜撰的,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霍豆的话戛然而止,他张了张嘴,迟迟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怎么可能什么?”惟宗闻问道。   霍豆回过神来,他眸光微微一闪,低头看着那个被他戳大的洞口:“……现实生活中有怎么可能会有。”   红豆瞥了霍豆一眼,没有说话。   “说的也是。”惟宗闻说道。   摄像连忙端起相机,咔嚓咔嚓几声。   “惟宗警部,有一对夫妻来报警,说他们女儿昨晚彻夜未归。”    ☆、第三十六章 家属与受害者   随着日头的上升,空气里的燥热分子渐渐多了起来,温度也高了不少,栖息在树上的知了趁着夏天的尾巴卯足了劲儿地开演唱会,嘶哑的嗓音昭示着它的卖力。霍豆看着站在警戒线外与惟宗闻对话的一对老夫妻,隔得有点距离,没有运力,也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会是死者的家属么?”红豆问道。   “这个不好说。”霍豆摇了摇头。   “你说,那个洞会是妖怪弄得么?”红豆继续问道。   “是。”霍豆点了点头,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女子,见她一脸诧异之色,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先戳了个洞,然后我把洞扩大了,咱俩都是妖怪,可不就是妖怪弄得么?”   “喵了个咪的 ,本大爷跟你说正经的。”   “我擦咧,难道老子说的就不是正经的?你大爷的,别掐老子胳膊,很疼的。”   “让你忽悠本大爷。”红豆又狠狠地拧了一把,方才松开手。   “下手真狠。”霍豆看着胳膊上的红印子,抬手摸了摸,痛楚很快就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印子,“贺茂先生不是说了么,他和土御门……我擦咧,我还是喜欢安倍晴明的姓,改什么土御门嘛。”霍豆一面吐槽一面继续说道,“他们两人问遍了京都的所有妖怪,没有一个承认跟这件事情有关联,然后也没有一个见到案件发生的过程。”   “你相信吗?”红豆摸了摸下巴。   “你说呢?”霍豆不答反问道,只见惟宗闻安抚好夫妻俩后,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走来。   “霍先生,红小姐,我现在要带这对夫妻回警局辨认受害者,你们呢?”惟宗闻问道。   霍豆与红豆相视一眼,说道:“我们也想见一下受害者。”   “好。”惟宗闻点了点头,转身跟同事交代几句,便走出警戒线外,带着两夫妻朝停靠在路边的警车走去。   霍豆紧跟其后,在左脚踏出警戒线的时候,垂在身下的手轻轻画了一个符,一个印结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飞到了他手里。   红豆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啊咧咧……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收获。”霍豆用汉语说道,随即双手揣进裤兜里。   一路上,车厢里的空气格外凝重,被红豆与那妻子挤在中间的霍豆只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只见指甲缝里还有黄色的泥巴,他想了想,将手放到鼻间嗅了嗅,除了泥巴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欲伸舌头舔一舔,却被一只白净的手制止了。   “傻孩子,手指头这么脏怎么能吃呢。”坐在他右手边的老妇人将他的手拉了下来,“你看指甲里还有泥巴,这样容易生病的。”   前排飘过来两道诡异的目光,霍豆抬头一看,只见坐在副驾驶上的老爷子一副看见傻子的表情望着他。   “……”霍豆将手从老妇人手里抽了出来,一动不动地坐好。   车很快就到了警局,惟宗闻从车上下来后,一边领着众人朝那三层小楼走去一边给法医楼的森也打电话,霍豆走在最后面,他左右看了看,就算有着天大冤屈的魂魄也不敢到煞气这么重的地方来,他轻轻地拍了拍裤兜,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一楼是法医们的工作间,一个多小时前才见过面的森也依旧穿着那件皱巴巴的白大褂等候在门口,他朝霍豆与红豆打了声招呼后,便领着众人朝一楼尽头的工作间走去。   推开厚重的不锈钢门,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霍豆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那对老夫妻则颤颤巍巍地跟在森也身后走进了工作间,霍豆准备跟上去,却被人扯住了衣角,他转过头,红豆说道:“那个……我去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去见受害者就好了。”   霍豆了然地点了点头,顺手摸了摸红豆的头发:“那看完以后就在外面等我。”   待霍豆进门,门关上,红豆依旧站在原处,她还没有从霍豆的摸头杀中回过神来,又过了一会,红豆眨了眨眼睛,抬手捋了捋头发,嘀咕道:“喵了个咪的,本大爷怎么会觉得刚才那个摸头的感觉很美妙呢?肯定是错觉,错觉,绝对是。”说完,红豆转身摇着头走出了法医楼。   走进工作间,映入眼帘的尽是一些不锈钢的工作器具,满眼都是冷冷的银白色,一张白色的窗帘将工作间一分为二,站在前面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森也看了惟宗闻一眼,惟宗向夫妻俩说了句什么,丈夫微微颔首,森也抬手“哗”的一声拉开了帘布,露出了里面的手术台以及手术台上的蒙着白布的尸体。   塞在裤兜里的东西动了动,霍豆轻轻地拍了拍,他走上前去,森也掀开白布,露出了一张被划得有些惨不忍睹的脸,布继续往下掀,露出了姣好的颈部,纹了一朵玫瑰花的锁骨,最后搭在了胸口上。   妻子低啜一声,身子不由得往下滑,丈夫搀扶不住,霍豆一个箭步走上去,总算是稳住了妻子。   丈夫感激地看了霍豆一眼,浑浊的眼中流出了两道泪水,霍豆明白过来,轻叹一口气,另一只手伸到了妻子的咯吱窝下,支撑着她不至于倒下,丈夫朝霍豆点了点头,松开妻子的手靠近手术台。   霍豆静静地看着父女相认,却是阴阳两相隔的情景,只觉得肩头一沉,回头看去,被他扶着的妻子已经晕厥过去,他惊呼一声:“这位夫人。”   站在手术台旁的三人闻声回头,丈夫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想伸手抱住妻子,却又将手缩了回去,森也将白布重新盖到女子的脸上:“走,去对面的医护室。”   霍豆沉下腰,将老妇人抱起,惟宗已经将门打开,待他冲进医护室时,小护士已经整理出一张简易的休息床,霍豆将老妇人放到床上,退到一旁,看着小护士与森也忙碌着检查老妇人的身体状况。   “谢谢你。”老爷子向霍豆道了一声谢。   “请节哀。”霍豆朝老爷子鞠了一个躬。   老爷子眼中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转过身,走到洗手池边将手洗干净擦干后抹了一把脸,回到霍豆与惟宗闻身旁,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他嚅了嚅嘴巴,说道:“我和我太太要孩子要的比较晚,晴子今年才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找了一份工作,昨晚说跟同事一起聚会,十一点多给我们发信息说聚会结束在回家的路上,怎么……怎么知道……”   “我的晴子啊……”老妇人苏醒过来,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霍豆的鼻子有些发酸,他转头看向窗外,只见红豆站在太阳底下,神色有些凝重地看着某个地方。   “警察先生。”晴子的父亲握住霍豆的手,一脸祈求之色,“请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   霍豆瞥了一脸尴尬的惟宗闻一眼,将老爷子的手送到了惟宗闻的手里:“老先生,他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惟宗警部,他一定会破这个案子,抓住凶手告慰晴子小姐在天之灵的。”   惟宗闻感激地看了霍豆一眼,霍豆扯了扯嘴角,往后退了几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轻唤了红豆一声,红豆回过头,见霍豆站在窗口,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怎么在这里?森也的工作间不是在对面么?”   “这里是医护室。”霍豆回答道。   “确定啦?”   “确定了。”   “哎,好可怜啊。”红豆叹了一口气。   “谁说不是呢。”霍豆附和道,他看了看窗外,想起他叫她来的目的,问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居然在大白天看到了一只小蝙蝠。”   “蝙蝠有什么奇怪的,小露露家的那只蝙蝠不就是经常白天出没的。”   “不不不,这不一样,我们京都很少有蝙蝠的,而且有的这些蝙蝠都是栖息在离京都市区大约七百公里的泣尾山,太老远地来回一共飞个两千公里,而且还是在这么大太阳的白天,你说这是多么闲得慌。”红豆撇了撇嘴。   “七百公里一面,来回哪里来的两千公里。”霍豆白了红豆一眼,“明明就只有一千公里。”   “怎么可能,绝对有两千。”   “只有一千。”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懒得跟你吵吵。” 红豆丢下一句话后,转身跑远了。   “我擦咧,明明就是自己数学不好。”霍豆鄙夷地看着红豆的背影,抬头看着蓝得透亮的天空,那明晃晃的太阳闪得让人心里发毛,他眯着眼睛,身后传来老爷子的声音:“这是晴子的相片,如果……如果可以,能不能拜托一下,让她走得漂亮……一点。”   “呜呜……”老妇人痛哭出声。   霍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老爷子手里拿着一张相片递给了惟宗闻,而老妇人则将脸埋在了被褥里,肩膀抽搐得厉害。他关上窗户,转身走到惟宗闻身旁,看到他手里的相片,相片上的年轻女子明眸皓齿,一头乌黑的过肩长发,嘴角微微扬起,脸颊处挂着两个浅浅的梨涡,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是……   霍豆长吁一口气。   “您放心,我们会的。”惟宗闻点了点头,将相片放进小证物袋里。   “我……”老爷子看了休息床上的妻子一眼,转头看向惟宗闻,“我能在看我女儿一眼么?”   “可以。”惟宗闻点了点头,示意森也带他过去。   森也与老爷子离开医护室后,惟宗闻向小护士交代几句,也离开了医护室,霍豆自然也是跟在惟宗闻身后离去,虚掩上医护室的门,只见惟宗闻站在走廊尽头的玻璃门前,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门外。   “诶,还有证物袋么?能给我一个吗?”霍豆走到惟宗闻身旁,问道。   “你找到了什么东西?”惟宗闻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递给霍豆。   “你帮我打开一下,拿着。”霍豆说道。   惟宗闻依言而行,只见霍豆抠着指甲缝里的泥巴,一点一点地落进证物袋里,他一头的黑线。待霍豆抠完泥巴后,伸手拿过惟宗闻手里的证物袋,捏好封口,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你……这是在做什么?”惟宗闻嘴角狠狠一抽。   “拿回去给老……贺茂先生看看。”霍豆咧嘴一笑。   “……哦。那如果有发现,请务必告知。”惟宗闻顿时一脸恭敬。   “成。”霍豆笑得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第三十七章 刺身与蝙蝠   从京都警察本部出来已是日上中天,红豆将车里的空调温度调至最低,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要是能来一支甜筒就更好了。”   “冰可乐也行。”霍豆抬手抹了一把脸,整个人软瘫在了后排。   “起了个大早,忙了大半天,肚子都饿了,你想吃什么?”红豆摸了摸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转头看着霍豆。   “那就刺身吧。”霍豆想了想,说道。   “你不是说没有鱼生好吃吗?”红豆白了某人一眼。   “入乡随俗嘛不是。难道你能在日本找到吃鱼生的地方?而且你不是说你们这里的刺身很正宗吗?再说了,你都诚心诚意地请我吃了,我要是再不同意那就太不给你面子了。”被赠送了白眼的某人丝毫不在意。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什么时候说请你吃东西了?”   “要不我请你?不过我没钱,到时候你买单就行了。”   “吃吃吃,直接把你剁了切成狗肉片蘸芥末吃。”红豆咬牙切齿地说道,转头看向了窗外。   作为专职司机的阿海咧嘴一笑,在前面的路口掉了一个头。   车停在了锦市场附近的一家料理店门口,料理店的屋檐下挂着两个有些老旧的红灯笼,随着夏风轻轻摇摆,走在最前面的红豆推开虚掩的木门,霍豆紧跟其后,店面不大,但是很干净,食客很多,但是很安静。   洗得发白的帘布掀开,一与阿海的长相有八分相似的男子走了出来,腰间系着一条围裙,男子见到红豆,嘿然一笑:“就知道你今天会过来吃,特地给你留了一大份生蚝。诶,这就是矢卡说的你那啥?”男子指着走在红豆身后的霍豆,问道。   “那啥呀?”红豆白了男子一眼,压低嗓音说道,“喵了个咪的,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本大爷打五折。”   “绝对不行,七五折是最低的了,阿海过来都是这个价格。”男子一边领着红豆三人朝空座走去一边说道。   “我怎么听说和彦大人他们过来吃都是免单呀?”   “他们是主人,自然不能收钱。”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七年没有回来了,就不能再低点吗?”   “那就七折吧。”   “不行,五折。”   “……如果你承认他是你男人,我就给你打五折。”   红豆怒视着男子,男子下巴微微一抬,大有你不承认,打死我都不打折,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霹雳啦啪。   “要不这样吧。”被无缘无故地拉进了打折战场的受害者开口说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你给本大爷闭嘴。”红豆回头瞪了一眼。   “你说。”男子却与红豆唱反调。   “你看你给阿海七五折,然后再在这个七五折的基础上给红豆七折好不好?”   眯着眼睛算了半天的红豆最终也没算出个什么结果,她点了点头,同意霍豆的方法:“好。”   “好个屁,这么算下来,跟给五折有什么区别。”原以为霍豆会帮自己的忙,却没想到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男子白了他一眼,“算了算了,看你好不容易带个陌生的男人来吃,就给你五折。”   “诶,还有这样的,那下回……”红豆眼睛一亮。   “没有下回。下回就是原价,再加收百分之十的服务费。”男子将菜单放到霍豆面前,“我叫阿坊,是这家店的老板,想吃什么自己点,点好了叫我。”   “喂喂喂,不带你这样的。”   “我是老板我做主。”   红豆轻哼一声,倒了一杯冰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阿海乐呵呵地看着兄弟与红豆斗嘴,也倒了一杯冰水放到霍豆面前,介绍道:“阿坊家的生蚝是从北海道空运过来的,特别的鲜甜,鱼类和贝类都是当天早上从海里捞来的,最新鲜不过了,鱼头熬的汤也很不错。不过我最建议你吃的就是这里的黑鱼籽。仅此一家,别无分店。”   “尽管点,最好吃垮他,难得有五折。”见阿坊转身离开,红豆喝了好几口冰水,笑眯眯地说道。   “好咧。”霍豆咧嘴一笑。   桌上的空碟越堆越高,霍豆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叹了一口气:“不行了,再也吃不下了。”   “我也是。”红豆放下手中的筷子,伸舌头舔了舔沾在嘴角的酱汁,“本大爷记得你只点了二十份生蚝呀,这多出来的是谁点的?”   “我。”阿海憨厚地笑了笑,喝了一口鱼头熬成的浓汤,“吃不完给谛听打包带回去。”   “喵了个咪的,不是说你自己请谛听吃拉面刺身章鱼小丸子么?”红豆怒视着阿海。   “我过来的时候阿坊不会给我这么低的折扣,刚好这次你来了有打五折,那肯定要带点回去给谛听尝尝的。”阿海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剩下的是你给钱?”   “不是红豆请我们吃饭么?”   “对呀,不是你请我们吃饭么?”霍豆附和道。   “喵了个咪的,霍豆你给本大爷闭嘴。”红豆丢了一个白眼过去,“本大爷是请你们吃饭,又不是请谛听那个饭桶吃饭,凭什么阿海你给谛听打包还要本大爷出钱?”   “都差不多嘛。”阿海一脸无辜地说道。   “差很多好不好。”红豆冷哼一声,把多出来的那几份生蚝扒拉到自己面前,硬生生地把它们全部塞进了肚子里,把空碟叠到顶上,打了一个异常响亮的饱嗝,“本大爷才不会让你们打包带回去呢。”   “这是最后十份生蚝了,没货了。”阿坊黑着脸端着一个很大的托盘出来,将托盘里的生蚝重重地放在餐桌上。   红豆看在眼里,脸也黑了。   吃饱喝足,歇了好一会,红豆黑着脸掏空了包里的所有钱,直至摸出最后一个钢镚才勉强凑够五折的数目,临走时,她将柜台上那个玻璃碗里的薄荷糖全部倒进了手里,冲着同样黑着脸的阿坊吐了吐舌头,转身离去。   阿海提着一个冰镇的玻璃盒子兴冲冲地去开车,霍豆则是哼着小曲走在后面,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只黑黝黝的蝙蝠倒挂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见他望过去,蝙蝠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蝙蝠?霍豆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蝙蝠离去的方向。   后背被人重重地撞击了一下,霍豆稳住身形,转过身来,只见红豆一只手摸着鼻子,而另一只手上的薄荷糖掉得没剩几个了,她抬起头吼道:“喵了个咪的,你停下来也不知道说一声,痛死本大爷了。”   “我也看到蝙蝠了。”霍豆蹲着身子将洒落在地上的薄荷糖全部捡起来,递给红豆。   “在哪儿?”   “飞走了。”   “这就奇怪了,难道泣尾山发生了什么事?”红豆丢了一颗糖到霍豆的手里,其他的都被她装进了随身背着的小包里。   “回去把这件事情跟老大和贺茂先生说一下。”霍豆撕开糖纸,将白色的薄荷糖丢进了嘴里,一股清凉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使他饱餐一顿后昏昏欲睡状态一扫而空,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三人回到坐落在山中的古老庭院,阿海欢天喜地地提着玻璃盒子跑去后院找谛听,而红豆与霍豆则朝和室走去,踏上台阶尚未拉开纸门,只听贺茂和彦无奈地说道:“傅先生,我们下了一天的棋了,还要继续?”   “将将好多赢你一局,足矣。”傅延罗笑着说道,“两个豆豆也回来了。”   “是啊,你们俩进来吧。”屋里传来收拾棋盘的声音。   霍豆与红豆相视一眼,红豆上前一步拉开和室的门,只见茶几上摆放着一盘凌乱的棋局,而棋盘两边坐着两个风姿各异的男人。   “我们回来了。”红豆打了声招呼后,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老大,贺茂先生。”霍豆喊了两声,也找了个地方坐下。   “啧啧……小豆豆怎么一脸不高兴啊,谁欺负你了?”傅延罗倒了两杯茶,分别推到了红豆与霍豆面前,问道。   “就是大豆豆和阿海,还有谛听。喵了个咪的,把本大爷的零花钱全部都吃完了,一百丹的硬币也不给我留一个。”红豆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   “谛听?他今天一直在院子里呀。”傅延罗笑道。   “哼,就算他不去,也有人惦记着他。”红豆冷哼一声。   “地藏王大人,地藏王大人,阿海给我带了生蚝刺身,超级无敌甜,你要不要试一下……”红豆的话刚说完,一道声音由远而近,谛听抱着一个玻璃盒子冲了进来,当他看到红豆那杀人的目光时,小家伙硬是制止了自己前进的步伐,他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呃……你们在谈事情呀?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出去了,不过地藏王大人,我会给你留两个的。”说完,小家伙脚底抹油地跑了。   “哼。”红豆又哼了一声,自己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再次一饮而尽。   “你这七年的零花钱雅子帮你存着的。”贺茂和彦地看着独自生闷气的红豆,一脸和蔼地笑道。   “真的?”碧幽幽的眼睛一亮,见贺茂和彦点了点头,红豆顿时喜笑颜开,“等会我就去找雅子夫人。”   笑闹一番后,四人进入了正题。   “你们此行有什么发现?”贺茂和彦问道。   红豆看了霍豆一眼,没有说话。   霍豆从裤兜里摸出两样东西,摆放在茶几上,一个带着软木塞的小玻璃瓶,一个是透明的密封袋。   贺茂和彦脸色微微一变,傅延罗伸手拿起玻璃瓶,一团黄色的光芒安安静静地呆在瓶底,他轻轻转动瓶身,轻笑道:“原来是这个东西。”   “傅先生,这是什么?”贺茂和彦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二更,二更 ☆、第三十八章 人魂与解心结   “人有三魂七魄。”傅延罗将玻璃瓶放回茶几,解释道,“人身去世,七魄消失,三魂各归各处,白色的天魂归天路,黑色的地魂归地府,而黄色的人魂则徘徊在墓地之间。”   “这是人魂?”贺茂指着瓶子里的黄色光芒。   “是。”傅延罗点了点头,“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今天凌晨发生的案子的现场。”霍豆回答道。   “哦。”傅延罗淡淡地应了一声,妩媚的桃花眼半眯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和室里一片安静,过了一会,傅延罗说道,“一般而言,人离世后,三魂会在体内呆二十四个小时,即使离开身体,也会在离世的地方徘徊至少十二个小时方才各归各路,而你们却只找到了人魂。呵呵……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袋子里的是什么?其中蕴含的气息有些怪异。”贺茂和彦拿起密封袋,看了看,问道。   “奇怪的事情多着呢。”红豆说道,“比如说死者是个女的,但是现场的包里没有发现她的化妆包,再比如说,她手机跌落的地方下面是空的,再再比如说,我们在警察本部和阿坊的料理店附近都发现了蝙蝠。”   贺茂和彦微微皱起眉头,傅延罗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红豆。   “还有还有,据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说死者的手机被踩的粉碎。”红豆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今天在现场发现的异常情况,最终她转头看向了霍豆,“大豆豆,还有啥我没有提的?”   “这袋子里装的是黄土。”霍豆补充道,“死者手机落下的地方从表面上来看没什么异样,但水泥地下是空的,形成了一个洞,而这点黄土就是从洞里面挖出来的。”   “就这么点?”傅延罗从贺茂和彦手掌接过密封袋,抖了抖那合起来只有绿豆一半大小的黄土。   “对呀,为了避免破坏案发现场。”霍豆轻咳一声,解释道。   “那个洞又是怎么发现的?”   “呃……”   “嗯?”   “我……我不小心使了点劲,戳破了水泥地,然后发现那个洞的。”   红豆张了张嘴,又默默地闭上了。   “老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霍豆问道。   “接下来,该准备吃晚饭了。”傅延罗将玻璃瓶和密封袋都拿在手里,站起身,走出和室,贺茂和彦起身跟了上去。   “我擦咧,吃晚饭是啥意思?”   “应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那你吃得下吗?”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现在肚子还是涨的,吃得下个屁呀!”   “你还能吃得下屁,那证明没吃饱。”   “滚!”   夜幕降临,灯火通明。   腹中饱意还没有消退的霍豆站在院子里,看着笼罩在银白色月光下的森林,微凉的夏风徐徐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他回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两道身影印在纸上。晚饭过后,傅延罗与贺茂和彦向他们嘱咐一声不许打扰后便进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大豆豆,想不想去消消食?”身后传来红豆的声音,霍豆转过头,自从女主人那里领回自己这几年的零花钱后变得异常兴奋的红豆笑眯眯地看着他。   “去哪里?”霍豆问道。   红豆看了看左右,将嘴巴凑到霍豆耳边,压低嗓音说道:“夜探泣尾山,蝙蝠的老巢。”   霍豆闻言,不由得瞪大眼睛,转头看着红豆。   “你们俩在干嘛?”一道充满了促狭之意的声音响起。   两人连忙分开,在分开后,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干嘛要表现出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红豆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去去去,一边呆着去,我们在商量正事。”   “正事?还只能你们两个人一起商量?”白发少年揉了揉鼻子,上下打量二人一番,“是什么时候公开恋情还是什么时候结婚又或者是什么时候生孩子吗?”   “你脑子里怎么净是这种龌蹉的事情?”   “恋爱结婚生子,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哪里龌蹉了?”   “……你走开,本大爷不想跟你说话。”   “不走开,我挺想跟你说话的,我们都七年没有一起好好地说话了,你说是吧靖彦?”   被点到名字的贺茂靖彦没有吱声,借助着庭院里的灯光,霍豆看到他的脸有些微微泛红,霍豆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   “有什么好说的。”红豆站在原地搓了搓手。   “多着呢。”矢卡掰着手指头说道,“比如说你离家出走以后我们的伙食就顿时提高了不少,又比如说前几年和彦大人与土御门的大人辩论一场历法,最终以和彦大人的胜利而告终,再比如说靖彦这家伙成功地泡到了美夕子,但是三年前分手了,还比如说自从你受伤昏迷的那段时间,靖彦每天都在责怪自己,找和彦大人拼命地练习召唤术……”   红豆越往后听越是诧异,她盯着贺茂靖彦,轻轻地咬着下唇。   “对……对不起,红豆。”贺茂靖彦走到红豆面前,下巴抵到了胸口,“当时是我太笨了,所以才害你受伤。”   “你不是因为嫌我丑才躲避我的?”红豆问道。   “丑?你怎么会丑,我怎么可能嫌你丑?”贺茂靖彦抬头看着红豆。   “但事实上你当时的确挺丑的。”矢卡插嘴道。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地呵斥道,却又同时捂上了嘴巴,不约而同地看向那扇紧闭的纸门,却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两人放下心来,动作同步地瞪向了矢卡。   “真的丑,真的。”矢卡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拉过霍豆,问道,“你见过红豆的真身吧?”   “见过。”霍豆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什么样的?”   “一只秃头秃尾巴的黑猫。”   “是不是不好看?”矢卡问道。   “我擦咧,岂止不好看,简直丑爆……了才怪。”当接触到红豆杀人般的目光时,霍豆硬是在话尾处加了两个字。   “没意思。”见霍豆临阵逃脱,矢卡撇了撇嘴,耸了耸肩膀,双手抱在胸前、   “喵了个咪的,你当时只是觉得对不起我,所以躲着我?不是因为嫌我变得不好看了,不符合你的审美标准了?”红豆一把抓住贺茂靖彦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   “是,诶,不是。”贺茂靖彦被红豆绕得有些头晕,“哎哟,我没有嫌弃你,从来就没有,当时只是觉得自己法力太差了,救不了你,让你被火烧成这个样子……”   “喵了个咪的,你怎么不早说呀。早知道你不是嫌弃我,本大爷才不离家出走呢。外面的吃食完全没有雅子夫人做的好吃,除了后来跟着傅延罗去了他们那里的侦探所伙食才有所改善。你说本大爷毁了容才救出来的那一家子的女儿居然这么快就甩了你,你真是太没有魅力了,绝对是因为没有本大爷在你身旁教导你,所以你被矢卡这家伙带坏了……”红豆开始絮絮叨叨。   看着一个口若悬河一个低头聆听,仿若回到了十几年前,矢卡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喂,其实我们家红豆是个不错的姑娘。”   “啊?”霍豆一脸茫然。   “如果觉得合适,就赶紧收了她吧,免得聒噪。”矢卡微微抬起头。   “为什么你自己不收?”霍豆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白发少年,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白玉般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华。   “太聒噪了。”矢卡一脸嫌弃地说道。   “切。”霍豆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夜深人静,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房间里的灯光一盏一盏地灭了,四道身影鱼贯而出,在庭院门口会合,借着昏暗的路灯,看清了对方的打扮,红豆换上了她最喜欢的红色忍者衣服,矢卡是一袭白衣,贺茂靖彦也把他那套白色阴阳师装备穿上,只有霍豆依旧是白天的黑T恤牛仔裤。   “喵了个咪的,大豆豆,你的衣服呢?”红豆问道。   “身上这不是衣服呀?”霍豆扯了扯T恤衫。   “本大爷是问你的战斗服,你就穿这身衣服去呀?”   “大晚上的,你们两个人穿白衣服,一个穿红衣服,明显的连瞎子都看得清楚,还夜探呢。”   两白衣服一红衣服面面相觑,他们看着对方身上的衣服,似乎好像仿佛的确不太适合夜探,但是……   “这就是本大爷的战斗装备。”   “虽然说无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无法掩盖我的帅气,但我还是认为穿白衣服的我最帅。”   “阴阳师的衣服只有白的,要不我去换件黑边的。”   霍豆白了三人一眼,纵身一跃,提气往前飞。   “错了错了,泣尾山是往这边走。”红豆喊道。   已经跃出了五米开外的霍豆又不得不转回来,朝那三道在黑夜中格外显眼的身影飞去。   紧闭的房门打开,傅延罗走了出来,看着归于一片宁静的山林,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吱呀……”隔壁的门也打开了,一对穿着和服的夫妻站在门口,妻子抓住丈夫的衣袖,有些忧心地看着他:“靖彦能行吗?”   “孩子大了,总该让他出去历练一下。”丈夫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安抚道。   “这个我懂,但我还是很担心,泣尾山毕竟是那个东西所在的地方。”   “它被封印了。再说,不是还有红豆、矢卡和霍豆在么?”   “希望他们都平安回来。”   “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 ☆、第三十九章 泣尾山与人妖   起初,四人之间的距离相差的并不大,但渐渐地,虽是阴阳师的身份但毕竟还是人类的贺茂靖彦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他慢慢地落后于众人,再后来,一向在耐力上是短板的红豆也有些跟不上跑在最前头的两人的步伐,喘气的声音越来越粗,最终她落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扶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霍豆与矢卡察觉到两人的异常,纷纷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们。   “还有多远?”霍豆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问道。   矢卡看了看四周,确认所在位置,说道:“大概还有两百公里。”   “那就背他们跑吧,否则按他们的速度,到了那个叫什么尾山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霍豆提议道。   “好。”矢卡欣然同意。   但是,两人却为谁背谁起了争执。   “我提议的,当然是我先来选。”霍豆说道。   “我最帅,当然是我来选。”矢卡反驳道。   “我擦咧,什么都是你最帅,你带脸出门了么?”   “美丽的人永远都有优先选择权。”   “我是客人,我才有优先选择权。”   “你不知道客随主便么?”   “不知道。”   “今天你就会知道了。”   两小伙子站在树干上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放弃。   “喵了个咪的,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咕什么呢?”待贺茂靖彦赶上来后,红豆也稍稍有些缓解,两人互相搀扶着跳到了霍豆与矢卡所站的树干上。   “那就猜拳来决定吧。”霍豆再次提议道。   “好。赢的那个先选择。”矢卡再次欣然同意。   两人把手背到了身后,异口同声地喊道:“石头剪刀布。”   一个石头,一个剪刀,霍豆兴奋地喊了一声:“我赢了。”   “三局两胜。”矢卡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将手背到了身后。   “你……”霍豆气结。   “没说一局定胜负呀?”矢卡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森森的牙齿。   霍豆气鼓鼓地看着矢卡,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唯有照他说的去做。   后来,矢卡化作五尾彭侯背起贺茂靖彦,而霍豆一脸不情愿地朝红豆走去,匍匐在地,一道白光闪过,一条二尾的黑犬站在一身红衣的女子面前,口吐人言:“上来吧,我背你。”   “噗……两个都是黑色的,两个都是两条尾巴,说不是一对,谁信呀。”矢卡笑了一声,背负着贺茂靖彦纵身一跃,跳到了五米开外的树上,很快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霍豆的视线范围内。   “我擦咧,快点上来。”   “哦哦……好。”   一路发足狂奔,四人终究是赶到了泣尾山脚下,矢卡与霍豆将背上的人放在地上后纷纷化作人形,矢卡似笑非笑地看着霍豆,耳廓都染上了红色的霍豆回头瞪了矢卡一眼,随即看着眼前这一片死寂的山脉。   圆月失去了踪迹,山中不见一丝灯火,霍豆手腕微微一翻,一团明黄色的火焰在他指尖跳跃,他屈指一弹,火焰跃上半空,虽然不大,但足以照亮他们面前的一切,借着火光,霍豆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通往山上的路口,一股带着淡淡腥臭味的风吹来,熏得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怎么了?”见霍豆停下脚步,红豆走上前问道。   “这里有什么东西吗?”霍豆不答反问道。   “蝙蝠呀。这里是蝙蝠的聚集地。”红豆回答道。   “你当老子是傻子吗?这明明就是蛇腥味。”霍豆白了红豆一眼。   红豆嚅了嚅嘴,将脸撇向了他处。   “咳……其实,这里有一个历史悠久的封印。”矢卡解释道。   “什么封印?”霍豆眉头皱得更紧,他怎么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坑里,而且还是自己主动跳进来的。   “你知道八岐大蛇吗?”贺茂靖彦问道。   霍豆闻言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转过身往来时的路走去,半空中的那团火焰跟在他身后。   “喂喂喂,霍豆。”红豆连唤几声,见霍豆径直地往前走,她小跑几步追上去,一个漂亮的转身,拦住了黑发少年的去路,“你想临阵逃脱么?”   “我不想死这么快。”霍豆绕过红豆,继续前行,却被一道力量扯住了衣角,“放开我。”   “你明明答应一起夜探泣尾山的。”   “但你隐瞒了这里封印了这么一个怪物的事实。”   “都封印了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封印的?今年,去年还是几百年前?”   “……是保宪大人和晴明大人联合封印的。”红豆顿了顿,说道。   “他们都死了一千多年了,你能保证这个封印现在还是完好无损的?”霍豆怒道。   “胆小鬼!”   “我只是不想冒无谓的险。”   “哼,不是男人。”   “抱歉,我的本体是狗。”   “喵了个咪的,你……你到底去不去!”红豆气急败坏地说道。   “不去。”霍豆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我劝你们也别去。”   “哼,你不去算了,本大爷自己去。”红豆瞪了霍豆一眼,转身气呼呼地离去,她手腕一翻,一只电筒出现在手里,白色的光芒驱散了眼前的黑暗,矢卡与贺茂靖彦跟在红豆身后,离开前,矢卡看了霍豆一眼,耸了耸肩膀,没有说话。   霍豆紧紧地抿着唇瓣,看着红豆三人渐行渐远,光芒逐渐被黑暗吞噬,与他相伴的只有那团明黄色的火焰与依旧带着腥味的夜风,他轻叹一口气,走到山脚下,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一脸阴沉地看着前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泣尾山里没有半点动静。   火光下,一个拄着拐杖的小老头出现在霍豆面前,霍豆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小老头走到霍豆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开口说道:“你半夜三更地坐在这里干什么?”   “等日出。”霍豆回答道。   “泣尾山很久没有日出了。”小老头说道。   “所以在等啊。”霍豆揉了揉鼻子,说道。   “这里的日出很有名么?”   “因为没见过,所以就好奇想看看。”   “年轻人,好奇心害死猫啊。”   “所以顺便坐在这里等着给猫收尸。”   小老头笑了笑,不等他继续说话,只听一声大叫从山上传来,小老头惊得一个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霍豆从地上跳起来,沿着台阶朝着声音的方向飞奔而去,脑海中不断地闪现某只猫躺在血泊中的画面,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现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壮烈,只是被一群黑压压的蝙蝠包围着,即使是霍豆也是浑身鸡皮骤起。霍豆刹住脚,抬手一挥,一道火光从指尖迸出,所到之处,蝙蝠纷纷躲闪。   “吱……”发现了更为厉害的敌人,为首的大蝙蝠尖叫一声,蝙蝠们的攻击目标瞬间转移到霍豆身上。   霍豆冷哼一声,化作原型,明黄色的火焰从身体里迸发出来,全身笼罩在一片火光中,他纵身一跃,蝙蝠大军呜哩哇啦左躲右闪,叫个不停。   大蝙蝠又尖叫一声,混乱的蝙蝠大军拍打着翅膀飞到了大蝙蝠身后,排成了一个队形,虽然没有受伤但还是有些狼狈的红豆三人也被解放出来,霍豆化作人形站在地上,他拍了拍衣服上压根不存在的尘埃。   “你们是什么人?来泣尾山所谓何事?”大蝙蝠口吐人言。   不等红豆三人回答,霍豆说道:“来看日出。”   “大半夜的看什么日出?”大蝙蝠自以为抓住了霍豆话语中的漏洞。   “这就显得你没有文化了。看日出当然是要大半夜开始爬山,这样才能在太阳出来以前抵达山顶,占据最佳的观赏位置,一看你就是属于没有看过日出的,我就勉强传授你这个技能。”   “妖怪也要看日出?”大蝙蝠冷笑一声。   “切,妖怪就不懂得欣赏美了?”霍豆冷哼一声,“倒是你们,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攻击我们?”   “擅闯泣尾山就是死!”   “我擦咧,擅闯?什么叫擅闯?这山是你的?你叫它它会答应你?”不知道为何,在侦探所一向是处于被打击那一方的霍豆在这个场合居然能言善辩,估计是被打压的多了,脑子也灵活了,他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你的山,不属于你的私有财产,那我们来看日出自然就不是擅闯了。”   “那你们为何跟人类阴阳师走在一起?”大蝙蝠的翅膀指着贺茂靖彦,“他是一个人类。   霍豆瞥了贺茂靖彦一眼,一边运转着脑细胞一边胡说八道:“其实他也是妖怪,只是他喜欢玩COSPLAY,在COS阴阳师而已。”   “妖怪?他是什么妖怪?我在他身上嗅到了人类的气息。”大蝙蝠冷哼一声。   “他……他是……”霍豆的脑子有点打结。   “他是人妖。”矢卡连忙帮腔,“他特别喜欢与人类亲近,而且因为体内有一点点人类的血统,所以闻起来像人类,但是实际上他是妖怪。”   贺茂靖彦努力地扯了扯嘴角。   红豆低下了头。   “是吗?”大蝙蝠将信将疑。   “当然了,要不然我让他化作真身给你看看?”霍豆又瞥了贺茂靖彦一眼。   贺茂靖彦瞠目结舌。   “对呀,快点化作真身。”矢卡附和道。   贺茂靖彦瞪向矢卡。   “就是,让他们看看你的原型。”红豆闷声说道。   贺茂靖彦的手微微颤抖。   “别害臊,不就是猫的脑袋人的身体嘛,手臂上的毛还没有完全退掉也没关系,就给他们看一眼,很快地,大家都不会笑话你的。”霍豆说道,还帮贺茂靖彦提供了一个妖怪的形象。   贺茂靖彦艰难地举起了手。   “算了算了,我也懒得看。”见手下没有受伤,大蝙蝠看了贺茂靖彦一眼,哼了哼,没好气地说道,“赶紧滚,这没有日出也没有风景,不是你们这些小妖怪该来的地方。”   “好好好,走走走,不看就不看呗,反正也不是非要在这里看日出,这么矮的山,想必日出看起来也不怎么带劲。”霍豆连忙说道,丢了一个眼色给矢卡,两人一个拉着红豆,一个扯着贺茂靖彦,往山下走去。   霍豆在转身之际,扫了一眼四周,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空气中的腥臭味比山脚下要浓上一倍,而且还带着一股血的味道,他手中暗暗地捏了一个结,手指轻轻一弹,结印消散在空中。   待四人走远,一只小蝙蝠哼哧哼哧地从远处飞了回来:“大……大人。”   “怎么样?找到了么?”大蝙蝠急切地问道。   “被……被抢走了……哎哟,我的妈呀。”小蝙蝠向在临近终点的时候发一下力,结果没来得及收住,整个身体撞向了大蝙蝠。   两只蝙蝠撞在一处,在地上滚做一团。   拍着翅膀飞在半空中的其他蝙蝠们目瞪口呆。    ☆、第四十章 臀部与鼻血   离开了蝙蝠大军的视线,贺茂靖彦气鼓鼓地走在最前面,霍豆与矢卡相视一眼,两人同时耸了耸肩膀,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走在最后面的红豆,红豆一愣,说道:“喵了个咪的,干嘛都看着本大爷?”   矢卡朝贺茂靖彦努了努嘴,红豆叫道:“又不是本大爷说靖彦是人妖的。”   此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矢卡,霍豆挑了挑眉头,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与矢卡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怪我咯?”矢卡瞪向霍豆。   “不然咧?”霍豆反问道。   矢卡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追上了贺茂靖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开始对 “人妖”这个种类妖怪的由来进行解释。   半空中那团飘飘忽忽的明黄色火焰照亮了前行的路,霍豆双手背在身后,眼角余光瞥向走在身旁的红衣女子,抿了抿唇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咳……那个,刚刚谢谢了啊。”红豆咳嗽一声,脸冲着别处说道。   “不客气,我就是想看日出,顺道路过而已。”霍豆回答道。   红豆回头看着霍豆,过了好一会,她有些别扭地扯着袖子说道:“好咯好咯,本大爷错咯,向你道歉。刚才在山脚下不应该跟你吵架,不应该说你不是男人,你是纯爷们,二十四K纯金的。”   霍豆轻哼一声。   “不要生气啦。”   “哼。”   “你是对的啦,我们太贸然啦。”   “你才知道。”   “好啦好啦,本大爷错了,原谅本大爷吧。”   “老子考虑考虑。”   “喵了个咪的,得寸进尺了是不……”红豆向前一步,双手叉腰挡住了霍豆的路,她却没有想到脚下是台阶,她已站到了台阶的边缘,再这么小胸膛一挺,身体的重心向后倒去,“啊啊啊啊……”   “喂,小心点。”霍豆眼疾手快地扯住了红豆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扯,但是由于大豆豆是第一次做这种救美的动作,力道没有把握好,小豆豆朝他撞了过来,两人脚下不稳,齐齐摔倒在地,而霍豆的臀部刚好坐到了水泥台阶的边缘,疼得他惨叫一声,“我擦咧,老子的屁股。”   后面的动静引起了前面的注意,正在辩论着“人妖”这种生物到底是人还是妖的矢卡和贺茂靖彦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不远处某人倒在地上,某人扑在某人身上的情形,两人不约而同地吹了一声口哨。   “我擦咧,红豆你赶紧给老子起来!”纯人肉垫喊了一声。   面红耳赤的红豆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把手伸向了霍豆。   霍豆伸手握住红豆的手,借力从地上爬起来,臀部的痛意迟迟没有消除,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咧着嘴地说道:“我擦咧,你到底有多少斤啊?差点压死老子了!”   “呸,压死你最好。”本来还想道歉的红豆一听这话,啐了霍豆一口,转身跑了。   霍豆一瘸一拐地走到看戏的两人面前,只听矢卡砸吧砸吧嘴说道:“啧啧……都这样了,要不就收了吧。”   “这样是怎样啊?”霍豆白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矢卡一眼。   “放心放心,在你们没有正式那什么之前,我们俩是绝对不会告诉向和彦大人透露这件事情的。”矢卡拍了拍胸膛向霍豆保证。   “嗯?”脑子里还沉浸在刚才付出了屁股受伤为代价的那一抱的软香温玉中的霍豆随口哼了一声,当他明白矢卡话里的意思时,大叫道,“什么鬼,正式你大爷呀!”随即瞪了矢卡一眼,一瘸一瘸地朝山脚下走去。   “哎呀呀……害羞了呢。”看着霍豆渐行渐远,矢卡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贺茂靖彦附和地点了点头。   从泣尾山回到京都,天色已经大亮,折腾了一夜的四人顾不得早餐,各自回屋补觉。直至日上三竿,实在是受不了五脏庙的抗议,霍豆才从床上爬起来,谁料左脚绊住了右脚,只听“咚”的一声,一个漂亮的向前卧倒,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而此时,那扇门被拉开,灿烂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一道影子投射在地上,摔得头晕脑花的霍豆艰难仰起头,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只见那人尖叫一声跑了出去,霍豆确定是个女孩子。   霍豆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地板上一滴暗红色,而此时鼻梁处传来酸痛,他抬手抹了抹人中的位置,一手的血,霍豆怔怔地看着指腹的血迹,放在裤兜里的东西动了动。   “祸斗祸斗,你没事了?”耳边传来谛听的声音,霍豆回过神来,抬起头,并没有看到谛听的身影,只听屋外的走廊上响起脚步声。   “没事。”霍豆站起身,脱下上衣,将地上的血渍擦干净,随后将衣服一卷胡乱地擦了擦鼻下的血迹,手指也顺便蹭了蹭,他赤着上身从行李箱里取了一套干净的衣裤,转身走进了房间里的浴室。   待谛听冲进来,留给他的是一间空无一人的卧房,以及从浴室里传出来的水流声,谛听大声问道:“祸斗你真的没事吧?小兔兔说你流了很多血,我给你带了金创药,一会你出来了记得上药。天姐说流了血要多吃点补血的,我去请雅子夫人给你炖点什么补血的东西。你一定要没事才好呀,出门前天姐交代我一定要看着你,不能让你受伤,可是现在你流了这么多血,万一有什么后遗症我怎么跟天姐交代。你们昨天晚上出去也不叫上我,怎么可以这样,太不够义气了……”   “闭嘴,给老子出去,把门带上。”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了,霍豆大吼一声。   “……哦,好。”谛听将手上的药放在被褥旁边,退了出去,在关上门前,他还不放心地叮嘱道,“一定要记得擦药啊!别忘啦!”   “我擦咧,老子流的是鼻血。”实在是受不了谛听的唠叨,霍豆打开浴室的门,探了个头出来,发梢的水不住地滴在地板上。   “啊?鼻血呀。”谛听的声音并没有随着门的关上而掩盖住,“那一定是昨晚做了什么上火的事情,所以导致流鼻血,看来要吃点降火的东西才行,这个地藏王大人最在行,我去找地藏王大人问问。”   霍豆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抬手擦去镜子上的水雾,看着镜中的自己,鼻血已经止住,只是鼻头微微有些红肿,湿哒哒的头发贴在脸上,发梢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眼皮子底下虽然还有点乌黑,但那一摔让他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抹了一把脸,却不小心碰到了鼻头,疼得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臀部的痛意还没有完全消除,鼻子又来这么一出。昨晚出门绝对是忘了看黄历了。   霍豆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庭院,在众人关切的目光里,他异常艰难地吃完了午饭,他擦了擦嘴,环顾四周,顺嘴问了一句:“谛听呢?”话音刚刚落下,只见众人纷纷朝他投来更为关切的目光,眼神里还夹杂着几分同情,一股异样从心底升起。   “小谛听说你火气太旺导致流鼻血,所以他借用雅子夫人的厨房给你熬药去了。”傅延罗端着一杯茶小啜一口,笑眯眯地说道。   “我擦咧。”霍豆顿时觉得胃里一阵苦涩。   “哦,对了,听说他为了药效好,放了一斤黄连进去。”傅延罗放下茶杯,妩媚的桃花眼一挑,看向了霍豆。   霍豆顿时觉得那苦涩已经蔓延至嗓子眼了。   “他好像知道你怕苦,还说会再放一斤甘草。”傅延罗脸上笑意不减。   霍豆只觉得那股苦涩瞬间充斥着他整个口腔。   一个顶着荷叶的小童扒着门框,从门外探了一个头,羞涩地看了一眼屋内,说道:“和彦大人,土御门大人在外面等候,我让他直接进来,他说让我先来向您通报。可是土御门大人以前不都是直接进来的么?”   贺茂和彦闻言笑了笑,站起身对河童说道:“那请土御门大人去旁边的和室吧。傅先生,我们也过去?”后面这句话是对傅延罗说的。   河童跑去传达主人的意思。   傅延罗点了点头,看向被一斤黄连和一斤甘草打击得还没回过神来的霍豆:“走吧。”   “……哦。”霍豆摸了摸裤兜,起身跟在傅延罗身后。   前脚踏出房间的贺茂和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泣尾山回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红豆,说道:“红豆也来吧。”   “啊?”缩在角落里的红豆抬起头一脸诧异地看着贺茂和彦。   “是啊,小豆豆也来,毕竟这件事情是你和大豆豆一起调查的。”傅延罗笑眯眯地附和道。   红豆的脸微微一红,她下意识地看了背对着她的霍豆一眼,又飞快地把目光移开,应了一声,从地板上爬起来,跟在霍豆身后。   四人离开后,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平静,没一会,便如同水下了热油锅般炸开了。   “我看到红豆脸红了!她居然脸红了!”   “我还看到她看了霍豆一眼!”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昨晚一同参与行动的贺茂靖彦与矢卡,两人不约而同地耸了耸肩膀:“无可奉告!”   “切。”    ☆、第四十一章 封印与降□□   见傅延罗等人进来,原本坐在一旁喝茶的土御门连忙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双手垂放在身前,微微躬起身子:“地藏王大人。”   霍豆诧异地看了土御门一眼,抿了抿唇瓣,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过了一会,一股淡淡的馨香钻进鼻间,他撇过头,只见依旧一身红衣的红豆跪坐在他身旁,或许是感受到他的目光,红豆转头看向霍豆,碧幽幽的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紧张。   “大豆豆,昨晚有什么收获?”傅延罗轻唤一声。   霍豆连忙收回视线,在红豆讶异的眼神中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递给傅延罗,瓶中一团分不清颜色的雾气不住地撞击着橡木塞,塞子纹丝不动。   傅延罗接过玻璃瓶,转了转瓶身,雾气撞击的速度更快了,他抿嘴一笑:“啧啧……既然这么渴望自由,那就如你所愿。”随即傅延罗拔出橡木塞,雾气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冲出瓶口,只见傅延罗抬手一挥,一道白光从他指尖迸发出来,在门口缠住了那团雾气。   “喵了个咪的,你什么时候收集到的?”红豆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在我们离开那群蝙蝠的时候。”霍豆下巴微微一抬,“怎么样,老子很聪明吧。”他的脸上尽是“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嗯。”红豆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跟本大爷比起来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我擦咧,你真不要脸。”   “比起不要脸,本大爷可没你厉害。”   霍豆瞪向了红豆,红豆回瞪回去。   “这是来自泣尾山的?”土御门看出了这团雾气的来历。   “是。”贺茂和彦点了点头。   “莫非……封印松动了?”土御门问道。   封印?霍豆一脸狐疑地看着红豆,红豆有些尴尬地将视线投向了别处,霍豆顿时明白了,他眯着眼睛瞪着红豆的后脑勺,他就知道不会无缘无故地叫他去夜探什么泣尾山。   “看样子是的。”贺茂和彦点了点头。   “那这几起事件跟它有关系吗?”土御门继续问道。   贺茂和彦缓缓地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那定是与它有关联。”土御门一脸愤懑地说道,“这家伙被我们先祖封印了上千年,虽然每年都去加固封印,但如今还没未到时间封印就有了松动,定是这家伙力量增大,意图冲破封印,再次祸害京都……”就在他义愤填膺地发表自己的看法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傅延罗的笑脸,他的音量骤然降低了许多,“地……地藏王大人,我可是……说错了什么?不知道……不知道对于这件事情大人是怎么看的?”   “土御门先生的判断并没有错,这团雾气的确是来自泣尾山,八岐大蛇的气息占了百分之七十,生活在泣尾山的其他生物的气息占了百分之二十五。”傅延罗动了动手指,那团被禁锢住的雾气不情愿地朝他们飞了过来。   在场的人都等着傅延罗对那接下来百分之五的分析,但他迟迟不开口,只是玩着那团被白光缠绕的雾气。   最耐不住性子的土御门开口问道:“地藏王大人,那这剩下的百分之五又是什么?”   “呵呵,剩下的自然就是不属于泣尾山的气息了。”似乎是玩够了,傅延罗勾了勾手指,那团雾气钻进了玻璃瓶中,橡木塞再次塞住了瓶口,他拎着瓶子,放到面前,又转了转,随即搁到了茶几上。   “不属于泣尾山的气息?”土御门仿若学舌的鹦鹉般重复这傅延罗的话,他学着傅延罗的动作拿起玻璃瓶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傅先生的意思是,泣尾山出现了不属于泣尾山的生物?”贺茂和彦琢磨着傅延罗话中的意思,问道。   “小豆豆,你把你们上山后看到的说一下。”傅延罗不回答贺茂和彦的问题,反而看向了红豆。   红豆微微一怔,很快明白过来傅延罗的意思,她脸微微一红,原原本本地将他们三人上山后目睹的一切说了出来。   虽然说泣尾山是八岐大蛇的封印之地,但往日里蛇虫鼠蚁、飞鸟走兽这些大小妖怪好歹都能看到一些,即便是大半夜,机警的妖怪们在被闯入者惊醒后,都从各自的窝里爬出来一探虚实,但是他们这一路走来,别说看见妖怪了,就连虫子叫都没听见一声。就在他们打算前往八岐大蛇封印处查看封印的牢固程度时,蝙蝠大军冲了出来,惊得她叫了一声,这才有后面霍豆救美的故事。   红豆悄悄地瞥了霍豆一眼,又很快地收回视线,看向傅延罗,触及到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她连忙低下头。   “哦,原来大豆豆没有与你们一同上山呀?”傅延罗挑了挑眉头。   “呃……啊……嗯。”三个拟声词后,红豆点了点头,她又下意识地瞥了霍豆一眼。   “咳……我的确是没跟他们几个一起上山,我在山脚下碰到一个拄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头。”霍豆轻咳一声,表示收到了红豆传达过来的信号,他面不改色地说道,“跟他聊了几句,他好像知道泣尾山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白胡子老头?”土御门皱了皱眉头。   “是泣尾山山神么?”贺茂和彦猜测道。   “大概吧,我不认识。”霍豆耸了耸肩膀,摊了摊手。   “呵呵……看来还得再去一次。”傅延罗说道。   霍豆一脸警惕地看着傅延罗,只见这家伙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薄唇微启:“一回生二回熟,既然大豆豆和小豆豆去过一次了,那这次也让你们两个去吧,反正都认识路了。”   贺茂和彦与土御门连连称是。   没有任何反驳余地的霍豆沉着一张脸从和室里走了出来,红豆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沿着走廊走了一会,霍豆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红豆:“你给老子说清楚那个封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还能有怎么回事啊?”红豆哼哼两声,说道,“八岐大蛇虽然是保宪大人与晴明大人联合封印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封印始终会松动,所以为了避免八岐大蛇冲破封印,从一百多年前开始,我们两个家族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候前往泣尾山加固封印。然后……然后这次我们就是想去看一下蝙蝠的老巢,顺带也确认一下封印的问题。”   “我擦咧,这两个理由应该颠倒过来吧。”霍豆白了红豆一眼。   “反正都差不多啦。”红豆抬眼看了看走廊的房梁,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斜了霍豆一眼,“现在轮到你跟本大爷说说那团雾气的事,还有昨天上午的那个人魂。”红豆完全不相信这是霍豆自己的主意。   “咳……”霍豆清了清嗓子,“老大说了,到了一个地方管它有没有什么异常,先放个印结再说,万一逮着什么东西了呢。”   “切。”红豆鄙夷了霍豆一声。   “我擦咧,你还切我?我都没有跟你算被你当肉垫的账呢。”   “被本大爷压着是你的荣幸。”   “荣幸你妹,老子的屁股现在还疼呢。”   四周的空气出现了一小会的凝结。   “红豆压着霍豆?”   “还压到了屁股?”   “信息量有点大呀。”   后院的灌木丛中冒出了几个脑袋,他们均神色各异地看着站在走廊下的霍豆与红豆。   “原来被吃的是霍豆。”   “可是怎么看也不像呀?”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们跟红豆相处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她的真面目。”   “吃你妹呀!”霍豆大叫一声。   “真面目你大爷。”红豆赤足跳下走廊,冲进了灌木丛里,灌木从中的众人顿时作鸟兽散,红豆化作真身朝其中一个追了过去。   后院一时安静下来,霍豆看了看四周,摸了摸疼痛还没有完全消散的臀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温香软玉的一抱,女子身上独有的馨香存在了他的记忆里,他只觉得脸微微有些发热,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从鼻腔里宣泄出来,他抬手一抹,又是一手的血。   “祸斗,祸斗。”身后传来谛听的声音。   霍豆回过头,只见消失了一个中午的黑发少年端着一个大碗朝他走来,他心中一惊,往后退了几步,岂料再次左脚绊倒了右脚,重心不稳,身体向后一倒,一个漂亮的屁股墩,摔在了木质走廊上,臀部那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疼得他不由得龇牙。   “哎哟,祸斗你怎么又流鼻血了!”谛听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冲到霍豆面前,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大碗塞到霍豆手里,“赶紧喝了它,我熬了一个中午的,很辛苦的,你看我的手都被烫红了。”   霍豆欲哭无泪地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深褐色的汤汁,胃里冒着酸水。   “我知道你怕苦,除了给你添了一些甘草,我还加了点白糖。”谛听仿佛在邀功般地说道,“本来想着说给你加点蜂蜜的,但是雅子夫人说蜂蜜不可以放在药里,所以我就改成了白糖。你赶紧趁热喝了,凉了药效就没有这么好了。”   “我……”   “快点喝。”   “……好。”   “锅里还有,晚上吃完饭后再喝一碗。”   “噗……咳咳咳……”   谁来把这货带走。    ☆、第四十二章 糖盐水与合作   被谛听灌了一大碗汤药后,霍豆一个下午频频往洗手间跑,火下得有点大就成了泄,拉肚子拉到腿软的霍豆扶着洗手间的墙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脚下一软,整个人坐在了地上,受伤的臀部与木质地板发生碰撞,疼得他牙一龇,而导致这场腹泻事件的罪魁祸首蹲在一旁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嘿嘿嘿……祸斗。”谛听讪讪地笑了一声。   “嘿你大爷。”霍豆有气无力地骂道。   “来来来,喝点糖盐水。”红豆端着一个碗,一路小跑过来。   “我擦咧,又喝?拒绝。”霍豆背靠在墙上,紧皱着眉头,一只手撑着地板,一只手捂着肚子,说实话,相较于磕伤的臀部而言,因频繁地拉肚子,菊【河蟹】花此时更疼。   “靖彦说要及时补充身体里的电解质,别拉得脱水了。”红豆不由分说地将碗塞到霍豆手里,碧幽幽的双眸死死地盯着他,大有“你不喝我就灌”的架势。   霍豆看了一眼碗中清澈见底的液体,抬头看向红豆,一脸狐疑地问道:“你确定是只放了糖和盐?”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什么时候骗过你!”红豆抬起手,但看见霍豆那张有些惨白的脸,她又将手放下,气呼呼地说道。   霍豆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咸咸的,甜甜的,从味觉上来判断似乎没有其他的调味料,他悄悄地抬眼看向红豆,只见这丫头已经开始撸袖子了,为了避开被灌的命运,霍豆含着热泪大口大口地将碗里的“糖盐水”喝完,还不忘将碗翻个转,表示自己已经干了。   红豆冷哼一声,伸手抢过碗,转身回厨房。   霍豆紧闭双眸,苦着一张脸等待着腹泻之意的再次来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小腹却再也没有传来翻江倒海的感觉,他睁开双眸,摸了摸肚子,“咦”了一声。   “怎么样?不拉肚子了吧?” 从厨房里返回来的红豆一屁股坐在霍豆身旁,哼了一声,“本大爷特地让靖彦在这碗糖盐水里画了一道止泻的符。”   霍豆一脸诧异地看着红豆,红豆下巴微微一抬:“不用这么感动,本大爷做好事一向不需要别人感谢。”   “我也没打算说谢谢。”霍豆转过头看着染上了些许秋意的庭院,头往后一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拉肚子的感觉真好。   红豆闻言,半眯着眼眸看向霍豆,她的手又有点痒痒了。   突然,庭院中出现一阵骚动,那只叫“阿福”的红色大青蛙一头扎进了樱花树下的灌木丛中,原本羞答答地坐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小伙伴们嘻嘻哈哈的河童身子一转,跳进了小溪里,头顶的荷叶漂浮在水面上,荷叶下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身穿一条淡蓝色连衣裙的白发女子身形微微一闪,消失在空中,只留下几片晶莹剔透的六角菱花,很快便化作水滴落在了地上。   很快地,原本喧闹的庭院安静下来,过了没多久,门铃响了。   贺茂靖彦起身去开门,霍豆探头看了看,只见那个叫惟宗闻的警察穿着一身休闲服、背着一个双肩包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贺茂靖彦将他请了进来,显然他也看到了霍豆与红豆,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朝两人点了点头,便在贺茂靖彦的指引下朝傅延罗他们所在的那间和室走去。   半个小时过去了,霍豆彻底恢复了最初的战斗力,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惟宗闻也从那间和室里走了出来,只是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惟宗闻一改半个小时前的忧心,此时此刻他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惟宗警部走到霍豆面前,朝他伸出右手。   霍豆微微一愣,站起身,也伸出了右手。   惟宗闻握住霍豆的手,颇有力道地摇了摇:“霍先生,后面的事情就要麻烦您了。”   “啊?”霍豆一脸茫然地看着惟宗闻,心生不详。   “傅先生和贺茂先生说这个案子就交给您全权负责,以后我们警方跟您联系就可以了。”惟宗闻的笑容灿烂得让人无法忽视,“请问能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吗?WeChat也行。”   霍豆看着惟宗闻,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里却在不住地诅咒某无良上司。   看着铺满了整张桌子的证据材料,霍豆有些傻眼,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起身出门,不等惟宗闻反应过来,便见他拉着一红衣黑发女子走了进来,女子一见眼前的情形,便大声叫道:“喵了个咪的,傅延罗让你来负责这个案子,你抓本大爷来做什么。”   “老大叫我们两个配合。”   “配合是一起去泣尾山,不是调查这件事。”   “你认识他吗?”霍豆指着盘腿坐在地上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的惟宗闻。   “认识啊,京都警察本部的惟宗警部呀。昨天我们不是还跟他一起去过案发现场,去看过那啥么?”看了惟宗闻一眼,红豆同样茫然地看着霍豆,“怎么了?”   “既然都一起调查过这件事,那你当然也要一起负责这个案子了。”霍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红豆盯着霍豆看了半响,最后认命地坐到惟宗闻对面,随意拿起一份卷宗,翻开第一页。   霍豆也坐了下来,他抓起手边的笔,摇了摇笔杆子,说道:“从七月底至今一共发生了六起案件,而每起案件都有人丧命,我们现在就来找这几起案子的共同点。惟宗警部,你是最早介入的,你先说吧。”   “好。”惟宗闻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摸出一个笔记本,说道“六起案件死者的死因都是被吓死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零点到两点之间,死亡地点都是在较为偏僻的地方,两起发生在巷子,一起发生在郊外,另外三起是在人迹较为罕至的洗手间,死者的年纪大约是20至25岁,在案发的时间段前后,监控录像中只看到了死者出现,而没有其他的人。”惟宗闻合上笔记本,抬头看着霍豆与红豆,“这就是我们警方目前所掌握的这六起案件的共同点。”   霍豆与红豆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各自放下手头上的东西,鼓起掌来。   “分析的好透彻。”   “研究的好深刻。”   惟宗闻脸微微一红,有点羞涩地说道:“其实这都是我同事他们的功劳,只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罢了。”   “大豆豆,你怎么看?”红豆撇头看向霍豆。   “我看可以散会了。”霍豆一脸深沉地说道。   “好。”红豆附和一声,起身准备离开。   霍豆也站了起来。   “诶诶……不是,霍先生,红小姐,这只是我们警方掌握的东西,你们的呢?”惟宗闻连忙出声叫住了两个豆豆,说好的案情研讨会呢,不是应该资源共享么。   “我觉得你们掌握的已经很多了。”霍豆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们俩手头上也没有更多的信息。”红豆附和道,就算有,那几个消息也不能放出来。   “但是傅先生跟我说你们手头上有我们警方不知道的消息。”惟宗闻急切地说道。   霍豆嘴角狠狠一抽,他看了红豆一眼,只见对方的脸上也流露出“有个随时出卖你的老大那是你生命中的悲哀”的神色,他挠了挠头皮,坐回原处,深吸一口气,说道:“惟宗警部,子不语怪、力、乱、神,有些事情我们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所以暂时没法说,也解释不清。”   “这样么?”惟宗闻若有所思。   “比如说这张。”霍豆从那一堆相片里抽出了一张手机被踩的粉碎的相片,推到惟宗闻面前,“我们怀疑这里面存在非自然的力量,所以才导致手机碎成这个样子,也导致水泥地面没有裂开然而地下却形成一个空洞,但是我们没有证据,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又怎么能说服你们。”   惟宗闻接过相片,当时他在现场,亲眼目睹了手机破碎的模样,也知道那块地破碎的程度,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再比如这个。”霍豆又抽出两张相片摆在惟宗闻面前,红豆下意识瞥了一眼,连忙转过脸去,只听霍豆说道,“这张相片中,受害者右手臂上有一个很小的疤痕,而在这张,同一个受害者,你还能看到他右手臂上的疤痕么?”   惟宗闻定睛一看,一张拍于案发现场,而另一张则是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他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红豆悄悄地朝霍豆竖了个大拇指,霍豆扯了扯嘴角,悄悄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希望这三张照片能让惟宗闻不再往下追问,因为他拢共就只看了这三张相片,如果再深入一点,他就什么都拿不出来了。   惟宗闻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分别打了两个电话,很快地,他收到了两张相片,将手机放到桌面上,一张一张地点击放大,果然如霍豆所言,他的手渐渐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鼓起。   霍豆与红豆看在眼里,大气不敢喘一口。   “走。”惟宗闻将桌上的证据材料收起来全部丢进背包里,把手机塞进裤兜,站起身朝霍豆与红豆说了一声。   “啊?”两个豆豆一脸莫名地看着他,走哪儿去?   “我们现在就去案发现场。”   “现在?”红豆瞠目结舌。   “对,天气预报说今晚要下雨,如果下了雨,现场的痕迹就会被破坏。”   “可是现在已经四点多了,很快就可以吃晚饭了。”霍豆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我请你们。”   “啊?”   “走吧!”   “……哦。”    ☆、第四十三章 道士与妖怪   路过休息区,惟宗闻停车去买食物,而霍豆和红豆则瘫在车后排,两人面面相觑,原本以为小伙伴们会帮他们两个说句话,挽留一下,怎么知道这一个两个地都恨不得立刻把他们塞进车里赶紧送走,尤其是矢卡和贺茂靖彦,在他们刚刚踏出和室的门口时,这俩家伙同时递上来两个小行李包,还表示已经为他们收拾好一个星期的换洗衣服。就这样,在众人欢天喜地之下,他们出了门。   “你平时一定是对他们太凶了,所以他们巴不得你赶紧离开。”霍豆用中文说道,“一定是这样的。”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一向是温柔示人,家里的小妖怪喜欢我多过矢卡。肯定是你这两天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所以他们才把你扫地出门,本大爷明显就是受你拖累的。”红豆白了霍豆一眼,冷哼一声。   “我擦咧,老子这两天都跟你呆在一起,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了。”霍豆反驳道。   一抹红色不经意地爬上红豆的脸颊,她飞快地瞥了霍豆一眼,转头看向了窗外。   霍豆也意识到话里的问题,轻咳一声,从兜里摸出手机,解开屏幕锁,却不知道该看点什么。   驾驶室的车门打开,提着三个袋子的惟宗闻钻了进来,身为警察他敏锐地察觉到车厢里的诡异气氛,他将其中两个袋子丢下,自己又钻了出去,站在吸烟区开始吞云吐雾。   霍豆拎起一个纸袋从车里出来,将食物和饮料从袋子里取出来放在车头,撕开汉堡包的包装纸咬了一口,远处夕阳摇摇欲坠,橘色的霞光染红了半个天际,休息区里一片冷清的景象。   “很抱歉让你们吃这些东西,晚上我带你们去吃宵夜吧。”抽完烟,注意清理了一下身上的烟味,惟宗闻也走到车边,站在霍豆身旁。   “惟宗警部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神妖怪吗?”霍豆问道。   “叫我阿闻就好。”惟宗闻吸了一口可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带半分犹豫地说道,“相信。”   “嗯?”对于惟宗闻的回答,霍豆不由得一愣。   “因为有阴阳师大人啊,所以这个世界上就一定有妖魔鬼怪,要不然这份职业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惟宗闻理所当然地说道。   “啊……哦。”霍豆实在是想不出如何回应惟宗闻的话,唯有嗯嗯两声。   “霍先生是中国人吧?还有傅先生好像也是中国人。”惟宗闻咬了几口汉堡包,咽下去后,问道,“你们是应贺茂大人的邀请来日本的么?你们也是阴阳师吗?不过好像听说中国没有阴阳师,在你们中国,应该是叫道士……对吧,你们是道士吧?”   霍豆从来没想到惟宗闻话唠起来跟谛听有得一拼,他张了张嘴,又闭上,脑子里闪过娶了青丘那只九尾狐的道士,随即联想到他们穿着道袍时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连忙摇了摇头,完全无法想象傅延罗那位以懒出名的地藏王身穿道袍的样子。   “怎么?你们不是道士?莫非你们是和尚?”   “不……我们……是道家。”   对于道家与道士没有深入的了解,惟宗闻也没有细究这两个名词的区别,他呵呵一笑:“这一次真的多亏了你们。”   “可是案子还没有破。”   “案子一定会破的,一定会。”   进入京都市区,天色已然黑尽,华灯初上,霓虹点缀着这座古老的都城。惟宗闻驾车行驶在马路上,由于近期接二连三地发生了恶性事件,人们尽量赶在天黑之前回家,路上也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以前这个时候,这条路是最热闹的。”惟宗闻感叹一声。   霍豆摇下车窗,探头看向窗外,天空有些阴沉,一大块厚云缓缓地飘了过来,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   “霍先生发现了什么?”惟宗闻问道。   “快下雨了。”霍豆将脑袋缩了回来,把车窗摇上。   “是啊,我们要快点去现场。”惟宗闻脚下稍稍使劲,加大油门,也幸亏路上没有什么车,所以他们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地地走街串巷,窜到了一个狭窄的小巷口。惟宗闻打开了车的远光灯,照亮了整条巷子,巷子并不大,只能容下两人并肩同行。   三人从车上下来,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面的惟宗闻看了看四周,在巷子中间站定,指着地上模糊不清的白线说道:“这就是死者倒下的位置。”   走在中间的红豆闻言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不料撞到了与她只有一米距离的霍豆身上,霍豆伸手扶住,却又很快地松开,红豆微微侧了侧身,朝惟宗闻努了努嘴,示意霍豆先过去。   霍豆点了点头,从红豆身前走过,一股淡淡的馨香钻进鼻子,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站在惟宗闻所指的那圈白线的外围,由于背对着远光灯,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正想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电筒,怎料一束耀眼的白光从身后传来,霍豆回头看去,红豆将手上的电筒递了上去。   “谢谢。”霍豆接过电筒,道了声谢。   红豆将双手背在身后,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霍豆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只手摸向了地面,并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他改抚为戳,手下的力道比昨日还要大上几分,但是地面纹丝不动,他甩了甩手,揉了揉手指头,站起身看向了其他地方。   “这里的受害者是男性还是女性?”霍豆问道。   “男性,23岁,是名律师,刚拿到律师证。”惟宗闻回答道。   “长得怎么样?”   “嗯?长……长得还可以吧。”   “这六起案件的受害者都长得不错吗?”   “……好像是的。”   霍豆半眯起眼眸,抬手摸了摸下巴。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么?”惟宗闻问道。   “我发现凶手都喜欢挑长得好看的下手啊。”霍豆总结出这六起案件的一个共同点。   “……”惟宗闻与红豆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难道不是吗?”霍豆反问道,“那个叫晴子的女孩长得也挺好看的呀。”   惟宗闻与红豆默然。   一道白光划破漆黑的夜空,随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豆大的雨珠哗啦啦地落下了下来,三人连忙回到车里,不一会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洗刷着这座城市,如断线珍珠般的雨珠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磅礴的雨势挡住了行车的视线,惟宗闻索性将车停在原地,打开了车载音乐,一首悠扬的曲子从音响里传了出来,霍豆撇头看向窗外,拇指与中指捏在一处,轻轻地摩擦着。   “大豆豆,你说凶手是为了劫色才杀人的么?”红豆问道。   “男女通吃?”霍豆眉头一挑。   “咳咳……受害者并没有受到这类的侵犯。”惟宗闻咳嗽一声,说道。   “哦。”两豆豆对视一眼,停止了往这方面的想象。   车厢里继续回荡着优美的曲子,霍豆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微微合上双眸。   一道闪电过后,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车外传来,随后即是一声闷雷,车里三人顿时坐直身子,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车上下来,此时又是一声呼救,霍豆抬手往巷子深处一指:“这边。”   “走。”惟宗闻拔腿就跑。   “小豆豆,你跟上去,我从另一边过去。”霍豆吩咐道,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红豆应了一声,跟上了惟宗闻的步伐。   霍豆一个闪身,身形消失在雨幕里,他辨明了声音的位置,穿墙而过,眼角的余光看见离他只有五厘米的地方,一个穿着连帽衫的人正将一年轻女子压在了墙上,那二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墙体里钻了出来,年轻的女孩惨叫一声,晕了过去,身体倚着墙倒在地上,而那穿着连帽衫的人不住地往后退,一只手扯着裤子,一只手不住地在空中挥舞:“妖……妖怪,有妖怪。”   “我擦咧,你才是妖怪。”霍豆抬手一挥,只见那人双眼往上一翻,“吧唧”一声倒在了水洼里。   在惟宗闻与红豆抵达之前,霍豆暗暗地消除了年轻女孩刚才的记忆,他转身走向倒在水洼里的人,将那人捞了起来,抬手在鼻间探了探,还有呼吸,霍豆吁了一口气,摘去那人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头金发,耳垂上还带了两三个耳钉,看看喉结,是个男的。霍豆将手放到了他额头处,手下运功,试探片刻,霍豆皱了皱眉头,手一松,男子再次跌进水洼里,他微微一闪身,躲过了溅起的污水。   “是个人类。”霍豆对赶来的惟宗闻与红豆说道。   “嗯……哼……”倒在水洼里的男子醒了过来,他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连忙跳了起来,抓住裤腰带,正准备系好,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霍豆三人和倒在墙边的年轻女子,虽然闹不清目前的状况,但始终不是一个好的现象,他抓着裤头转身就跑。   “站住。”惟宗闻高喝一声,追了上去。   霍豆抬手一挥,定住了男子的身形,抓住裤头的手一松,露出了大花裤衩。   “你……”红豆睁大眼睛看着霍豆。   “小警察以为我们是道士。”霍豆低声说道。   “哦。”红豆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她是女的,怎么样也应该是道姑才对。    ☆、第四十三章 酒店与大床房   夏末的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天空便放了晴,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凝在叶尖的雨珠在银辉的笼罩下,泛着淡淡的光华。   附近的医院很快地派救护车将晕倒的女孩接走了,霍豆看了看四周,跺着方步走到被刚才的定身吓得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男子面前,被铐上了手铐的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霍豆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男子打了一个哆嗦,闭上了眼睛。   “别怕,一点都不痛的。”霍豆抬手在男子眼前挥了挥,消除了他记忆里被定身的那个片段。   待男子睁开眼睛后,他茫然地看着站在面前的霍豆,警惕起来:“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什么都没有干啊。”   “裤子都脱了,你还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干!”霍豆冷笑一声。   男子闻言脸一红,转头看向了别处。   “噗……”红豆忍不住笑出声来。   警笛声由远而近,一辆警车停在了不远处,两个警察走了下来,看着湿哒哒的四个人,问道:“是谁报的警?”   “是我。”惟宗闻迎了上去,亮出工作证,“我是京都警察本部的惟宗闻警部,我们抓到了一个意图猥亵妇女的嫌犯,人在那里。”惟宗闻指了指连帽衫男子,“被害者已经送往了附近的医院,这是出诊医生的联系方式,到时候就麻烦你们跟受害者联系了。”   “是,惟宗警部。”两个警察朝惟宗闻敬了个礼,其中一人伸出双手接过惟宗闻递来的纸条,道了声谢。   “警部,这么晚了,你们怎么在这里?”俩警察将连帽衫青年押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一个月前这里不是发生了命案吗?想回来再看看。”惟宗闻抿嘴笑了笑,说道,“谁料碰到了这小子。”   此时得知了惟宗闻真实身份的连帽衫青年蔫了吧唧地看了他一眼,认命地低下了头。   “警部,到时候可能还需要您和您的朋友到警局来做询问笔录,您看……” 年纪较长的警察有些迟疑地说道。   “没问题,我们全力配合。”惟宗闻回答道。   “谢谢惟宗警部,我们先回去了。”俩警察再次向惟宗闻敬了个礼,惟宗闻回了一个礼后,两人押着连帽衫青年驱车离开。   “我们也走吧。”惟宗闻看着湿哒哒地贴在身上的衣服,“你们今晚住哪里?要不要去我家住一晚,我家挺大的,空房间也不少。”   “不用了。”霍豆与红豆异口同声地说道。   看了看两人,惟宗闻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对,住我家的确不太方便,要不我带你们去找间酒店吧。”   “不用了,这一带我熟悉。”红豆依旧拒绝。   “我们自己找可以了。”霍豆看了红豆一眼,附和道。   惟宗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停留了几个来回后,再次了然地点了点头:“行,那你们就自己找酒店,找到之后发个定位给我,我也回家换身衣服晚点出来接你们去吃宵夜,我知道有家居酒屋的烧烤特别好吃。”   “好。”霍豆欣然同意。   惟宗闻驾着车离开了,霍豆拎着两个小行李包站在巷口,红豆钻进了巷子里,昏黄的路灯落在她脸上,面容看着有些模糊,霍豆唤了一声,红豆朝他招了招手,霍豆将两个行李包往肩上一搭,走了过去:“怎么了?”   “大豆豆,不用搜索一下这里吗?”红豆看了看四周,问道。   “这里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气息,再说了,案子是一个月前发生的,就算当时留下了什么线索,但是经过了这么的长时间,恐怕什么痕迹也没有了。”霍豆说道。   “唉。”红豆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能找到点什么东西呢。”   “走吧,去找住的地方吧。”霍豆转身朝巷口走去,走了两步,感觉身后并没有人跟上,他回过头看着依旧站在巷中的红豆,唤了一声,“你不是说这一带你熟悉吗?赶紧带路找酒店吧。”   “咳……本大爷对七、八年前的这一带的确很熟悉。”红豆慢吞吞地走了出来,碧眼微微一转,“但是现在这里变化有点大,要不……”   “我擦咧,你现在不熟悉这里,为什么不要惟宗闻带我们去找酒店。”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不是为了让你方便地收集一些信息才让惟宗闻先走的呀。”   “可是现在什么信息都没有收集到,然后我们还迷路了。”   “怪……怪我咯?”   “难不成怪老子?”霍豆白了红豆一眼,径直往前走。   “诶诶,那边没有路。”红豆连忙叫住了霍豆。   霍豆停下脚步转过身,又白了红豆一眼,抬起下巴往前走去,两个小行李包随着他的步伐在背上一打一打的。   红豆一路小跑跟了上去:“别生气嘛,我搜索一下就是了,保证很快就找到酒店了。”   霍豆哼了一声,将红豆往身边一扯,一辆车疾驰而来,高速旋转的车轮带起了低洼处的污水,溅得霍豆一身都是。   红豆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暖。   此时,霍豆裤兜里的手机传来振动,他摸出来扫了一眼,一条微信来自惟宗闻,打开一看,是一个定位,下面还有一段话,但是是日文,霍豆将手机递给了红豆,红豆接过手机看了看,翻译道:“我发现一家酒店,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住所,不妨去看看。”红豆点开定位,查了查位置,一脸惊喜地看着霍豆,“大豆豆,酒店就在这附近,我们去看看吧。”   “好吧。”霍豆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不定是惟宗闻知道我们俩绝对找不到酒店,所以特地去找的呢。”   红豆脸一红,没有说话。   对面的马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车,车主见霍豆与红豆朝着他刚刚路过的那家酒店走去,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松开刹车,踩下油门,发动车辆,朝他们的反方向开去。   由于附近地理位置比较偏僻,而酒店就只有这么一家,待霍豆和红豆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酒店,站在前台要房的时候,最便宜的就剩下一间大床房了。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我要大床房。”   前台小姐愣了愣,很快地又挂上了公式化的微笑:“好的,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两人连忙摸出身份证递了上去,前台小姐看着霍豆递上来的身份证,又是一愣,随即将他的证件还给霍豆:“先生,这不是我们国家的身份证,如果您是外国居民,请出示您的护照。”   霍豆应了一声,将身份证收了起来,在随身的行李包里翻着护照。   “先帮我办就好了。”红豆笑眯眯地说道。   “如果是两个人入住,必须要同时登记两个人的信息才可以。”前台小姐柔声解释道。   “这间大床房是我先要的,为什么还要登记他的信息?”红豆不解地问道。   “诶?你们不是住一间吗?”前台小姐也被弄糊涂了。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才不跟他住一间呢。”红豆双手叉腰,瞪着前台小姐。   “啊?”前台小姐再次愣住。   “我擦咧,这间大床房明明是我先要的。”霍豆将护照和□□一同拍在前台的桌上,“麻烦帮我办理入住登记,就这间大床房。”   “是本大爷先要的。”红豆瞪向霍豆。   “是我。”霍豆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前台小姐。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是女人,你就不知道绅士一点呀。”红豆扯着霍豆的袖子。   “只剩下一间大床房了,我绅士地让给你以后,我就得多花点钱去住商务套房,我又不傻,凭什么要多花点钱呀。你要是住了商务套房,你家大……老板还会给你补贴一些,而傅延罗那个吝啬鬼是绝对不会给我报销的。”只要事关于钱,霍豆绝对不会让步。   “我不管,我就是要住大床房。” 红豆将霍豆的护照和□□抢到了自己手里。   霍豆见状,也把桌上属于红豆的身份证揣进了他的兜里。   两人互不相让。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随后两张身份证拍在了桌子上:“还有大床房么?要一间房。”   见有人来抢房间,两个豆豆不由得一愣,齐齐回头看着站在身旁喝得微醉的男人以及被他搂在怀里的年轻女子,只见对方眉头一挑:“怎么了?”   “这是我们先要的。”霍豆与红豆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你们办理好了么?”男子半眯着眼睛问道。   两豆豆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那不就成我的了呗。”男子打了个哈欠,说道。   “先生,您要的大床房已经办理好了,请您确认签字。” 前台小姐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众人回头,只见前台小姐将证件和房卡递了上去,“这是您的房卡,房间位于八楼,凭房卡里的早餐券可以在早上七点钟以后,十点钟以前前往二楼的餐厅享用早餐。祝您入住愉快。”   年轻的女子道了声谢,拿起房卡与男子一同离去。   霍豆抿了抿嘴,转头看向冲着两人微笑的前台小姐:“没有大床房了?”   “是的,先生,目前我们还有两套商务套房和一套总统套房,请问你们需要吗?”前台小姐柔声问道。   霍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红豆的身份证放在桌子上,没好气地说道:“好啦,把我的护照和□□还给我。”   “哦。”红豆应了一声,把霍豆的护照与□□也放在了桌上。   霍豆将两个证件和□□递给前台小姐:“麻烦,一间商务套房。”   “好的,请稍等。”前台小姐伸手接过证件和卡,手脚麻利地为两人办理着入住登记手续,很快地,证件、□□连同一个装着房卡的纸套递到霍豆面前,“先生,您要的房间已经办理好了,位于二十三楼,凭房卡里的早餐券可以在早上七点钟以后,十点钟以前前往二楼的餐厅享用早餐,祝您入住愉快。”   “好的,谢谢。”肉疼得紧的霍豆道了声谢,转身往左边走去。   “先生,我们的电梯在右边。”前台小姐连忙叫住了霍豆。    ☆、第四十四章 居酒屋与长得好看   走进电梯,银白色的不锈钢门缓缓合上,按下二十三楼,霍豆将红豆的证件还给她,便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里。   “大豆豆。”红豆轻唤一声。   “干嘛!”霍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谢谢你请我住……”   红豆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霍豆哼了一声:“我擦咧,谁说老子请你住的。AA制,到时候记得把钱给老子,支付宝也行微信也行。”   那维持了没有多久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红豆瞪着霍豆,直到他们抵达了二十三楼。   刷卡进屋,将门卡插在了门口的取电槽,玄关处明黄色的灯光亮起,驱散了房间的黑暗,霍豆抬手一挥,整间套房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他率先走进房间,看了看四周,商务套房其实也就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小厅,厅里摆了一张浅灰色的布沙发,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嘟着小嘴的红豆:“里面的床你睡,我睡沙发就好了。”   “诶?”红豆一愣,抬头看着霍豆。   在如此灼热的目光里,霍豆的脸不由得一红:“干……干嘛这样看着老子呀?”   “大豆豆……”红豆带着哭腔哼了一声。   “老子先去洗澡,你不可以偷窥啊。”霍豆将搭在肩上的小行李包往沙发上一丢,找了一套换洗的衣服便冲进了浴室。   “喵了个咪的,你有什么能让本大爷看得。”红豆啐了一口,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了坐,还挺软的,她眯眼一笑,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抱着一床备用的被褥丢在沙发上,随即往后一躺,打开了电视机。   水流声从浴室里传了出来,红豆下意识看了过去,一道黑影映在帘子上,她抿了抿嘴,脸上的笑容更大,只是她不知道,笑容里幸福的味道愈发的浓了。   待霍豆洗完澡出来,只见红豆抱着沙发上凭空多出来的被褥睡得香甜,白皙的脸上露出猫儿般慵懒的笑容,看得他不由得伸出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地点了点,又连忙缩回手,发梢处的水珠沿着脸颊滴落在她的眼皮上,她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碧绿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霍豆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他连忙直起身子,用毛巾擦了擦脸颊上的水珠,说道:“那……那个,你可以去洗澡了,水温稍微调高一点,免得感冒。”   “嗯,好。”红豆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大气不敢喘一口的霍豆终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扑通、扑通……”   伴随着电视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奔波了一天的霍豆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身子一歪,顶着还有些湿润的头发倒进了沙发里渐渐陷入沉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小客厅里的电视机依旧亮着,只是没有了声音,低头一看身上不知何时盖着一床薄被,他转头看了看四周,穿着一条浅粉色连衣裙的红豆坐在他脚边的沙发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两缕青丝遮住她如玉般的脸颊,此时的她,娴静淡雅,从审美学的角度来说,这只小黑猫长得还挺好看的。   霍豆被自己脑海中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坏了,他“蹭”地一下坐了起来,吓得红豆一个激灵:“喵了个咪的,吓死本大爷了。”   好吧,这一开口,就完全暴露了她的本性。   “几点了?”霍豆打了个哈欠,眼角的余光瞥见靠落地玻璃窗的地方晾了几件非常眼熟的衣服,他不由得瞪大眼睛,“那……我……衣服……”   “十点半。你的衣服呀,本大爷见你把它们丢在洗衣筐里,就顺便帮你洗了。”红豆抬手拨了拨头发,洗发香波的味道随着空气的流动飘了过来,钻进鼻子里。   霍豆脸微微一红,更加结巴了:“那……那个……裤?”   “你是说内裤吗?”红豆直截了当地将霍豆含在口里的问题说了出来,霍豆闻言,脸更红了,“那个本大爷就没帮……”   红豆的话还没有说完,霍豆便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直奔浴室去了,他就应该在洗完澡后第一时间把这些东西处理掉,而不是习惯性地丢进洗衣筐。   “对了,刚刚惟宗闻打电话来说,他二十分钟后到酒店门口,然后带我们去吃宵夜。”浴室外传来红豆带着满满笑意的声音。   “啊……哦,知道了。”霍豆手忙脚乱地洗着裤衩,用法力将它烘干,然后折好往裤兜里一塞,低着头从浴室里出来,趁红豆没注意,将它塞进了自己的小行李包里。   短暂的静谧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安静却一点都不会尴尬。   惟宗闻带他们去的那家居酒屋离酒店并不远,低头弯腰贴着洗得发白的布幡走进去,只听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欢迎光临。”   霍豆循声望去,一穿着靛蓝色厨师服中年男子站在吧台后面,一条白色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发达的肱二头肌上有个纹身,乍一看有些狰狞,但仔细看来,却有点像饕餮那家伙的本来面目,吧台上方的墙壁上挂满了木条,上面用毛笔写着菜品以及价格,有新有旧。   “哟,阿闻,真的是你。”中年男子咧嘴一笑,“我就说这段时间京都不太平,这么晚了还来吃东西的也只能是你了。还带了朋友来帮衬我呀,肯定是知道我最近生意不太好。”男子从吧台后面拿出三个装了冰的杯子,拧开乌龙茶盖子,倒上,放在吧台上,“随便坐,今晚也不会有客人来了,我都准备一会打烊。你们自己看想吃点什么?”后面这句话是针对霍豆与红豆说的,“阿闻还是老三样?”   “嗯。”惟宗闻点了点头,拉开一张凳子坐下,转头看着霍豆与红豆,“你们也随便坐,想吃什么就点,就算他这牌子上没有的,他也会做。”   “好。”红豆爽快地拉开凳子坐下,“我先要一份烤秋刀鱼,一盅清酒。”   “好咧。”中年男子爽朗地应了一声。   面对写满了日文的餐牌,霍豆有些发懵,他努力回想着平日里奚米露、云藤和江精卫她们讨论的日本食物名称,但即使他眉头拧成了一团麻花,他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小哥,你想吃什么?”中年男子问道。   “我……要不先来碗拉面?”霍豆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   “成。”男子应了一声,“小哥要不要来一盅清酒,我自己酿的。”   “好。”霍豆点了点头。   “哈哈,小哥不要拘束,到我这里就跟到自己家里一样,想吃什么跟我说就行。”中年男子爽朗地笑道,“今天应该也是阿闻付钱吧,别客气,尽管吃,反正吃不垮他。”   “你这家伙,每次我带人来,都叫他们尽管吃。”惟宗闻笑道,“这家伙以前犯事,落在我手里了,在监狱里面呆了几年出来,找到我,说是要开家居酒屋,但是自己没本钱,所以就叫我投资。”   “反正每年我都会跟你分红嘛。”中年男子用长筷子翻了翻油锅里的炸鸡块,说道。   “今晚这么就你一个人,健次郎呢?”惟宗闻喝了一口乌龙茶,问道。   “前几天健次郎的家里人打电话来说,他的妹妹失踪了,所以他就赶回老家去了。”中年男子一边说一边翻着烤架上的秋刀鱼。   “失踪?报警了吗?”惟宗闻与霍豆对视了一眼,放下茶杯,问道。   “报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听说健次郎的妈妈都哭晕了好几次了。”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从温酒的容器里取出两个白色的小酒壶,擦干瓶身的水,放到霍豆与红豆面前,又拿来两个白色的小瓷杯,“请慢用。”   “失踪的具体时间知道吗?”惟宗闻继续问道。   “听健次郎说应该是□□天前吧,今天是周日,应该是上周四、周五的晚上。”中年男子回想着健次郎的话,说道,“上周日他们家里人报警,然后给健次郎打了电话,然后他就赶回家了,健次郎离开七天了。”   “那位健次郎先生的家在哪里?”霍豆问道。   “他家在伊根町。”中年男子将烤得两面金黄的秋刀鱼盛到盘子上,夹了一块柠檬放在旁边,递给了红豆。   霍豆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中年男子。   “啊,泣尾山。”红豆惊呼一声,“伊根町离泣尾山不远。”   “嗯,对,就在泣尾山附近。”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八岐大蛇?”霍豆低声说道。   “不可能。那种东西只是传说的,怎么可能实际存在,也不知道健次郎他妹妹是不是去泣尾山捡菌菇然后不小心摔下山了。”中年男子将炸熟的鸡块盛好,放到惟宗闻面前,“小心烫啊。”   “他妹妹多大了?”霍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问道。   “20吧。嗯,还没满二十,健次郎还说要给他妹妹买个生日礼物呢。”中年男子开始煮面。   “咳……长得好看吗?”霍豆轻咳一声,问道。   中年男子一脸古怪地看了霍豆一眼,想了想,转身取下贴在冰箱上的一张相片:“喏,长着个样,挺清秀的。健次郎把她妹妹当宝似得,贴在冰箱上,说自己要天天看着,这样他就有工作的动力了。”   三人凑到一处,盯着相片中的女孩,眉清目秀,长相确实不错。   惟宗闻与红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霍豆,霍豆耸了耸肩膀。    ☆、第四十五章 流口水与大白狗   翌日,天还没有亮,霍豆与红豆便被惟宗闻的夺命连环电话从睡梦中叫醒,睡眼惺忪的两人拖着疲惫的步伐坐电梯下楼,在前台小姐诧异的目光下办理了退房手续,上了车后,一个两个都瘫在了后排的椅子上,两个纸袋子从前排丢了过来,霍豆抬手接住,打开一看,面包牛奶,牛奶还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我就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宵夜。”霍豆掩口打了一个哈欠,嘟囔道。   “什么?”听不懂中文的惟宗闻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我好困。”霍豆又打了一个哈欠,“自从来了日本,就没有一天睡好的,老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才命苦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成天地往外跑,等本大爷抓到那个凶手,一定要扒他的皮,剃他的骨,喝他的血,吃他的肉。”红豆哼哼两声,将脑袋靠在霍豆肩上,沉沉地睡去。   霍豆坐直身子,调整坐姿,撕开面包袋咬了一口,如同嚼蜡般地咀嚼两下,咽落腹中,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他又打了个哈欠,一滴眼泪从眼角挤了出来,他抬手抹去,脑袋微微一歪,靠在了红豆的头上,洗发香波的味道钻进鼻间,煞是好闻。   通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叠着脑袋睡觉的两人,惟宗闻稍稍调高了空调的温度,降低了行车的速度。   经过一天的奔波,霍豆三人终于赶在天空黑尽之前抵达了健次郎所居住的小村庄,一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手持着电筒站在村口,见霍豆等人下车,他连忙迎了过来:“阿闻警部。”   “健次郎。”惟宗闻快步走上前,抱了抱男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警部,这两位是?”健次郎指着站在惟宗闻身后的霍豆与红豆。   “唔……我……唔,同事。”惟宗闻含含糊糊地介绍了一声,“霍先生,红小姐。”   “哦,你们好。”年轻男子也没有这么在意,“我叫佐藤健次郎。昨晚雄太哥就跟我说阿闻警部会过来,我还以为您一个人来呢。”   “多两个人,说不定事情处理起来会更快一点。”惟宗闻抿了抿唇瓣,“还是没有找到?”   健次郎闻言,脸上一片黯然,他努力地扯了扯嘴角,说道:“没有。我和我爸爸还有几个村民今天又上了一趟山,还是没有找到优子,就连……就连她背上山的背篓和割刀都没有发现。”   霍豆瞥了健次郎一眼,只见他一脸憔悴,眼皮子底下一片青黑,嘴角燎起了几个水泡,下巴处冒出了稀稀疏疏的胡渣子,健次郎抬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昨天警察还带着警犬上山了,也没有什么结果,我都不知道该……该怎么办。”   “我阿妈一醒来就哭,哭久了就晕过去,然后醒来再哭……家里现在是一团乱。”健次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一副无助的样子。   “你妹妹什么时候上的山?你们家里什么时候发现她失踪的?什么时候报的警?离家前她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霍豆开口问道。   “优子是九月一号中午离开家去泣尾山,她说要在上学前再去山里看看有没有早熟的菌菇,采一些回家晒干了让阿爸阿妈寄给我,结果到了晚上七八点钟了还没有回来,我阿爸在村口等了一个多小时,十点钟还是没有看到她,然后阿爸和几个邻居就上山去找,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回来,然后就报警了。离开家之前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就跟往常一样。”健次郎努力回想着父亲与他说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霍豆。   “那家里有什么异常么?”霍豆问道。   “呃……这个就不清楚了,要问问我阿爸。”健次郎说道。   此时,远处有一道光点在闪烁,隐约传来一个声音,健次郎拍了拍脑袋:“你看我,我是来接你们的,结果在村口就聊起来了。走走走,我阿爸已经做好饭菜了,等我们回家吃饭。”健次郎举起手中的电筒,晃了晃,回了一声。   光点消失了。   健次郎领着众人往家里走,他与惟宗闻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聊,而霍豆与红豆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吵。   “喵了个咪的,以后不许压着本大爷的脑袋睡觉。”红豆抬手不住地捋着被压塌的头发,“发型都被你弄乱了。”   霍豆瞥了红豆一眼,冷哼一声:“以后不许靠着老子的肩膀睡觉,瞧你那哈喇子,衣服都被打湿了。”   “本大爷睡觉一向是最优雅的,哪里会流口水?”红豆辩解道。   “那这是什么?”霍豆指着右肩膀上那一块水渍,问道。   “本大爷……本大爷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流的?”红豆飞快地瞥了一眼,随即转头看向了别处。   “哼。”霍豆又哼了一声,“老子就知道你会狡辩,所以已经拍照了。”   “什么!本大爷不信,你自己都睡得跟死猪似得。”红豆先是一惊,随后安慰自己。   “不信?你去群里看看就信了。”霍豆抬手拨了拨头发。   “啊?”红豆连忙摸出手机,一条微信进来,不巧正是那个群,不巧发信息的正是旁边这条二尾巴犬,手指滑过屏幕,打开微信,一张相片闯进视线,相片里的她微微张着嘴,一条晶莹剔透的线从嘴里流了出来,而她枕着的那个肩膀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小块,“啊,不行,赶紧删掉,快点,你信不信本大爷现在就灭了你。”   “哼。”霍豆从鼻腔里哼出了一个音。   “已存。”微信群里跳出一条信息。   紧接着,后面是一排的“+1”。   后来,在东海度蜜月的江精卫写道:“哎呀,葱头酱好辛苦的样子。”   再后来,在青丘待产的云腾写道:“哟,豆豆亲好体贴的样子。”   再再后来,在侦探所留守的奚米露写道“啧啧……没想到豆豆和葱头已经进入到这个阶段了。”   再再再后来,在音乐餐厅与某人约会的天赋萝言简意赅地发了两个字:“很好。”   “喵了个咪的,霍豆你大爷的,赶紧给本大爷删掉删掉删掉!”红豆尖叫道。   “诶,不对不对,画风有点突变。”霍豆长按图片试图撤回信息,却发现没有了撤回的按钮。   与此同时,村子里的狗此起彼伏的吠着。   健次郎父亲置办的那桌饭菜虽然简单但是非常的实在,而且还是热气腾腾的,这让一天没有吃到热饭的霍豆一顿狼吞虎咽。或许是霍豆吃得太香,以至于没有什么胃口的健次郎妈妈也不由得吃多了两口饭,健次郎父子两朝霍豆投以感激的目光,霍豆微微一怔,往嘴里扒拉米饭的速度降低了不少,他慢慢地嚼完口中的米饭咽下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没有没有,霍先生您尽管吃。”健次郎爸爸连忙摆手。   “对对对,霍先生,如果不够,我现在再去做点菜。”健次郎放下筷子,准备起身去厨房。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霍豆将碗里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待咀嚼完咽落腹中后,他双手合什,点了点头,“谢谢款待。”   “您确定吃饱了么?”健次郎爸爸不放心地问道了一句,随后轻叹一口气说道,“乡下没什么好吃的,这几天家里一团糟,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实在是抱歉。”   健次郎妈妈哽咽一声,抬手擦了擦眼角。   红豆瞪了霍豆一眼。   霍豆讪讪地说道:“真的吃饱了,谢谢佐藤先生。”   “吃饱了就好,吃饱了就好。”健次郎爸爸搓了搓手,低下头。   餐桌上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霍豆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左右,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屋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转头看去,那双眼睛又不见了。   “我……去外面走走,方便么?”霍豆问道。   “哦……可以,当然可以,您请自便。”健次郎微微一愣,连忙说道。   “那你们慢用。”霍豆起身离开了桌子,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村子里一片祥和的景象,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大地,远处的水田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起点点波光,虫鸣蛙叫此起彼伏,时而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是主人呵斥的声音。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藏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霍豆轻哼一声,走了过去,那双眼睛的主人往后退了几步。   “我擦咧,你以为老子跟你玩躲猫猫呢?赶紧麻利点给老子出来。”霍豆停下脚步,一只手放在身前,打了一个响指,一团明黄色的火焰在指尖跳跃,“不出来就把你烤来吃了。”   那双眼睛的主人“咻”的一下从草丛里蹿了出来,朝霍豆铺了过去。   “站好,坐下。”霍豆在闪身躲开之际手握成拳,火焰熄灭,他冷眼看着眼前的生物,说道。   “呜……”一条大黄狗呜咽一声,乖乖地坐下。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霍豆问道。   大黄狗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霍豆。   霍豆抬手一挥,在自己与大黄狗之间布了一个结界,他盘腿坐在地上,双手环在胸前,下巴微微一抬:“好了,这样你就可以说话了。说吧,有些东西隐瞒久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这里头还涉及到人命。”   大黄狗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眨巴眨巴眼睛,口吐人言:“那天中午优子告诉我说她要进山采蘑菇,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对她叫了好几次,想阻止她,但是她以为我只是在郁闷她不能跟我玩。我是这样的狗吗?我跟着她走到了泣尾山山脚下,咬着她的衣服不给她上山,她居然还挥起割刀吓唬我,把我臭骂了一顿,说我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不顾家的狗呢?然后她就把我骂回家,然后自己上山了。”   那张狗脸上尽是委屈。    ☆、第四十七章 戏精狗与山神   “我擦咧,你一条狗做出这么委屈的表情真的很恶心。”霍豆抬手推开那张凑上来的狗脸,不小心碰到了它的舌头,沾了一手的口水,一脸嫌弃地在大黄狗身上蹭了蹭,“你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大黄狗吧唧一下嘴,说道:“我当然委屈了,我满腹委屈都不知道该跟什么人说,隔壁山田家的黑子还说我矫情,我身为一条尽职尽责的狗,我的主人骂我贪玩,我委屈一下,矫情一下怎么……”大黄狗收到了霍豆丢过来的白眼,又吧唧一下嘴,“话说那天下午虽然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但是秋风里、阳光里、空气里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你大爷的,给老子好好说话,别整这些矫情巴拉的带着中二属性的东西,你是狗!”霍豆弓起手指,一个爆栗子落在了大黄狗的脑门上   “哦……”大黄狗拖着长长的腔调应了一声,继续说道,“那天我在优子身上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然后她头上还有一小团黑云,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作为一只尽职尽责的狗,我一定要将这消息传递给我的主人,但是……但是她居然骂我贪玩。”大黄狗抽了抽鼻子。   “我擦咧,哭你妹呀。”霍豆又是一巴掌拍在大黄狗的脸上,将它凑上来的狗头推开,眉头微微皱起,“腐臭的味道,黑云,估计凶多吉少了。”   “呜哇……我的主人哪。我苦命的主人哪,你要是当时听了我这尽职尽责的狗的话该多好呀。当我听到这个噩耗,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我的心在滴血,你怎么就这样离开了可爱又尽责的我,你忍心把我一条狗独自留在这人世间吗?你真的忍心吗……”大黄狗开始哭嚎,眼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流。   “你可以选择陪葬。”霍豆白了独自一人唱戏的大黄狗一眼,冷冷地说道。   “呃……那我还是好好地活着,替我的主人好好地活下去。”大黄狗顿时止住哭声,眼泪水也随之停止了涌出。   “我擦咧,戏真多。”霍豆站起身,拍了拍粘在身上的尘土,暗暗地撤去了结界。   大黄狗砸吧砸吧嘴,蹭到霍豆脚边,不在说话   “霍先生。”佐藤健次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看到了站在霍豆身旁的大黄狗,“山治在这里呀,刚找了你半天。山治和优子的感情最好,只要优子在家,山治总是粘着优子,要优子跟它玩。”   霍豆闻言,瞥了叫“山治”的大黄狗一眼,山治哼哼两声,趴到地上,脑袋搁在两只前腿上。   “对了,霍先生,刚刚我阿爸说,优子离开家以后,山治叫了很长时间,平时它不会这样的,就算优子离家上学,它都不会像那次那么厉害。”健次郎想起自己出来找霍豆的事由,赶紧说道。   “嗯,我知道了,谢谢您。”霍豆点了点头。   “应该我们一家人谢谢您才对。您和阿闻警部还有红小姐为了优子的事情特地从京都市赶过来,我……我……”健次郎有些哽咽。   “您要振作起来,后面还有事情要处理。”霍豆抬手拍了拍健次郎的肩膀,隐晦地说道。对于佐藤优子的生还可能,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汪……”山治冲着健次郎叫了一声。   “嗯。”健次郎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回到屋里,健次郎的父母已经回房间休息,惟宗闻和红豆各自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见霍豆与健次郎进来,他们纷纷放下手机,看着他俩,一条通体黄色的秋田犬从霍豆与健次郎中间挤了过来,甩了甩尾巴,在客厅找了一个舒适的角落,趴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众人。   “大豆豆,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红豆碧幽幽的双眸看着霍豆。   “我们上趟山吧。”霍豆提议道。   “好。”惟宗闻应了一声。   霍豆与红豆齐刷刷地看向他,惟宗闻一愣,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怎么了?”   “我是说,我们两个上趟山。”霍豆指了指红豆,又指了指自己。   “那我呢?”惟宗闻问道。   “接应。”霍豆与红豆异口同声地说道。   “……”惟宗闻又是一愣,过了半响,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十二点。”霍豆与红豆再次异口同声地说道。   惟宗闻一脸诧异地看着两人,眼神中透露出“你俩说你们没有什么不纯洁的感情我都不相信”的信息。   “喵了个咪的,你为什么要跟本大爷说一样的话?”   “我擦咧,明明是你在学老子说话,你还怪我?”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原本挂在夜空的那轮圆月隐在了厚厚的云层后面,惟宗闻与健次郎将霍豆和红豆送到村口,本来想着把他俩送到泣尾山脚下,随料这两人坚决反对,所以两送人的也就没有坚持,道了一声注意安全后便转身回去了。   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山治呆在原地,待惟宗闻与健次郎走远后,它方开口说话:“真的不需要我送你们去吗?前路尽是未知之数,如果你们带上了我,我可以与你们风雨同舟,同舟共济,继往开来,来者不拒……”   “滚。”霍豆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哦。”山治应了一声,转过头,甩了甩尾巴,走了。   “噗……这狗挺有意思的。”红豆拿着手电筒,笑眯眯地说道。   霍豆瞥了红豆一眼,哼了一声,径直朝前走去。   “喂喂喂,泣尾山在这边。”红豆一脸无奈地出声叫住了那永远是第一个出发但永远是走错路的霍豆。   霍豆停下脚步,转过身,朝反方向走去。   红豆歪着头看着霍豆从自己身边经过,看到了他微微泛红的耳廓,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泣尾山离健次郎他们村子不远,半个小时后,霍豆与红豆再次站在了泣尾山脚下,红豆抿了抿唇瓣,转头看向霍豆,却见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拄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头,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看漏眼,那老头依旧站在那里。红豆碰了碰霍豆的胳膊肘,朝白胡子老头所站的地方努了努嘴,霍豆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前天碰到的也是他。”   “那就没错了,他是泣尾山的山神。”红豆朝白胡子老头走了过去。   霍豆跟在身后。   “山神大人,好久不见了。”红豆笑眯眯地问了声好。   “原来是猫又大人,哟,还有这位小伙子,你怎么又来了?”山神认出了霍豆,不由得一愣,问道。   “上次日出没看成,这次再来看看。”霍豆回答道。   “呵呵……泣尾山没有日出看。”山神摆了摆手,看向红豆,“有几年没见到猫又大人了,这些年都是贺茂大人和彭侯大人来泣尾山。”   “嗯,是啊。”红豆点了点头,面不红心照跳地扯着慌,“这几年我有事,所以没来。”   “这样啊。”山神没有细问,他转头看了一眼被黑夜笼罩的泣尾山,“不是还没有到加固封印的日子吗?猫又大人怎么过来了?而且还来了第二趟。”   碧绿色的眼眸微微一眯,红豆看向了山神,“山神大人真的不知道泣尾山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山神又是一愣,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老朽不知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么?”   面对山神的反问,红豆愣了愣神,她下意识地看了霍豆一眼,只见霍豆一脸阴沉地盯着山神,她不由得一惊,与霍豆相处这么几年,在她记忆里,大豆豆一向喜欢跟人斗嘴却又总是斗不赢每次输了以后都是暴跳如雷,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也有这么一面。   霍豆见红豆看着他,收起目光看向别处:“既然山神大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我们就告辞了。”言罢,准备转身离开。   “诶,这位年轻人……”山神叫住了霍豆,霍豆转眸看向山神,没有说话,只听山神轻叹一口气,“虽然老朽是这泣尾山的山神,但也不是事事皆知。你现在可是要上山?”   “是。”霍豆点了点头。   “听老朽一句劝,如今泣尾山不安全,还是不要上山的好。”老山神说道。   “当然不安全了,有个年轻女子七八天前进了山,至今下落不明。”霍豆冷哼了一声,目光锁定老山神的面容,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老山神低下头,又叹了一口气,转身颤颤巍巍地离去。   霍豆微微皱起眉头,目送山神离开。   红豆也叹了一口气:“山神以前不会这样的,是不是他真的不知道呀。”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不愿知道,或者知道不想说,不愿说。”霍豆看着山神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转头看着一片死寂的泣尾山,说道。   “那怎么办?”红豆问道。   “自己去看看呗。”霍豆甩了甩头发,带着腥味的风迎面吹来,吹得他眉头皱得更紧,他抬手挥了挥,呼吸间的空气稍微清新了一些。   “可是上次我和矢卡、靖彦他们进山没多久就被那群蝙蝠发现了。”对于上次的进山探路,红豆有些惭愧。   “切,你以为老子是无备而来吗?”霍豆下巴微微一抬,从鼻子里哼出了这句话。    ☆、第四十八章 符咒与牵手   在红豆的注视下,霍豆从裤兜里摸出了两张符咒,一张递给了红豆,一张贴在了自己的心脏部位。   “这是什么?”红豆将符咒拿在手上左右翻看,一脸好奇地问道。   “临出门前,老大给我的。”霍豆按了按符咒,“他说让我们在上山前贴上,具体是什么符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可以隐身的吧。哦,对了,他还特意交代贴了这个符以后不能使用法术,否则符的效果就没有了。”   “隐身个屁,本大爷用眼睛都能看到你。”红豆白了霍豆一眼,学着他的样子将符咒贴在了心脏处,隔了半响,没有感觉到身体出现什么变化,她一脸狐疑地看着霍豆,“喵了个咪的,傅延罗给你的不会是假冒伪劣产品吧?”红豆非常为他们的生命安全担忧。   “不可能,老大不会在这方面开我玩笑的。”霍豆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没有反应……大豆豆,我感觉不到你的气息。”红豆刚瘪了瘪嘴,却发现虽然霍豆站在他面前,但是她丝毫感受不到霍豆的气息,就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我就说老大虽然不靠谱,但是给我的都不可能是差的东西。”霍豆一脸骄傲地说道,“我能感觉到我的气息与这座山融为了一体,我即是山,山即是我。”   “好奇妙。”红豆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由得感叹道,“这到底是什么符呀?”   此时,京都的贺茂家,歪歪地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一本山野怪志看得津津有味的傅延罗微微扬起嘴角:“啧啧……堂堂张天师画得正宗的天地人三才合一符岂是拿来吹牛用的?”   因为怕光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两人在进山前都把手电筒收了起来,凭着双眼在黑夜中视物,踏着台阶上山,渐渐地,他们也适应了这一切。上次以为红豆出了什么大事急吼吼地冲上山救人导致没有注意到沿途风景的霍豆此时不由得放慢脚步,四周一片寂静,正常情况下,此时的山里虫鸣声应该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但如今却静得有些瘆得慌,不远处的古树婆娑,虬枝盘曲,树叶茂密生长,一阵风吹来,却不见沙沙作响的声音。   这座山,仿佛被夺去了自然生态的声音。   霍豆与红豆相视一眼,红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上次来也是这番景象,霍豆微微皱起眉头。   往前走了一段路,霍豆只觉得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回过头,只见红头抬手指了指前方,他循着红豆值得方向看去,一群黑压压的蝙蝠倒挂在树上,一个个睁着黑亮的眼睛巡视着四周。霍豆向前走了一步,红豆连忙抓住了他的手腕,手心的暖意透过皮肤的肌理传递至心底,他反手拍了拍红豆的手背,示意她松开。   红豆咬了咬唇瓣,依言松开了霍豆。   霍豆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径直朝那群蝙蝠走去。   蝙蝠大军没有任何的动静,红豆渐渐地安下心来,突然一只蝙蝠振翅而飞,她刚刚落回原处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幸好的是,只有那一只蝙蝠飞走了,其他的则留在原地没有动。   霍豆转过身,朝红豆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红豆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山上走去,霍豆也没有在蝙蝠大军这里多做停留,快步赶上红豆,两人朝最终目的地走去。   事情永远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站在三岔路口,红豆停下了脚步,她看了看左边,看了看右边,又看了看中间,轻咳一声,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霍豆:“我们该往哪边走?”   “我擦咧,不是你带路吗?干嘛问老子?”   “本大爷好几年没来了,忘了。”   “忘你大爷的,这路还会自己改变方向啊。”   “……本大爷就是不记得了,你能怎么地!”   “老子能把怎么地?还能把你揍一顿啊!如果揍你一顿能让你想起来怎么走,那老子倒是很乐意效劳。”霍豆看了看左右,如果让他来选择,他肯定二话不说地选择直走,但是一般情况下,他的选择都是错的。   “就算你亲我一顿,我都不能想起来。”红豆嘟囔道。   “你说啥?”霍豆隐约听到红豆在嘀咕,却又没听清她嘀咕什么,转头问道。   “没,啥都没有说。”红豆连忙说道,也幸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没人能看到她脸红。   “要不我们抛硬币决定吧。”霍豆从兜里摸出了一枚中国的一块钱硬币,“字的一面就是往左边走,花的一面就是往右边走。”   “那中间呢。”红豆问道。   “我选中间,你走吗?”霍豆没好气地说道。   “拒绝。”知道霍豆认路能力的红豆不假思索地将中间这条路排除在外。   “哼。”霍豆冷哼一声,“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不,还是你来吧,但是你的手气一向很烂的,要不还是我来吧。”   “你大爷的,你到底来不来?”   “来来来,本大爷来抛硬币。”红豆一把抓过霍豆手心里的硬币,放在手心里,双手合什了,吹了几口气,随后往天上一抛。硬币随着赋予的前进的力量达到顶端,然后在地心引力下做自由落体运动,红豆伸手接住硬币,另一只手覆上,她看了霍豆一眼,霍豆朝她点了点头,她将手摩擦摩擦,然后打开,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去,是数字的一面。   “左边。”霍豆抬手指向左边。   “好。”红豆率先朝左边迈出了一步,然后又回头看着霍豆,“我走咯?”   “走。”霍豆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个小时后,红豆与霍豆原路折了回来,红豆一边走一边说:“喵了个咪的,本大爷就说这条路到不了那里,你还硬说要往这边走。”   “我擦咧,明明是你自己抛的硬币决定的方向,关老子屁事啊。”霍豆脚下踢着一块小石头,小石头骨碌碌地往前滚了滚,随后停了下来。   “怪我咯?”   “反正不怪我。”   红豆冷哼一声,回到了三岔路口,她朝右边的道走去。   霍豆看了中间那条路一眼,跟在红豆身后。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霍豆与红豆再次原路折返,霍豆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擦咧,老子就说中间那条道才是正确的,生生浪费了两个小时。”   “喵了个咪的,是你自己不选择那条路,能怪本大爷吗?”红豆掐了长在路边的一片树叶,撕成几片,说道。   “是你不信任我。”   “那你自己信任你自己吗?”   霍豆哼了一声,朝中间那条道走去。   红豆看了看四周,双手背在身后,跟了上去。   中间的山道看起来似乎没有尽头,但空气里腥臭的气息越来越浓。若不是因为身上贴了这个符不能随意地施放法术,红豆早就给自己四周布下一个净化空气的结界了,她双手捂着口鼻,闷声说道:“喵了个咪的,这蛇到底多久没有洗澡了,这么臭。”   “你们封印它多久,就应该有多久没洗了吧。”霍豆捏着鼻子,靠嘴巴来呼吸,这样好歹闻不到那个熏人的味道。   “这次加固封印前,一定要丢几桶水进去,就算不能洗澡,那么也好歹让它擦擦身子,漱漱口。”低着头往前走的红豆嘟囔道。   霍豆白了红豆一眼,没有说话。   眼前突然起了白雾,霍豆伸手拉住红豆,红豆停下脚步抬起头,显然也看到了那团白雾,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过了一会,白雾没有散去的迹象,红豆闷声问道:“以前从来没有起雾这回事呀?现在怎么办?”   “要不我先进去看看?”霍豆皱了皱眉头。   红豆想了想,说道:“还是两个人一起进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情互相也有个照应。”   霍豆转过头,一双碧幽幽的眼睛直视着自己,他抿了抿唇瓣,点了点头。   红豆一只手松开了口鼻,伸向霍豆,碧眸中流露出一丝紧张,霍豆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盯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地握成拳头,时间似乎过了许久,红豆缓缓地将手放下,而此时,霍豆抬手一握,将那只小且暖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大手牵着小手,一起走进了白雾里。   眼前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视觉失去了作用,霍豆只能松开捏着鼻子的手,他急促地吸了一小口,气味在嗅觉神经里走了一遭,似乎没有了那股子腥臭味,他又放心大胆地吸了一口,一切正常了,他回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红豆的身影,但手心里的那股暖意依旧存在,他紧了紧手。   “捏本大爷的手干嘛?”红豆依旧闷着声问道。   “没什么味道了。”霍豆的心情莫名地雀跃起来。   “真的?”红豆的声音恢复了原先的调调,“真的诶,终于不用捂着嘴巴鼻子了,都快憋死本大爷了。奇了怪了,怎么突然就不臭了呢?”   “估计是怕你真的拿水泼他,所以就自己起个雾先把身上的味洗掉。”霍豆想起红豆刚才说的那番话,笑道。   “本大爷说话有这么灵吗?”红豆也眯着眼眸笑了起来。   白雾渐渐地散去,视线恢复了正常,霍豆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四周,只见原本长得有半人高的茂盛草丛顿时一片枯萎,一阵风吹来,失去了生命的枯草离开了土地,吹得到处都是。霍豆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咕咚”一声,他轻轻地喊了一声:“小豆豆。”   “干……嘛……”红豆转过头,话中的那个“嘛”字变了腔调,她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场景,“大……豆豆,我……我们要灰飞烟灭……了么?”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第四十九章 分开与封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于霍豆与红豆二人来说,简直就是度秒如年,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不放过彼此的一点异样。   “大豆豆。”红豆轻唤一声。   “嗯?”霍豆应道。   “你说我们死了以后,会去哪里?”   “我应该是去老大他们那里,你估计会去你们日本的地府吧。”   “那就是说我们要分开了?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红豆后面那句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啊?你后面说啥?”霍豆没有听清,问道。   “没啥。”红豆摇了摇头。   “分开也是没办法的呀,我们又不是同一个国家的,隶属于不同的管理系统。”霍豆回答着红豆前面的那个问题,“但是一个人上路挺孤单的,如果咱俩可以一起上路就好了。唉,现在肚子有点饿了,想做个饱死鬼都不行。”   “那一会你就拉着本大爷的手,千万别放开,这样如果那些勾魂使者来了,我们还可以跟他们求求情,让我们俩都去一个地府就行了。其实去你们那里挺好的,傅延罗在,龙牙也在,还有小黑小白,谛听也在,都是熟人,熟人好办事,说不定到时候会安排我们去投一个好胎。”红豆开始喋喋不休,“对了,到时候我们别喝你们那边的那个孟婆汤,听说喝了会忘记以前的记忆的,我还不想忘记。”   “嗯,好,老子一定会拉着你。”霍豆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本大爷又不想死了。”红豆抽了抽鼻子,说道,“本大爷还没有谈恋爱,还没有结婚,还没有生孩子,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做呢。”   身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反应,霍豆抬手摸了摸脸,皮肤没有损伤,动了动胳膊,关节活动自如,踢了踢腿,依旧强劲有力,他抬手抹去红豆脸上的泪水,说道:“放心,我们都死不了了。”   “你骗……诶,真得诶,我还活着诶。”红豆闻言,连忙松开霍豆的手,低头检查着身体,随后抬头抬手掐了一把霍豆的脸颊,力道还不小,疼得霍豆叫出声来,“我擦咧,你掐老子做啥?”   “因为掐自己会疼,掐你我不会疼。”见自己和霍豆都安然无恙,红豆顿时喜笑颜开。   “可是老子会疼!”霍豆一把拍开红豆的手,揉了揉脸颊。   “没事,疼着疼着,你就习惯了。”红豆抓住霍豆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霍豆想甩开,但又有些不舍,只得被红豆拉着走。   京都,贺茂宅,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合上手中的书,傅延罗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抬手拉开纸门,流光婉转的桃花眼看着早已陷入了沉睡的山林,嘴角扬起的弧度不变:“真是两个傻孩子,张天师家的符咒那会这么水么?不过,两个人不傻一点也演不了一场发自肺腑的好戏。”   走了没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片空地被八个形状各异的石像包围,每个石像身上都贴着一张符咒,而石像的头上各自迸发出八种颜色的光芒,呈四十五度角射向空中,汇聚在半空的一块浮石上。   霍豆往前走了一步,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耳边传来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何方小妖,不得擅……”   声音尚未落下,只听另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呵……是来帮我解除封印的好心人么?”   霍豆大惊失色,连忙后退几步,红豆见状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音量明显比方才要降了好几个八度。   霍豆紧皱着眉头,抬手捂着太阳穴,过了好久剧痛才稍稍缓解,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红豆,轻声说道:“我应该是听到八岐大蛇的声音。”   “呃……”红豆倒吸一口凉气,“喵了个咪的,封印竟然弱成这个样子了?那老妖怪的声音都能从封印里出来了?”   霍豆小心翼翼地沿着石像外围走了一圈,越往后走他越是诧异,这石像的摆放位置与八卦的卦位完全对应得上,墨色的眼眸微微一转,他不由得咽下一口口水,如果说这封印是安倍晴明时代设下的,那时正值□□的五代十国和北宋初期,那时傅延罗还是阎罗王,龙牙还是判官,有小道消息称,阎罗王与判官曾消失了小半年的时间,至于消失去了何处,做了何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走了一圈后,霍豆回到原点,摸了摸下巴,转头看着手里拿着手机一会上一会下地努力找信号的红豆,压低嗓音问道:“当年封印这条蛇的时候你有看到老大和龙牙大人吗?”   “啊?”正踮着脚尖高高举着手机的红豆微微一怔,脚后跟落地,她抓了抓头发,“你说傅延罗和龙牙?这本大爷就不知道了,本大爷当时被贺茂大人留在京都老宅镇守,并没有跟随他们进入泣尾山。”   霍豆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他眼睛一亮:“那为什么矢卡认识老大?为什么他知道老大住哪里?为什么还知道你跟老大在一起?”   “喂喂喂……什么叫本大爷跟傅延罗在一起?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哈。”红豆有些不满霍豆的说辞,辩解道,突然她也明白了霍豆话里的意思,碧幽幽的眼眸睁得老大,“对哦,为什么矢卡那混蛋会认识傅延罗?为什么矢卡会知道傅延罗住哪里?为什么还知道我……跟你一起住傅延罗家里?”   “这明明是老子问你的问题,为什么你要问我?”霍豆翻了一个白眼。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怎么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本大爷又不是矢卡那混蛋。”红豆咆哮完,又连忙捂住嘴巴,她警惕地看了看左右,见四周没有什么异常,方才慢慢地松开嘴巴。   “切。”霍豆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音,又送给红豆一个白眼。   没法反驳的红豆唯有干瞪眼。   对封印一筹莫展的霍豆决定在封印周围看一看,他将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方步随意往一个方向走去,红豆瘪了瘪嘴,继续去寻找手机信号。   眼下一片死寂,霍豆左右看了看,还别说,虽然这片林子离封印不远,但是花草树木完全没有受到封印的影响,相反的是,它们生长得极为茂盛,还有点茂盛过了头。过于反常,即为妖。   “这里……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战斗?”霍豆嘟囔道。   初秋的山风吹来,吹开了半人高的草丛,隐约看见一个物体躺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霍豆停下脚步,定睛看去,从轮廓上来看仿佛是个人,他想起此行上山的目的,不由得眯起眼睛,抬腿欲往那边走去。   “你在看什么呢?”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妈呀。”霍豆吓得脚下一个踉跄,他连忙稳住身形,回头瞪着不知道何时跟在身后的红豆,抚摸着胸口狂跳不已的心脏,轻声骂道,“我擦咧,你属猫的?走路没声音的?吓死老子了。”   “哎哟,摸摸毛,吓不着。”红豆没有半点歉意地抬手摸了摸霍豆的脑门,“本大爷本来就是猫,何必属呢?”   “你不是找手机信号吗?”霍豆又瞪了红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他回过头继续看着那个红色物体。   “估计那边被屏蔽了,所以来这里找找。”红豆回答道,她发现霍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在看啥呢?”   “你看那里。”霍豆朝物体的方向努了努嘴,“像不像一个人?”   红豆闻言,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你……你可别吓唬本大爷呀!”   “吓唬你对老子有什么好处?我说好歹你是阴阳师世家的守护神,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害怕的!”霍豆白了红豆一眼,他完全没有发现今晚翻的白眼比他一年翻得还要多。   “那我还是个女生呀。女生害怕这些东西很正常的好不好。”红豆躲在了霍豆身后,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一步一步地朝那物体走去。   “我擦咧,你赢老子钱的时候,抢老子吃的时候,打老子游戏账号主意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你是个女生呢?”霍豆抬手拨开了面前草叶子,说道。   “想着呢。就是因为想着我是女生,所以才赢你的钱财,抢你的吃食,打你的主意。”红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滚……”霍豆没有留意红豆话中隐藏的意思,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红豆抿了抿唇瓣,笑眯眯地跟在霍豆身后,不远处的那个物体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这么恐怖了。   当离物体只有两三米远的时候,两人同时停下脚步,霍豆回头看向红豆,红豆也抬眸看着霍豆,虽然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他们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走吧。”霍豆轻轻地说了一声。   “如果真的是她怎么办?”红豆问道。   “是就是吧,如果真的是她,那就只能说这是她的命。”   “唉……你说的也是。”   “走吧。”   “嗯。”    ☆、第五十章 手机信号与微信账号   借助着手电筒传来的微弱光芒,霍豆看着草丛里那看似陷入沉睡而实际上却没有半点生命迹象的清秀女子,轻叹了一口气。   “是……是她吗?”背对着霍豆的红豆听到这叹息声,心一凉,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嗯。”霍豆应了一声。   “她……那啥……恐怖吗?”红豆又问了一句。   “就跟正常人睡着了一样。”霍豆又看了一眼与相片上一摸一样的女子,一头如瀑般的青丝散在脑后,双眸微闭,面色如常,只是唇色有些发白,他目光微微往下移,女子身上的衣衫整齐,在衣角处沾有一点泥土的痕迹,她脚边放着一个背篓,而不远处则有一把割刀。   “真的呀?”红豆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悄悄地挪开捂着眼睛的手,缓缓地睁开眼睛,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靠近那女子,她看了看左右,提议道,“喂,大豆豆,你要不要搜索一下,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霍豆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那个封印处,摇了摇头:“凭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能够保证在施放法术的时候不会影响封印,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贸然为之。”   “你说的也是。万一在搜索的时候,封印不小心被解放了,就凭我们俩估计还不够八歧大蛇塞牙缝的,”红豆附和道,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依旧亮着的手机,“哎呀,有信号了。”   霍豆见状,一把抢过红豆的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开了微信界面,红豆一惊,连忙把手机抢了回来,藏到身后,她一脸警惕地看着霍豆:“喵了个咪的,你自己没有手机吗?干嘛抢本大爷的?还擅自打开本大爷的微信,明显就是侵犯隐私。”   “我擦咧,要不是老子的手机没有网络信号,老子才不屑于用你的手机。”霍豆一脸不屑地说道,“再说了,你的微信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女孩子一般跟人聊天不是聊化妆品衣服,就是哪个明星结婚了,哪个明星被小三了,还有就是哪里有好吃的东西下次一起去尝尝。切,都是些家长里短娱乐八卦的无聊东西,让老子看老子都不稀罕看呢。”   “你怎么这么了解女生呀?”红豆的话里透露出明显的醋味,碧幽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霍豆,如果他不说出个合理的理由,她一会就把他剁了丢去喂蝙蝠。   “你们这几个女人聊天不都是这些吗?还有用得着了解?老子天天听,耳朵都起茧子了。”霍豆白了红豆一眼,朝她伸出了右手,“快点把手机给我。”   红豆闻言,心中莫名地雀跃了一番,她瘪了瘪嘴,将手机从身后拿了出来,牢牢地拽在手里:“你要拿本大爷的手机干什么?”   “找老大,看老大能不能看出什么苗头来。”霍豆朝红豆勾了勾手指头,“快点快点。”   “那我帮你找他。”红豆解开手机屏幕的锁,打开微信,找到傅延罗的头像,点开发送信息的界面,递给了霍豆,叮嘱道,“只准在这里聊啊。”   “知道啦知道啦,不看你的聊天记录。”霍豆迅速地按下视频聊天,等待傅延罗那边接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话框再次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看着一连串的通话记录零分零秒,霍豆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型,红豆问道:“没人接呀?”见霍豆点了点头,她说道,“会不会睡觉了呀,现在都快五点了。”   “我去群里吼一下,让他们帮我找找老大。”霍豆将手机递还给红豆,示意她找出他们那个聊天群。   “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和彦大人,请他帮忙?”红豆提议道。   “唔……算了。”霍豆摇了摇头,他不愿意麻烦不熟悉的人,即使这个人是红豆的顶头上司。   “哦。”红豆点了点头,找到了那个聊天群后又将手机递给了霍豆。   霍豆接过手机,一连串的信息发了出去。   “有人在吗?有没有人醒着?”   “帮我找一下老大,集体帮我把老大叫醒。”   “有急事找他,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我擦咧,平时这个点你们有起来喂奶的有起来解决生理问题的,到了关键时刻怎么没有一个吱声的。”   “哎哟喂,来个活人啊,回个话呀!”   直到这个时侯,霍豆才知道自己手速还是有很大的上升空间的。又过了一段时间,微信群里终于有人说话了:“红豆,你要是说不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本爵爷一定将你碎尸万段。”是起来给女儿换尿布顺便泡牛奶的小蝙蝠,虽然是打着字,但从字面上看出了那隐隐的起床气。   “我是霍豆,你跟老大说我在泣尾山,封印八岐大蛇的地方,发现了一具女尸。”霍豆连忙写道。   “豆芽菜?你怎么用红豆的微信号?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这大半夜的你们俩不睡觉跑去山上干嘛?还有,你说你找点什么不好,偏偏还找个尸体。”小蝙蝠吐槽道。   “我擦咧,别吐槽,赶紧帮老子找老大。”   “居然命令本爵爷?好吧,本爵爷不找了。”   “哎哟,别别别,蝙蝠大爷,我错了,我不该命令你,请你,麻烦你帮我找一下老大,真的是急事,十万火急的,都快烧屁股了。”一见小蝙蝠要撂挑子,霍豆连忙转换了语气,这个时侯能帮忙的也就这傲娇的小蝙蝠,可不能随便得罪。   “哼,你们就不会打电话呀?既然有信号为啥不打电话?”小蝙蝠哼了一声,问道。   “国际长途加漫游哪,按老大这抠抠搜搜的样子,就算通了也肯定不会接的。”霍豆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啧啧……我怎么看到有人在说我的坏话呀。”傅延罗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我擦咧,傅延罗,你一直在潜水呀。”霍豆忍不住对着傅延罗爆了句粗口。   “要不然怎么看到有人说我抠抠搜搜呀?”傅延罗打出了一行字。   难道你不抠搜么?霍豆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手指下却打出了另一行字:“我错了,我错了,老大是世界上最大方的人,没有之一。”   “呵呵……”傅延罗回了两个字外加一个省略号。   “老大,私聊?”   “好。”   傅延罗那个字刚出现零点零一秒,霍豆就连忙点开了他的头像,打开视频聊天,等那边接通通讯后,他连忙说道:“老大,我们在泣尾山八岐大蛇的封印处附近发现了一名女性死者,确定是九天前失踪的山脚下村庄的村民,她与在京都市发生的那几起命案的死者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她的脸上并没有惊恐的神色,看起来很安详。你要不要看看现场?”   “我既不是仵作或法医,又不是捕快或警察,看了现场又有何用?”视频这头乌漆摸黑,视频那头灯火通明,傅延罗手肘撑在小茶几上,扶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桃花眼微微一眯,笑道。   “可是……你就不看看如今这里还有没有说很么线索吗?”红豆忍不住问道。   “哟,小豆豆也在呀?”傅延罗笑眯眯地看着出现在霍豆脸旁的红豆,不答反问道。   “废话,我用红豆的微信账号跟你说话,她不在,我说个屁呀。”霍豆没好气地说道。   “我以为你们两个要共用一个账号呀。”傅延罗笑得那叫一股云淡风轻。   “我擦咧……老子怎么会跟她用一个账号。”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怎么可能会和他用同一个账号?”   “呵呵……原来是这样。”傅延罗依旧云淡风轻。   “对,就是这样,没有其他的,绝对没有”霍豆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后他似乎察觉到什么,“我擦咧,老子怎么觉得你是挖了一个坑让我们心甘情愿地往里面跳,然后整得你像个没事人一样,而我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个封印存在了一千余年,八歧大蛇也被封印了千余年。”傅延罗轻松地转换了一个话题,“此间的花木虽然看起来只是比其他地方生长的茂盛些,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但若是有不相干的人擅自使用法术,则会诱得它们发狂,草木虽小,但发起狂来也是难以招架的。”   “不相干的人?”霍豆眉头微微一皱,“那什么是相干的人?”   “自然就是当初参与封印的人呀。”傅延罗打了一个哈欠,继续说道,“如今这里风平浪静,看来大豆豆是将我的话听进去了。”   “喵了个咪的,难怪每次跟他们来这里加固封印,和彦大人都会让我乖乖地呆在一边不许我乱动。”红豆总算明白贺茂和彦不让她一同加固封印的原因,但是扯了这么多,傅延罗依旧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喂,傅延罗,你能搜索一下这里,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其他的东西吗?”随即,她将霍豆手上的手机和手电筒抢了过来,转换一下相机的摄像头,举着手电筒,对着四周缓缓地转了一圈。   “啧啧,小豆豆就是心急。有些时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听筒里传来傅延罗的声音,“不属于这里的东西进入了这块领地,要么被平安地送出去,要么就永远地留下来。既然如今被留了下来,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搜索的了。小豆豆呀,与其让我看这,不如让我看看那封印。”    ☆、第五十一章 大豆豆与安倍晴明   通过视频看到了封印目前的状况后,傅延罗丢下一句“一会见”后便结束了通话,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过了半响,红豆轻咳一声,开口问道:“‘一会见’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一会见’的意思吧。”霍豆猜测道。   “……”红豆嘴角微微一抽,她转头看向了躺在草丛里若隐若现的红衣女子,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虽然太阳还没有跃出地平面,但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她抿了抿唇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霍豆找了一块空地坐下,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墨色的眼眸微微阖上:“等。”   “哦,好。”红豆点了点头,走到霍豆身旁,也坐下,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不再说话。   淡淡的香气钻入鼻间,霍豆的呼吸微微一凝,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让红豆靠得更加舒适。   时间在指缝间悄然流逝,当霍豆再次睁开眼睛,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洒落在土地上,八座石像上空飘浮着那块的石头已然消失不见,那八束从石像上迸射出来的光芒也没了踪迹,他轻声唤醒了红豆。   红豆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打了一个哈欠。   “给惟宗闻打电话吧。”霍豆站起身,往草丛里看了一眼,说道。   “嗯。”睡眼惺忪的红豆点了点头,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找到惟宗闻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当听到那头传来非常清醒的“喂”的一声后,红豆再次打了一个哈欠,霍豆伸手将手机拿了过来,放在耳边:“阿闻,是我。”   “大豆豆?”惟宗闻脱口而出。   “……嗯,是的。”一个井字蹦上了霍豆的前额,他瞪了红豆一眼,红豆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有什么发现么?”惟宗闻连忙问道。   “有。”霍豆回答道。   “是什么?”   “你带些人上来吧。”   “不……不是好消息?”职业习惯给惟宗闻带来了高敏锐度,他顿了顿,压低嗓音问道。   “不是。”霍豆看了一眼被风吹开得草丛,那抹红色有些刺眼,他不由得眯起眼眸。   “……好,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叫人。”惟宗闻轻叹一口气,应道。   “那山脚下见?”   “好。”   电话挂断,霍豆下意识将手机揣进裤兜,当手指碰到裤兜里自己的手机时,他才意识到错误,连忙将手机摸出来还给红豆,红豆半眯着眼睛瞪着他,并没有伸手接过手机,他微微一怔:“你怎么了?”   “你刚才瞪本大爷做什么?”红豆不答反问道。   “我瞪你?”换做霍豆一脸莫名地看着红豆,“我什么时候瞪你了?”   “喵了个咪的,你属鱼的?只有七秒钟记忆呀?就在你抢了本大爷的电话后瞪的!本大爷记得清清楚楚。”红豆伸手掐住了霍豆的胳膊,不留情面地一拧,“让你瞪本大爷,让你不记得瞪了本大爷,让你……”   “哎哟,好了好了,我记得了记得了。”霍豆一边躲一边喊道。   “说,为什么要瞪本大爷!”红豆松开手,双手叉腰,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大有“你不解释清楚本大爷跟你没完”的架势。   “别随便在别人面前叫我什么‘大豆豆’,搞得现在惟宗闻也叫我‘大豆豆’。”霍豆道明瞪红豆的原因。   “大豆豆怎么了?本大爷觉得挺好听的。大豆豆大豆豆,本大爷就叫了,你能怎么地?”   “……不能怎么地。”   “那不就结了。”   “……”   “诶,对了,本大爷刚听你说要去山脚下接惟宗警官他们呀?”红豆虽然没听见惟宗闻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是从霍豆的回答来听,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嗯,我……”霍豆点了点头。   不等霍豆把话说完,红豆便毛遂自荐道:“我去吧,我去山脚下接他们。”她既不想留在这里与尸体为伴,虽然已是大白天,又担心霍豆迷路的能力能把自己或警察们迷到山的另一边。   “咳……好。”霍豆轻咳一声,他明白红豆的意思,同意了她的意见。   待红豆走后,闲来无事的霍豆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了那八个石像上,他思索片刻,朝封印走去,站在离石像两米远的地方,他又有些犹豫了,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但是又实在想知道关于傅延罗的一些秘密,思量再三,他又往前迈了几步,直至走到了离石像只有半米距离的地方,头痛欲裂的感觉却没有再次发生,他不由得“咦”了一声。   此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又是你?你到底是谁?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霍豆没有回答,他在等另一个声音。   “不用等了,那妖物目前的力量还不至于能强大到白天也能活动。”那声音似乎察觉出霍豆不回答的原因,回答道。   “哦。”霍豆点了点头,他双手抱拳,朝八个石像鞠了一躬问了声好,“诸位前辈,我是祸斗,是傅延罗和贺茂和彦先生要我来这里的。”这个时侯,傅延罗和贺茂和彦这两大挡箭牌不打出来更待何时。   “贺茂和彦?”那道声音迟疑片刻,带着一丝笑意地说道,“那是保宪师兄的后代了。只是这傅延罗是谁?傅……似乎不是日本的姓氏?你说是吧,保宪师兄?”   “中国的。”另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与最初勒令他不得擅自入内的那声音十分相似,“这小妖也应该来自中国。”   保宪师兄?霍豆打了一个激灵,那就是说现在跟他说话的一个是安倍晴明,一个是贺茂保宪,两位在平安京时代风靡日本的大阴阳师?霍豆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心脏跳跃的速度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怎么?不在了?”贺茂保宪问道。   “他还在,只是不说话而已。”安倍晴明笑着回答道。   “哼,胆小如鼠的小妖。”贺茂保宪冷哼一声。   “你们是安倍晴明和贺茂保宪?”霍豆开口问道,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安倍晴明模拟两可地回答。   “什么意思?”霍豆一脸茫然地看着那堆石像。   “呵呵……”安倍晴明笑而不答,而贺茂保宪干脆没了声音。   霍豆有些泄气地坐在地上,他挠了挠头发,换了一个话题:“你们真的不知道傅延罗吗?那龙牙呢?”   “龙……牙?”安倍晴明的声音有些迟疑,霍豆眼睛一亮,一脸期待地等着后面的回答,谁知安倍晴明问道,“是指龙的牙齿么?青龙的牙齿我见过很多次,因为他每次一笑都是露出八颗牙。”   “……”霍豆嘴角狠狠一抽,他白了石像一眼,不再说话。   “呵呵,好久没跟别人说话了,小火豆,我们再聊聊。”安倍晴明意犹未尽地说道。   “不想聊。”霍豆哼了一声,他把自己的底牌都掏出来了,却什么想知道的都没有知道,这让他倍受打击。   “如果我跟你聊聊那边那具女尸呢?”安倍晴明主动出击。   “嗯?你知道什么?”霍豆眼睛又是一亮。   “小火豆,你不是不想跟我聊么?”安倍晴明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笑意。   “……我擦咧,爱聊不聊,难怪老大说安倍晴明长得跟狐狸没啥两样。还有,老子不叫火豆,老子叫祸斗。”霍豆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   “呵呵……年轻人,火气就是这么旺盛。”安倍晴明笑眯眯地说道。   光从声音就能想象到那张笑得贼兮兮的狐狸脸,霍豆气不打一处来,撇过头去,后脑勺对着那堆石像。   “泣尾山闯进了不应该存在于日本甚至东方的生物,所以才酿成了这个悲剧。”安倍晴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您是说来自西方的?”霍豆闻言,转过头来,言语间也不由得变成了敬语。   “能力有限,还要忙于封印这妖物,所以没有细查它的来历。”安倍晴明说道。   “安倍先生,那您说京都的那几个命案也是因为这个生物造成的么?”霍豆急切地问道。   “或许有关联,又或许没有关联。”安倍晴明又开始模拟两可地回答。   “……什么时候能把这或许两个字去掉。”霍豆白了石像一眼,他又想到一个问题,“那这里的山神呢?山里出了这么大件事情,他竟然也是一问三不知。”   “因为仅凭你们几个的力量,还不足以制住那生物,或者还要加上这个妖物。”安倍晴明回答道,“老山神是个老好人,没有足够的力量他是不会让你们冒险的。”   “也就是说他知道闯进来的是谁?”   “或许。”   “他知道佐藤优子的死亡原因?”   “或许。”   “那有什么是不或许的?”霍豆又白了石像一眼。   “呵呵……年轻人就是火气大。这红衣女子那日跌跌撞撞地闯进了这块地方,脸上带有惊恐之色,当时我已察觉出她体内的三魂七魄已失了大半,后来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从台上滚进了草丛里,便没了声息,而三魂七魄荡然无存,我们……我们却无能为力。”安倍晴明的声音有些失落。   “惊恐?那就是说佐藤优子也是那什么心脏什么……咳咳……被吓死的?”霍豆本想在安倍晴明面前卖弄一下学问,但实在是记不起当时那邋遢法医所说的专业名词,唯有咳嗽几声,然后言简意赅地总结一下。   “或许。”   又是或许。霍豆忍不住长吐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草丛里的那抹红色,墨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惋惜。   “啧啧……大豆豆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解案情哪。”熟悉的腔调,熟悉的称谓从身后传来。    ☆、第五十二章 一会见与欺骗   霍豆雀跃地回过头,看着那说“一会见”便真的一会见的男子以及他身后的几个人,欢喜地叫了一声:“老大。”他是第一次这么开心见到傅延罗。   傅延罗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他走到霍豆面前,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嗯嗯……好孩子。”   霍豆闻言脸一红,他瞪了傅延罗一眼,往后退了两步,朝那几个带着笑意的人打了声招呼后,顺道抬手捂住了谛听张开的嘴巴,把他的话封住,低下了头。太丢人了,太丢人了,他怎么可以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他非常渴望傅延罗出来镇场面。   傅延罗见状,又是一笑,转身看着那八座石像,过了一会,他开口说道:“隔了这么些年,你们有没有想我?”   空气突然安静,又过了一会,安倍晴明的声音响起:“呵呵……我就说这小家伙身上怎么会有熟悉的气息,原来是你手下的人。”   “啧啧……小狐狸,你没有直面问题哟。”傅延罗走进石像围成的圆圈,抬手拍了拍其中一个石像,拂去它上方压根就不存在的灰尘,“我知道你肯定是非常地想念我,但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不敢开口承认。明白的,明白的。”   空气又突然安静,再过了一会,贺茂保宪沙哑的声音响起:“你还是这么的不要脸。”   众人没忍住,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其中霍豆的笑声最大。   傅延罗不经意地瞥了霍豆一眼,霍豆打了个寒颤,双手捂住嘴巴。傅延罗环顾四周,说道:“你们也不出来露个脸,让我家大豆豆实实在在地崇拜一下。”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两缕白烟从两个石像里冒了出来,逐渐汇聚成两个人型,两人均穿着白色狩衣,其中一人眼角微微上挑,活脱脱的狐狸眼,再加上他脸上永远挂着的似笑非笑的表情,霍豆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保宪大人,晴明大人。”跟着傅延罗一同前来的土御门家族与贺茂家族成员齐刷刷地躬身行礼。   “哎呀呀……小狐狸还是这样的貌美如花呀。”傅延罗调侃道,“小保保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冰山脸。如果没有南极冰山,指不定泰坦尼克号是你撞沉的。”   安倍晴明但笑不语,贺茂保宪则是趁着一张脸看着傅延罗,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除了三个当事人以外,其他人都窃笑不已。   傅延罗每个石像前都稍作停留,走了一圈后,他站在了安倍晴明和贺茂保宪面前,问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撞击封印的频率在加大,加固封印的间隔在缩短,这个封印能困住它的时间不长了。”安倍晴明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严肃神色。   贺茂保宪点了点头。   “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帮它。”傅延罗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了一个方向。   众人循着傅延罗的视线看去,却是空无一物。   “你们在看什么?”傅延罗问道。   “那你又在看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我没看什么呀。”   “没看什么那你看过去干什么?”   “没看什么我就不能看了么?”   “没什么好看的为什么要看?”   “咳……阎先生认为是什么人在帮它?”安倍晴明不得不出声打断了这段绕着让人有些头晕的对话,轻咳一声,问道。   霍豆微微一愣,看向傅延罗,只见傅延罗轻笑一声:“人?呵呵……说不定不是人。”   “你是说那生物?”贺茂保宪终于开口说话了。   “或许。”傅延罗口中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又是或许。霍豆眉头稍稍一拧,问道:“老大,那这个生物与京都的几起案件和这里的案件有关联吗?”   “关联啊……”傅延罗拖长了调调。   “嗯嗯,有吗?”霍豆眼睛变得亮晶晶。   “或许。”   “我擦咧,或许你大爷。这也或许,那也或许,到底有什么是不或许的!是肯定的!”   “有。”   “啥?”   “小豆豆带着一堆警察上山来了。这点我可以非常肯定。”   “……”   待傅延罗等人捏了个隐身诀或丢了个隐身符消失后,后知后觉的霍豆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我擦咧,傅延罗,你不是说这里不能随便施放法术吗?这一个两个的隐身诀隐身符是怎么回事?”   “呵呵呵……真是单纯的孩子。”空气中传来傅延罗的声音。   “我擦咧,敢情你是骗老子的呀?”   “呵呵呵……”   “你大爷!”霍豆对着天空比了一个中指。   大约过了一刻钟,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霍豆循声望去,几道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身影渐渐放大,霍豆看到了为首的惟宗闻,他挥了挥手,惟宗闻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一鼓作气地冲到了霍豆面前,霍豆连忙伸手将他扶住,跟在惟宗闻身后的警察们陆陆续续地围了上来,待他们慢慢将气息喘匀后,霍豆抬手指了指那抹红色所在的方向。   惟宗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套上鞋套后,率先走进了半人高的草丛里,手里提着工具箱、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警察们也纷纷套上了鞋套进入事故现场,并拉起了警戒线。   “惟宗警部,这里有两对不同的脚印。”负责勘查的警察说道。   “咳,不好意思,那是我和红豆的。”霍豆脸微微一热,解释道。   那警察回头看了霍豆一眼,点了点头。   霍豆耸了耸肩膀,转过身看向惟宗闻他们来的方向,却迟迟没有看到红豆的身影,他回头看了看开始忙碌起来的惟宗闻等人,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双手抄进裤兜里,故作漫不经心地朝来时的路走去。   走过那片突然枯萎的草丛,霍豆的脑海中闪过红豆抓着他的手说自己不想和他分开,不想死的画面,心中莫名一热,他抿了抿唇瓣,塞在裤兜的手微微地握成了拳头,随即又松开,如此再三。   “喵了个咪的,你加点油呀,很快就到了。”不远处传来红豆的声音。   霍豆心中一喜,高喊一声:“小豆豆。”   “诶,本大爷在这里。”红豆回答道。   霍豆加快脚下的步伐,一路小跑地迎了上去,只见红豆搀扶着气喘吁吁的佐藤健次郎朝他走来,霍豆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他快步走到两人面前,转过身,半蹲着身子,拍了拍大腿:“来,我背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自己可以的。”佐藤健次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来吧,可以快点。”霍豆坚持道。   “……好,谢谢你。”佐藤健次郎明白霍豆话里的意思,他也想早点见到妹妹,道了声谢后双手搭在了霍豆的肩膀上。   霍豆气息微微一沉,双臂绕过佐藤健次郎的腿窝,站直身子,将佐藤健次郎轻轻地往上一抖,确定他的重心往前移了后,健步如飞。   红豆也快步跟在一旁。   三人很快地到了那八座石像处,霍豆明显地感觉到背上的佐藤健次郎身体微微一颤,他不由得一愣,弯腰将健次郎放在地上,回过头,只见他脸色苍白地看着那八座石像,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霍豆与红豆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霍豆问道:“佐藤先生,怎么了?你是看到了什么?”   “这里……这里是禁忌之处。”佐藤健次郎的声音有些颤抖,“村里的老人们常说泣尾山里有一个禁忌之处,立有八座石像的……的平台,他们说……”佐藤健次郎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他们说这里面关押着凶猛的怪兽,如果有人擅闯进来,就会……就会没命的。优子……优子她……”佐藤健次郎哽噎了一声,泪水从眼角滑落。   霍豆神色一黯,抬手拍了拍佐藤健次郎的肩膀:“节哀。”   红豆抬眼望去,那抹红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的敛尸袋,红豆轻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佐藤健次郎抬手擦去脸颊处的泪水,一步一步地朝草丛里走去。   霍豆与红豆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佐藤健次郎的背影,过了一会,红豆转头看着霍豆,问道:“傅延罗他们来了?”   “嗯,来了好一会了,比你们早半个多小时。”霍豆点了点头。   “隐身了?”红豆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那群人的身影,“喵了个咪的,不是说这里不能随便用法术吗?”   红豆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件事,霍豆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大爷的,傅延罗那混蛋骗老子!”   “啧啧……大豆豆,说话可要凭良心啊,我什么时候骗了你?”耳边传来傅延罗的声音。   “你跟老子说贴了这个符不能施用法术!”   “确是如此,我向张天师讨要这符咒的时候,他的确是这么跟我说的。这符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与世界融为一体,如果施了法术,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所在,给敌人带来可趁之机?”   “你还跟老子说在这里只有当初参与封印的人可以施法术!”   “这也没错。青龙、朱雀和矢卡的确参与了当年的封印,而贺茂父子俩与土御门则是当年小保保与小狐狸的后代,这几年加固封印也有他们的力量,自然施出法术来不会出事了。”   “我擦咧,无论说什么你都有道理。”辩不过傅延罗的霍豆暴跳如雷。   “呵呵……阎先生欺负人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安倍晴明的声音传了过来。   “哼,一如既往的不要脸。”贺茂保宪冷哼一声。    ☆、第五十三章 补天石与八个脑袋   自从知道贺茂保宪和安倍晴明现身后,红豆便一脸期待地盼着惟宗闻等人赶紧离开,对佐藤一家人的同情完全被见贺茂保宪和安倍晴明的喜悦打败了,但好歹她知道此时此刻不能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所以她一直努力地板着脸。   佐藤健次郎在确认了那具女尸的身份后,悲痛欲绝地跟着两个抬着妹妹尸首的警察下山去了,在经过霍豆和红豆的时候,他朝两人鞠了一躬,道了声谢。   霍豆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   “好可怜啊。”红豆轻声说道,这句可怜送给死去的佐藤优子,也送给活着的佐藤一家人。   “是啊。”霍豆点了点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是可怜。”   过了没多久,惟宗闻他们也将现场勘察完毕,提着工具箱,拎着照相机越过警戒线走了出来,霍豆与红豆同时迎了上去,只见惟宗闻眉头微微蹙起,面露难色,霍豆看了红豆一眼,红豆朝他努了努嘴,他认命地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惟宗闻苦笑道,“除了你们两个的脚印,这里并没有提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沾在死者衣服上的泥土应该是这里的,但具体要等化验结果出来以后才知道。目前无法判断死亡时间,死因也要等尸检结果出来。从眼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与那几个案子恐怕有些不一样。”   霍豆明白惟宗闻口中的不一样指的是什么,他点了点头:“只能一切等结果出来才能做判断了。”   “是啊,我们准备先回去了,我已经打电话给森也,他现在在路上了。”惟宗闻看了看四周,问道,“一起下山?”   “不了,我们还想留在这里看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东西?”霍豆婉拒了惟宗闻的提议,隐晦地说道。   红豆诧异地看了霍豆一眼,但没有说话。   惟宗闻了然地点了点头,从裤兜里摸出了两副干净的鞋套,递给霍豆:“进入现场的时候套一下吧。”   “好,谢谢。”霍豆接过鞋套,拿在手里。   “不客气,如果找到了什么线索,就请跟我分享一下。”惟宗闻摆了摆手,加快步伐跟上了已经走了很远的警察们。   惟宗闻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视线内,霍豆低头看着手里的蓝色鞋套,轻笑一声:“恐怕这些没法分享了。”   “啧啧啧……大豆豆越来越有侦探的范了,看来我的侦探所后继有人,我可以退隐江湖了。”傅延罗最先显露出身形,他抬手一挥,一个结界将世界一分为二。   “滚。”霍豆冲傅延罗翻了一个白眼,口中吐出了一个字。   其他人也纷纷现出身形,安倍晴明与贺茂保宪也再次从石像里钻了出来,红豆欢呼一声,朝贺茂保宪扑了过去:“保宪大人!”由于贺茂保宪是灵体,所以红豆扑了个空,她穿过贺茂保宪的身体,稳住了脚步,她抿了抿嘴,转过身,看着贺茂保宪,轻叹一口气,“以前保宪大人每次都会接住我的。”   “如今有别的人可以接住你了。”贺茂保宪若有所指地说道。   “哈?”红豆一脸茫然地看着贺茂保宪,完全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呵呵……红豆现在越来越有女人味了。”安倍晴明打量了红豆一眼,笑眯眯地说道,“身材是越来越好。”   “晴明大人不是什么好人。”红豆闻言脸微微一红,哼了一声,躲到了霍豆身后。   除了霍豆以外,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其中属矢卡、青龙和贺茂靖彦笑得最大声。   霍豆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脚步,将死死地扯着他衣角的红豆全部挡在了自己身后,众人渐渐止住了笑声,傅延罗似笑非笑地看了霍豆一眼,霍豆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了别处,只是眼角的余光瞥见傅延罗转身看着那被八个石像包围的地方,他凝了凝神,撇头看了过去。   傅延罗双手环在胸前,下巴微微一抬,对着空无一人的空地说道:“怎么?看了这么久的戏,也不出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结界里顿时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一道娇媚的声音从包围的地方传了出来,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终究是被你发现了。你这个人还真是讨厌,比一千多年前还要讨厌。”   “是么?可是我觉得喜欢我的人还是挺多的。”傅延罗抬腿走进了封印处,手一伸,原本消失不见的位于封印正中心上空的石头落在了他手里,他拿起来左右看了看,说道,“过了一千年,女娲娘娘送的这块补天石还是完好无损。”   霍豆闻言,不由得愣了愣,目光落在了傅延罗手中的那块补天石上,原来那是大地之母留下的呀。   “她是谁?”见霍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石头,红豆探了个头,轻声问道。   “母神。”霍豆压低嗓音解释道。   红豆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哼,若不是这块破石头,我早就冲破这封印了。”八岐大蛇说道,那股腥臭味一阵一阵地飘来。   霍豆忍不住捏着鼻子,这味道,PM2.5的口罩估计都挡不住。   “呵呵……”傅延罗笑道,“就是因为这块石头,能让我一千年高枕无忧。”傅延罗张开手掌,补天石浮在空中,绕着他转了一圈,随即飞向了封印的正中心,五彩斑斓的光芒从它身上迸发出来。   “嗯哼……”八岐大蛇闷哼一声,似乎是受了点伤。霍豆只感觉脚下的土地微微一颤,他连忙稳住身形,只听八岐大蛇娇喝道,“你我虽然同属于东方,但是身处不同的国家,你不觉得这样是多管闲事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傅延罗依旧笑道。   “那一千年前也是受人之托?”   “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狡辩之极。”   “肺腑之言。”   “我不跟你说了!”辩不过傅延罗,八岐大蛇便转移话题,“你认为就你一个人能阻挡我冲破封印?就算加上安倍晴明和贺茂保宪,也是枉然,他们充其量不过就是个灵体,法力加起来还不足你一人的十分之一。你可别忘了,当年你们封印我的时候是有七个法力高强的人。”   此时大地的颤动越发厉害,法力最弱的贺茂靖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矢卡连忙将他搀扶起来。   “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傅延罗半眯起桃花眼,似乎也在回忆当年,“当年把你逼到泣尾山,已是筋疲力尽。双方都是伤痕累累,势均力敌,能将你封印在此而且一封就是上千年已是竭尽全力。但如今,情况似乎很不一样。”   “哼,有什么不一样,我都说了你单打独斗,就算加上作为灵体存在的安倍晴明和贺茂靖彦也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啧啧……所以说啊,这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变得鼠目寸光,宛如坐井观天的青蛙,永远只看到井上那一小方块的天空。”   “你什么意思?”八岐大蛇仿佛意识到什么。   “我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战斗,一千年前是这样,一千年后也是这样。”傅延罗抬手拨了拨头发,“一次性能解决的事情,我也不喜欢再来第二次。在这个封印里呆久了,你的探知能力也似乎被封住了。”   “安倍家与贺茂家的人也来了?”八岐大蛇先是一惊,随即轻笑道,“哼,来了又如何,最多也就六个人,还有两个空位,当年你以一抵二,莫非如今要以一抵三?也未免太小瞧我了吧。”   “不不不……像我这种有准备的人,当然是人手配齐了才来战斗的。”傅延罗朝霍豆和谛听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过来。   霍豆心生不妙,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谛听一把拉住朝傅延罗走去,脚踏入石像圈,霍豆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却没有意料中的头痛。只听谛听轻快地唤了一声:“地藏王大人。”霍豆瘪了瘪嘴,“老大。”   “他们是谁?”   “填补两个空位的。”   “我擦咧,老子就知道叫老子来没啥好事。”霍豆甩开谛听的手,一脸嫌弃地看着傅延罗。   “我是谛听,你是谁?为什么我看不到你?你是不是躲到哪里去了?你在跟我们玩捉迷藏吗?是要我们把你找出来才算赢?可是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怎么样才知道找到的那个是不是你呢?你有没有什么特征啊?”明显比初来日本的时候胖了一圈的谛听好奇地在石像圈里转了转,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我有八个脑袋……”   “哇,八个脑袋,好厉害啊,我看过最多的只有三个脑袋,比如说地藏王大人养的那条叫牙牙的三头地狱犬,还有化作三头六臂的哪吒三太子。你怎么会有八个呢?那你的脖子顶着八个脑袋累不累呀?你思考问题的时候会不会有八种不同的想法,然后会因为意见不同吵架呀?那你最后是怎么决定听哪个脑袋的安排呢?是通过石头剪刀布来决定吗?”   “……”   “诶,为什么你不说话了?是你的八个脑袋在想怎么回答我的问题吗?可是我的问题都很简单呀,一点都不难的。牙牙和哪吒三太子都是听中间那个脑袋安排的。不过你有八个脑袋,不太好区分中间的脑袋是哪个,所以可能要想的久一点吧,没关系,我给你时间。”   “……”   “你为什么还是不说话呢?”   “老大。”霍豆看了一眼谛听,转头看着嘴角噙含着淡淡笑意的傅延罗,说道,“我觉得靠谛听一个人就可以赢了。”   “呵呵……”傅延罗但笑不语。    ☆、第五十四章 八卦与滑炒猪肝   能靠话唠谛听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但目前这事的确是个事,所以暂时被谛听滔滔不绝的话堵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八岐大蛇决定不跟这群人耍嘴皮子,脚下这片土地的颤抖愈发厉害,安倍晴明与贺茂保宪的灵体也有些不稳,傅延罗唇边的笑意更浓:“各就各位,大豆豆,小谛听,你们两个去艮位和坤位,守住生门与死门,凡是有冲到这两个位置上的,不管何物,照砍无误。小豆豆和小贺茂,你们俩负责守护结界,有攻击者杀无赦。”   “好咧。”早就磨拳霍霍的霍豆欢呼一声,认准艮位飞身过去。   红豆与贺茂靖彦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分散开来。   谛听看了看四周,只有两个空位上没有人,他欢天喜地地奔向了其中一个,只听傅延罗带着些许无奈说道:“小谛听,那是离位。”谛听闻言,转身跑向了另外一个。   “哼,就这种连方位都分不清的,还配与我为敌?”未等谛听冲到坤位,八岐大蛇冲破泥土的禁锢,空气中的腥臭味已是令人作呕,它摇头晃脑地抖落身上的泥,八个蛇头纷纷吐出红色的信子,其中一个朝谛听袭去,“嘶嘶……”   “呵呵……”傅延罗轻笑两声,抬手便是一个手刀落下,八岐大蛇为了避免一出师就掉一个脑袋的命运将将躲了过去,傅延罗一个漂亮的闪身,落在了离位,单手化圆,推了出去,一个白色的圆环形成朝蛇头攻了过去,蛇头躲闪不及,被圆环套住,动弹不得。   “你偷袭。”八岐大蛇中间两颗蛇头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叫道。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傅延罗笑道,“只不过我比你厉害点。”   “哎呀,原来你是中间两个负责决定的呀?”谛听见是中间的两颗蛇头说话,好奇地问道,“如果你们的想法不一样,是通过石头剪刀布来决定听谁的吗?”   “你闭嘴!”两颗蛇头异口同声地说道。   “为什么要闭嘴,嘴巴除了吃饭就是拿来说话的,哦,好像还可以玩亲亲,但是你长得真的很丑,看着你我既吃不下饭,也不想跟你玩亲亲,所以就只能说话了,你说话都不让我说,管的可真宽,地藏王大人都没有让我闭嘴,你是哪根葱哪根蒜呀,凭什么要我闭嘴。再说了,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谛听一边守着坤位,一边嚷嚷道。这几天跟着矢卡,耳濡目染地熏陶一番后,在话痨中还添加了一些骂人的元素。   “哇呀呀……”八岐大蛇愤怒了,除了被禁锢的那个脑袋外,剩下的七个脑袋同时朝谛听冲了过去。   谛听见状,冷哼一声,抬起双手,双掌齐发,红色的火球连续不断地从他的手心里冒出来,砸向了八岐大蛇,嘴里还喊着:“哈哈哈哈……”   听着谛听口中发出的应该是在配合着发功的喊声,霍豆一头黑线地看着对面被笼罩在一团白光下的八岐大蛇,手腕微微一转,火光在指尖上跳跃,他抬手一挥,两条火线朝八岐大蛇飞了过去,分别圈住了两个蛇脑袋的脖子,霍豆奋力往后一扯。   其余的四颗蛇脑袋分别被站在兑位的青龙和震位的朱雀牵制住。   “结。”傅延罗对其他三人说道。   “是。”三人齐声应道,不同的印结从他们手中释放出来。   “你们以多欺少。”被谛听手中的红色火球打的满头包的蛇头大叫道。   “呵呵……八个人打你八个头,怎么算以多欺少?”站在一旁的安倍晴明笑呵呵地说道。   “你……哎哟,老娘的脸!打人不能打脸,你不知道吗?”蛇头又叫了一声。   “拉!”傅延罗下达命令。   除了第一个被傅延罗禁锢住的蛇头,其余七个头被四个人拉扯着朝不同的四个方向飞去。   八岐大蛇顿时感觉到身体被这几个人给撕裂。   “放。”傅延罗下达第二个命令。   七个蛇头上的禁锢顿时消失,但是在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作用下,一拉一放,七个蛇头撞到了一处。   “印。”伴随着傅延罗的第三个命令,四个不同的印结朝八岐大蛇飞了过去,从四个方向将它压制住。   “啊啊啊!”八岐大蛇扭动着身体,不住地撞着补天石,试图将其打下。   霍豆见状,抬起手,一团火焰从手心里迸发出来,飞向了漂浮在半空中的补天石,谛听也连忙补了一掌,补天石顿时光芒大射,红色的火光自天而降,压得八岐大蛇不由得蜷缩着脖子,低下头颅。   八岐大蛇见上方被霍豆与谛听挡住了,便转换策略,为首的两个脑袋一个冲向了土御门,一个冲向了贺茂和彦。   被八岐大蛇这么一撞,两位阴阳师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胸腹中血气翻涌,土御门一时没有忍住,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贺茂和彦还算好点,只是嘴角涌出一缕血丝,而他们手中的印结也有些松动,青龙与朱雀见此情形,连忙朝两个印结发力,稳住了印结。   “啊啊啊啊……”连续的失败让八岐大蛇发了狂。   傅延罗轻笑一声:“叫吧叫吧,就算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东西来救你的。”   “姓阎的,老娘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如此这般咄咄逼人。”八岐大蛇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因为你是妖魔,而我……”傅延罗的唇边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最喜欢就是打妖魔了。”   “啊啊啊啊……”八岐大蛇做着垂死挣扎,身体慢慢地被压进土里,最后整条蛇都消失不见,四个印结一个接着一个地融进土中。待霍豆与谛听收起手势后,补天石光芒大盛,八个石像身上也释放出八种颜色的光芒,与补天石呼应在一处,虽是白天,但光芒依旧清晰可见。   空气中的腥臭味渐渐消散。   “噗……”一口血从贺茂和彦口中喷了出来,他躬下身子,双手撑着膝盖。   “和彦大人。”   “父亲。”   红豆与贺茂靖彦飞奔到贺茂和彦身旁,将他扶起,贺茂和彦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迹,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   “吐出来就好,忍着更伤身体。”傅延罗神色微微一松,朝贺茂和彦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众人,拍了拍手掌,“好了,收工回家。”   “哈?傅先生不是说这里还有其他的东西吗?现在就要回去了?”贺茂靖彦忍不住开口问道。   “呵呵……小贺茂,捉JIAN要捉双,拿贼要拿赃,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某人的情况下,我们贸然上门,那只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危险。”傅延罗笑眯眯地解释道,“而且如今大家伤的伤,累的累,还有通宵未眠的,所以大家该回去养伤的养伤,补眠的补眠,什么事情,到了晚上再说。有些时候,月黑风高夜,杀人最佳时。”   贺茂靖彦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父亲与土御门族长,又看了看下眼皮一片乌青的霍豆与红豆,明了地点了点头。   傅延罗又是一笑:“那就劳烦青龙与朱雀将土御门先生和贺茂先生送回京都养伤,你们几个就随我下山吧。”   青龙与朱雀应了一声,带着受伤的土御门和贺茂和彦离开,贺茂靖彦看了看四周,默默地将脚步挪到了傅延罗身旁,与他站在了一起。傅延罗抬手一挥,撤去结界,一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站在结界外,见到傅延罗,他步履蹒跚地迎了上来,朝傅延罗行了一礼:“阎大人,许久未见。”   “老山神,你跟了多久了?”傅延罗微微点了点头。   “小神法力微不足道,对付不了八岐大蛇,然而又无法阻止猫又大人与这位小伙子,唯有在他们上山后便跟了过来。”山神面带歉意地说道。   “你知道那位死在离封印处不远的女子?”傅延罗问道。   “是,小神知道。”山神点了点头。   “她是怎么死的?”   “三魂七魄尽失。”   “有人吞噬魂魄?”   “……是。”   “可知是什么人?”傅延罗看了一眼被黄色警戒线包围起来的那片草地,问道。   “这……”山神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这件事我只跟阎大人讲。”   傅延罗闻言,眉头微微一挑,霍豆招呼着谛听去了别处,矢卡也带着红豆和贺茂靖彦离开。   眼角的余光瞥见老山神与傅延罗窃窃私语,霍豆将手背在身后,脚下将一块小石头勾起,踢飞,石头借着霍豆给予的脚力撞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又反弹回来,落在草丛里,惊起了一只野兔,野兔四脚发力,从草丛里串了出来,只听“悉悉索索”的声响,草叶被压倒了一片,应该是那只兔子脚下一滑滚下去了。   “祸斗,你说地藏王大人和那位山神在说些什么呀?”谛听扯了一片叶子放在唇边,鼓起腮帮子努力地吹着,试图吹出一些声响。   “你问老子,老子问谁去?”霍豆没好气地说道。   “这样啊。噗、噗、噗……”谛听吹得唾沫星子飞扬,却没听到一点声音,他丢掉了手中的叶子,又扯了一片,在衣服上蹭了蹭,“对了,祸斗,你的鼻血还在流吗?止住了没有?天姐说等你回去了她给你买点猪肝,说是可以补血的。但是我觉得猪肝一点都不好吃,口感粉粉的,难吃死了。”   “你懂啥。”霍豆从谛听手上抢过叶子,“姐做的滑炒猪肝最好吃不过了。”他将叶子放在唇边,悠扬的曲子从叶子里飞了出来。   “是吗?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吃过天姐做的滑炒猪肝?天姐太偏心了,你们太坏了,每次都背着我吃好吃的。”谛听再次扯了一片叶子,继续“噗、噗……”地吹着。   “到底是谁背着谁吃好吃的?”霍豆斜眼看着将包子脸再次吃成大饼脸的谛听,问道。   “……”    ☆、第五十五章 二般的狗与没带脸的傅延罗   辞别老山神下山,一路无言,唯有谛听吹叶子时发出的噗噗声。站在山脚下,霍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条路,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落在石台阶上,一阵风吹来,斑驳的光点随之摇曳。   “大豆豆,快点跟上啦。”红豆喊了一声。   “嗯,来了。”霍豆应道,他收回目光,朝已经走远了的红豆他们跑去。   过了一会,一只倒挂在树上的小蝙蝠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一只叫山治的秋田犬蹲坐着,当它看到霍豆他们出现后,站起身走了过来,绕着霍豆的腿左闻闻、右嗅嗅,随即一屁股坐在了霍豆面前,仰起头,圆溜溜的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   霍豆轻叹一口气,弯腰摸了摸山治的脑袋:“节哀。”   “呜呜呜……我家优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没有人骂我是贪玩的狗了。”山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起来,“我和优子认识的时候,她才十三岁,我刚满月,我至今都还记得她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柔软,那么的清香……”   霍豆嘴角狠狠一抽,他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这条秋田居然会说话?”贺茂靖彦一脸诧异地看着山治,小声说道。   “这不是一般的狗。”矢卡半眯起眼睛。   “那是什么狗?”红豆问道。   “这是一条二般的狗。”矢卡一本正经地说道。   “滚!”贺茂靖彦和红豆异口同声地骂道。   山治看了贺茂靖彦三人一眼,甩了甩脑袋,一把鼻涕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霍豆的鞋面上,它没有丝毫在意,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我和优子一起吃一起睡,她上学的时候我将她送到村口,放学了我又跑去村口接她,我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还约定等她结婚的时候我做她的伴郎……”   霍豆抬起脚,在山治身上蹭了蹭,冷冷地说道:“老成那个样子,估计新郎会嫌弃你。”   “哼,他敢嫌弃我,我让优子甩了他。”山治低头看着霍豆蹭着自己毛发的鞋,“诶,你干嘛呢,把什么东西往我身上蹭哪?”   “你的鼻涕。”霍豆半眯着眼,说道。   “我的鼻涕怎么可能跑到你脚上?”   “你自己甩的。”   “哇塞,我居然甩的这么准确。”山治惊叹自己的能力。   “对呀对呀,我也觉得你好厉害,居然能把鼻涕甩到祸斗的鞋上,而且还是正中间的位置。”谛听也惊叹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呀?可以……”   “闭嘴。”霍豆瞪了谛听一眼。   “……哦 。”谛听收起脸上的好奇神色,乖乖地往后退了一步。   “嗷……”后知后觉的山治一脸惊恐地看了看谛听,随后四肢发力,一个箭步窜到了霍豆身后,伸出一个爪子勾住了霍豆的右腿,“他……他听得懂我说话?我……我居然也能听懂他说话!!”   霍豆又翻了一个白眼,将右腿从山治的狗爪里抽了出来:“其他人呢?”   山治舔了舔爪子,说道:“警察们把优子带到城里去了,说是要做什么检查。妈妈见到优子后晕了过去,刚刚才苏醒过来,爸爸现在在照顾她,村里的人都知道优子出事的消息,都过来探望爸爸妈妈,健次郎和那个叫惟宗闻的小警察正在招待他们。”   “喵了个咪的,他们都在忙,你在这干嘛呀?”红豆问道。   “我在等你们呀。不管是等到天荒地老还是海枯石烂,我都会等你们,一直等着你们回来。进山找优子的时候我没能跟你们在一起,所以我一定要等着你们平安回来我才能放心。”山治仰起头,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我的妈呀,第一次听狗说情话说的这么溜的。”贺茂靖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是不是瞬间觉得自己弱爆了。”矢卡似笑非笑地看了贺茂靖彦一眼。   贺茂靖彦翻了一个白眼,没有说话。   霍豆强忍着抬脚踹向那张狗脸的冲动,深深地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傅延罗:“老大,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进村,去探望一下优子小姐的父母。”傅延罗说道。   “我来带路,我来带路……”山治欢快地叫了一声,撒开脚丫子往前跑。   看着山治扭着肥臀,身姿矫健的背影,霍豆的大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这狗……”   “有点缺心眼。”红豆说道。   一行人跟着缺心眼的山治进了村子,便看见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挤满了人,霍豆眼角的余光瞥见傅延罗皱了皱眉头,他不由得一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话咽落腹中。还没走进佐藤家,便看到两个村民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叹了口气:“哎,优子还不到二十岁啊。”   “可不是吗?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就这么凋谢了。”另一个村民附和道。   “听说是在禁忌之处找到优子的,你说她怎么就跑到那里去了呢?佐藤他们两口子没有告诉优子吗?”   “谁知道呢?或许告诉了,优子自己没有注意。哎,他们也是可怜,健太郎才死了没两年,优子又出事了。”   健太郎?霍豆又是一愣,他回头看了傅延罗一眼,只见他也看向了自己,冲自己微微颔首,霍豆心下了然,转身朝两村民走去:“您好,打扰一下。”   两个村民互相看了一眼,停下脚步,其中一人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佐藤健太郎是怎么去世的?”霍豆问道。   问话的那人打量霍豆等人一番,突然哦了一声:“你们就是昨天健次郎带回家的人吧?听健次郎说你们是警察,优子还是你们找到的?但是我昨天明明只看到了三个人进健次郎的家呀,今天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   “……他们是今天凌晨直接上山的,要不然光凭我们是没办法找到优子。”霍豆顿了顿,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那人点了点头,说道:“佐藤家一共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优子是他们家最小的那个,老二是健次郎,还有个健太郎,前两年在北海道出车祸死了,那时候他刚结婚没多久,还没有小孩。”   “那个酒后开车的肇事司机负主要责任。”另一个村民补充道。   “哦……”霍豆抿了抿唇瓣,“那的确是挺可怜的。”   “可不是么?”第一个村民附和道,“诶,警察先生,我们能问一下优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么?”   “呃……这个暂时无可奉告。” 霍豆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懂得懂得,你们警方办事,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都是这么说的。”第一个村民点了点头。   “警察先生现在是要去佐藤家么?”另一个村民问道。   “嗯。”被人称作警察,霍豆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能戳穿它,毕竟有个身份在这,了解问题能方便一些。   “听说警察里有什么医生,可以安慰人心的,如果可以,能不能请他们来帮一下佐藤两口子,我刚看美芽子那脸色真的是吓死人了,真怕她会想不开。如果她一走,这个家就剩下熊本和健次郎,算是垮了。”两个村民同时摇了摇头。   霍豆静静地听着,眼角的余光再次落在了傅延罗的脸上,此时他眉头早已舒展开来,唇边依旧挂淡淡的笑容。   “哎哟……”其中一个村民突然叫了一声,霍豆循声看去,只见原本跑得不见踪迹的山治又折返回来,从两个村民中间穿了过来,它朝着霍豆狂吠两声。   “山治是知道你们回来,所以特地来接你们了。”村民摸了摸山治的脑袋,笑道。   “汪汪……”山治把头偏了偏,又冲着霍豆叫了两声。   “警察先生,不打扰你们办案子了,我们先走了。”两个村民笑呵呵地朝霍豆道别,临走前回头冲着霍豆说道,“谢谢你们找到了优子。”   霍豆抿了抿嘴,目送两个村民远去,他回头看向傅延罗,傅延罗嘴角微微一扬,率先朝佐藤家走去,霍豆等人连忙跟在后面。   村民们前来表达了一番慰问后纷纷散去,院子里的人少了许多,佐藤健次郎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双目无神地看着远方,直至霍豆等人走进院子他也没有察觉。   “汪汪……”山治叫了两声。   佐藤健次郎回过神来,缓缓地转头看向霍豆,嘴角努力地扯了扯,却没有扯出半点笑容,两行眼泪滑落。   惟宗闻听到犬吠声,端着一杯茶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了人群中的傅延罗,他连忙迎了过来:“傅先生!”   “惟宗警部。”傅延罗微微颔首。   “傅先生喝点茶。”惟宗闻将手中的茶水递给了傅延罗,压低嗓门问道,“您也上山了?”   “嗯。”傅延罗将茶杯端在手上,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眼前的这座房屋上,他垂下眼眸,喝了一口香茶,淡淡地应道。   “有发现什么么?”惟宗闻继续问道。   “没有。”傅延罗摇了摇头   “……哦。”惟宗闻的眼神暗了下来。   “我擦咧,真是世态炎凉。阿闻见到老大就殷勤地端茶倒水,对我们两个熬夜通宵干活的问都不问一句。”霍豆靠在谛听身上打了一个哈欠。   “这就是人格魅力,大豆豆你是比不上的。”傅延罗回头看着霍豆,眼角微微一挑,说道。   “喵了个咪的,傅延罗,你的脸呢?”   “我擦咧,今天肯定又没带脸出门。”    ☆、第五十六章 郑延罗与女装   霍豆和红豆借佐藤家的房间休息去了,矢卡与谛听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那条叫山治的秋田犬似乎也跟了过去,如今院子里只剩下傅延罗和贺茂靖彦两人。太阳藏到了云层里,云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傅延罗背着双手站在院子平台的边沿,抬头眺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映入眼帘,进入了初秋,山间的叶子在青与黄之间,一阵山风吹来,风里夹杂着秋老虎的味道,他伸出一根手指,待风过后,放到鼻间嗅了嗅。   “傅大人,您在看什么?”贺茂靖彦思虑再三,走到傅延罗身旁,开口问道。   “看天、看地,看风、看水。”傅延罗回答道。   “傅大人,这里的风水是不是不太好?”贺茂靖彦问道。   傅延罗微微一怔,他转头看着站在身旁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贺茂靖彦被看得面色微红,他将脑袋埋进了胸口,如果能在地上找个洞,傅延罗可以确定他会立刻钻进那个洞里。傅延罗轻笑一声,不答反问道:“你父亲说你对阴阳法术不感兴趣,比较喜欢风水?”   “我……我有在努力地练习阴阳术,但是我比较……笨。”贺茂靖彦涨红着脸说道。   “是因为小豆豆?”傅延罗问道。   贺茂靖彦低下了头。   “你并不笨。”傅延罗轻笑道。   “哈?”贺茂靖彦抬起头,一脸诧异地看着傅延罗。   “当年你多大?”   “十三。”   “十三岁的孩子能想到通过结真空结界来灭火么?”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傅延罗笑而不语。   贺茂靖彦脸又是一红,他低下头,说道:“因为这个印结头一天才刚刚练习,所以比较熟悉,但是我没有能力结出大结界,所以只能一小块一小块地结印灭火,不仅没能帮红豆的忙,还……还害得她……。”   “说不定这就是她的命,她命中注定了要失去一些东西才能获取另外一些东西,比如说……”   “霍豆?”   “嗯?”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再次看向了贺茂靖彦,只见这年轻人一改当初的羞赧,笑眯眯地看着他。   “傅大人,红豆和霍豆会在一起吗?”   “呵呵……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可是你……”   “嘘……天机不可泄露。”   “哦哦。”贺茂靖彦紧闭着嘴巴,一脸警惕地看了看左右,院子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   傅延罗又是一笑,桃花眼微微一转,再次看向了远方,远方的天空有些阴沉,一团乌云正慢慢地飘了过来,傅延罗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过了一会,贺茂靖彦开口问道:“傅大人,你还在看天、看地、看风、看水吗?”   “不,我在想,当初我选错了姓氏,不应该选傅,而应该姓郑。”傅延罗一脸正色地说道,“叫郑延罗。”   “……”   夜幕降临,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突然一声咆哮从佐藤家里传了出来:“我擦咧,老子拒绝!” 随即是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待各家的主人喝骂几句后,犬吠声渐渐停歇。   “拒绝无效。”傅延罗笑眯眯地看着双搜抱着胸前的霍豆。   “凭什么要老子去?贺茂靖彦看着比老子年轻多了!”霍豆腾出一只手指向贺茂靖彦。   贺茂靖彦脸色微微一变。   “大豆豆,他也比你高多了。”傅延罗否定了霍豆的提议。   “我擦咧,你歧视矮子!”霍豆的手指向了拿着一个玉米棒子啃得正欢的谛听。   被点到名字的谛听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霍豆。   傅延罗摇了摇头:“谛听太胖了点。”   “……”霍豆面无表情地看着傅延罗,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傅延罗此时此刻肯定已经被大卸八块。   “一般的女孩子就应该先小豆豆这样,个子娇小玲珑,身材玲珑有致。”傅延罗依旧笑眯眯地说道。   “不要不要,拒绝拒绝。”霍豆转身欲夺门而出,却发现门已经被封死了,眼角的余光瞥见矢卡、谛听和贺茂靖彦三人分别占据了客厅里的一扇窗户和两扇通往卧室和厨房的门,如果他坚持要从这里出去,估计也就只能破墙了。霍豆微微转动着眼睛,试图找到墙体最薄弱的地方。   “别想了。”傅延罗摆了摆手,说道,“下午我让小贺茂对这几面墙和头顶上的瓦施了加固的咒语。”   “我擦咧,你是吃定老子了是吧?”   “错错错,应该是非你莫属。”   “我呸,大半夜的装个女人在村子里走,还非我莫属?老子又不是傻子!而且那个妖怪又不是单单吃女人。”   “你当然不是傻子,你只是适合这个角色而已。老山神说女孩子比较容易吸引那个妖怪。”   “滚!”   “乖啦。”   霍豆气鼓鼓地看着傅延罗,傅延罗笑眯眯地看着霍豆。   过了半响,霍豆抹了一把脸,说道:“要老子穿女装也可以,但是老子有个要求。”   “说来听听。”傅延罗并没有一口应承下来。   “你答应了我才说。”   “不说的话连机会都没有。”   “那老子就不穿。”   “呵呵……”   “我擦咧,你大爷的,别笑得这么瘆人,老子说就是了。”面对傅延罗的笑容,霍豆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为了避免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还是连忙将条件提了出来,一口气地说道:“我要苹果的手机和平板电脑,两个都要最新款的,颜色、尺寸还有内存容量我要自己选。”   “没了?”傅延罗眉头一挑。   “没……没了。”霍豆一脸警惕地看着傅延罗,摇了摇头。   “真的没了?”   “要……要不加两个保护壳?”   就这样,傅延罗付出了一部爱疯和一部爱派外加两保护套的价格,换来了霍豆穿女装的机会。事后有人就此事询问霍豆,霍豆给出的答复是:“不管老子同意还是不同意,老大那混蛋都会让老子穿女装的,所以还不如提出一些我想买的但是目前没有能力买的东西,能宰一顿是一顿。”   夜深人静,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睡,平日里此起彼伏的蛙鸣声也绝于耳,两妙龄女郎乘着月色迈出家门,在岔路口道了别,往两个方向走去。   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子抬手拨了拨头发,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红裙女子消失的方向,夜色已经将她完全吞没,蓝裙女子抿了抿唇瓣,厚重的眼皮让她有些难受,她忍不住想揉一揉眼睛,只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大豆豆,你黏了假睫毛,别蹭掉了。”   “我擦咧,不是让老子穿女装吗?没有说还要化妆啊!而且大半夜的化个妆给谁看,乌漆墨黑的。”纯得不能再纯的纯爷们的声音从女子口中道了出来。   “作为一个精致的女生,就算是出门扔个垃圾也要化妆,更何况你这是去干大事。”傅延罗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笑意,“你说是吧,小谛听。”   “是的是的,雅子夫人说日本的女孩子非常注意打扮自己,晚上出门肯定是要化妆的,她们认为化妆是对对方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所以祸斗你就忍忍吧。”谛听顺着傅延罗的话往下说,“我觉得祸斗你化了妆还挺好看的,我把图片发给天姐,天姐都说好看。”   “我擦咧,你居然把相片发给了姐。鬼知道她在说这个好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霍豆暴跳如雷。   “天姐不会撒谎的,她说好看就一定是好看。”谛听一本正经地辩解道。   “我擦咧……”   “大豆豆,你现在是女生,矜持点矜持点。”   “滚!”霍豆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走路不要这么糙爷们,你要时刻记得你是一个女孩子。”傅延罗嘱咐道。   “老子是女汉子!”霍豆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地突然暗了下来,圆月被挡在了厚厚的云层后面,霍豆脚下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大踏步地往前走,步伐比起初还要快了一些。   “扑啦啦……”翅膀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霍豆竖起耳朵,身子一矮,一片黑压压的蝙蝠从他头顶上飞过,随后一坨蝙蝠的粪便落在了他脚边,他的脚背还清晰地能感觉到那股腾腾热气,他咬了咬牙,半蹲着身子,将脚往旁边挪了挪,伸手摸了摸高跟鞋的皮扣,捏着嗓子尖声说道:“哎呀,鞋带怎么松了。”   “大豆豆,你这是高跟鞋,没有鞋带。”傅延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闭嘴。”霍豆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   “呵呵……”傅延罗笑而不语。   那群蝙蝠大军见出师不捷,稳住身形,重新排列后,再次俯身朝霍豆冲了过来。   眼角的余光瞥见生长在路边的狗尾巴草,霍豆微微闪身,弯腰掐了一截,那群蝙蝠从他身体的上方飞过,随后又是一坨蝙蝠粪落下,这次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后背,那温热的感觉透过衣裳传递至皮肤,霍豆顿时觉得鸡皮疙瘩骤起。   “我擦咧,你大爷的,你要解决生理问题就不能挑一下地方呀?随地大小便你觉得合适吗?”霍豆大叫道。   “哎呀,是个男的?”   “怎么穿着女人的衣服?”   “有女装癖吧?”   “不会是人妖吧?”    ☆、第五十七章 干祖宗与泼妇打架   在蝙蝠大军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中,霍豆彻底愤怒了,他甩掉脚上的高跟鞋,抬手抹了一把脸,恢复了原先的模样,随后抬手朝蝙蝠们拍去,红色的火球一个接着一个砸向了蝙蝠大军:“你大爷才有女装癖,你大爷才是人妖,老子是纯爷们,纯的,24K纯金那么纯的纯爷们!”   蝙蝠们一边躲闪一边吱吱呀呀地叫个不停。   “啊,他是前几天上山说是看日出的两条尾巴狗。”   “我就说我今天上午在山脚下看到的那个人是他你们还说我是骗你们的你看现在遭殃了吧该怎么办!”   “上次抢走魂魄的也是他。”   “闭嘴!”蝙蝠大军齐声喝道。   “呵呵……魂魄?你们果然是知道点什么呀?”早在蝙蝠大军第一次袭击霍豆时便布下了一个结界的傅延罗现出身形,笑眯眯地说道。   “糟了,出不去了。”为首的大蝙蝠发现了结界的存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问我们?老子还想问你们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要在大半夜袭击人类?为什么会白天出现在离泣尾山七百多公里以外的京都?”霍豆收起手掌,借着跳跃在半空中的火焰,看着被他劈得七零八落的蝙蝠大军,冷哼一声。   “不知道。”   “我是不会说的。”   “我们才不会告诉你是为了女魔大人呢!”   “闭嘴!”蝙蝠大军再次齐声喝道。   “呵呵……女魔大人?似乎又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傅延罗将手背在身后,踱着方步走到为首的大蝙蝠面前,桃花眼微微一瞥,大蝙蝠打了一个寒颤,只见傅延罗微微一笑,“是你自己说呢,还是你自己说呢?”   “说……说什么?”大蝙蝠拍了拍翅膀,往后退了两步。   “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傅延罗看了看左右,在路边找到一个大石头,抬手拂去石头上的灰尘,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什么都不知道。”大蝙蝠摇了摇头。   “哦……这样啊。”傅延罗半眯着眼睛看了大蝙蝠一眼,朝谛听招了招手,“来,小谛听,你来跟他聊聊人生。”   “好咧。”谛听撸起袖子,摩拳擦掌地朝大蝙蝠走去。   “你……你想干嘛?”大蝙蝠一只翅膀捂住了胸口。   “聊人生呀。地藏王大人刚才不是说了么,你没有听清楚嘛?可是他们都说蝙蝠的耳朵是特别厉害的,你怎么会没有听清楚呢?”谛听一脸好奇地问道。   “……”大蝙蝠张了张嘴,没有吱声。   “对了,刚才你说的女魔大人是谁呀?也是你们国家的人吗?厉害吗?长得好不好看呀?为什么要叫她女魔大人?是因为她是魔鬼吗?还是她的职位是魔头呀?”谛听继续好奇地问道。   “……”大蝙蝠一副老泪纵横的表情。   霍豆弄干净后背的蝙蝠粪,走到傅延罗身旁,看了一眼被谛听问得泪流满面的大蝙蝠以及一脸不知所措的蝙蝠大军,说道:“这里的蝙蝠怎么这么笨哪。”   “所以他们都不能像小蒜头一样娶了小露露,生了小平安呀。”傅延罗笑眯眯地回答道。   提起那叫蒜头的吸血鬼蝙蝠,霍豆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哎呀,也不知道小平安怎么样了,这几天有没有想干爹我。”傅延罗突然感叹道。   霍豆嘴角狠狠一抽,说道:“就你这把年纪,当人家干老祖宗都够了,还装什么年轻当干爹。”   “啧啧……大豆豆,嫉妒是不对的。”   “我擦咧,老子嫉妒你啥?你有什么值得老子去嫉妒的?”   “比如小平安喜欢我多过喜欢你,见我笑的次数比见你笑的次数要多很多。”   “……”   “哦,还有……”   “我擦咧,还有啥?就只有这两点而已,其他没了!”   “有。麻烦离我远点,你身上的味太大了点。”   “……”   月亮依旧藏在云层后面,就在谛听将蝙蝠大军聊得溃不成军的时候,远处传来两声刺耳的哨声,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哟,正主来了。”霍豆站直了身子,谛听停止了与蝙蝠大军的畅聊,两人同时看向了傅延罗。傅延罗唇边的笑意渐浓,“大豆豆,我们过去看看。小谛听继续留在这里跟他们唠嗑。”   “好。”霍豆非常爽快地应了下来。   “……哦。”谛听有些不情愿地应道。   结界里传来了无数心碎的声音。   跟在傅延罗身后走出结界,霍豆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不见人影,只见符咒的光、法术的光漫天飞舞,煞是好看。   “喵了个咪的,打人不打脸这个道理你不懂啊!要是本大爷毁了容,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红豆的声音传了过来。   霍豆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突然感觉到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拍,霍豆回过头,对上傅延罗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听傅延罗说道:“走吧。”   “……哦。”霍豆有些心虚地应了一声,总感觉自己似乎被眼前这个男人看穿了,他盯着傅延罗渐行渐远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小路小跑地跟了上去。待他们走近了,只见矢卡和贺茂靖彦已站在战斗圈外做围观者,而圈内则剩下红豆与一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金发女子撕打在一起。   对,撕打,就跟两个泼妇打架一般,一边尖叫一边扯着对方的头发。   霍豆嘴角狠狠一抽。   傅延罗打了一个响指,村子里突然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啊啊……不可以开灯,不可以开灯。”与红豆撕打的人尖叫道,她顾不得被红豆扯着生疼的头皮,也顾不得去扯红豆的头发,双手连忙捂住脸,一口流利的英文。   “刺啦”一声,一团头发被红豆扯了下来,她将头发往地上一丢,看着尖叫个不停的人,双手叉腰,下巴微微一抬:“喵了个咪的,叫你划本大爷的脸。快抬起头来让本大爷看看你到底长啥样?”   “关灯关灯!快点关灯!”金发女子依旧尖叫道。   “拒绝。”傅延罗口中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金发女子突然松开捂着脸的手,整个身体朝傅延罗冲了过去,风吹起她的金色的长发,一张布满了皱纹的苍老面孔呈现在众人面前,一缕绿色液体从她头部的伤口处滑落。   当长长的指甲离傅延罗只有零点零一米时,女子便没能再往前一步,傅延罗抬起手,轻轻一挥,一道白光闪过,指甲齐着手指头断了。   女子唯有睁大眼睛看着傅延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延罗笑了笑,说道:“下次断的可就是手指。”抬手又是一挥,金发女子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直至撞到了别人家的墙才停了下来。   金发女子闷哼一声,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傅延罗一行人,如果说只面对红豆三人她还有逃走的可能性,但眼前这个看起来眉眼弯弯但实际上深不可测的黑发男子却是断绝了她的退路。他是谁?   “你是谁?”金发女子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迹,问道。   “呵呵……在问别人问题之前首先要告诉别人你是谁。”傅延罗笑道。   “这个问题是我先问你的,你回答了,我再告诉你我是谁。”金发女子坚持自己的观点。   傅延罗眉头一挑,回答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你呢?”   “普通人?谁会相信一个普通人能凭空砍断我的指甲,还能将我推到这么远的地方?”金发女子冷笑一声,说道,“你是阴阳师吧?山里的那条蛇曾经说过你们国家有阴阳师,想必你就是他们的头头?”   “你说的是不是那条八歧大蛇?”红豆抢在傅延罗之前问道,有些蹩脚的英文从她口中说了出来。   金发女子瞥了红豆一眼,眼睛里露出了一抹凶光,她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喵了个咪的,本大爷就知道那条蛇之所以会这么快把封印弄得松松垮垮是有人在背后帮忙,你说你一个外国的妖怪干嘛要参合我们这里的事情?”红豆欲抬腿上前,却被霍豆拦住了。   “你管不着。”金发女子哼了一声,“那条蛇今天晚上就能冲破封印,它一定会来救我的。”   “切。”除傅延罗外,其他四人不约而同地送了一个切音给金发女子。   “什么意思?”金发女子有些警觉。   “你喊破喉咙它都不会来救你的。”贺茂靖彦好心好意地提醒道。   “难道你的那群蝙蝠前锋没有告诉你八歧大蛇再次被我们封印了么?”矢卡指出了蝙蝠大军的不负责任。   “本大爷觉得应该是因为你太老太丑,所以那群蝙蝠不想再见到你了,所以才没有告诉你真相。”红豆道明了不负责任的其中一个原因。   “又或者蝙蝠大军只是假意投靠,实际上它们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霍豆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傅延罗笑而不语。   “愚蠢的蝙蝠。”金发女子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蝙蝠大军的踪迹,她冷哼一声,“它一定会来救我,我相信它绝对会来!”    ☆、第五十八章 不是东西与瞎了眼   “好好好……那我们就等它来救你。”傅延罗不知道从哪里拉来一张凳子,摆在路中间,坐下,翘起二郎腿,笑眯眯地看着伤痕累累的金发女子,“需要我帮你疗伤吗?”   霍豆闻言微微一愣,他连忙阻止了红豆的发问,他坚信老大不会做无用功。   “你休想从我嘴里在知道点什么。”金发女子摸了摸被扯掉的头皮,倒吸了一口凉气,瞪了红豆一眼,红豆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啧啧……我方的政策是优待俘虏。”话音刚刚落下,傅延罗抬手一挥,一道白光将金发女子罩在其中,温润的光芒修复着她身上的伤口,头上的发丝,乃至脸上的容貌。   不一会,一年轻貌美、长发披肩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金发女子感受到面部皮肤的变化,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由得一声惊呼:“我的容貌……”   “嗯,长得还不错。”傅延罗带着欣赏的目光点了点头。深眼窝,蓝眼睛,高鼻梁,红嘴唇,肌肤似雪,长发如瀑,这样的组合,再怎么样也丑不到哪里去。   “丑死了。”红豆瘪了瘪嘴。   “你才丑,丑八怪。”红豆的话似乎是戳中了金发女子的死穴,她尖声叫道。   “大豆豆,你说,谁长得好看?”红豆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霍豆,碧幽幽的双眸死死地盯着他,大有“你敢不说本大爷丑本大爷立刻撕了你”的架势。   霍豆不由得一愣,虽然没有环顾四周,但他也能感受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飘来的视线,他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小心谨慎地回答道:“我个人觉得……”目光更盛,他垂下眼帘,“东方的女孩子比较好看……”   “哼,听到没有,你才是丑八怪。”霍豆的话还没有说话,红豆连忙打断,她冲着金发女子抬了抬下巴。   “没有审美观。”金发女子嗤之以鼻。   “喵了个咪的,你说谁没有审美观,你个丑八怪。”见对方嫌弃霍豆的审美观,红豆撸起袖子打算亲自上阵。   “大人、大人……”大老远地便听到谛听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谛听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邀功的神色:“大人,那群蝙蝠说它们之所以来吓唬祸斗是看到他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路上走,想着吓死以后好收集他的魂魄回去给那个叫什么女魔的大人。”他刚说完,便看到霍豆黑着一张脸看着他,仿佛要吃了他一般,而其他三个人则是一副想笑又不太敢笑的表情,“干……干嘛这么看着我呀,这是那群蝙蝠的原话,我又没有胡编乱造,这都是它们说的,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就不能把一些不符的字眼去掉吗?”霍豆咬牙切齿地说道。   “没有什么不符的呀。”谛听半眯着眼睛回忆了一番自己刚才说的话,“你是说你不是孤身一人吗?对哦,当时我和大人都隐身了,所以那群蝙蝠只看到了你一个人,所以才说你是孤身一人,但实际上我们一共有三个人的。对吧,祸……”那个名字只叫出了一半,谛听便在霍豆面沉似锅底的表情下硬生生地把后面那个字咽了回去,他微微转动着眼眸看向了站在傅延罗对面的金发女子,虽然从外表上来看这个女孩子算得上好看,但是他打心眼里不喜欢她,“这人是谁呀?长得真不好看。”   “噗……”红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既因为蝙蝠说霍豆是个女的,又因为谛听说金发女子丑。   “你眼睛是瞎的么?”金发女子暴怒道。   “你才瞎了呢。”谛听不满地说道,“我见过比你漂亮多了的西方女子。”   “是、谁!”金发女子一字一顿地问道。   “雅典娜就比你好看,还有那个阿尔忒弥斯的女神。”谛听努力地回忆着当时在雅典娜举办的那场宴会上所认识的西方女子的名字,一个一个地掰着手指头说,“丘比特的妈妈也很漂亮,虽然她已经当了妈妈了。”   “你居然认识神界的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金发女子蓝色的眼睛陡然变得血红,她张开嘴巴,露出了尖尖的獠牙。   “呵呵……女魔大人,原来是西方的魔鬼。”傅延罗轻声笑道,“是路西法的手下吗?”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呼撒旦大人的名讳。”金发女子一跃而起,欲朝傅延罗冲过来,却发现自己被一张无形的网禁锢住,她挣脱不开,“你到底是谁!”   “我能叫他的名字,而他就未必敢叫我的名字。”傅延罗笑容不改。   “哼,是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与撒旦大人相提并论。”金发女子冷哼一声。   傅延罗脸上的笑容更甚,他低头看了看手指,说道:“路西法是什么东西,我就是什么东西。”   “撒旦大人不是东西,他……”   “哦,原来路西法不是个东西,那我还是不要跟他相提并论了。”   “你胡说八道。撒旦大人是我们魔界的王,岂是你这样的小人物可以相提并论的?”被傅延罗打断了话的金发女子气急败坏地吼道。   傅延罗抬起眼眸,瞥向了金发女子,金发女子微微一怔,神色有些不安。   过了一会,傅延罗眼眸微微一转,笑道:“要不我们聊聊?”   霍豆闻言,顿时鸡皮骤起,他带着怜悯的表情看了金发女子一眼,被自家老大主动约聊的,估计离死没多远了。峨眉豆腐,愿上帝保佑她。   金发女子一言不发。   “不用做无谓的挣扎……”傅延罗的话刚刚起了个头,便被红豆的笑声给打断了,他回过头看着趴在霍豆肩上笑得前仰后合的红豆,“怎么了?小豆豆笑什么?”   其余三人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就连金发女子也被红豆的笑声吸引过去。   “我……我总觉得,傅延罗你下面要说……咳……要说,你还是从了我吧。”红豆一边抹眼泪水一遍说道。   霍豆清楚地看到傅延罗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偷偷地朝红豆竖了个大拇指。   很快地,傅延罗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他抿了抿唇瓣,说道:“路西法都看不上的女人,我要来有何用。”   “不许你胡说,撒旦大人是爱我的,他一定是爱我的!”傅延罗一句话似乎戳到了金发女子的痛处,她不住地撞击着傅延罗布下的结界,声嘶力竭地吼道,原本清秀的面容宛若墙体崩裂般地渐渐裂开,绿色的液体从崩裂处渗了出来,她的面孔变得有些狰狞,“撒旦大人说只要我维持我的容貌,他就会一直爱着我。”   “路西法说谎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打过草稿。”傅延罗一脸淡然地看着金发女子。   金发女子似乎察觉到自己容貌再次发生了改变,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当看到手上绿色的液体时,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不……”   “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傅延罗放下二郎腿,不知道从哪里招来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优雅地用盖子轻轻地拨了拨茶汤上漂浮着的茶叶,放到唇边,小啜一口。   “喵了个咪的,真的很丑啊。”红豆咂了咂舌,“那个叫撒旦还是叫路西法的要是真看上这么个货,那不是眼瞎就是真爱。”   “是真爱,一定是真爱。”金发女子连忙说道,脸上浮现出一副少女陷入恋爱无可自拔的羞涩神情。   “我擦咧,顶着这么一张脸就别做出那种表情。”霍豆觉得今天鸡皮疙瘩特别钟爱他。   “所以她需要人类新鲜的魂魄维持她的容貌。”傅延罗低头品茶,淡淡地说道,“还要长相漂亮的人。”   “这是哪门子法术?”霍豆诧异地问道,“以前遇到过吃人心维持的,现在怎么来个靠魂魄维持的?”   “或许是西方的禁忌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傅延罗轻笑道。   “傅大人,您的意思是目前发生的这几个案子都是因为这个女……魔要维持自己的容貌,所以派蝙蝠吓死的?”贺茂靖彦飞快地瞥了一眼已经陷入癫狂的金发女子,问道。   “你前面的那句话没问题,但后面是不是蝙蝠吓死的,那就不一定了。”傅延罗回答道,“有可能像今天这样,她等不及了,所以亲自出马。”   “老大,你是说那个叫晴子的案子?”霍豆连忙问道。   傅延罗笑而不语。   “什么意思?”红豆一脸茫然。   “我擦咧,笨死了。”霍豆白了红豆一眼,成功地见到了她抓狂,嘴角一扬,说道,“惟宗闻不是说晴子的化妆包不见了,手机被碾成了碎片吗?说不定晴子的化妆包就是这女魔鬼想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化妆之术,然后至于手机,有可能是看到晴子手机上有自己的漂亮照片,所以非常愤怒,然后一脚碾碎了。”   听着霍豆八【河蟹】九不离十的分析,傅延罗嘴角的笑意渐浓。   “可是就算化的好看,卸妆以后还不是那副鬼样子?”红豆的重点显然已经不在案子上了。   “她大可以找我们要一张符来掩盖自己的模样,何必伤人性命。”怀着一颗悲天悯人之心的贺茂靖彦叹了一口气。   “或许吃多几次魂魄就能一直维持容貌,又怎会想着用符咒来掩盖?”矢卡飞身跳上了附近的一棵大树,惬意地坐在枝桠上,眺望着远方。   “天姐说过,人最重要的是心灵美。外表长得再怎么好看,但如果心是坏的,那这个人就是打心眼里是个丑八怪,长得再好看也没有人喜欢,如果被人喜欢了,那也是短暂的,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真面目。所以就算路西法瞎了眼看上她,到最后还是会不喜欢她,抛弃她的。”谛听一本正经地说道。   傅延罗继续笑而不语。   西方魔界,正弯弓准备射水鸭的撒旦大人接二连三地打了好几个喷嚏,惊得水鸭扑腾几下翅膀在池塘里表演了一番水上漂的轻功后跑远了,撒旦大人揉了揉鼻子,抬起头以明媚而又忧伤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感叹道:“啊……一定是我的东方天使在想念我。”   站在他周围的小魔鬼们不约而同地做出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第五十九章 杀与证据   山村依旧陷入沉睡,金发女子看了看在她面前激烈地讨论着秀外慧中和蛇蝎美人哪个最受欢迎的霍豆一行人,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悠然自得地品着香茶的傅延罗,随着时间流逝,她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莫非,那条蛇真的被这群人再次封印了?   它不是自称是上古神兽么?   该死的,白费了自己一番力气破坏它的封印。   如今,该怎么办?   傅延罗抬起眼眸,不带丝毫感情地瞥了金发女子一眼,旋即收回视线,轻轻地转动着手上白底蓝花的瓷杯,碧绿色的茶汤微微荡漾,几片绽开的茶叶随着茶汤摇曳,煞是好看。   金发女子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抬头看向了傅延罗,血红色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怯意,这是她见撒旦大人的时候才会有的感觉,她抿了抿唇瓣,正准备说话,却听霍豆问道:“老大,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以前遇到被妖魔附了心的人类都是直接把妖魔消灭掉,留下人类的性命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或心灵的谴责,但眼前这个,有点不太好整。   “杀了。”傅延罗淡淡地说道。   “啊?”霍豆以为自己听错了。   “杀了。”傅延罗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思。   “杀……杀了?”霍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喉结微微鼓动,咽下一口口水润了润嗓子,“会不会有点草率?”   “啧啧……大豆豆,我们没有人证吗?”傅延罗笑眯眯地问道。   “那群蝙蝠……应该算吧。”霍豆想了想,回答道。   “那我们没有物证?”傅延罗又问道。   “刚刚我拍下了她袭击红豆的视频。”贺茂靖彦扬了扬手上的DV机。   “既然人证物证俱在,那这个时侯不杀还留着过年?”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说道。   霍豆明白傅延罗的话,他了然地点了点头,抬起手,一把通体红色,剑身上跳跃着火光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上,红豆见状,也抬手一挥,一柄泛着银辉的宝剑握在了手中:“大豆豆,我来帮你。”   金发女子血色的双眸中满是惊恐,她不住地往后退,直至退到了结界边缘,一边摆手一边尖叫:“不要杀我,不要!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撒旦大人的情人,他亲口承认的情人,我与他有了亲密关系,你们杀了我会被撒旦大人报复的!”   傅延罗眉头微微皱起,他屈指一弹,金发女子顿时闭上了嘴,世界清静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金发女子,桃花眼中已没有了笑意:“如果你是路西法的母亲,我倒考虑让你多留几句遗言。还有,本王最讨厌被人威胁,上一个威胁本王的人已经死了!”   “地藏王大人,有生物往这边来了。”坐在枝桠上的矢卡说道。   虽然被封住了行动,但五感并未剥夺,听觉依旧存在,金发女子自然是听到了矢卡的话,绝望与希望的表情一前一后地出现在脸上。   “杀。”傅延罗第三次下达相同的命令,抹杀了金发女子最后的那点希望。   “是。”霍豆与红豆同时应道,两柄宝剑刺向了金发女子,刺破了结界,刺穿了女子的眉心和心脏,绿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流了出来,两人同时收回长剑,血液喷射而出,幸亏两人躲闪得快,没有被溅到。   贺茂靖彦死死地咬着唇瓣,一脸铁青地看着这一场景,垂在身侧的手已握成了拳头,而谛听则是一脸淡漠地盯着缓缓倒下的金发女子,绿色的血液从她身后流了出来,很快地浸染了她的衣裳。   “小谛听?”傅延罗唤了一声。   “是。”谛听弯腰探了探金发女子的脖颈,脉搏全无,全无生命的迹象,他抬头朝傅延罗点了点头,“死透了。”   此时,几十个颜色各异的光点从金发女子身上冒了出来,成群结队,谛听吃了一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仔细一看,无非也就是黑白黄三种颜色,然后黄色的光点始终要比黑白两色少一个。傅延罗垂下眼帘,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带着橡木塞的玻璃瓶,一个黄色的光点缩在瓶底的角落,他拔去橡木塞,黄色的光点犹豫了片刻,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从玻璃瓶里飞了出来,它绕着其中两个黑白光点飞了几圈后,便飞向了那群黄色的光点。   “这是那几个死者的三魂?”霍豆问道。   “是。”傅延罗点了点头。   “那个女魔头没有消化这些魂?”霍豆又问道。   “哼。”傅延罗轻笑了一声,说道,“天地人三魂岂是这么容易消化的?人心好歹是肉,吃进肚子里经过肠道的蠕动也就消化了,但这三魂属于没有实体的东西,几天就能消化掉那就是个笑话了。”   “傅老大,那它们现在会去哪里?”红豆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对傅延罗的称呼。   “去它们该去的地方。”傅延罗眉眼弯弯地看了红豆一眼,随即转身看向了黑暗处,手打了一个响指,村子里的那盏大灯慢慢地转了个头,对准了傅延罗所看的那个方向,只见一黑衣男子疾步走来,傅延罗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矢卡从树杈上跳了下来,与霍豆等人站在一处。   “地藏王大人。”黑衣男子向傅延罗行了一礼,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上方的空中飘浮着几十个颜色各异的光点的金发女子,同时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被称为神兽的名唤谛听的男孩。   “贝利尔先生。”傅延罗点了点头,“路西法先生可好?”   “我主撒旦大人安好,他请我向地藏王大人问好。”贝利尔直起身子,向傅延罗道明来意,“撒旦大人收到一族人从日本传来的求救信号,所以特命我过来查看一二,只是这……”   傅延罗笑而不语。   “贝利尔先生看到这些光点了么?”由于傅延罗不说话,硬被推了上去的霍豆硬着头皮开口,但他的脸上并没有一点怯懦。   “请问你是哪位?”贝利尔下巴微微一抬。   “祸斗。”霍豆眉头微微皱起,“侦探所的一员。”   “我看到光点了。”贝利尔回答了霍豆的问题。   “这些光点就是被眼前这金发女子所杀之人的三魂。”霍豆很不喜欢眼前这个金发男人,他终于明白谛听说的不愿意跟他打交道的原因。气场,自己的气场压不住他,嘤嘤嘤……   “呵呵……”贝利尔轻笑一声,“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你们可是亲眼所见露西杀人了?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明材料能让我相信,那么你们就是诬陷,露西就是枉死,我想撒旦大人对这个结果应该会很难过。”   “……”霍豆一时词穷,他有些无助地看了傅延罗一眼。   傅延罗扬起嘴角,“这女子刺杀本王,被本王顺手给剁了。”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呵呵……地藏王大人说笑了。”贝利尔笑了两声,打破了这个寂静。   “本王从来不爱说笑。”傅延罗难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贝利尔不由得一愣,这与路西法口中的东方地藏王完全不一样。路西法告诉他,东方现任的地藏王是个懒惰,爱开玩笑,经常调侃下属,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的神,但眼前这眉眼弯弯的男子哪有半点上述表现。   “我有办法。”贺茂靖彦突然叫了一声。   众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小伙子微微一惊,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傅延罗轻笑一声,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笑颜:“小贺茂有什么办法?”   “昔日保宪大人曾留下一法子,可以通过人类的灵魂看到她死亡前后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贺茂靖彦说道。   “靖彦,你……”红豆惊呼一声,却被矢卡制止她继续往下说。红豆瞪了矢卡一眼,矢卡微微地摇了摇头,红豆撇过头去,不再看向贺茂靖彦。   霍豆诧异地看了红豆一眼,只见她眼角处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不由得一愣。   过了一会,傅延罗问道:“你会?”   “嗯。父亲教过我。”贺茂靖彦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愿意?”傅延罗继续问道。   贺茂靖彦惊讶地看着傅延罗,迟疑片刻,他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是,我愿意。”   泪珠从红豆的眼角滑落,她抬手擦去。   “贝利尔先生,既然你想看这女子杀人的证据,那就请贺茂家族的阴阳师贺茂靖彦向你展示一下。”傅延罗手腕微微转动,一团白光从他的手心里冉冉升起,原本分散开来的那些三魂纷纷聚拢过来,他抬手一送,三魂随着白光朝贺茂靖彦飞了过去,傅延罗的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划出一个结界将贺茂靖彦与三魂罩在其中,“大豆豆,小谛听,你们俩负责保护。”   “是。”从红豆的表情和傅延罗的举动来看,霍豆隐约觉得贺茂靖彦口中的这个法子蕴藏着极大的危险,他点了点头,与谛听一起进入了结界。   “我也去。”红豆跟在霍豆身后打算进入结界,却发现自己撞到了一堵无影的墙,她转过头,一脸焦急地说道,“傅老大,我也要进去。”   “相信他们。”傅延罗朝红豆温柔地笑了笑。   红豆轻咬着唇瓣看向了结界,霍豆朝她投来坚定的一瞥,她慌乱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第六十章 法术与凶手   以三魂为媒介,借住贺茂靖彦的法术,众人清楚地看到了无辜者临死前的状态,有被蝙蝠围攻的一幕,有被单独追赶的一幕,还有死后被金发女子立即吸去了天地二魂、随后被拿了化妆包,踩碎手机的一幕,最后一个画面是佐藤优子慌不择路地往前冲,而身后则被一群黑压压的蝙蝠追赶,为首的正是那叫露西的金发女子……   画面定格在佐藤优子摔倒的那一刻,影像微微摇晃,贺茂靖彦的身子往后一仰,手上还维持着结印的姿势,霍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将他接住,谛听飞快地变换着手上的印结,一团温暖的火焰从他指尖里冒了出来,落在了贺茂靖彦的胸口。   看着贺茂靖彦嘴角处的血丝,红豆死死地捂住嘴巴,矢卡脸上流露出一丝紧张。   傅延罗撤去结界,手心里冒出源源不断的白光,笼罩在贺茂靖彦的身上。   霍豆死死地盯着贺茂靖彦的脸,将手指放到他脖颈处探着脉搏,渐渐地,脉搏恢复了跳动,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苍白的双唇努力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他张口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你很棒。”霍豆笑着说道。   “嗯,你成功了,我们都看到了那个坏女人和那群蝙蝠做的一切,这次再也不怕别人不承认,说我们是诬陷了。”谛听收起手势,不改往日啰嗦的本色,给贺茂靖彦点了三十二个赞。   “靖彦!”红豆冲了上来,她上下打量了贺茂靖彦一番,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嘴角有一点血迹外,其他地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她长松了一口气,抬手掐了掐贺茂靖彦的脸颊,“你这家伙,怎么可以随便用这禁忌的法术,随意燃烧灵魂是要遭天谴的。和彦大人没有告诉过你吗?以前我们家有个人犯了禁忌,被九道天雷轰成了焦炭!不行,我回去一定要好好地跟和彦大人说这个事,绝对要让他教训教训你!”   “我这不是没事了吗?”贺茂靖彦虚弱地说道。   见贺茂靖彦还敢回嘴,红豆又好气又好笑,想出手收拾他几下,却又怕弄疼了他,唯有翻了一个白眼,转头看向了别处。   傅延罗嘴角噙含着淡淡的笑容,只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谢谢您,傅先生。”傅延罗循声回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身旁的白发少年,笑道,“该我谢谢小贺茂,若不是他,还真的没法这么快地找到如此直观的证据。”   “谢谢您护住他。”矢卡看着傅延罗衣服上褶皱,说道。那九道暗天雷下来的时候,他看的清清楚楚,一道不落地劈到了傅延罗的身上。   “呵呵……就当还了当年的恩情。”傅延罗淡淡地说道。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您。”矢卡坚持着自己的感谢。   “啧啧……既然小矢卡坚持要谢我,那结束后请我吃个饭吧。”傅延罗桃花眼微微一转,看向了矢卡。   “好。”矢卡欣然同意。但是在真正请客吃饭的时候,他后悔了,彻彻底底地后悔了,当然这是后话。   既然找到了证据,还是如此直观的,那就由不得贝利尔再否认露西不是凶手,当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时,他咳嗽两声,说道:“这女子是我魔界的人,犯下了错误自然是要受到惩罚,但依我们魔界的规矩,也应遣返回我魔界,由撒旦大人来做出判断。”   “喵了个咪的,在我们日本,自然是在哪里犯得事就应该由哪里来制裁。”红豆反驳道。   “请问你是谁?”贝利尔眉头一挑。   红豆双手抱胸,走到贝利尔面前,下巴微微一抬:“你管本大爷是谁。本大爷是日本人,这件案子发生在我们日本,死的是我们国家的民众,理所当然是由我们来审判,而不是你们所谓的撒、旦、大、人。”   “这么说来,露西是你杀的?”贝利尔嘴角噙含着淡淡的笑意。   “没错。”红豆点了点头,“当时本大爷……”   “人是我杀的。”霍豆将贺茂靖彦交给了矢卡,伸手一把将红豆拉到身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红豆不由得一愣,她正欲张嘴分辨,却听霍豆低喝一声:“闭嘴。”红豆眼圈微微泛红,她一言不发盯着霍豆的后脑勺。   “地藏王大人,您看我该带谁回去向撒旦大人交代?”贝利尔笑着问道。   “啧啧……既然贝利尔先生征询本王的意见,那本王自然要秉公执法,依规办事。”傅延罗笑眯眯地看了霍豆与红豆一眼,朝躺在地上的金发女子努了努嘴,“这位女士称自己是路西法亲口承认的情人,还发生了最为亲密关系,那想必路西法是爱她爱的死去活来了。既然现在死了,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当然是把她带回去向路西法交代了。”   “这……”贝利尔目瞪口呆地看着傅延罗,他完全忘了还有这个茬,现在剧情的走向朝着他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了。   “哦,对了,如果贝利尔先生觉得这女子还不能完成路西法的交代,那本王还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傅延罗抬手指向远处差点被他们遗忘的蝙蝠大军,“那群蝙蝠是这个事件的帮凶,我想路西法看到他们会很高兴的。”   贝利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傅延罗,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早已将傅延罗千刀万剐。   “贝利尔先生认为本王的这两个建议可行么?”傅延罗依旧笑眯眯地问道。   他该说“可”还是“不可”?   “既然贝利尔先生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傅延罗拍了拍手,“大豆豆,小豆豆,咱们好人做到底,去把那群蝙蝠给贝利尔先生带过来,就免得他跑一趟了。”   “诶,我……”贝利尔还来不及开口,便见霍豆与红豆兴高采烈地跑去做好人了,即将到手的鸭子就这么……嗯,飞了。贝利尔有了魔生中第一次挫败感。   “小矢卡,小谛听,小贺茂,等两个豆豆把帮凶带回来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傅延罗再次拍了拍手,引起了剩下三个人的注意,“你们各自收拾一下,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贝利尔面沉似锅底。   第一次被人称作“小”的矢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被矢卡扶着的贺茂靖彦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嘴巴张了张,随即又闭上了。   谛听闻言,果然东瞅瞅,西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不一会,霍豆和红豆两人拉着一网黑压压的蝙蝠走了过来,摔在了贝利尔面前,霍豆双手环抱在胸前,红豆双手叉腰微微抬起下巴。   低头看了看不住地挣扎试图逃离无形大网控制的蝙蝠大军,又看了看早已没有生命气息的金发女子,贝利尔内心深处的挫败感愈发强烈,他抬起头对上傅延罗那双波光婉转的桃花眼,暗叹了一口气,说道:“多谢地藏王大人的建议,我会将露西和这群蝙蝠带回去,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如实向我主撒旦大人汇报的。”   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笑着点了点头:“若真是如实,那就最好不过了。”   贝利尔朝傅延罗行了一礼,抬手一挥,金发女子与蝙蝠大军消失不见,在他转身准备离开之际,傅延罗出声叫住了他,贝利尔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向了眉眼弯弯的傅延罗,心中一凛,不知道这位深不可测的地藏王大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劳烦贝利尔先生帮本王向路西法转告一句话。”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位西方魔界外交官的心目中已经没有什么好印象的傅延罗慢悠悠地说道,“不属于他的,最好不要惦记。”   贝利尔不由得一愣,随即明白了傅延罗话里的意思,微微颔首:“是,一定转达。”   傅延罗脸上的笑容更盛,谛听歪着脑袋看了傅延罗一眼,默默地躲到了霍豆身后。   贝利尔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中,圆月从云后露出了半张脸,羞答答地望向人间,过了一会,她掀开了半块面纱,露出了白玉无暇的真容。傅延罗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欲言又止的贺茂靖彦身上,他微微扬起嘴角,问道:“小贺茂有什么问题?”   “这件事该如何向惟宗警官说明呀?”贺茂靖彦犹豫再三,终究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呵呵……”傅延罗轻笑一声,朝霍豆点了点头。   霍豆手腕轻轻一转,那柄通体火红的长剑再次出现在他手中,橘红色的火光在剑身上跳跃,火苗渐渐朝同一个方向飞舞,一个人的轮廓慢慢地清晰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贺茂靖彦倒吸了一口凉气。   矢卡与红豆对视了一眼。   “我……我……”再次见到傅延罗等人,名为露西的金发女子不由得结巴起来,当她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心脏处传来的疼痛感是那么刻骨铭心,而此时身上没有一点伤口,她摸了摸依旧跳跃的心脏,抬手抚上眉心,嘴巴微微嚅动,“我……我不是死了么?怎么还在这里?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你的确死了一次。”傅延罗笑眯眯地说道。   “那是你们救活了我么?”露西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让大豆豆收了你的灵魂,以火为媒,帮你重塑了一个身体。”傅延罗依旧笑咪咪地说道,“只是大豆豆火候掌握的有些不好,烧得有些过了,导致你的皮肤没有以前那么白,黑了点,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怎么会介意,能活过来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你……”   “满足也好,不满足也罢,反正你还要再死一次。”    ☆、第六十一章 放心与春水   将五花大绑的金发女子交给惟宗闻,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抓捕的经过后,傅延罗等人便离开村子返回京都贺茂宅。   甫一踏进卧房,霍豆顾不得洗漱,一头栽进了被褥里,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直至夕阳西下,他才醒转过来,挣扎着坐了起来,半睁着眼睛看了看四周,不算陌生的摆设让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回来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随即又倒在了柔软的被子里。   眯起眼睛,脑海中不住地闪过昨晚的画面,不由得再次长吁一口气,路西法那家伙到底惦记上谁被自己老大警告了?难道……霍豆陡然睁大双眸,随后又摇了摇头,不会不会,不可能的。果然不能跟那群女人走得太近,自己的思想都被带歪了,敢跟姐抢阿波罗,那估计会被姐给揍得下半身不遂。   想到这里,霍豆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抛却了脑海中的想法,起身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顶着一头湿哒哒的短发清清爽爽地走出房门,便看到红豆与那个叫山兔的小姑娘坐在走廊下,那只红色的大青蛙蹲在一旁,只听红豆抱怨道:“喵了个咪的,连着几天熬夜熬得本大爷皮肤都不好了,额头这里长了这么大个痘痘,又痛又影响本大爷的形象。”   “啊啦啊啦,没关系的啦,反正又没有人会嫌弃你。是吧,阿福。”山兔笑眯眯地说道。   霍豆闻言,鬼使神差般地弯下腰,凑到红豆面前,唬了红豆一跳,他抬手撩起红豆额前的刘海,眯着眼睛,皱着眉头,盯着那颗又红又大的痘痘观察了半响,说道:“不丑。”   红豆目瞪口呆地看着与她仅有零点五厘米的距离的霍豆,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她有些呼吸不畅。   “……咳,我肚子有点饿了。”回过神来的霍豆连忙将手缩了回来,直起身子,故作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然而渐渐蔓延至耳廓的红色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他轻咳一声,“那啥……什么时候开饭?”   大大地吸了几口气缓解了肺部缺氧带来的不适感后,红豆舔了舔有些干的唇瓣,说道:“可能还要再等一下。要不我去给你拿些点心你先垫垫肚子?”这姑娘紧张得连本大爷都不用了。   “……也好。”霍豆点了点头,“谢啦。”   “嗯。”红豆连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厨房跑去。   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只捂着嘴笑得贼兮兮的兔子以及蹲在她旁边那只咧嘴大笑的青蛙,霍豆一屁股坐下,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笑得这么难看,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跟阿福一起过就好啦。”山兔轻轻地拍了拍大青蛙的脑门,笑眯眯地说道。   阿福非常配合地“呱呱”两声,趁霍豆不备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圈,刺啦啦的触感让霍豆不由得眼睛鼻子皱到了一处,阿福见状,嘴咧得更大了。   “你跟红豆很配哦。”山兔笑眯眯地看着霍豆,双手撑着木地板,小短腿晃啊晃。   霍豆抹了一把脸,嫌弃地看了看手上的水渍,斜眼瞥向山兔:“小孩子一个,懂什么配不配的。”   “你可别小看我。虽然我长着一张萝莉的脸,但是我有一颗御姐的心。”山兔下巴微微一抬,嘟着嘴看着霍豆,“我看得出红豆喜欢你,因为她从来没有主动给我们任何一个人送过吃的东西,就算我们饿死在她面前,她也是眼角都带不抬一下的。”   霍豆的心脏莫名地漏跳一拍。   “我被召唤出来的时候红豆就已经陪伴在忠行大人身边了。”山兔继续晃着小短腿,“我一直以为她和矢卡会成为一对,就像晴明大人身边的青龙和朱雀一样,结果一千多年过去了,别说什么狗血暧昧了,两人简直就是绯闻的绝缘体。”山兔拍了拍阿福的脑袋,瞥了厨房方向一眼,“不过,看到你出现,我就放心了。”   “放……放心什么?”霍豆的心又漏跳一拍。   “把红豆交给你,我就放心了呀。”山兔加快了语速,“你们两个虽然一个是猫,一个是狗,属于不同的种族,但你们有很多共同点啊,比如说你们都是两条尾巴,有差不多的口头禅,有差不多高的个子”说到这,山兔见霍豆瞥了她一眼,眯眼一笑,继续说道,“一个喜欢自称本大爷,一个喜欢自诩老子,而且呀……”山兔故意拉长腔调,“你是第一个红豆提起名字来会脸红的男人哦。”   看着那张脸上贼兮兮的笑容,霍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抿了抿唇瓣,撇过脸去,不远处的溪流里,河童整个人沉了进去,只露出一片荷叶顶。   “呐,其实,你也喜欢红豆吧。”霍豆感觉自己的胳膊肘被撞了一下。   这一撞,把霍豆的心撞乱了。   “喵了个咪的,死兔子,你在这里跟大豆豆胡说八道些什么!”红豆的声音伴随着她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霍豆的手下意识地抓了抓裤子。   “什么都没说呀……哎,哎,红豆,别,你不能扔,嗷嗷嗷,救命……。”   霍豆闻声回过头,只看见红豆一只手拎起小山兔,手腕一抬,山兔呈一条抛物线飞了出去,阿福大青蛙“呱”了一声,如同出膛的炮弹般也飞了出去。   “啊啦啊啦,还是阿福最好。”被阿福接住的山兔坐直身子,抬手挥了挥手,跑远了。   “呱……”,隐约听到了阿福的回应。   “喏,最后两个红豆包了,给你。”红豆一股脑将红豆包塞到了霍豆怀里,坐在了他身旁,“刚问了雅子夫人,她说还没有这么快吃饭,要等和彦大人和傅老大回来。”   “哦……他们……他们出去了?”霍豆好不容易抚平了心中那一池被吹皱的春水,拿起一个红豆包咬了一口,糯糯甜甜,尤其是包子中间的红豆馅,清清淡淡的甜味。   “嗯,听说我们回来没多久,松下本部长就打电话来了,请他们去一趟警察本部,矢卡跟着他们一起去了。”红豆勾起一缕发丝,在指间绕啊绕……   “和彦先生的伤没什么大碍吧?”霍豆又咬了一口红豆包,问道。   “没事,当时只是气血翻腾没来得及压下,并没有伤到经脉。”红豆继续绕着发丝。   “那……靖彦呢?”   “那逞强的家伙,幸亏有傅老大帮他挡了九道暗天雷,要不然他就被劈成一块黑炭了。也没啥事,多休养几天就好了。”   “哦。”霍豆慢慢地咀嚼着包子,点了点头。   红豆停止了绕发丝的动作,撇头看向霍豆,目光落在了他嘴角处残留的红豆泥上,她抿了抿唇瓣。   霍豆似乎察觉到自己唇边沾了东西,伸出手指抹了抹,将红豆泥抹进了嘴里。   红豆瘪了瘪嘴,若无其事地将脸转向了其他地方。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得霍豆有些不习惯,他低头看着手上白白胖胖的红豆包,举到眼前,仔细打量一番,随后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味道很赞呢。”   “那当然了,雅子夫人做的红豆包是最好吃的,也是本大爷最爱吃的,没有之一。”红豆微微抬起下巴,一脸骄傲地说道。   “云藤做的包子才是最好吃的,没有之一。”霍豆瞥了红豆一眼,说道。   “本大爷不否认云藤做的包子好吃,但是雅子夫人做的红豆包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红豆强调道。   “我擦咧,这个世界上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云藤做的更好吃。”   “喵了个咪的,雅子夫人做的才更好吃。”   霍豆将最后一口红豆包塞进嘴里,顾不得擦去沾在唇上的红豆泥,赤足站在地上,掰着手指头说道:“云藤做的叉烧包好吃,豆腐包好吃,酸菜肉包也好吃。”   “雅子夫人做的红豆包好吃。”   “云藤做的小笼包好吃,灌汤包好吃,青菜粉丝包也好吃。”   “雅子夫人做的红豆包好吃。”   “我擦咧,雅子夫人就只会做红豆包吗?”   “你管咧,反正雅子夫人做的红豆包才是本大爷最喜欢的包子,没有之一。”   “切。”霍豆白了红豆一眼,抬手准备擦嘴巴。   “不许动。”红豆突然大叫一声。   霍豆吓得一个激灵,举起的手定在了半空,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喘一口。   红豆跳了下来,站在草地上,一步一步地朝霍豆走了过去,在离霍豆只有五厘米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   “怎……怎么了?有什么东西爬到老子身上了么?”   红豆微微扬起嘴角,侧过头,一记轻吻落在了霍豆的嘴角。   呼吸间传来淡淡的少女清香,霍豆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乱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沾在面前巧笑倩兮的女子,看着她伸出丁香小舌将沾在唇上的红豆泥卷进嘴里,看着她随着吞咽的动作而上下鼓动的脖颈。   那池原本趋于平静的春水如今被搅成了一团漩涡。    ☆、楔子 桃花易醉   地府里的小鬼们都知道,五殿的阎罗大王有两大嗜好,一是养花,一是酿酒,只可惜他有一个养啥啥死,喝啥都醉的体质。这么说吧,原本在平等大王那里养得好好的一株兰花,送到阎罗大王这里,不出一旬,便连根一起腐烂,而且还是找不出原因的腐烂。再举个例子,十王中酒量第二差的楚江大王也能连续喝三五杯琥珀般的葡萄美酒才开始有点犯晕,而到了阎罗大王这里,三杯酒下肚就能把他弄得不省人事。   地府里的小鬼们还知道,五殿的阎罗大王是出了名的懒,分派到他的手下,那鬼生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忙。据说阎罗殿现在的这位判官已经向地藏王大人提出了辞职的申请,辞职原因是承受不住阎罗大王布置下来的排山倒海般的工作压力。据说地藏王大人为此事特地找了阎罗大王,阎罗大王也没有怎么表态。于是,没过多久,阎罗殿的第九位判官调去了秦广大王麾下。   时间就这么慢慢地过去了,阎罗殿的判官之位一直空着,阎罗殿的工作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没有因为判官之位的缺失而出现任何混乱。   阎罗手执竹简行走在柰河岸边,白色的灯笼在离他不远的上空漂浮着,摇曳的烛火照亮了脚下的路,黑色的河水静静地流向未知的远方,空气里充斥着腐烂的气息,抬眼望去,四周光秃秃的一片,他轻轻地用竹简敲了敲手心,本想在柰河岸边的这片空地上种下一片桃花林,但每每将桃树移植过来,没过多久便连根腐烂,树干都空了。如此再三,纵然他再有采桃花酿酒的心思也渐渐地歇了。   “哟,老阎,又来视察你这一亩三分地呀,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无论如何你都种不活桃花的。”一道粗狂的大嗓门从身后传来。   阎罗笑而不语。   “要不跟我换换。”一只手拍上了阎罗的肩膀,“老宋我觉得这块地非常合适种点粮食,老夫都已经想好要种些啥了,你看哪,这里种一大片麦子,这里是一大片高粱,这边是水稻……”来人已经开始憧憬换到这片土地后呈现出来的景象。   阎罗用竹简拍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依旧笑而不语。   “其实粮食拿来酿酒也是不错的。”来人笑眯眯地建议道,“你的天赋完全可以不用埋没。”   “啧啧……所以说老宋你到现在都不招女孩子喜欢。”阎罗转身看着站在身旁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桃花眼中波光婉转,含着浅浅的笑意。   “切,也没见你多招女孩子喜欢啊。”宋帝王抹了一把脸,瘪了瘪嘴。   阎罗将手背在身后,竹简轻轻地敲打着后背,下巴微微一抬,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大片漆黑的土地,双眸渐渐眯起。   “对了,老阎,你那里缺判官也好几年了吧,就没想过补一个?一直让小黑和小白兼着判官的活计,总归不是个事啊。”宋帝王吧唧两下嘴,转移了话题。   “要不,你来兼着?”阎罗似笑非笑地瞥了宋帝王一眼。   “算了,老夫可不想被你当做牛马来使唤。”宋帝王又瘪了瘪嘴。   “呵呵……”阎罗浅笑两声,抬眸眺望远方,“他快来了。”   “谁?谁快来了?”阎罗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勾起了宋帝王的好奇心,虽然他知道从阎罗嘴里挖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不认识的人。”阎罗语气淡淡地说道。   “废话!”宋帝王斜了阎罗一眼,“老夫要认得这人,还需要问你呀!”   “老宋呀。”   “干嘛?”   “这男人太八卦了更不招女孩子喜欢。”   “……”   时光依旧这么悠悠闲闲地过去,阎罗殿的工作依旧这么有条不紊地进行。   一日,阎罗翘着二郎腿坐在大殿上,嘴里叼着一根从宋帝王辛勤耕种的那块田里顺来的稻穗,手中把玩着一个印章,身后那副案台上的公文已经累了半人高,身穿黑白两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分别坐在殿下的两张案几后面,奋笔疾书。   阎罗半眯起桃花眼,看着殿门口,嘴角微微上扬,他陡然起身,两年轻男子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大人。”   “我出去转转。”阎罗将手中的印章放在案台上,“章我就放在这里,你们自己盖啊。”他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方步走出大殿。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阎罗大人不是刚刚才转了一圈回来么?   阎罗站在柰河边,静静地看着横跨奈何两岸的那座石桥,一袭黑衣的女子守在奈何桥边,一碗一碗的汤药递给了排着队通过奈河桥的鬼魂们,阎罗的目光落在了排在队伍里的一面无半点表情却不带一丝茫然之色的鬼魂上,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   很快地,孟婆汤递给了那鬼魂,他略显迟疑地伸手接过,却迟迟不肯饮下。   “喝吧,这汤不苦。”孟婆浅笑道。   “我……”鬼魂垂下眼帘,“不想投胎。”   孟婆微微一怔,不由得看向了站在一旁负责监督的牛头,牛头揉了揉鼻子,连忙翻开手中捧着的生死簿,嘴里嘟囔道:“他生前没做什么大恶之事,用不着去下面受苦。”   “这位公子,只有生前犯下恶事才会不允许转世投胎,送下地狱受苦。”孟婆看了一眼那鬼魂后面排的长队,解释道,“如您这般的,理应喝下孟婆汤忘却前世记忆前往六道轮回转世投胎。”   “我不想投胎。”那鬼魂空着的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衣摆。   “这……”孟婆又是一怔,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站在河对岸的阎罗,她抿了抿唇,单手放在胸前,朝他行了一礼。   阎罗点了点头,待桥上的鬼魂走干净后,他才踱着方步过了奈河桥,站在那鬼魂面前,看着他手上端着的汤碗,问道:“你会种花吗?”   那鬼魂手微微一颤,碗中的汤药撒了一些,他抬眸看向阎罗。此时,阎罗才看清那鬼魂的真容,剑眉凤眼,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双唇,虽然脸色苍白,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容貌,时隔多年,他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会吗?”阎罗又问了一遍。   “会。”那鬼魂点了点头。   “这样吧。”阎罗侧身指着河对岸那片黑漆漆的土地,“若你能在那里种上桃树,待桃花盛开之际,我就许你不投胎。如何?”   鬼魂诧异地看着阎罗:“当真?”   “当真。”   “好。”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姓龙。”   “姓龙,那名呢?”   “无名。”   “龙无名?”   “……”   “啧啧……龙无名这名字不好听,一点不吉利,要不改个名字?”   “……”   “就叫龙牙吧,大牙的牙。”   “……也好。”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奈河岸边常出现这么一个景象,一身白衣的龙牙扛着锄头种桃树,一袭黑衣的阎罗打着灯笼做监工。   春去秋来三年转,那片桃林生机勃勃,枝头已打起了花苞。   这一日,阎罗如往常一样手执书简,提着灯笼来到了奈河岸边,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尽是一片盎然的生机,大大小小的花苞布满了枝头,阎罗心情大好,此时柰河水闻起来好像也没这么臭了。   “我可以不投胎了么?”龙牙走到阎罗身后,低声问道。   阎罗眉头一挑,转过身,看着站在面前低头垂眸的白衣男子,不答反问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投胎吗?”   龙牙握着锄头的手指微微一紧,他抬眸看向阎罗,过了半响,淡淡地说道:“不能。”听牛头马面说,这位阎罗大王从不强迫鬼做其不愿意做的事情,只需要将他交代的工作做好即可,所以,面对这个问题,他说了不。   “哦。”阎罗眉眼一弯,没有继续往下追问。   “那我可以不投胎么?”见阎罗没有给他准确的答复,龙牙再次问道。   “可以。” 阎罗欣然应道。   “多谢。”   “你想过若不投胎,在地府何处容身么?”   “……”龙牙微微一怔,指甲抠着锄头的木柄,木屑扎进了指尖,仿若扎进了心里,他的回答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   “我这殿里还缺一判官,你愿意来么?”   “……为何是我?”   “啧啧……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因为我……认为你很勤快。”   “……”   “如何?”   “……听闻鬼判乃地府一官职,我只是一介白丁,如今又成一缕幽魂,如何能胜任这个职位。”   “愿不愿是你的事,能不能那就是我的事。”阎罗手执书简击打着手心,嘴角噙含着淡淡的笑意,桃花眼看向龙牙。   龙牙垂下眼帘,过了半响,他点了点头:“好。”   阎罗嘴角的笑意渐浓,他抬手一挥,一道白光将龙牙笼罩其中。   正在阎罗大殿里做苦力的黑白无常看到原本放在他们案几上的判官印消失不见,两人面面相觑三秒钟,随即将手中的笔一扔,高呼一声冲出了阎罗殿,惊得小鬼们四处乱窜。   白光过后,龙牙的一身白衣换成了鬼判的朱红色官服,他怔怔地看着凭空出现在手里的白玉印章,抿了抿唇瓣,只觉得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对上阎罗那张笑脸,他清晰呲从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走吧,带你认识一下你的同僚。”阎罗一只手搭在龙牙的肩膀上,半拖半扯地拉着他朝阎罗殿走去。   “我……我自己走。”龙牙从阎罗的禁锢中挣脱开来,往后退了半步,跟在阎罗身后。   阎罗瞥了龙牙一眼,没有说话。   大老远的,便看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杵在阎罗殿门口,待走近了,龙牙才看清那两人的面容,白衣男子面带笑意,黑衣男子一脸冷峻,从人世间到这里,便是他们俩带的路。   “大人。”白无常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大人。”黑无常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你们两个不好好地干活,跑出来做什么?”阎罗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们是来迎接新同僚的。”白无常笑眯眯地说道,他早就看见了站在阎罗身后的龙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抱拳行了一礼,“白无常见过判官大人。”   “黑无常。”黑无常跟在白无常身后也行了一礼。   龙牙显然有些不太习惯自己的新身份,他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黑白无常口中的判官大人指的是自己,他下意识地看向了阎罗,只见阎罗冲他微微颔首,他定下心神,抱拳回礼:“在下龙牙,以后请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黑白无常微微侧身,避开了龙牙的回礼,白无常笑眯眯说道。   阎罗笑而不语。   “大人,既然殿中有了判官大人,那我和小黑就去忙其他的啦?”白无常一脸期待地看着阎罗,黑无常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阎罗的目光从黑白无常的脸上扫过,两人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吞咽口水的动作,阎罗点了点头,大手一挥:“与大牙交接一下工作,就去忙其他的吧。”   “是。”黑白无常异口同声地吼道,随即一人一只手地抓住龙牙便往殿里拖,将他按在凳子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属于判官的工作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也不管龙牙有没有完全消化。最后,白无常在离开前,拍了拍脑子有些发懵的龙牙的肩膀,送给他一个“保重”的眼神,便跟着黑无常欢欢喜喜地离开了阎罗殿。   龙牙看了看两张案几上各自摆放着半人高的公文,抬眸瞥向了坐在大殿上方案台后面手执一束竹简的阎罗,不由得产生一种掉进坑里的感觉,阎罗似乎察觉到龙牙的视线,将目光从竹简中移了出来,落在龙牙身上,四目相对,龙牙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拿起一本公文翻看起来。   “大牙啊。”耳边传来阎罗的声音,龙牙眉头微微一挑,没有回答。   “大牙。”阎罗的声音再次响起,龙牙依旧低头垂眸,执笔在公文上批注着什么。   “牙牙。”阎罗的声音如魔音穿耳。   龙牙合上公文,放下笔,抬眸看向了阎罗:“大人,我叫龙牙。”   “我知道,这名字还是我取得。”阎罗点了点头。   “那请大人叫我龙牙。”   “啧啧……叫全名显得咱们太过生疏了,我觉得叫大牙挺亲切的。”   “……”   “大牙,你喜欢喝酒吗?”   龙牙眉头不由得一皱,他沉默半响,说道:“我不喝酒。”   “待桃花盛开,我便采些桃花来酿酒,酿好后一定让你第一个品尝。”阎罗将腿架在案台上,笑眯眯地说道。   “我不喝酒。”   “我还是第一次采桃花酿酒,也不知道味道如何,到时候大牙你可得给点建议。”   “我说了我不喝酒。”   “桃花酿应该味道不错。”   龙牙蹙着眉头看向阎罗,阎罗嘴角含笑地看着龙牙。   过了许久,龙牙叹了一口气,又取了一本公文,低头翻看起来。    ☆、第六十二章 台风与平安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但是对于S市这个典型的南方城市来说,经历了十几场秋雨后,也就下雨前后几天凉快点,待雨过后也没见得温度降低几分。这不,又一场秋雨携带着一个名为“天鸽”的台风哗啦啦地袭击了这座城市,此时,已经进入了十月末。   自从侦探所首席厨娘云藤因为产假暂时告别职场后,侦探所的厨房就交给了三位女性负责,但是对于当年连续一个月的泡面大餐心有余悸的众人第一时间将还在新婚燕尔的江精卫排除出去,这事让她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至于奚米露,鉴于她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的妈妈,还处于一孕傻三年的时间段,众人斟酌几番后,也将她排除出去,奚米露自然也就乐得自在。于是,众人伙食问题的这个重担便落在了未婚女青年红豆身上。   当红豆看着傅延罗亲手递过来的钱袋子和菜篮子时,她瞬间产生了一种立刻买机票将自己打包回日本的冲动,但是看了看撕开一个泡面盒,放好调料准备倒开水的霍豆,她又将那冲动硬生生地掐死在襁褓中,接过钱袋和菜篮,撸起袖子进了厨房,开始为侦探所众人的生计发愁。   红豆乒乒乓乓、手忙脚乱地在厨房里忙碌了几天后,换了一份大学老师的工作的天赋萝终于看不过去了,她实在是担心自家两个弟弟会在不久的将来会因为胃病频繁出入医院,于是面冷心善的她将红豆赶到了二厨的位置上,自己接过主厨的帽子,没课的时候都会准时地出现在侦探所的厨房,演奏着锅碗瓢盆协奏曲,一道道家常料理安抚着侦探所众人的肠胃。   由于天赋萝出现的频率增加,为养家糊口而奋斗的阿波罗也偶尔会过来客串一下厨师的角色,于是,时不时侦探所的饭桌上还会出现各种三分熟、五分熟的牛扒,黑椒意粉,金枪鱼沙拉等典型的西式美食。   就这样,云藤留下来的那只大仓鼠才能够每天以不同的名字出现在大家面前,侦探所众人的身材必须要依靠强烈的运动量才能够勉强维持。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傅延罗站在窗边,雨珠随着风飘了进来,打湿了他衬衣的前襟,他半眯着眼睛看向远处,一滴雨珠沾在了睫毛上,有些沉,微微一眨眼睛,雨珠贴着下眼睑留下,滑过一道痕迹。   “傅大人,您在看什么呢?”今天还没改名字继续昨天的豆沙包的大仓鼠借力跳到了傅延罗的肩膀上,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歪着脑袋盯着傅延罗问道。   “你猜。”傅延罗眉眼一弯。   “是在欣赏雨景么?”豆沙包将脑袋贴到傅延罗的脸上,一边蹭一边问道。   “你再猜。”傅延罗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唔……是在跟风神雨伯打招呼么?”   “呵呵……你继续猜。”   “哼,不猜了。每次傅大人都让别人猜,傅大人最讨厌了。”豆沙包意识到自己再次被傅延罗捉弄,它拿脑袋顶了顶傅延罗的脸,纵身一跃,落在了奚米露的办公桌上,扭着又肥又圆的臀部走远了。   “我擦咧,你这是被老大忽悠第几次了!”将腿搁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的霍豆一脸嫌弃地说道,很快地,他脸上的嫌弃转换为痛苦,“啊啊啊……平安你这个臭丫头,别扯老子的头发。我擦咧,露露,小蝙蝠,你们俩个别干坐着,赶紧过来管管你们的闺女。”面对如今侦探所最年轻的成员调皮捣蛋,身为受害者的霍豆是既不敢打又不敢骂,既是因为舍不得又是迫于亲爹亲妈和干爹的压力。   “平安,别扯你豆豆哥哥的头发。”正在整理档案的奚米露头也不抬地象征性地喊了一声。   依偎在奚米露手边的那只叫水仙的喜马拉雅猫“喵呜”了一声。   而作为亲爹的小蝙蝠则一把将闺女抱了过来,看着女儿手里残留的几根短发,连忙将它们抽了出来丢还给霍豆,但眼见平安瘪了瘪小嘴开始酝酿眼泪水,又将她塞到了霍豆的怀里,“扯吧扯吧,反正这豆芽菜头发挺多的,多扯一些爸爸好给你做一根毛笔。”   正在为刚刚被揪掉的几根头发默哀的霍豆见平安去而复返地继续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大叫道:“我擦咧,你们两口子不厚道啊啊啊啊啊……小豆豆,快点来救我喔、喔、嗷……”声音到了最后已经有些变了调。   与厨房的锅碗瓢盆奋斗的红豆探了个头出来,瞥了一眼事故现场,又将头缩了回去,漫不经心地说道:“喵了个咪的,作为一个大男人,你让平安扯两根头发怎么了?反正头发都会掉的,掉了都会长起来的。”   “小豆豆,今天我叫什么名字?”见新上任的厨娘红豆露了个脸,为自己名字担忧的豆沙包连忙问道。   “香菇炒肉。”红豆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豆沙包显然对这个名字不是很满意,它吧唧吧唧嘴,试探性地问道,“可以叫香菇么?”   “随你。”红豆剁着肉沫,“叫香妃也行。”   “那我就叫香菇啦。”香菇很高兴自己能更改名字,虽然实际上她的原名璃魅要比这个好听很多很多。   霍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坐在他对面抱着爆米花桶嘎吱嘎吱地嚼着的谛听,谛听见状,连忙塞了一把爆米花进自己的嘴里,耸了耸肩膀,示意自己没空。   “哎呀呀,小平安呀。”不知道什么时候,傅延罗关上了窗户走到霍豆身旁,伸手将平安抱住,平安开心地叫了一声,松开揪着霍豆头发的手,转身扑进了傅延罗的怀里,傅延罗原本湿哒哒的前襟早已干爽无比。   傅延罗一脸笑意地将平安抱起,暂时将霍豆解救出水火,霍豆的脸上流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神色。   “干爹。”软软糯糯的奶音清晰地叫着傅延罗,随后便是一顿口水洗脸。   “啧啧……小平安呀,想要毛笔也不能随便扯大豆豆哥哥的头发呀。”傅延罗笑眯眯地看着怀里香香软软的小丫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就是就是。”霍豆扒拉扒拉被弄乱的头发,重重地点了点头。   “应当等你大豆豆哥哥化作原形的时候,再来揪它的毛。”傅延罗抬手拨了拨平安额前的刘海,笑眯眯地说道。   霍豆神色一僵。   平安开心地拍着小手叫道:“揪毛毛,揪毛毛。”白白嫩嫩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霍豆脸一黑。   “对啦,小平安真聪明。”傅延罗瞥了面沉似锅底的霍豆一眼,又是一记轻吻落在了平安的额头上。   “我擦咧,你们这群混蛋,全部都欺负老子一个人。”霍豆咆哮一声,回应他的是豆大的雨珠击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习惯就好啦。”奚米露继续头也不抬地说道。   “无论如何你都是被欺负的那个。”小蝙蝠非常大方地补了一刀。   霍豆欲哭无泪地看着躺在手心里的几根头发,瞥了瞥正上演着父慈女笑戏码的傅延罗和平安,心中暗暗发誓:老子下次要是再去招惹这小女魔头,就诅咒老子下辈子都找不到媳妇儿。   十分钟过去了,已经很多辈子都找不到媳妇儿的大豆豆洗干净手后又跑到了坐在专属小餐桌前啃着玉米棒子的平安面前,一粒一粒地捡起她洒落在桌子上的玉米粒,递到平安的嘴边:“不可以浪费食物。”   “啊唔……”平安张开嘴巴一口含住了霍豆的手指头,细细的小牙齿磨呀磨……   “诶诶诶,老子这是手指头,不是磨牙棒。”霍豆叫道,想将手指头抽出来,但又怕弄坏了这小丫头的细米牙,“我说……”   “磨牙棒,磨牙棒。”平安将手上的玉米棒子往餐桌上一丢,双手捧着霍豆的手指头,咿呀咿呀地咬着,津津有味。   “哎哟,小平安,不能随便咬东西。”窝在沙发里与小呆龙你侬我侬的江精卫终于也看不下去了,起身一把将平安抱了起来,见小丫头瘪嘴要哭,抓起玉米棒子便往她嘴里塞。   平安抓着玉米棒子,收起了眼泪水,心满意足地继续啃着。   霍豆一脸感激地看着江精卫,只见她伸手抹去小丫头沾在嘴角处的玉米粒塞进嘴里,说道:“你豆芽菜哥哥的手指头本来就又短又胖,你再这么一吸,估计更短更胖了。”   霍豆脸上感激的神色荡然无存,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自己不算修长的手指以及食指上还残留着的口水痕迹,一时无言以对。   他该说些什么好,或许他什么都不说会更好。   霍豆抹了一把伤心泪,他再次发誓,如果再去招惹这小丫头,他就真的下辈子找不到媳妇儿。   又是十分钟过去了,在布满了雨珠的玻璃窗前,霍豆抱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姑娘正欣赏着窗外的雨景,小姑娘喜滋滋地用手抓着他的头发,口中念念有词,霍豆则是乐呵呵地跟她说着什么。   侦探所里一片安乐祥和的景象。    ☆、第六十三章 火锅与小泥人   傅延罗在午餐的饭桌上随口这么一说,得到了侦探所上上下下一干人等的一致同意,午饭后,气象台的红色暴雨信号取消,停工停课停业停市的规定也同步取消,在收集了众人对火锅配菜的选择后,红豆与霍豆拉上了江精卫和敖亥朝最近的超市去了,留下奚米露和小蝙蝠,还有那到了固定时间便进入睡眠状态的小平安,以及一屋子的猫猫狗狗大仓鼠。   将女儿安顿好后,奚米露走出傅延罗的办公室,微微掩上门,转头看着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侦探所老大,问道:“龙牙先生好像很久没有来了,是因为最近事情多,很忙么?。”   “嗯,应该是的,毕竟他现在是阎罗王了。”傅延罗闭着眼睛回答道。   “老大当阎罗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忙呀?”奚米露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坐在她办公桌上的小蝙蝠,一杯放在了傅延罗面前。   “因为那个时候龙牙当我的判官呀。”傅延罗回答的理所当然。   “切,摊上你这么个上司,龙牙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小蝙蝠一脸嫌弃地看着傅延罗,撇了撇嘴。   “不过有龙牙先生这么个手下,老大真是最幸福的上司。”奚米露笑着说道,当目光落在傅延罗微微扬起的嘴角时,她墨色的杏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是一笑,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本书,拍了拍小蝙蝠的肩膀,“去,坐沙发。”   小蝙蝠乖乖地跳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斜着身子,将腿架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头倚着沙发背,闭上双眸。   奚米露看了看窗外已经停歇的大雨,打开窗户,凉爽的秋风带着暴雨过后空气中残留的水汽扑面而来,熏得人昏昏欲睡,一道黑影闪过,她愣了愣神,待仔细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没有听说今天要清洗大楼的外墙,就算有,也不可能在台风天安排户外操作。   奚米露回头看了依旧闭目养神的傅延罗一眼,她轻轻地揉了揉眼睛,或许是上午看电脑的时间过长,导致眼花了。她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决定还是陪女儿一同睡个午觉,然后下午才有精神继续干活,于是奚米露将还没有翻开一页的书重新放回原位,转身朝原本为傅延罗的办公室但如今作为女儿的专属卧室的房间走去,推开虚言的木门,看着女儿娇憨的睡颜,忍不住在她软呼呼的小脸上亲一口,和衣躺在了她的身旁。   侦探所出现了白日里难得的安静。   傅延罗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墨色的桃花眼中流露出一丝对往事的回忆,但也只是在那一瞬间,他翻身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着各式各样的饮料酒水,手指滑过冰凉的啤酒瓶,轻轻叩了叩瓶身,手腕一转,取出一听可乐,合上冰箱门,眼角的余光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驮着香菇和水仙走到脚边的憨豆,嘴角微扬,抬手一个暴栗落在了憨豆的脑门上。   憨豆只是眼睛微微一眯,并没有躲闪,反而是香菇大叫一声:“哎哟。”   “喵呜?”水仙盯着双手捂着脸的香菇,藏蓝色的双眸充满着疑惑。   香菇张开手指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将捂着脸的手挪开,跳到憨豆脑袋上,摸了摸它被傅延罗弹指神功攻击的地方,仰起头看着打开可乐喝得酣畅淋漓的傅延罗,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说道:“傅大人,憨豆都要被你敲傻了。”   “所以它叫憨豆啊。”傅延罗弓起手指头,香菇见状奋力一跳,由于缺乏云藤的督促而导致身材横向发展了许多,所以大仓鼠堪堪地落在了厨房的料理台上,傅延罗松开手指头,摸了摸憨豆毛茸茸的大脑袋,“若是聪明,它就得改叫聪明豆了。”   憨豆脑袋微微一撇,伸出舌头舔了舔傅延罗的手背。   “憨豆好可怜啊。”香菇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感叹道。   “呵呵……”傅延罗笑而不语,转身离开了厨房,手里拿着一听可乐。   猫猫狗狗大仓鼠则留在了厨房。   傅延罗也懒得理会那三只动物会做些什么,径直走到办公室角落那鲜少有人问津、打扫的月老小泥人,伸手摸了一把,三尺厚的灰,他咂了咂舌,一只手拎着小泥人走到窗边,抬手一扔,小泥人顺着作用力飞向了高空,随后又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降落,却没有一直往下降,而是停留在傅延罗的面前,随着高层的风晃啊晃,仿若不倒翁般。   “你就自己把自己洗干净吧。”傅延罗喝了一口可乐,打了一个气嗝,说道。   小泥人依旧晃啊晃,落在身上的积灰渐渐地消散在风中。   一道黑影飞快地穿过小泥人,傅延罗拿着可乐的手微微一顿,过了一会,他抬手关上窗户,将可乐一口饮尽,坐到奚米露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调出办公室的监控设备,手指轻轻地敲打着键盘,将画面定格在那道黑影穿过泥人的瞬间,拨动鼠标的滚轮,放大画面,当看清那东西后,傅延罗嘴角微微一扬,关闭了视频,转动臀下的椅子,看着窗外。   台风过境后,暴雨说来就来,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透过玻璃窗,看着被大雨洗刷的小泥人,唇边的笑意渐浓:“这下,应该洗得更干净了。”   小泥人□□地在狂风暴雨中晃啊晃,不带一点折损。   正与哪吒三太子讨论晚上的火锅要放些什么配菜比较好吃的月老接二连三地打了几个喷嚏,看着被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的哪吒小青年,他老脸一红,连忙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哪吒,不停地道歉:“抱歉抱歉,老夫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想必是月老大人功德无量,促成良缘无数,所以世人都在赞颂您了。”哪吒也不好露出嫌弃的表情,唯有用按压的方式擦去脸上的唾沫星子,然后打算一会回去把脸洗三遍。   “哪里哪里,老夫什么都没做。”月老一脸谦虚地说道,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这回他记得用纸巾捂着口鼻。   原以为又要被喷一脸唾沫星子的哪吒小青年吓了一跳,他连忙起身告辞:“我改日再来找月老大人吃火锅吧。”   “也好也好。”这喷嚏打得月老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他赶紧同意了哪吒的意见。   哪吒一溜烟地跑出了月老府,大老远地还能听见月老大人地动山摇的喷嚏声,他不由得摇了摇头,加快脚下的步伐,还是赶紧回家洗把脸吧,他怕脸烂了。   下午四点,侦探所打烊,隔壁的美容院老板也准时翘班。   两队人马兵分两路,一队带着食材返回今晚的火锅根据地,傅延罗位于海边的别墅,而另一队,准确的来说只有阿波罗一人,前往S大学去接即将下课的天赋萝。   在霍豆的强烈要求下,换了奚米露来掌控方向盘,但是他忘了,女人的血液里也充斥着狂热分子,有些时候甚至比男人还要可怕。   在没有多少车的大马路上,奚米露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如同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   “啊啊啊……露露,你别忘了这车上还有个娃呀!”霍豆死死地抓着安全带,咆哮道。   “咯咯……”回应他的是平安银铃般的笑声。   “我擦咧,下雨天路滑,开慢点啦啦啦啦……”霍豆的尾音都有点变了。   “喵了个咪的,也就一百多码,给本大爷闭嘴。”红豆转过头,用嘴巴堵住了霍豆的嘴。   “红豆酱干得漂亮。”江精卫见状,不由得鼓起了掌。   “呵呵……还是小豆豆有办法治疗大豆豆的晕车。”傅延罗笑眯眯地说道。   坐在自己专属的宝座上的平安也啪啪地鼓起了掌,还附上了清脆的笑声。   “哎呀,忘了少儿不宜了。”江精卫连忙用手捂住了平安的眼睛。   “要看。”平安不住地用手扒着江精卫的手指头,不满她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小乖乖,这些东西不可以看,会得红眼病的。”江精卫耐心地劝道,“豆芽菜,你赶紧松开红豆酱,不要给坐在你后面的小平安带来不好的影响。”   “我擦咧,什么都怪我咯,老子就是这么好怪的吗?”面红耳赤的霍豆不满地叫道。   “不怪你,难道怪我呀。”江精卫微微抬起下巴。   霍豆回头看了一眼好不容易扒开江精卫的手却没有看到想看的东西随后瘪起小嘴的小丫头片子,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是好。难道要继续在这丫头面前表演什么叫做双唇碰撞沟通感情?   一个大幅度的转弯,光顾着如何安慰这小丫头的霍豆撞进了红豆怀里,坐在他旁边的傅延罗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嘴角一扬:“啧啧……小露露这个漂亮的转弯又让大豆豆向小豆豆投怀送抱了。”   “呀,投怀送抱,投怀送抱……”平安又开始乐呵了。    ☆、第六十四章 香菜丸子与勾魂系统   院子外是被台风侵袭过的一片狼藉,院子内是染上淡淡秋意的枝繁叶茂。   刚刚推开院门还没来得及坐下,便迎来了客人,其实也算不上客人,只是他们俩鲜少出现在别墅罢了。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笑道:“哟,莫非知道我们今天要吃火锅,所以你俩特地上来一趟?”   原本总是笑脸迎人的白无常难得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而原先就是面无表情一脸冷酷的黑无常更是面口黑黑的,两人双手抱拳朝傅延罗行了一礼:“大人。”   傅延罗不由得一愣:“有事?”   “是。”白无常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黑无常没有说话,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传达出来的意思就是:您要不听我们汇报,我就跟您没完。   傅延罗眉头又是一挑,他半眯着桃花眼看了看黑白无常,最终转身朝一楼的书房走去,在迈出前脚后,他回头看着奚米露:“小露露,还记得我的最爱吗?”   “香菜丸子,没问题。”奚米露笑眯眯地比出一个OK的手势,提着菜进了厨房,平安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母亲身后。   “我说你们两个啊。”傅延罗一脸正色地看着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神色一凛,一个抿了抿嘴,一个咽下一口唾沫。   “想吃什么自己进去点啊,要不然一会就没肉吃了。”傅延罗丢下一句话,只见白无常“咻”一下冲进厨房,黑无常在犹豫片刻后也闪身不见,听着从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傅延罗摇了摇头感叹道,“啧啧……果然还是吃比较重要啊。”   众人纷纷涌进了厨房,偌大的客厅就剩下傅延罗一人,他将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方步朝书房走去,拧动门把手,推开房门,一股毫无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傅延罗敛起唇边的笑容,抬手打开门边的灯,莹润的白光陡然亮了,瞬间驱散书房的黑暗。   书房有两层楼高,三面墙的书架上都塞满了书,书房正中间是一张大书桌,书案上笔墨纸砚样样具备,桌角还有几束竹简垒成了一个三角形,书桌前放了两张藤椅,每张藤椅里都放了一个浅灰色的抱枕。   傅延罗走到桌前,随手拿起一束竹简,缓缓展开,熟悉的字迹印入眼帘,他伸手抚过竹片,沁心的凉意渗透指腹的肌肤传递至心底,他不由得扬起嘴角。耳边传来叩门声,傅延罗合上竹简,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恢复了往日神态的黑白无常,抬起竹简轻轻地击打着手心:“进来吧。”   “是。”黑白无常同时应了一声,先后进了书房,走在后面的黑无常顺手掩上了书房的门,将驮着水仙和香菇的憨豆挡在了门外。   “你们两个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傅延罗转身走到书桌后,拉开椅子自己坐下。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白无常笑眯眯地拉开了书桌前的一张藤椅,一屁股坐下,抓起身后的抱枕抱在胸前,说道:“本来是去侦探所找大人您的,但是发现侦探所乌起码黑的,龙牙大人便让我们到这里来了。”   “大牙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在这里?”傅延罗将手中的竹简放在一边,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换下胸前,眉头微微一挑,问道。   “龙牙大人说大人以前除了侦探所和这别墅外,也就会去一下饕餮先生的餐厅,如今饕餮先生关了这里的营生与白手套去了他处,那大人如果不在侦探所也就只能在别墅了。”白无常完全无视傅延罗隐隐的不满,将龙牙的分析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哼。”傅延罗轻哼一声,“还真了解我。”   “那是,龙牙大人跟您这么多年了,不了解您怎么行呢。”白无常起身将站在藤椅后面的黑无常押到藤椅前面,将他按进椅子里,随后自己重新坐回椅子,继续抱着抱枕,揉啊揉……   黑无常挪了挪屁股,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   “说吧,有什么事情要向我汇报的?”傅延罗将话题转移到黑白无常此行的目的上,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原本还笑眯眯的白无常顿时换上了一张严肃的脸,看得傅延罗不由得一愣,他微微转动眼眸,目光落在了一直面无表情的黑无常身上,“哟,事情看来还不简单,你来说吧。”   黑无常眨了眨眼睛,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白无常,白无常依旧抱着抱枕,歪着头等着他的回答,黑无常“哦”了一声,过了半响,理清了思路的他开口说道:“勾魂系统坏了。”   傅延罗和白无常各自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继续等着。   “目前还没有找到原因,龙牙大人派各殿的小鬼按照生死簿上的日期采取人工勾魂的方式做了应急处理,技术部的程序鬼正在修复系统。”黑无常说完这三句话后,闭上了嘴巴。   “什么时候发现坏的?”傅延罗看向了白无常。   “唔……今天早晨,孟婆姐姐过来说她昨晚熬得孟婆汤没怎么动。”白无常思索片刻,回答道,“然后龙牙大人就发现系统坏了。”   “也就是说实际上是昨晚坏的?”傅延罗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说道。   黑白无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傅延罗对着小手指吹了吹,揉了揉耳廓,不再说话,过了一会,他直起身子从桌子上抓过一支毛笔,黑白无常见状,以为地藏王大人要做出什么指示,不由得坐直,竖起了耳朵,却见傅延罗手指灵巧地转动着毛笔,笔在指尖身姿轻盈地跳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黑白无常面面相觑,白无常朝黑无常努了努嘴,黑无常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白无常悄悄地抬手朝傅延罗的方向指了指,黑无常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就在白无常按耐不住准备发问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没一会,门被叩响了,随即门被推开了。   两人双双回头,只见身穿蓝白格子上衣、红色半身裙的天赋萝站在门口,脚下蹬着一双拖鞋,如瀑般的黑发绾成一个丸子头,几缕较短的头发垂在耳鬓,与以往精干的装束来比,俏皮可爱了许多。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白无常默默地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后与黑无常同时起身,朝天赋萝行了一礼:“天狗大人。”   “你们在聊工作?”天赋萝微微颔首回了一礼,“那我一会再来。”   “聊完了。”傅延罗一边转动着手中的笔一边说道,“小天天找我有事?”   “是。”天赋萝点了点头。   傅延罗眉头一挑,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啧啧……小天天居然有事情要找我,真是难得呀。”   天赋萝白了傅延罗一眼,走进书房,顺手将房门掩上。   “大人,天狗大人,那你们先聊,我和小黑就出去了。”白无常见状,连忙说道。   “不用,这件事情你们也可以听。”天赋萝出言叫住了准备转身出去的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回头看向傅延罗,傅延罗停止了转笔的动作,墨色的桃花眼看了看天赋萝,微微颔首:“小黑小白留下吧。”   “是。”黑白无常同时应道,站到了书桌的一边。   天赋萝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环顾四周,眉头微微皱起,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怀疑:“这里平时都是龙牙用的比较多吧。”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傅延罗笑而不语,黑白无常同时竖起了大拇指。   天赋萝收回目光,看向傅延罗,一脸正色地说道:“今天下午我们学校的一个老师打电话跟我说,她父亲昨晚去世了,她和她母亲今天中午在家里整理她父亲的遗物时看到了他的鬼魂,把她妈妈吓出病来,现在还在躺在医院输液。”   傅延罗依旧笑而不语,黑白无常的脸上也没有半点诧异的神色。   天赋萝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小黑小白也是上来反应这个事情的?地府出事了?”   “勾魂系统瘫痪了。”傅延罗继续转动着手中的笔,只是一个没拿住,笔“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滚进了桌子底下。   “中病毒了?中了木马程序?被黑客黑了?”天赋萝将所有会影响电脑的毛病都列举出来。   “这个问题嘛……就要让大牙来回答了。”傅延罗用脚勾了勾滚进桌子底下的笔,弯腰将它捡了起来,丢在桌子上。   “摊上了你这么个上司,龙牙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天赋萝一脸鄙夷地看着傅延罗,“也就只有他受得了你。”   傅延罗眯眼一笑:“这就是他的命。”   天赋萝又大方地送给了傅延罗一个白眼:“后面你打算怎么办?”   “系统修复就交给大牙他们。”傅延罗身体往前一倾,两只胳膊肘搁在了桌沿上,左手与右手交叉相握,他低头看了看修剪整齐的指甲,抬眸看向了黑白无常,“至于消除人类记忆的事情,就交给小黑和小白吧。”   黑无常面无表情地地点了点头,白无常苦笑一声,他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尤其是在地藏王大人这里,即使是块猪油渣他也会努力地熬干它最后一滴油。   此时,傅延罗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了。    ☆、第六十五章 牌技与离别   吃饱喝足后,小黑和小白便被敷衍罗赶出了家门。   两人站在庭院中,回头看着紧闭的大门以及从门缝里透出来的灯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小黑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小白抓了抓头发,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庭院,院落外已逐渐风平浪静,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昏黄的路灯下雨滴宛如了一串串的珍珠,落在水洼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四下一片寂静,平日里的虫鸣蛙叫都消失殆尽,就连一年四季鲜少平静的大海也没有再激起半点波澜,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在今夜没有出现。   两人看了看左右,没有任何生物出没,单手捏诀,一阵风起,卷起在一场大雨的洗涤下吹散在地上的树叶,同时也带起了无数的水珠,小黑与小白消失在庭院门口。   没过多久,别墅的门打开了,傅延罗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了黑白无常消失的方向,双手环在胸前,嘴角扬起一个懒懒的笑容,微凉的夜风带着厚重的水汽拂过他的脸颊,空气里还带着淡淡的海腥味。他身后是喧闹的客厅,牌运一向是没有最差只有更差的霍豆在三只母老虎的多重夹击下越战越输、越输越战,用天赋萝的话来说,幸亏红豆是不能拿来当赌注抵押的,如果可以,估计早就被抵出去了。   “啊啊啊,我擦咧,你们几个吸血不眨眼睛的母大虫,联合起来赢老子的钱。”这不,霍豆又大叫道。   傅延罗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众人。   “小豆豆,再打下去,你估计就要脱衣服来抵债了。”奚米露喝了一口普洱茶,劝道。   “豆芽菜,你的牌技真是越来越烂了。”江精卫一脸鄙夷地看着霍豆。   红豆一边和着牌,一边嫌弃道:“以后出去不要说是本大爷的男朋友,太菜了。”   “脱你大爷,烂你大爷,菜你大爷,你们三个女人合起伙来诈老子。”霍豆一拍茶几站了起来,茶几赋予的反作用力似乎大了一点,他连忙吹了吹手心,在大腿上蹭了蹭,“老子就不信了,再来。”   “小豆豆,你没钱了。”奚米露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霍豆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他面前只剩下一块钱了,一盘都不够输的。   “估计私房钱都输光了。”江精卫一语中的地通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要不要本大爷赞助你一些。”红豆认为自己还是应该发挥一下女朋友的作用。   墨色的眼眸转了几转,霍豆的目光落在了红豆身上,他半眯起眼睛,摇了摇头,转身朝厨房走去,双手抄进了裤兜里:“算了,本大爷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奚米露笑而不语,伸手接过红豆和好的牌,随意翻开一摞,看了看牌面,心中默默地数了数,将第一张牌丢在了红豆面前,随后依次派发下去。   “豆芽菜,你在拿可乐么?顺便给我带一瓶。”江精卫一张一张拿起面前的牌,看了看,又将它们反扣在茶几上。   “不可以喝冰可乐。”不等霍豆说话,敖亥瞪大眼睛盯着江精卫。   “精卫鸟,不是老子不帮你拿啊,小呆龙看着呢!”霍豆垒了几听可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小蝙蝠、阿波罗和谛听各拿了一罐,还剩两罐,红豆准备伸手,却被霍豆躲了过去,他抬手抛给了傅延罗,“老大,接着。”   “为什么不给本大爷,你性别歧视。”红豆嚷嚷道。   “女孩子喝什么冻可乐,你看露露和我姐,她们都喝的是茶,普洱茶,还是温热的普洱茶。”霍豆脚下一滑,又是一个漂亮的闪身,躲过了红豆的抢夺,他打开易拉罐的拉环,往嘴里道了一口,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气嗝后,说道,“波罗哥说的,女孩子一定要喝温和的东西。”   “哎呀呀……没想到大豆豆也会照顾人啦。”傅延罗似笑非笑地看着霍豆。   霍豆神色一怔,一抹红色渐渐爬上耳廓,他瞪了傅延罗一眼:“要你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小黑与小白出现在S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大楼门口,踏进一楼大门,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只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白衣一脸茫然地站在走廊中央,来往的人们并没有丝毫避开他的想法,从他身体里穿来穿去。   黑无常眉头微微一拧,欲走上前,此时两个青牙小鬼拖着铁链跑了过去,“哗啦啦”地将铁链套在了老者身上,青牙小鬼显然也看到了皱着眉头的黑无常,两人面面相觑,你瞪我我瞪你地互相看了好半天,才拽着老者朝他们走了过来,行了一礼,其中一个小鬼带着颤音问道:“黑……黑大人,您……您和白大人怎么来了?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白无常大人还比较好说话,只是黑无常大人简直就是黑脸无常,眼里容不得半颗沙子。   “……”黑无常瞪了小鬼半响,在白无常即将忍不住笑的时候,嘴里吐出了两个字,“办事。”   “呼……”青牙小鬼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连忙将那颗已经跳到了嗓子眼的心脏安抚下去,“若黑大人和白大人没有别的事,小的们先去忙了,楼上还有一个待会要收呢。”   “嗯。”黑无常点了点头。   话音还没有落下,两个青牙小鬼带着老者一溜烟地跑了,比兔子还快。   黑无常面无表情地盯着三鬼消失的方向。   “咳……咳咳,我说小黑呀,做人最重要就是开心啦,做鬼也一样,不要老是板着个脸嘛,吓到了同僚就不好啦。”白无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黑无常转头看向白无常,依旧面无表情。   “来,笑一个给哥哥看。”白无常伸出手指挑起黑无常的下巴。   “无聊。”黑无常伸手打掉勾着他下巴的手,抬腿朝楼梯口走去。   看着黑无常渐行渐远的身影,白无常摸了摸下巴,砸吧砸吧嘴,说道:“啧啧……真担心他以后找不到媳妇儿。”   槽要吐,事要办,根据天赋萝提供的房间号,黑白无常顺利地找到了她同事母亲所在的病房,房门虚掩,两人穿门而入。病房里只有两个女子,年纪较长的半躺在床上,年纪较轻的坐在床沿,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两人正聊着什么,老妇人脸上流露出一丝哀意,年轻女子一只手抚上了老妇人的手背。   白无常朝黑无常努了努嘴,黑无常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对照着天赋萝提供的相片确定了眼前的两人正是他们要找的对象,回头看向白无常,微微颔首。白无常见状,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门后,他朝门外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黑无常刚刚抬起手,便见老妇人抬眸看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说道:“你们是来接我的吧?”   黑无常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白无常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不住地咳嗽,年轻女子一脸惊恐地看了看四周,两只手死死地握着母亲的手:“妈……你在说什么呢?”   “囡囡,我看到了我们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人穿黑衣,一人穿白衣。”老妇人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浅笑,“或许是来接我去跟你爸爸团圆的。”   “妈!”年轻女子尖声叫道,“你胡说什么呢!什么跟爸爸团圆!不许你瞎说!”   “囡囡,阎罗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老妇人将手从女儿的手心里抽了出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你爸爸走后,我这心里一直难受,我没跟你说,怕你担心。可是看到他们……”老妇人冲着黑白无常笑了笑,“我就知道,肯定是你爸爸想我了,请他们来接我了。”   “那我怎么办?”年轻女子带着哭腔说道,“妈,你想过你走了我怎么办呀?”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只有濒临死亡的人才能发现他们的存在,只是这……   “是这里了。”一道不算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黑白无常齐齐回过头,只见方才在一楼碰到的两个青牙小鬼穿过木门走了进来。   显然,他们也看到了黑白无常。   八目相对,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最后,手上拿着生死簿的青牙小鬼出声打破了这片平静:“的确是这里没错。秦秀,女,生于1954年1月1日,卒于2017年10月29日,享年63周岁,死因为心脏衰竭。”他怯生生地看向黑无常,“黑大人,白大人,生死簿上是这么写的,我……我们都是按照这上面的来办事,您看……”   “那就照办。”黑无常丢下一句话,往后退了一步。   “要不您找龙牙大人说说……诶?”本以为黑白无常是来阻止自己勾这女子魂魄的,还想着把龙牙搬出来抵挡一下的青牙小鬼一脸诧异地看着黑无常,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将生死簿塞进挎包里,抽出铁链,又看了黑无常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后,把铁链甩出,老妇人的魂魄离体,人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妈……”一声尖叫戛然而止,时间定格,万物静止。   老妇人看着站在床边惊慌失措的女儿,看着躺在床上一脸安详的自己,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黑白无常和两个青牙小鬼:“请问你们看到我老伴了么?”    ☆、第六十六章 老秦与笑容   送走了老妇人,稍稍修改了年轻女子的记忆,时间恢复了正常,万物回到了轨迹。走出医院的大门,黑白无常对视了一眼,小黑垂下眼帘,看着手掌,默不作声,小白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轻叹了口气:“子欲养,而亲不在。”   “……下一家。”黑无常微微握紧拳头,垂放在身侧,话音刚落下便闪身不见了。   白无常收回视线,看着小黑消失的方向,眼眸微微一黯,随即恢复了正常,他双手抄进裤兜里,也消失不见。   这家的电话是华博打来的。屋主是华博的同事,一样也是名警察,只是因为工作原因,常年不着家,今天下午突然接到妻子的电话,称家里闹鬼,前两年去世的祖父突然出现在家中,作为无神论者的他本不打算理会,但是听着妻子哀求的声音以及对女儿的担忧,心终究是软了,因为出差在外只好托华博去家里看看,只是华博刚好因为台风天全员待命不能擅离职守,所以就只能把求助电话打给了傅延罗。   于是,这个任务理所当然地被傅延罗转交到黑白无常的手上。   那户人家所在的小区有点陈旧,狭窄的小区道路上尽是被台风侵袭后的痕迹,残枝断桠满地皆是,路灯忽明忽暗,黑无常看了看四周,眉头微微皱起,白无常突然出声道:“小黑,你也发现了么?”   “嗯。”黑无常应了一声。   “事情好像不这么简单了呀。”白无常停下脚步,一只黑猫从路边的灌木丛中蹿了出来,发现了两不速之客,黑猫弓起身子,竖起尾巴,碧幽幽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黑白无常。   黑无常冷哼一声,黑猫“呜哇”一下又钻进了灌木丛中。   “啧啧……小黑呀,你看现在就连猫都不待见你了。”白无常似笑非笑地看着黑无常,咂了咂嘴。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黑无常难得说了这么多个字。   “可是不说话我觉得嘴巴难受。”白无常摸了摸下巴,说道。   黑无常瞥了白无常一眼,不再说话,抬腿朝那户人家所在的单元楼走去,甫一踏进楼梯口便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迎面吹来,纵使他是鬼差,但也吹得他毛骨悚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呵……成恶鬼了么?”白无常伸出一只手指,过了一会,他将手指伸进嘴里品尝片刻,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走。”黑无常冷声说道。   “好。”白无常不再赘言,紧跟在黑无常身后。   两人冲上楼,确定了门牌号后,一前一后地穿过两道门,站在玄关处,房间里的灯一时亮起一时熄灭,角落里传来了细微的啜泣声,阴冷的风不住地往衣服里灌,黑无常手轻轻一抖,一条纯黑色的铁链握在手中,他手腕一转,铁链如同长了眼睛般地朝屋子里飞了去,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女童的尖叫声,房间里的灯全部亮起,不再熄灭了。   黑白无常顺着铁链走了过去,客厅的中央站在一身穿白衣的老者,背对着他们,角落里则是一对眉眼间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女子和女童,女童紧紧地依偎在女子怀中,瑟瑟发抖,女子则用手捂住了女童的眼眸,一脸惊恐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   “放开我。”老者猛地回头,只见他七窍流血,脸上布满了青色的小绒毛。   “老秦头?”白无常不由得一愣。   黑无常也是一怔,只是手中的铁链拉得更紧:“休想。”   老者惨叫一声。   “妈妈,爸爸……爸爸怎么还没有回来?”女童死死地抓着女子的衣衫,小小的手背上竟然鼓起了一道青筋。   黑无常朝白无常看了一眼,白无常点了点头,抬手一挥,角落的母女俩抱在一处昏睡过去。   “快放开我!”老者用力地挣扎着,却不料越挣越紧。   “老秦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发了狂,既然到了我们的手里,就你现在这个状态,别想着在人间把你松开了。”白无常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符咒,打了一个响指,一朵明黄色的小火苗窜上了符咒,他手一松,符咒在空中染成了灰烬,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渐渐地充斥着整个屋子。   房子里的乌烟瘴气渐渐消散,老者脸上的小绒毛也渐渐退却,七窍虽然还有血渍,但已不再流血,他神志恢复,浑浊的双眸打量着四周,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我……我怎么在这里?小雅,彤彤……你们……你们怎么了?这……两位无常大人?”   “你不知道你怎么在这里?”白无常拍了拍手,插进了裤兜里,下巴微微一抬,问道。   “我……不知道。”秦老爷子低头看着禁锢着身体的勾魂链,“这……这是……我到底是怎么了?”   “老秦,龙牙大人不是让你负责这块的亡魂吗?”白无常朝母女二人走去,看了她们一眼,虽然脸色依旧有些惨白,但神色轻松了不少,看来地藏王菩萨给的这净化戾气的清心符还是挺管用的。   “是……是呀。这块地方的确是我负责,我记得……当时路过这里……”秦老爷子眉头皱起,“路过这里后我怎么了……嘶……”他闷哼一声,“我不记得了,我完全想不起来我怎么会进这扇门,我……”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白无常朝老爷子身上的铁链努了努嘴,黑无常拧了拧眉头,抬手一抽,铁链顿时松开,秦老爷子恢复了自由,此时一张黄色的符贴在了他的胸口,老爷子微微一怔,抬头看了看黑白无常,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但是……   “老秦,把你脸上的血擦一擦,你这笑容配上你那张脸,笑得让人渗得慌。”白无常打了一个哆嗦,抬手一挥,原本倒在墙角的母女俩浮空而起,缓缓移向沙发,落下,一条薄毯飘来,盖在了母女俩身上。   “白大人,谢谢您。”秦老爷子努力地擦去脸上的血迹,一脸感激地说道。   白无常摆了摆手。   “秦盛。”黑无常冷声道。   “诶?”秦老爷子应了一声,他看着黑无常那张冷脸,连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黑大人。”   “既为鬼差,便收起凡心。”黑无常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秦老爷子低头垂眸,回答道。   “哎,小黑,老秦毕竟还是新手,刚死两年,难免想念儿孙。”白无常拍了拍黑无常的肩膀,朝秦老爷子挥了挥手,“老秦赶紧忙去吧,这几天有得你们折腾的。”   “是是是……黑大人,白大人,我先走了。”秦老爷子感激地看了替他解围的白无常一眼,朝两人行了一礼,朝门口走去,刚踏出两步,他停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成拳头,又很快松开,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走出防盗门。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渐渐没了声息。   “小黑,你认为老秦头是因为起了凡心所以变了模样?”白无常打量了四周,没有发现异样后,走出客厅,站在阳台上。   阳台很干净,摆放在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在经历了台风的洗涤后变得精神奕奕,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凝聚在叶尖,染上了皎洁的月辉,微凉的夜风徐徐吹来,叶子轻轻摇晃,终究是承受不住水珠的重量,水珠滴落,打在防盗网上,碎得七零八落。   “哼,秦盛岂会因这点小事发生异变。”黑无常冷冷地说道。   “是啊,老秦生前好歹是从部队出来的,在感情这方面应该比较自律,即使年纪大了,想儿孙承欢膝下,但也不至于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解决。”白无常摸了摸下巴,半眯着眼睛说道。   黑无常没有说话。   “这件事情一定要向大人和龙牙大人汇报。”白无常双手抄进裤兜里,微微抬起下巴。   黑无常依旧没有说话。   “小黑,你在想什么?”白无常歪着脑袋看着黑无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他的想法。   “没什么。”黑无常的声线没有半点波动。   “你说,这件事情大人能处理好么?”白无常揉了揉鼻子,问道。   “能。”黑无常转头看向白无常,不带丝毫犹豫地说道,“因为那是我们大人。”   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白无常莫名地觉得心安,他垂下眼帘看着脚尖,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抬眸望向黑无常,唇边笑意渐浓,只见黑无常微微一怔,正准备说什么,白无常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嘴一咧,笑道:“小老黑呀,如果你能面带笑容地说刚才那番话,可信度会更高!”   “……”黑无常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无常。   “好啦,任务完成,走咯。”白无常转身看着阳台外的风景,摆了摆手,向前迈了一步,身体穿过阳台的防盗网,纵身一跃,只听见他的声音随着风传来,“听说今晚天狗大人会做她最拿手的酒酿丸子,回去晚了估计就没得吃啦!”   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阳台,黑无常抿了抿唇瓣,食指与拇指放在左右嘴角,微微向上一抬,口齿清楚地说道:“因为那是我们的大人。”说罢,他皱了皱眉头,脑海中闪过白无常的话,连忙一个闪身,阳台里顿时空空荡荡。   而此时,黑白无常口中的那位大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端着白色的小瓷碗,舀了一勺甜酒酿,吹了吹,刚将勺子放到唇边,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哎呀,小泥人洗干净后忘记收回来了。”   客厅顿时一片寂静。   “算了,明天收也是一样的。”傅延罗吸了一口温度适中的甜酒酿,吧唧一下嘴,说道。   客厅恢复了正常。   而此时,傅延罗口中的那个小泥人摇摇晃晃宛若不倒翁一般飘浮在二十七楼的窗户外,欣赏着这座被大雨冲刷后的城市的美丽夜景,它身上的水渍已干,尘土已洗净,只是……虽然说还是天气热得还像夏天一般,但毕竟已经立了秋很久了,晚上还是有点凉快的,尤其还是下过了好几场暴雨后的晚上。   “阿嚏……”小泥人打了一个喷嚏,它揉了揉鼻子,转过身看着从里面反锁了的窗户,如果说它把窗户敲烂了,明天地藏王会不会把它踩得稀巴烂?   回想起地藏王大人那张笑脸,小泥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将这个想法掐死在襁褓中。   还是……等着吧。黑夜很快过去,太阳终究会升起。    ☆、第六十七章 洗碗与普洱   回去时已临近午夜,客厅的牌桌早已散去,而书房门依旧是虚掩着,白色的灯光透了出来,门口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坐了起来,只听呼哧呼哧两声,那道身影又趴在了地上,黑白无常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厨房走去,或许是有人良心发现,料理台上放了两碗还冒着热气的酒酿丸子,两人一阵大快朵颐后,心满意足地将空碗放在水槽里,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长吁了一口气。   “哼,果然被傅大人说中了,你们两个回来肯定是第一时间跑到厨房来吃酒酿丸子。”橱柜后面冒出了一个灰白色的小脑袋,大仓鼠香菇扒着橱柜一脸鄙夷地说道,“两个一点都没有工作责任心的吃货,害我和大豆豆又输了。”自从侦探所上上下下知道了两三年前在某校园里被一份红烧肉吸引回来的那只秃头秃尾巴小黑猫的真实名字后,便不约而同地称呼起豆豆来,但是为了和霍豆区别开来,于是也跟着傅延罗一起大豆豆和小豆豆地喊着。当然,大豆豆也是提出了异议的,但是在小豆豆那双碧幽幽的眼睛的瞪视下,完全没有坚定立场地妥协了。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小白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小黑抬手抹去嘴角上沾着的汤汁,随后手背在衣角上蹭了蹭,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了香菇。   香菇瘪了瘪嘴,从橱柜后面走了出来,扭着滚圆的大屁屁跳下料理台,在黑白无常的注视下走出厨房。   隔了半响,白无常撞了撞黑无常的胳膊,黑无常回头一脸漠然地看着白无常,白无常抬手指了指水槽里的碗勺:“小黑,你把碗洗了呗。”   “不要。”黑无常往后退了一步,离水槽远了半米。   “你是最后一个吃完的,最后那个要洗碗。”白无常双手环胸,下巴微微一抬,摆出一副我很讲道理的表情说道,“这是天狗大人说的。”   “我比你早零点零一秒放下碗。”   “我比你早零点一秒咽下甜酒。”   黑白无常瞪视着对方,互不妥协,又隔了半响,白无常的手蹭了蹭裤子,举在半空中:“那就猜拳吧。”   黑无常思索片刻,欣然同意,举起右手:“一局定胜负。”   “好……不行,还是三局两胜,要不……五局三胜。”白无常想了想,说道。局数越多,他的胜算越大。   黑无常面无表情地盯着白无常。   白无常抿了抿嘴,说道:“那就……五局三胜吧。五局三胜!”   “好。”黑无常点了点头。   三局过后,白无常垮着脸转身朝水槽走去,他将水龙头拧到最大,眼角的余光瞥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黑无常,冷哼一声。   黑无常的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但这个弧度很快地被一注水流给冲直了。   半个小时后,黑白无常敲开了傅延罗办公室的门,手中握着书简打盹的地藏王大人睁开双眸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手下,眉头不由得一挑:“啧啧……洗个碗也要这么久?”   黑无常瞥了白无常一眼,双手抱拳朝傅延罗鞠了一躬:“是属下的错。”   “哦?小黑黑的错?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傅延罗将竹简丢在书桌上,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黑无常。   “……”黑无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难道说他们两个在厨房玩了一次打水仗?差不多把厨房从头到脚清洗了一遍?   “小黑黑?”傅延罗唤了一声。   “大人,我们在华先生所说的那户人家里碰到了老秦。”白无常试图将话题转移到工作上。   妩媚的桃花眼瞥了白无常一眼,傅延罗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垂下眼帘,撑着下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击打着桌面,但也一下一下地击打着黑白无常的小心脏,就在黑无常忍不住要老实交代的时候,傅延罗停止击打桌面的动作,抬起眼眸看向两人,眉头微微一挑:“老秦?”   黑无常将即将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白无常下意识地看了黑无常一眼,两人对视之间,不约而同地暗暗松了一口气。白无常连忙接着傅延罗的话往下说:“对呀,老秦。就是前两年刚进入勾魂司的老秦。”   “哦。”傅延罗微微颔首。   白无常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发生的经过、结果说了一遍,最后还强调道:“我和小黑一致认为老秦头不是那种因为一点小事就发生异变的人,相对于勾魂司其他小鬼来说,他的意志力还是很强的。”   “大人,秦盛不是这种人。”黑无常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傅延罗眉头微微一蹙,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那几卷竹简上,迟迟没有说话。   “大人。”黑白无常异口同声地唤了一声。   傅延罗抬起头,看着二人:“已经很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难得碰到如此正经的地藏王大人,黑白无常有些不习惯,两人对视了几秒,随后再次看向了傅延罗,从那双桃花眼中并没有看到任何戏谑的意思,便双双向傅延罗行礼告别,走出了书房。   书房的门微微掩上,傅延罗身体往后一靠,脊背碰到了椅背,他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只听“吱呀”一声,他循声望去,一只巨大的棕红色的哈士奇站在门口,它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由于那人隐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孔。   “来啦?”傅延罗出声问道,眉头渐渐舒展开。   “嗯。”那人推门而进,书房里莹润的日光灯落在他白玉般的脸上,那人的嘴角始终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肩膀上蜷缩着一只棕白相间的喜马拉雅猫。或许是光线来的太突然,那只胖乎乎的猫睁开一只眼睛瞥了傅延罗一眼,随即又闭上,毛茸茸的脑袋在那人脖颈处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啧啧……怎么大牙你每次来都会被水仙盯上?”傅延罗双腿一抬,翘到了桌子上,脸上笑意满满,好看的桃花眼瞥向了在他面前落座的龙牙。   “许是它喜欢我。”龙牙浅浅一笑,将那只叫水仙的喜马拉雅猫从肩膀上抓了下来,搁放在傅延罗的书桌上,谁料水仙又睁开眼睛瞥了瞥四周,喵呜一声,起身跳进了龙牙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盘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睡去。   “……切,说不定你们上辈子干了点啥我不知道的事情。”傅延罗哼了一声。   龙牙没好气地看了傅延罗一眼,笑道:“你堂堂地藏王跟一只猫较个什么劲?”   傅延罗挑了挑眉头,把翘着的腿放下,向前探了探身,端起桌上早已冷却的茶水,刚凑到唇边便被一只手拦住:“别喝冷茶。”他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男子,恰恰他也抬头看来,四目相对,目光在空中交汇,过了一会,傅延罗将茶杯放回远处,起身走向书桌对面的茶几,烧水泡茶。   安静的书房里回荡着刺啦啦的声音,傅延罗盯着那不锈钢水壶,银白色的壶身映着他的脸,身边的沙发突然陷了下去,怀里被塞进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呼吸间传来熟悉的香味,他抿了抿嘴,不动声色地看着壶嘴里喷出白雾的水壶,只听“哒”的一声,水温抵达了一百度。   “事情有点出乎我们的预料了。”身旁那人伸手将水壶从底座上挪开,熟练地从茶几下拿出一筒普洱,挖了一些丢进紫砂壶中,待水温稍稍凉却后,一手执壶,手腕微微一转,透明的水流倾泻而下,注入紫砂壶中,顿时茶香四溢,   “嗯?”傅延罗将两个洗干净的瓷杯放在面前。   “除了勾魂系统被攻击外,小鬼们也有点不对劲。”龙牙将茶汤过滤好后,分别倒进了两个瓷杯里,自己端起一杯,闻了闻,慢慢地抿了一小口,继续说道,“小孟说她碰到几个从人间带了鬼魂回来的小鬼,都是处于异常兴奋状态,甚至有一个全身上下都长了绿色的小绒毛,随后他们被宋帝王大人派人带走,并且单独关起来了。”   “那几个小鬼与他们带回来的鬼魂有关联吗?”傅延罗也端起一杯普洱,并没有立即饮下,而是手捏着瓷杯,微微地转了转,红褐色的茶汤荡起了一个小小的涟漪,过了一会,他将瓷杯凑到嘴边,唇瓣轻轻地碰了碰,随后一口饮尽,温热的茶水由口至喉落入腹中,一股暖意从小腹升起,涌上心头。   “……有。”龙牙微微一愣,随即说道。   傅延罗手执过滤壶,往自己的杯中添满,抬眸看向龙牙,龙牙也将杯中茶水饮尽,放在了茶几上,傅延罗也斟满了他的杯子。   “据轮转大人手中的谱籍记载,这几个小鬼所带回来的鬼魂均是他们的后代。”龙牙道出了自己所掌握的信息,随即问道,“你……是不是也遇到了?”   “秦盛。”傅延罗口中吐出了两个字。   “老秦?”龙牙眉头不由得一皱,“他也出问题了?你亲眼所见?”   “小黑和小白见到的。”傅延罗又端起茶杯,将茶汤饮尽,在他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后,并没有急着添上,而是一手抱起怀里睡得酣畅的水仙,伸出手指轻轻地拨弄着它的耳朵。   “喵呜……”水仙甩了甩脑袋,轻唤一声,并没有睁开眼睛。   “你该回去了。”龙牙替傅延罗添上了茶水。   “嗯。”傅延罗淡淡地应了一声。   龙牙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隔了半响,问道:“明天走?”   “不,现在回。”   “不与他们知会一声么?”   “明天小黑和小白会说的。”   “好。”    ☆、第六十八章 下血本与主动权   地藏王大人又回来了。   很快地,这个消息传遍了十八层地府,小鬼们欢天喜地地奔走相告,那倒不是为了举办盛大的欢迎晚宴,而是因为主心骨回来了,最近这段时间被弄得筋疲力尽的小鬼们的心也安定了不少,虽然说这位地藏王大人时不时地撂挑子,但是正经起来的地藏王大人真的非常靠谱,这都是地府里那些老鬼们说的。   站在奈河边上,身后是一片开得妖冶的彼岸花丛,傅延罗看着静静地流向不知名远方的黑色河水,一艘破木船停在河中央,对岸是一片桃花林,此时桃花已灼灼盛开,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又是一年桃花盛开。”   “大人,桃花都开了,埋在桃树下的酒应该可以挖出来喝了吧?”突然,从奈河里冒出一个脑袋,她抬手拨开覆面的长发,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平静的水面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啧啧……小夷湘你就这么馋我酿的酒?”傅延罗看着河中的女子,媚眼如丝。   “地藏王大人,人家现在叫七喜啦,七喜。”女子笑嘻嘻地说道。   “大人,请不要叫这个酒鬼夷湘,我拒绝与她叫同一个系列的名字。”一阵白烟过去,一身材姣好的黑发女子站在岸边,她抬手以指代梳抓了抓头发,到了发中间却发现手指被打结的发丝卡着过不去,有些尴尬挠了挠头皮,随后故作无事地把手放了下来。   “我也不屑跟你这座被千万个鬼踩踏而过的桥用同一个字眼。”七喜转头看着与自己面容有七八分相似的黑发女子。   黑发女子下巴微微一抬:“地藏菩萨将我化身为桥,供鬼魂跨过奈河那是一件功德事,而你,即使改名叫七喜,还不是照样被姑奶奶压在身下,有本事你到岸上来呀?”   “大人……夷光欺负我,明明知道我是水鬼,不能随便离开水,她还要我上岸,分明就是想谋财害命。”七喜辩不过夷光,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傅延罗和龙牙。   “你有什么财值得姑奶奶谋的,蚂蚁花呗里都是一堆欠款,还要靠姑奶奶借钱给你还款。”夷光瞥了七喜一眼,轻哼一声,走到傅延罗和龙牙身旁,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夷光见过地藏王大人,龙牙大人。”   “夷光姑娘。”龙牙微微颔首。   “小夷光有事找我?”傅延罗笑着问道。   “是。”夷光点了点头,从随身挎着的小包里摸出了一个椭圆形的果实,递给了傅延罗,“孟婆姐姐说在她熬汤的料中发现了此物,她从未见过。”   傅延罗接过果实,打了一个响指,一盏白色的灯笼出现在半空,明黄色的光透过灯笼纸落下,他打量着手中的果实,问道:“用了几次?”   “就用了一次,而那锅汤只用了半天,中午孟婆姐姐在清理汤渣的时候发现,因为这并不是汤料中本应有的物材,所以她将剩下的汤全倒掉了,随后检查了剩余的十几包未熬的汤料,均发现了这个东西。”七喜说道。   “何时发现的?”龙牙伸手将傅延罗手中的果实拿了过来,对着灯光看了看,并未分辨出此物来。   “昨天,哦,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前天中午。”夷光回答道,“本来孟婆姐姐想找龙牙大人您汇报这件事情的,可是勾魂系统前天晚上就出了问题,她见大人您忙着处理系统的问题,就没有打扰您,跟我们说了一声,让我们在碰到大人不忙的时候跟您先汇报一下。”   “饮用加了此物的孟婆汤的鬼多么?”龙牙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回禀龙牙大人,前日上午的鬼魂流量不大,所以喝汤的并不多,我与小黑小白都将他们一一找了出来,观察了一个下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一道温柔如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一袭黑衣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双手交握放在胸前,亭亭而立。   “啧啧……小孟工作还是这么认真负责。”傅延罗双手环在胸前,眉头微微一挑,说道。   “地藏王大人,这是属下的份内事,理应如此。”孟婆浅浅一笑。   “啧……你这话让我怎么接才好呢?”傅延罗笑眯眯地看着孟婆,“要不,我放你一天假,今日你与夷光夷湘她们姐妹俩去人间逛逛街,我这里有张卡,密码是123456,看中了什么随便刷。”   “大人,人家叫七喜,不叫夷湘啦。”七喜坚持自己的新名字,一百年不动摇。   “嗷,谢谢大人,大人棒棒哒,摸摸哒,举高高,要抱抱。”夷光飞快地伸手抢过傅延罗手中的卡,生怕被人夺走似得死死抓住。   孟婆有些迟疑地看着傅延罗,确定他不是作伪后,点了点头:“多谢大人。那我将工作交代下去,今日白天就不来了。”   “嗯。”傅延罗点了点头。   孟婆朝傅延罗与龙牙行了一礼后,转身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我要买口红口红,迪奥999和圣罗兰金管53,据说兰蔻出了一款染唇液,喝水吃饭亲亲都不会掉色,要买回来试一下。”夷光将卡塞进小挎包里,开心地掰着手指头数这次要买的东西。   “我一直想买个保温杯,五百毫升的那种,漂亮的女人每天都要喝温酒。”七喜“咻”的一声从水里蹿上了岸,抬手一挥,浑身上下干爽无比。   “滚,姑奶奶从来没听过保温杯拿来装酒的。”夷光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家妹妹。   “你很快就能亲眼见到了。我赐予你这个荣幸。”七喜下巴一抬,说道。   傅延罗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斗嘴斗得火热的姐妹俩,朝龙牙微微颔首,两人纵身一跃,落在了河中心的那艘小木船上,小船微微摇晃,原本窝在一角睡得正酣的艄公醒来,见是地藏王大人与龙牙大人,连忙站起身,握着船桨,缓缓地划动着木船,朝奈河的下游而去,而那盏纸灯笼一直跟在船后。   “那张卡是谁的?”龙牙出声问道。   “阿波罗的。”傅延罗回答道。   “他的卡怎会在你手里?”   “追我们家的姑娘,总得下点血本嘛。”   龙牙嘴角狠狠一抽:“貌似他喜欢的是天狗,天狗是神界的,不是地府的。”   “不管是神界的还是地府的,总归是东方的,东方的就是我们的。”傅延罗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面对傅延罗神一般的逻辑推理,龙牙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唯有在心里为阿波罗默哀几秒钟。   “那东西给我。”傅延罗朝龙牙伸出手。   龙牙先是一愣,随即将原本塞进裤兜里的果实摸了出来,放到傅延罗的手中:“你想做什么?”   “阿渡,送我们去第三殿。”傅延罗将果实握在手中,朝艄公说道。   艄公手中的船桨微微一顿,不假思索地调转了船头。   “怎么变得如此积极?”龙牙有些诧异。   “我比较喜欢掌握主动权。”傅延罗眉眼微微一弯,笑道。   龙牙闻言,心中了然,他抿了抿唇瓣,不再说话。   沿着奈河,七拐八弯,小木船停在了离宋帝王的第三殿不远的岸边,傅延罗率先走上了岸,龙牙朝那叫阿渡的艄公道了声谢后也踏上岸,与傅延罗一同向第三殿走去。守在殿外石牌坊下的两个青牙小鬼见到傅延罗与龙牙并肩而来,一人进去通报一人迎了上来:“地藏王大人,龙牙大人。”   “不必惊扰宋帝王大人,带我们去关押那几个小鬼的地方即可。”龙牙向青牙小鬼道明来意。   青牙小鬼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是,两位大人这边请。”他走在傅延罗与龙牙的侧前方,将两人引进朱红大门内,并未向主殿走去,而是朝着偏殿去。   “那几个小鬼如今状况怎样?”龙牙问道。   青牙小鬼作了个揖,回答道:“我家大人把他们几个带回来后,分别关在了偏殿的厢房里,每间厢房门口都贴了地藏菩萨亲笔书写的清心符,都已逐渐平静下来,那原本全身长满了绿绒毛的小鬼如今也褪去了所有的绒毛,虽还有些躁狂,但也比来时好了许多。”   “找到原因了么?”傅延罗看着不远处的偏殿厢房,每扇门上都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其中一间房中散发出一股恶臭,他眉头微微一拧。   “还没有。”青牙小鬼摇了摇头。   “老阎,你说你这家伙一回来就折腾我们,你自己不想休息也就罢了,好歹让我们休息休息,这都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一道粗狂的大嗓门从身后传来。   傅延罗循声回头,只见光着膀子,穿了一条大花裤衩,吸哒着一双夹脚拖鞋,一副胡子拉茬的颓废大叔形象示人的宋帝王打着哈欠朝他走来,下眼睑处是一片浓浓的墨色。   “我是想来看看你的应急能力有没有下降。”傅延罗笑眯眯地迎了上去,抬手拍了拍宋帝王的肩膀,说道。   “切,老夫的应变能力一直是杠杠的,不信你问你家判官。”宋帝王将这个话题转移到龙牙身上,即使龙牙如今已是阎罗殿的主官,但与他二人私交甚好的鬼王总还是称他为阎罗殿的判官。   “地藏王大人与宋帝王大人之间的玩笑,怎么扯到我身上了。”龙牙也是笑眯眯地将这个皮球推了出去,他这里信号不好,拒绝接收。   “哎呀,被你看出来啦。”即使被人发现,宋帝王也是面不红心照跳地承认自己的小伎俩,“老阎,你家小判官一点都不好玩了,完全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好玩,如今是完全都捉弄不起来。”   “哼,你都说是我家判官,那当然只能我来捉弄。”一声轻哼从傅延罗的鼻腔里哼了出来。   宋帝王笑得意味深长。   龙牙一脸无奈。   青牙小鬼则是一副猝不及防地吃了不知道是什么的鬼样子。    ☆、第六十九章 果实与八卦   第三殿灯火通明,小鬼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傅延罗朝那间门上贴着黄色咒符的厢房走去,守在门口的小鬼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地……地藏王大……大人。”   “将门打开。”傅延罗双手背在身后,朝那两扇紧闭的房门努了努嘴。   小鬼下意识地看向宋帝王,宋帝王咧嘴一笑:“舍宴,听地藏王大人的。”   “是。”名唤舍宴的小鬼点了点头,解下腰间的钥匙,打开门锁,在推门前转头看向傅延罗:“地藏王大人,小的要开门了,您请当心。”   傅延罗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舍宴不由得一怔,手刚放到门上,不曾想门从里面猛然拉开,他一个踉跄,整个鬼华丽地往门里摔去,正当他紧闭着双眸准备承受难以避免的疼痛时,只感觉自己衣服后领子被扯住,他睁开眼睛,地面与鼻尖只相隔半米,脖颈处传来禁锢感,很快地,地面与鼻尖的距离越来越远,他终于站直了身子。   “多……多谢地藏王大人。”舍宴摸着脖子向傅延罗道谢。   “不要沉迷于我的美色。”傅延罗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后,跨过门槛,走进屋里。   舍宴脸一红,连忙低头退到了一边。   因为离得有些距离,所以没有听清傅延罗跟那小鬼说了什么,但是从隐约听到几个字眼便大致了解傅延罗所表达意思的龙牙忍不住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小龙,老阎到底跟舍宴说了什么?”抓心挠肝了许久,宋帝王实在是忍不住问道。   “宋帝王大人,男人太八卦了不招女孩子喜欢的。”龙牙回头一脸正色地说道。   “……”宋帝王目瞪口呆地看着龙牙,直至他进了那间厢房才回过神来,“真真没有起初那么可爱了。”   厢房里只摆放了一床一桌一凳,桌上一个水壶倒着,壶盖已被打开,壶中的水撒了一桌,还有些从桌子缝里渗透下来,滴在水泥地上,留下一滩水渍。   厢房里唯独没有看见原本禁锢在此的那个小鬼。   傅延罗转头看向那扇木门,伸手毫不迟疑地将木门拉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一道白色的身影扑了过来,傅延罗抬手一挥,白影“砰”的一声撞到了墙上,随即跌落在地。   “大人。”   “老阎。”   “地藏王大人。”   三声惊呼此起彼伏。   傅延罗拍了拍身上压根就不存在的灰尘,抬眸看向了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蜷缩在墙边不住地抓挠着胳膊的小鬼:“他一直这样?”   “诶……怎……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舍宴瞠目结舌地看着伸手挠向了脖子,且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的小鬼,“昨晚给他送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就是脾气有些不好罢了。大……大人,我……”舍宴有些紧张地看向了宋帝王。   宋帝王摆了摆手,阻止了舍宴继续往下说,他朝那小鬼走去,当与小鬼只有一米远的距离时,小鬼“扑通”一声趴在宋帝王面前,一只手抓住裤脚,一只手继续挠着脖子,他仰起头看着宋帝王:“大人,给我。”   宋帝王一脸莫名地看着匍匐在脚边脸色比其他小鬼要更惨白上几分的小鬼:“老夫能有什么给你的?”   “果子,我要果子。”小鬼喉结上下鼓动,死鱼眼更加的迷离。   傅延罗走上前,将宋帝王扯到一边,半蹲着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小鬼。   小鬼的手攀上了傅延罗的膝盖:“给我果子……果子。”   “你想要?”傅延罗打开手心,露出从龙牙那里要来的不知名果实。   果实出现在面前,小鬼的眼瞳渐渐有了焦距,原本攀上傅延罗膝盖的手一把抓住了傅延罗手中的果实:“给我。”   “啪”的一声,傅延罗一巴掌拍在了小鬼的手背上,力气很大,小鬼惨白的手背上覆上了四个清晰的手指印,他抓着小鬼的手腕将他往地上一甩,起身转头看向宋帝王,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严肃之色:“将他绑起来丢在床上,拿布堵着他的嘴,免得再死一次。”   “怎么了?事情很严重?”宋帝王示意舍宴按照傅延罗的吩咐去办,问道。   “老宋。”傅延罗唤了一声。   “啊?”宋帝王精神一震,挺直了腰杆,“有啥事你尽管说。”   “我自然不会对你客气。”傅延罗换上了一张笑脸,他微微扬起嘴角,“恐怕还得麻烦你将这几个小鬼多关押几天,尤其是他。”傅延罗指了指被他甩在地上的小鬼,“要劳你殿中的小鬼多关照一下。”   “好。”对于工作上的事情,宋帝王能不问的就一个字也不问,但是在八卦上,他就秉持着狗仔队的精神一究到底,“老阎,你刚才到底跟舍宴说了些啥呀,让他面红耳赤的,快跟老夫说道说道。”   傅延罗斜眼瞥向宋帝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特别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宋,为了能让你早点找到心仪的姑娘,我还是大发善心地不告诉你了。”   “我呸,什么鬼逻辑,小龙就是跟你学坏的。”本以为会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却不料是这个结果,一脸不满的宋帝王朝傅延罗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看着宋帝王踱着方步离开的背影,傅延罗浅浅一笑,他将握在手心里的果实塞进了裤兜里,走出厢房,龙牙瞥了一眼将身体蜷成一团不住颤抖的小鬼,眉头微微蹙起,最终他还是从床上抱来一张被子盖在小鬼身上,转身离开了厢房。   在门口遇到了带来绳索和帮手的舍宴,龙牙微微侧过身目送他们进屋,只见他们将那小鬼隔着被子五花大绑丢到床上后,还不忘傅延罗的嘱咐往他口中塞了一团布。   龙牙垂下眼帘,转身朝站在庭院中央的傅延罗走去,站在傅延罗身旁,他开口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大牙,我要去他那里一趟。”傅延罗并没有直接回答龙牙的问题。   龙牙一愣,随即明白傅延罗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他点了点头:“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傅延罗拒绝了龙牙的好意,“我自己去就行。你也忙了一天,早点回去。”   “……好。”龙牙抿了抿唇瓣。   傅延罗转头看向龙牙,从那双如墨般的眼眸中读懂了对方的情绪,他抬手掐了掐龙牙的脸颊:“劳驾我家小判官去桃花树下挖几坛坛桃花醉,一坛送到他那里,剩下的就送到我房里,待我回去后再开泥封。”   龙牙一巴掌拍下那只在自己脸上毛手毛脚的爪子,身形微微一闪,没好气地瞪了傅延罗一眼,转身离开。   傅延罗唇边笑意渐浓,低头看着手,指腹上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他挑了挑眉,抬起眼眸,只见本已离开的宋帝王又掉头回来,站在离他不到十米的距离,笑得那叫一个贼眉鼠眼。   “啧啧……如此正义的一张脸配上这么个笑容,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傅延罗一脸嫌弃的表情。   “嘿嘿嘿……老阎,听说你酿的桃花醉能喝了?”宋帝王搓着手走了过来。   “然后?”   “送老夫一坛如何?”   “好,但是……”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老夫一定满足你。”   “你打算拿我这桃花醉去哄哪家小姑娘呀?”   “……”   拿一坛新出的桃花醉换了一条不算什么劲爆消息的八卦,虽然说两者不等价,但傅延罗依旧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儿走进那间直达负十八楼的电梯。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没有半点变化,但傅延罗感觉到电梯在缓缓下降,他抬眸看着银白色的不锈钢电梯门,冲着门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笑了笑。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一阵阴冷的风迎面吹来,傅延罗迈出电梯,两小鬼守在通道口,其中一个见到傅延罗,欢天喜地地迎了上来:“地藏王大人?原来您真的回来了。”   “哟,升官啦?看来你这岗站的不错呀。”傅延罗看着小鬼的穿戴,眉头微微一挑,笑道。   “嘿嘿……既然大人交代要我好好站岗,那自然是不能辜负大人对我的厚望。”小鬼挺直小身板,咧嘴一笑。   “那就继续好好干。”傅延罗拍了拍小鬼的肩膀。   “得咧。”小鬼将胸膛挺得老高,笑眯眯地问道,“您是来看那位大人的?”   “嗯。”傅延罗点了点头。   “龙牙大人前几日给他换了一间屋子,我带您去?”小鬼问道。   傅延罗眉头又是一挑,欣然点头同意。   “大人这边请。”小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在了傅延罗的右侧前方,领着傅延罗穿过通道,在通道尽头的三岔路口往左边走去。   傅延罗站在三岔口,看向右边的通道,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钻入鼻间,他眉头微微一拧,说道:“把那间房清洗一下。”   “洗过了,龙牙大人也交代过的,我们也想尽了法子,但是无论怎么洗都去不掉那股子味道。”小鬼回答道。   “那就封了,十年后再开启。”傅延罗抬手一挥,一张黄色的符咒从手中飞出钻进了右边的通道,很快地被火焰吞噬,随即一面石墙出现,将通道口封得严严实实。   “是。”小鬼抿了抿嘴,应道。   “我自己去吧,你继续回去站岗。”不知为何,傅延罗的心有些乱了,他蹙了蹙眉,将原本带路的小鬼打发回去,独自一人站在昏暗的通道中,微微合上双眸,几个呼吸后,他睁开眼睛,眼眸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继续前行,停在了一间玻璃房外,房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床,一桌,一凳,床上躺了一个人,桌上放了一瓶花,还有一坛未开封的酒。   床上侧躺的人并未转过身来:“酒送来了。”   “嗯,我看到了。”傅延罗回答道。    ☆、第七十章 桃花与罂(河蟹)粟   傅延罗推开虚掩的玻璃门,走到桌前,拿起酒坛,打破泥封,与醇厚浓香的桃花酿相比,这酒的香气带着几分果子的清甜,傅延罗抬眸看向一直背对着他的人,只见他背部微微抖动,放在身侧的手抓了抓盖在身上的被子,然后松开,又抓了抓被子,再松开……如此再三,他猛地翻身坐起,瞪着傅延罗:“现在是晚上,凌晨,你还要不要我睡觉啦!”此人正是两三年前在地藏王争夺赛中败于傅延罗,随后因违反地府规章制度杀人而被夺去平等王一位的常平正。   “你不是醒着么?”傅延罗拉过凳子坐下,将手中的酒坛推了过去。   常平正一把抱住酒坛,生怕洒了一滴,还不忘瞪向傅延罗:“你就不知道送过来给我呀,万一我没接住怎么办?这么好的酒,洒了多可惜。”   “你一定会接住。”傅延罗翘起二郎腿。   “哼……”常平正哼了一声,如获珍宝般地捧着酒坛子,仰头喝了一口,美得他不由得眯起狭长的凤眸,“啧啧……老傅,你说你的酒量差得一塌糊涂,但酿出来的这酒却是个顶个的好喝,喝起来虽没有桃花酿浓烈,但是满口的果香,咽下去一点都不刺嗓子眼。这酒有名字了么?要不要我给你起个名?”   “桃花醉。”傅延罗笑眯眯地看着常平正,说道。   “……又是桃花。你大爷的,你到底有多喜欢桃花,先前是桃花酿,如今是桃花醉,那下次是不是桃花香啊?”常平正丝毫不给面子地朝傅延罗翻了一个白眼。   “什么桃花香,老常你取名字的品味真是越来越低。”傅延罗自动过略掉这个白眼,晃了晃腿,“下次酿的酒名我早就想好了,叫桃花源。”   “真真是跟桃花杠上了。”常平正又喝了好几口,抬手擦了擦嘴角,“比桃花酿还好喝,能再给我一坛吗?”   “不能。”傅延罗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常平正的请求。   “看在我们当了几千年的兄弟,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实在是太绝情,太冷酷了。”   “切。”   “最近是不是不太平?”常平正起身走到傅延罗身旁,单手撑着桌子,纵身一跃,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他将手中的酒坛放在一边,问道。   傅延罗斜眼看向常平正,没有说话。   “别这么看着我。以我对你惰性的了解,如果不是地府的天快塌下来了,你是不会回来的,更不会出现在这里。”常平正咧嘴一笑,“不过,既然你有闲情坐在这里跟我喝酒,虽然是你看着我喝,那就证明事情还没有到你解决不了的地步。”   “老常啊……”傅延罗唤了一声。   常平正身体微微一颤,撑着桌面的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过了半响,他长叹一口气:“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相较于平等王,我还是喜欢常平正这三个字,以平常之心行正义之事。在这里呆了几年,我总算是领会到那句话的意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很多时候,不争便是争,你说对吧,老傅。”常平正转头看向了傅延罗,一脸感慨万千。   “切,你也不想想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傅延罗嗤之以鼻,“就你那取名字的水平,什么郑平等,贾平均。一个字,俗,两个字,俗气,四个字,俗不可耐。”   常平正半眯着凤眸盯着傅延罗的侧颜,若是这酒喝完了,他会拿起酒坛子朝傅延罗脑袋上砸去。   “干嘛,想打我呀?”看穿了常平正的心思,傅延罗非常欠揍地说了出来。   “一个字,想,两个字,很想,四个字,想的要死。”常平正白了傅延罗一眼。   “但是我知道你舍不得。”傅延罗又晃了晃腿,“如今你手头上趁手的武器也就只有那酒坛子了,但是坛子里可还是很多酒,若是砸了我,那你就别再想有酒喝。”   “……有什么事说完了赶紧滚,我要睡觉。”常平正一时气结,过了半响,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来,常大律师,帮我确定一下这个。”傅延罗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物件,递到常平正面前。   常平正冷哼一声,正打算好好嘲弄一番,当眼角的余光瞥见傅延罗手心里的东西时,他不由得愣住,他一把抓过,对着天花板的灯看了看,说道:“来点光。”   傅延罗打了个响指,一盏白色的灯笼出现在常平正的头顶上。   常平正一脸正色地捏着果实缓缓转动,看了看果实的两端,放到鼻间嗅了嗅,用指甲抠了一点放到嘴里嚼了嚼,随即吐掉,他转头看向傅延罗:“哪里来的?”   “你先告诉我这是那种东西吗?”傅延罗不答反问道。   “是,这是罂【河蟹】粟果,我在缉毒大队见过许多次。”常平正点了点头,肯定了傅延罗的想法,随即又一脸怀疑地看着傅延罗,“你招谁不待见了,送这么个东西给你吃?”   傅延罗从常平正手中拿过罂【河蟹】粟果,摸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随后在通讯录里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犹豫片刻,还是按下了通话键,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大牙。”   “嗯?”龙牙应了一声。   “挖地三尺,0看看十八层地府是否有罂【河蟹】粟花的存在。”傅延罗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声音却带着一丝寒意。   “罂……粟?”龙牙不由得一怔,过了一会,他的声音传来,“好,我现在就传令下去。”   “把柰河司负责采购、配料,熬制的小鬼都找来,我要一一问话。”   “好。”   “小孟所提到的那些喝了加罂粟熬制的孟婆汤的鬼魂也要找到,观察一段时间,暂时禁止他们转世轮回。”   “好。”   “先这样,后面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说。”傅延罗顿了顿,长吐一口气,说道。   “好。”龙牙应道。   挂断电话,傅延罗半眯着桃花眼看向国字脸上长了一双特别不搭调的凤眸的常平正,常平正拎起酒坛子,耸了耸肩膀:“看我做什么?我可没种这玩意儿。”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种了。”傅延罗将手机塞进裤兜里,“我打算让大牙把你那片彼岸花铲了种桃树。”   “滚!你敢!”常平正顾不得喝酒,他将酒坛往桌上一放,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你敢铲了我的彼岸花,我非砍完你的桃树。”   “你做不到。”傅延罗一脸遗憾地说道。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做不到。”常平正朝傅延罗喷着唾沫星子。   “因为你现在在关禁闭,待你解除禁令后,我的桃树早已开花结果,桃花源也可以喝了。”傅延罗淡淡地说道。   虽然是短短的四句话,但每一句话都戳到了常平正的心坎上,他吧唧吧唧嘴,纠结再三,伸手扯了扯傅延罗的衣角,与他打着商量:“老傅,要不,你铲一半?咱们都几千年的交情了,好歹给我留一半吧。”   傅延罗似笑非笑地看了常平正一眼,起身朝玻璃门走去,在前脚踏出房间之际,他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会让人一周给你送一坛桃花醉。”   “那……那你给我留四分之一吧。”常平正犹豫片刻,说道。   “待你出来后,让你喝个够。”   “那你全铲了吧。”   傅延罗回头看着手中捧着酒坛,一脸大义凛然的常平正,笑了笑,抬腿离开了房间。   看着傅延罗的背影消失在通道中,常平正举起酒坛子,晶莹剔透的液体倾泻而下,悉数落进了他的嘴里,没有洒落一滴,随着喉结上下鼓动,常平正的脸颊也微微泛红,他放下酒坛,满意地打了一个酒嗝,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低声道:“老傅,这次,我也信你,呃……你定能完美地解决此事。谁让你是老傅,在我心中无所不能的老傅。”   离开负十八层,依旧看着不锈钢门上自己的身影,傅延罗嘴角笑意不改,只是那双桃花眼已是一片寒意,他垂下眼帘,只听“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他走出电梯,刚往前走了几步,一双熟悉的鞋映入了他的视线,他微微一怔,抬起头,看着站在离自己只有一米之遥的黑发男子,他从那双如夜般深邃的的眼眸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动了动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   “走吧。”龙牙双手抄进裤兜里,看着自家上司,说道。   傅延罗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眼中的寒意荡然无存:“大牙是特地过来接我的吗?”   “刚去第十殿轮转王大人那里找到了那些灵魂,顺道过来的。”龙牙回答道。   “啧啧……大牙一点都不老实,老轮的第十殿离这还有些距离,而且从这里回第五殿的路一点都不顺。”傅延罗说道。   龙牙没有说话,只是瞥了傅延罗一眼。   “我就知道大牙最关心我了。”傅延罗一只手搭在了龙牙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道,“别不承认嘛。”   龙牙肩膀微微一低,搭在肩上的手滑落下来,他又瞥了一眼笑眯眯的傅延罗,问道:“走不走?”   “走走走走……”傅延罗连声说道,到后面反而唱了起来,“走啊走,走到九月九,他乡没有美酒,我家才有……”    ☆、第七十一章 尿检试剂与豆浆油条   虽然接了地藏王的位置,但傅延罗并没有搬到地藏菩萨的大殿居住,依旧住在他的阎罗殿,依旧与如今的阎罗王龙牙做邻居。傅延罗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定睛望去,房间的角落放了一个高大的瓷瓶,瓶中插了两枝开得正盛的桃花,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先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早上再说。”龙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傅延罗看了看时隔两年却依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摆设的房间,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大牙。”   “嗯?”   “这些年辛苦你了。”   “……”站在门外的龙牙一脸诧异地看着傅延罗的背影,一时摸不清他何出此言,此言何意,思索片刻后,说道,“都是工作,谈不上辛苦。”话音刚落下,龙牙便觉得这回答有些不妥,似乎给自己挖了一个不小的坑。   “既然这样,那后面的审讯就交给你吧。”傅延罗转身笑眯眯地看着龙牙。   龙牙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傅延罗,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收、回、刚、才、说、的、话。”他怎么就一时大脑被门夹了般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呢。   “大牙……”傅延罗拉着长长的腔调唤了一声。   龙牙探身拉过门把手,“嘭”的一声将门关上,傅延罗的声音阴魂不散地从门缝里传了出来:“哎呀呀,大牙,能者多劳嘛……”   龙牙回到自己的卧房,简单地洗漱一下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屉子里一副入耳式的耳塞,一个耳罩式的耳机,他拿起耳塞塞进耳朵里,将耳机戴在头上,从此他的世界一片寂静,他看了一眼墙壁,抿了抿嘴,躺在穿上,扯过薄被,拥被而眠。   那一晚,他睡得格外踏实,就像那年他得知自己不用再去投胎为人一样。   清晨,固定的生物钟让天赋萝从睡梦中醒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刚开机,一条短信进来,发信者是傅延罗。天赋萝微微一怔,大脑快速运转,没有为这条信息的来历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她点开短信,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一句是“需要尿检试剂。”,而另一句……天赋萝忍不住朝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   没头没脑的第一句话弄得天赋萝一头雾水,她起身下床,随意抓了抓头发,踩着拖鞋出了卧室,整栋别墅静悄悄的,空气里还残留着火锅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头,抬手叩响了对面的房门,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天赋萝伸手转了转门把,并没有反锁,她又是一怔,轻唤一声,轻轻转动把手,推门而进,床铺上空无一人,摸了摸床褥,没有一丝温度,她直起身子看了看四周,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   身后传来些许动静,天赋萝猛地回头,只见睡眼惺忪的阿波罗顶着一头乱发站在门口:“你在这里干嘛呢?”   “傅延罗走了。”天赋萝朝阿波罗走去。   “啊?走了?”阿波罗打了一个哈欠,探头往卧室瞅了一眼,“会不会还在书房办公?”   “不会。”天赋萝走出傅延罗的卧室,摇了摇头,“用他的话来说,就算天塌下来了也要睡觉,而且他对睡眠环境的要求很高,也不会在书房睡一晚。”   “那会不会出去跑步了?”   “以他能坐着绝对不站,能躺着绝对不坐的性子来说,这个可能性为零。”   “那他留了什么话么?”阿波罗歪着头想了想,同意了女朋友的结论,问道。   “这个。”天赋萝将手机递了过去。   阿波罗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一个哈欠:“尿……尿检试剂?这是什么东西?”   “检查是否吸食毒品的一次性试剂。”奚米露的声音从走廊的那头传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正处于起床低气压状态的小蝙蝠。   “雷伏诺夫人知道这个东西?”天赋萝问道。   “听以前在禁毒办工作的同事提起过,这个试剂能第一时间检测出验尿者是否吸食了毒品,就跟验孕棒一样,非常方便。”奚米露回答道。   “吸毒?”天赋萝微微皱起眉头。   “老大又不见了?”奚米露走到傅延罗的卧室门口,探头看了一眼,问道。   “嗯。”天赋萝点了点头。   “没留点什么东西?”奚米露揉了揉耳垂,问道。   “没有。”天赋萝摇了摇头。   “啧啧……上次闹跑路好歹还给我们留了一张想要在江湖上继续流传他的传说的纸条,这回倒好,啥都没有。”奚米露咂了咂舌,转身下楼。   阿波罗见这里似乎没有自己什么事,也帮不上什么忙,也转身回了房间。   “……”天赋萝看着奚米露的身影,眉头皱得更高,这个关注点似乎不应该在这上面吧。   “什么?傅延罗那家伙又闹离家出走?”霍豆闻讯赶来,脚上只穿着一只拖鞋。   “呜呜呜……大人把我丢下了。为什么要丢下我,是因为我不够好吗?还是因为我又长胖了,其实……其实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减肥了,可是天姐做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每顿都忍不住要吃三碗饭才满足我的胃,要不然会饿得快。饿了就不想干活了,不想干活大人就觉得我不够好了,大人不喜欢我我就会难过,我一难过吃得更多,但是吃得多会胖,胖了大人又不喜欢我,不喜欢……”谛听挂着两行热泪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扒着门口朝傅延罗的卧室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开始碎碎念。   “闭嘴。”天赋萝与霍豆异口同声地吼道。   谛听抬头看了看兄姐二人,乖乖地闭上了嘴巴,眼睛里流露出哀怨的神色。   天赋萝直接忽略谛听投来的目光,离开傅延罗的卧室,刚走到楼梯口便看到黑白无常走了上来,不等她开口,白无常说话了:“大人昨晚与龙牙大人一道回去了。”   “你们地府有人吸食毒品吗?”天赋萝问道。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白无常说道:“从未听人提起。”   天赋萝眉头紧蹙,她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确定来信者的确是傅延罗无误,抬眸看了看站在楼梯转角的黑白无常,低头从通讯录中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后,天赋萝简单地说了两句,得到对方的准确答复便将电话挂了,刚将手机握在手里,便看到阿波罗从客房里跑了出来:“阿天,别墅里有小偷,我的信用卡不见了。”   “……”   起初,地府没有日夜,没有阳光,小鬼们纷纷练就了一身黑暗中视物的本领。后来,人类发明了灯泡,地府引进了电源,从那个时候起,一个无法计算瓦数的大灯悬挂在地府的上空,照亮着每一层的每一个角落,小鬼们从此过上了有光的日子。地府按照人间的时刻来制定白天与黑夜,灯的亮度跟随着时间的变换而发生改变,日出而亮,日落而暗。   使用之初,还有鬼王提出反对意见,说本因表现出人性阴暗面的地府为何要弄得与天界一般亮堂堂,但久而久之,他们也慢慢地觉得这地府亮一点也不赖,为了更体现他们敞亮式办公,还给自己的大殿安装了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无休眠的服务。   手机闹钟响了,傅延罗伸手将闹钟关闭,缓缓睁开眼睛,认清了自己所在之处后,他转头看向窗外,灯光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地板上。   由于睡眠不足,眼睛有些酸涩,傅延罗打了一个哈欠,准备翻身继续睡觉,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从窗外走过,他微微一挑眉,不由得眯起眼眸,但叩门声并没有如他所料般地响起,他又挑了挑眉,从床上坐起,盘腿歪头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起身下床,穿着拖鞋走到门后,拉开门闩,打开门,只见一人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杯牛奶、一碟切成块的吐司方包,还有一碟草莓酱。   见傅延罗打开门,龙牙迈过门槛,从傅延罗身旁经过,边走边说:“洗漱完就吃早餐吧。”   “哦。”傅延罗打着哈欠应了一声,整个人懒散地靠在门上,不愿动弹。   龙牙将托盘放在桌上,依次摆上牛奶面包和果酱,转身看着衣衫不整地露出一大片胸膛的傅延罗,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挪开了视线。   “不要被……”   “没有被你的美色吸引。”   “啧啧……大牙,明明都盯着我看半天了,何必在被我发现的时候又转移视线呢。”   “因为看到了辣眼睛的东西,所以要找点东西洗洗眼。”   “那就来看我这张脸吧。”傅延罗抬手扣好睡衣的扣子,走到龙牙面前,微微抬起下巴。   “胖了,双下巴都出现了。”龙牙认真端详傅延罗片刻,说道。   “……”傅延罗盯着一本正经的龙牙看了半响,他发现这个话题有点聊不下去了,诚如老宋说的,他家小判官现在越来越不好玩了。傅延罗眨了眨眼睛,决定将话题转移一下,“菩萨此次回来吗?”   “事情发生后不久,我便派人前往九华山向菩萨禀告了此事,菩萨说既然如今你是地藏王,那地府之事就由你全权处理,他不作干涉。”龙牙回答道。   “好。”傅延罗又打了一个哈欠,看了一眼桌上的牛奶面包,转身进了洗漱间,在门合上的时候,他回头看向正准备出去的龙牙,“大牙,如果小黑和小白回来了,让他们第一时间来见我。”   “是。”龙牙点头称是,看着傅延罗关上洗漱间的房门,龙牙也准备退出他的卧室,只是前脚刚刚迈出门槛,便听那道欠揍的声音从紧闭的门里传了出来,“大牙啊。”   龙牙停下脚步,应了一声。   “明天的早餐麻烦给我准备豆浆油条。”   “……”    ☆、第七十二章 孟婆汤与防火墙   阎罗大殿鸦雀无声,小鬼们分站在大殿两旁,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鞋尖,若此时有苍蝇飞过,定能听到它扇动翅膀的声音。过了许久,跪在地上的黑衣小鬼终究是忍受不住这死一般的寂静,他鼓起勇气,缠着嗓音问道:“大……大人,不知大人叫小鬼来所谓何事?”他旁边跪着两个与他穿着相似服饰的小鬼。   “你不知道?”坐在殿上的傅延罗端起手边的茶盏,另一只手拿着茶盖轻轻地拨去飘浮在碧绿色茶汤上的茶叶,小啜一口,半眯着桃花眼看着坐在他左侧下首的龙牙,“啧啧,果然还是大牙跑的铁观音好喝。这才是真正的茶,大豆豆煮的那简直就是绿叶子水,浪费我的好茶。”   龙牙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没有说话。   那黑衣小鬼看了看殿上的两位主官,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他一紧张,咽口水的声音不由得大了些,只听“咕噜”一声,众人纷纷将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这么一看,他更紧张了。   “玄衣,你别紧张。”龙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瞥了笑眯眯的傅延罗一眼,开口安慰道,“此番叫你们来只是想问问你们最近采购、配制、熬制孟婆汤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任何异常都可与我们说。”   名唤玄衣的黑衣小鬼听到这话后,即将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渐渐落回原处,他又想咽一口口水试图缓解一下干涸的喉咙,却发现自己紧张的连口水都无法分泌了,他抬头看向龙牙,目光落在了傅延罗案台上的那杯铁观音上。   龙牙见状,招来一旁的小鬼,附耳吩咐了一声,小鬼飞快地跑到后堂,端了一杯水递给了跪在堂上的玄衣。   玄衣感激地看了龙牙一眼,朝送水的小鬼道了声谢后,捧着水杯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后,他舒服地吁了一口气,把杯子还给了站在一旁的小鬼,挺直小身板看向了傅延罗和龙牙,朗声道:“回地藏王大人和阎罗大人的话,小鬼在奈河司里一直是负责配制孟婆汤原料的,并没有发现原材料中有什么异常,只是前几日孟婆姐姐来找小鬼,说那日的汤渣中发现一味材料是原先没有的,小鬼细查之下才发现,原本那味应该是草果,但不知道为何却变成了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东西。”   “可是这个?”傅延罗从案台上抓起一物抬手便往下抛,准确无误地落到了玄衣面前。   玄衣捡起那物,握在手里仔细翻看,过了一会,他抬头看向两人,点了点头:“没错,正是此物。大人,请问这究竟是何物?”   “你不知道?”傅延罗又丢出了这个问题。   “小鬼不知,我从未见过这东西。”玄衣摇了摇头,一脸笃定地说道,“但我可以肯定这不是草果。”   “那你们呢?可有发现异常?”龙牙问道。   “玄衣哥哥派人将配制好的汤剂送到我这里,我也没有细看,便让人熬了送到孟婆姐姐处。”跪在玄衣左侧的小鬼将脑袋狠狠地磕到地上,抬起头,额上留下一缕血,他也顾不得抬手擦去,一脸倔强地说道,“是灰衣没有仔细检查,导致孟婆汤出了岔子,小的该死,请地藏王大人和阎罗大人责罚。”   “回大人的话,虽……虽然铁衣负责汤剂材料的采购一事,但是一直都叮嘱手下人从熟悉的店家处购买材料,并没有听到他们说一些材料异常的事情。”跪在玄衣右侧的铁衣飞快地瞥了一眼玄衣手中握着的罂【河蟹】粟果实,稍作迟疑,说道。   龙牙微微皱了皱眉头。   “哦……原来你们都没有发现异常啊?”傅延罗再次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慢地品着茶,嘴角始终挂着一个好看的弧度。   大殿又恢复了起初那死一般的寂静,玄衣与他左侧的小鬼依旧直挺挺地跪着,目不斜视地看着上方的两位主官,只是右侧的小鬼虽然也是跪直了身子,目光一直落在大殿的台阶上,垂放在身前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   “呵呵……”傅延罗放下茶杯轻笑一声。   玄衣右侧的小鬼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众小鬼的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去,只见他一只手撑着地板跪直了身子,另一只手揉了揉膝盖,解释道:“腿有点……麻了。”   龙牙瞥了傅延罗一眼,恰好傅延罗也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很快地将目光分开来,傅延罗弓起手指轻轻地击打着案几,视线从跪在殿上的三人身上扫过,说道:“既然都不知道那就算了,什么时候你们若是想起了什么,便来与我或者大牙说道说道。就这样,你们散了吧。”   “是。”三人纷纷称是,起身朝傅延罗与龙牙各自行了一礼后离开。   傅延罗看着三个小鬼的背影,突然开口唤道:“小玄衣。”   三个小鬼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步伐,其中两个转头看向殿上,玄衣则转身朝傅延罗鞠了一躬:“地藏王大人。”   “你别把那果子给我带走了。”傅延罗半眯着桃花眼,说道。   “哦?对哦,这跟草果颇为相似的东西还在我这里。””玄衣快步上前,走上台阶,站到傅延罗的案几前,将手中的果子放在案几上,“大人,给您。”   “等等,你到我身边来,我有件要事交代与你,这事不许旁人听到。”傅延罗朝玄衣招了招手。   玄衣微微一愣,却也依旧走到了傅延罗身旁。   龙牙白了故作神秘的傅延罗一眼,端起手边已经渐渐凉却的茶,温茶入口,不苦涩也不失清香,温度刚刚好。   傅延罗凑在玄衣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玄衣有些诧异地看向了站在大殿门口等候着他的另外两个小鬼,回头向傅延罗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见傅延罗点头确认后,他迟疑地应了一声是,便告辞退了出去。   龙牙放下手中的茶盏,见三人的身影从殿门口消失后,转头看向了傅延罗,轻声说道:“你放玄衣与灰衣回去我理解,只是铁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目前情况而言他最有问题,为何不留下来继续审问?”   “啧啧……大牙,这你就不懂了。有些时候,他主动交代比我们审问更有意思,更有成就感。”傅延罗端起茶杯,指腹触碰到杯身的温度,随即放了下来,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小鬼,朝他招了招手,“给我加点热水。”   “放凉一点再喝。”龙牙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你又怎么能确认铁衣会主动交代。”   “他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于他,我还是比较了解,胆小、多疑,迟早会主动交代,我不急。”傅延罗背靠着椅子,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你与玄衣说了些什么?”龙牙似乎察觉到傅延罗与玄衣说的那番悄悄话与铁衣的主动交代有关。   “想知道?”傅延罗微微转动眼眸,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龙牙。   “……不想。”看着那张欠揍的脸,龙牙毅然决绝地将自己的那颗好奇之心掐死在襁褓中,因为他知道,好奇心太重了会被眼前这货气死。   “哎呀呀,我还想着免费跟大牙分享一下呢,没想到大牙这么快就拒绝了我。”傅延罗端起重新续了水的茶盏,笑眯眯地看着龙牙。   “免了。”龙牙没好气地说道。   “啧啧……大牙还真是无情呢,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哦。”傅延罗带着与他那张脸完全不搭调的腔调说话。   龙牙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这样的温度泼过去应该不会毁容吧,想到这里,龙牙转头看了傅延罗一眼,恰好傅延罗也看了过来,只见那人眉头一挑,朝他举了举茶盏,自顾自地喝了起来。龙牙深吸一口气,为了不浪费这上好的铁观音,他还是多喝几口再泼吧。   “小黑和小白也差不多回来了吧。”傅延罗放下茶盏,叫小鬼上两盘瓜子。   “嗯。”龙牙瞥了傅延罗一眼,应了一声。   “真是有点期待那个结果呀。”傅延罗身子往前一倾,胳膊肘搁在案几上,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殿门口。   龙牙没有回答。   “大牙,系统的事情如何了?”傅延罗目不转睛地看着殿外,随口问道。   “技术部的主管阿夏说是遭到了病毒的袭击,系统的核心被大肆破坏。”龙牙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傅延罗看了龙牙一眼,问道:“防火墙和杀毒软件不管用。”   “……防火墙被关了一小段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杀毒软件无法杀这个病毒”龙牙稍作迟疑,回答道。   “被关了?”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   “是。”龙牙点了点头。   “呵呵……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傅延罗半眯着眼睛,“哎呀呀,后面还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等着我们呢?期待至极呀。”   龙牙颇为担忧地看向傅延罗,好看的眉头皱得老高,他的手指摸向了茶盏,杯中的茶水早已冷却,指腹轻轻划过光滑的杯壁,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大人,大人,检测的结果出来了。”还没有看见鬼影,便听到了白无常的声音。    ☆、第七十三章 鸦片与云吞面   看着手上的检测报告,傅延罗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但是整个大殿上的小鬼,包括龙牙在内都感受到一股来自极地的寒意。龙牙暗暗叹了一口气,抬手示意小鬼们纷纷散去,只留下黑白无常。   白无常收起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笑脸,黑无常原本就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更加冷峻,龙牙走到傅延罗身旁,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四周的温度稍稍有了提升,龙牙微微俯下【河蟹】身子,目光落在了傅延罗手中的报告上。   报告上显示在宋帝王的第三殿里见到的那些人的检测结果均为阳性,龙牙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阳性是指……”   “这几日他们都有碰过毒品。”傅延罗将手中的报告拍在了桌上,淡淡地说道。   龙牙将报告拿起,目光微微下移,秦盛的名字也赫然出现在上面,他抿了抿唇瓣,在那群鬼差的名字后面还出现了一长串的名字,检测结果为弱阳性,应该是那些误饮了掺杂了罂【河蟹】粟果的孟婆汤的鬼魂,他又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傅延罗:“这些怎么办?”   “等。”傅延罗端起手边早已冷却的残茶,一饮而尽,抬手擦去了沾在嘴角的茶汁,笑道,“等他们代谢完成,什么时候检测为阴性了,就什么时候放他们转世投胎。”   “是。”作为多年的搭档,龙牙自然是明白傅延罗为何会有这种反应。当年即使鬼魂将阎罗殿塞得水泄不通,傅延罗都拒绝让他们盖下那放行的印章,既然无法改变人界的命运,那么作为阎罗殿的殿主,他自然有权利决定这些鬼魂的命运。那些年,是龙牙任判官以来,傅延罗最劳累的几年,就连朝代更迭,江山易主的年份都没有那段日子操劳。   “罂粟花查得如何了?”傅延罗身体往椅子上一靠,挪了挪臀部,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翘起二郎腿,问道。   “暂时还没有结果,如今已查到了第十二层。”龙牙回答道。   “各殿都查了?”   “是,十殿与地藏菩萨的宝殿都检查了。”   “好,如果有分不清辨不明的,就去找老常。”傅延罗想了想,说道。   “……好。”龙牙稍稍迟疑,明白傅延罗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   “大人,属下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事情要向您汇报。”见四周的温度逐渐上升,恢复了正常,白无常朝龙牙大人投去了敬佩的一瞥,在地藏王大人发飙释放冷气的时候,也只有敬爱的龙牙大人敢挺身而出,迎难而上,冒着严寒用温柔的话语和真诚的心灵将化身为冰冻哥斯拉地藏王大人渐渐融化。   “哦?”傅延罗将白无常的那一瞥看在眼里,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白无常的视线微微一偏,不敢与傅延罗对视,他轻咳一声,说道:“天狗大人让我和小黑带回来的两箱尿检试剂如今只有几个了。”   “嗯。”傅延罗淡淡地应了一声,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到了一个人的电话号码,手指轻轻一点,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很快接通了,只是电话那头的人是完全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喂,老傅?”   “哎哟哟,小花花,这个点还没起来?昨晚通宵?”傅延罗晃了晃脚尖,脑袋往后一仰,看着大殿的房梁。   “审一个嫌疑人,熬了两个通宵。”电话那头的华博打了一个哈欠,“天赋萝今天一大早的打电话找我要了两箱尿检试剂,说是你要的。怎么了?发现这么多吸毒者?□□还是□□?需要我们警方介入吗?”   第一次听到向来话少的华博说这么多的话,还不带歇气的,傅延罗不由得轻笑出声:“不是□□也不是□□,是鸦片。”   “罂粟?大范围种植吗?”华博的声音顿时清醒了许多。   “不是。”   “哦,我们国家唯一的一个合法罂【河蟹】粟种植基地在甘肃,如果在其他地方发现种这玩意儿,是得承担行政责任或刑事责任的。如果是你认识的人,你就告诉他让他第一时间铲除了,不管它有没有结果,如果不愿意铲除,你要么就报警,要么就告诉我,我来通知当地警方。”   “嗯。”   “什么?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吸鸦片?”安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开免提开免提,我来跟傅延罗聊聊。喂,老傅。”   “哟,小安诺今天也翘班?”傅延罗也打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了案几上。   “什么叫翘班?像我这种一心只有工作的人怎么可能翘班,还不是昨天晚上华博通宵审嫌疑犯,我也在审讯室给他做笔录,整了一个晚上没睡觉,刚洗漱完准备躺下你的电话就来了。”安诺跟倒豆子似得将他们两口子之所以这个时间点还在家里的原因说了出来,话锋一转,“言归正传,你在哪里碰到了吸鸦片的人呀?还是像清末那样拿着大烟枪躺在床上对着油灯吸么?这也太土……哦,不对,好像这个不是重点……”   “啧啧……小安诺,你居然也能帮小花花做审讯笔录?你确定那是笔录?”傅延罗笑道。   “滚你大爷的。老娘告诉你,我现在的文笔好很多了好吧,露露都夸我了。”安诺骂了一句,随即略带骄傲地说道。   黑白无常在傅延罗拨通华博电话的时候退出了阎罗殿,龙牙则拿起放在案几上的公文批示起来,他瞥了一眼与华博和安诺两夫妻聊得颇为开心的傅延罗,收回视线,手执朱笔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着公文,唇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是嘛?小露露批评人一向都是很婉转的,你别是把她的批评当成了夸奖哦。”心情大好的傅延罗开始与安诺斗嘴。   “滚你大爷的……”一向在斗嘴上处于下风的安诺翻来覆去也就这么一句反驳的话了。   “老傅。”电话那头传来华博的声音,“你打这通电话不是为了逗诺诺吧?”为了避免妻子被某不良人士逗得炸毛后他还要花【河蟹】心思掏钱包去安慰,华博非常机智地出手将傅延罗与安诺的谈话打断,就他对这位向来只有别人主动打电话求助于他的份的不良人士的了解,这通他主动打来的电话里还蕴藏着其他的意义。   “还是小花花了解我,逗小安诺只是顺手而已。”傅延罗摸了摸下巴,瞥了一眼放在手边的检测报告,说道。   “怎么?是需要我们来帮你把这群瘾君子丢进强戒所吗?”虽然安诺非常不满傅延罗那句逗她只是顺手的话,但是听到了傅延罗隐藏在话里那需要他们帮忙的意思后,那点不满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抢在丈夫的话前说道,言语间带着几分雀跃。   “啧啧……这个忙你们就帮不上了。”傅延罗微微一笑,笑容里夹杂着暖意。   “……哦。”华博与安诺夫妻俩听了这话,稍作迟疑,也应了一声。他们不知道这间侦探所的来历,也不知道侦探所主人的来历,他们是在一场捉拿犯罪嫌疑人的事件中认识的。当时局里的警车半路抛锚,撂了挑子,他们眼看着嫌疑人就要上高速,逃离他们的监控视线,这个时侯傅延罗开着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出现在他们面前,把他们都叫上了车,以绝对超过2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硬生生地将犯罪嫌疑人的车辆截停在了高速路的收费站,从那以后,他们之间便有了联系。后来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他们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找不到任何原因的事件便会第一时间想到这间侦探所,然而每次侦探所给他们的答案要让他们非常满意。久而久之,华博与傅延罗之间便有了不成文的规定,在不违反纪律的情况下,一些诡异的无法用正常逻辑来解释的事情都移送到侦探所去解决。   “不用我们抓瘾君子,那要我们帮你什么呀?”安诺将那个“帮”字咬了个重音,“难道是要我们一家三口帮你吃东西?话说回来,小藤到底什么时候生完孩子回来呀?小心心说怀念小藤煮的云吞面了,她嫌弃她娘我做的不好吃。”   “哎呀呀,要是给我吃,我也嫌弃。”被安诺这么一说,傅延罗也想起来自己很久没有吃到云藤做的云吞面了,他咂吧一下嘴,待这事情处理完了,定要上趟青丘山,吃一碗小云藤亲手做的云吞面。   “滚你大爷的,你想吃都不给你做。”安诺再次轻易地被傅延罗挑起了这个口头禅。   “诺诺,言归正传。”华博打了一个哈欠,再次将被妻子带跑的话题拉了回来,“老傅,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和诺诺帮忙的?”   “小花花,你还能弄到多少箱尿检试剂?”胡吹乱侃了半天,傅延罗终于将这通电话的最终目标说了出来。   “哎哟我去,两箱就用完了?”安诺大叫一声,“你这是拿来泡水玩呢?还是泡茶喝呀?”   “呵呵……”傅延罗笑而不语。   “吸毒者很多?”华博听出了傅延罗话中的意思,问道。   “是。”傅延罗答道。   “需要多少?”   “你能弄到多少?”   “怎么给你?”   “送去侦探所。”   “好。”华博欣然同意,过了一会,他轻唤一声,“老傅?”   “嗯?”傅延罗应道。   “一切安全为上。”   “好。”   “我让诺诺把面对吸毒者应该注意的事项以及如何戒毒发到你微信上。”   “好。”   “老傅,我们帮你这么大的忙,那就不表示表示?”安诺的语气里又染上了几分雀跃。   “这是当然。”傅延罗满口应下。   “表示什么?”傅延罗的爽快勾起了安诺的好奇心。   “那就……”   “什么什么?”   “等小云藤回来后让她给你们一人煮两碗云吞面。”   “滚你大爷的……”    ☆、第七十四章 眼药水与瓜子仁   案几上的瓜子壳渐渐地堆成了一座小山,傅延罗捏着一个瓜子,咬开瓜子壳,舌头微微一卷,瓜子仁落进了他的嘴里,吧唧吧唧地嚼几下吞落腹中,而手上的瓜子壳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小山丘上。   批示完案几上的公文,龙牙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隔壁这位嗑着瓜子的地藏王大人的头像上显示着十几条未读信息,他点开头像,白底黑字的对话框齐刷刷地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他手指轻轻滑动屏幕,全部都是与毒品相关的信息。这明显就是安诺发给他,而以懒惰闻名于天界地府和佛家的地藏王大人自然而然地直接转发到他这里来。   “你看了么?”龙牙扫了一眼手机屏幕,转头看向傅延罗。   “没有。”傅延罗不带丝毫愧疚感地回答。   “……”龙牙不客气地丢了一个白眼,认命地继续看着手机,他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由于长时间用眼,眼睛有些酸涩,他摘下眼镜丢在案几上,头微微往后一仰,缓缓地转动着脖子,耳边传来脚步声,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视线上空,他不由得眯起眼睛,“您又要我帮您做什么?”   “啧啧……难道我在大牙心目中竟是喜欢推卸工作的人?”傅延罗语气中尽是我受伤的调调,但脸上依旧一副笑眯眯的神情。   “不是竟是,是一直是。”龙牙微微合上眼眸,轻轻地揉着发胀的眉心,回答道。   “哎呀呀,这太让我伤心了。”傅延罗将一个小盒子放在龙牙面前的案几上,“亏我还念着你,专程从日本给你带了东西回来。”   龙牙揉着眉心的手一顿,睁开双眸,墨色的眸子将信将疑地看了傅延罗一眼,随后将目光转移到案几上,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纸盒立在桌上,他伸手拿了过来,握在手里盯着纸盒上的文字看了半天,眉头微微一挑,打开盒子,取出一个黑色盖子透明瓶身的塑料瓶,他晃了晃瓶身,液体流动的非常顺畅:“这是什么?”   “眼药水。据说是他们国家卖的很火的,小豆豆推荐的。”傅延罗似乎觉得站的有点累,将龙牙案几上的公文推到了一旁,留出一个可以坐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上去,“给老常也带了一瓶,忘了拿给他了。”   龙牙神色微微一动,他将塑料瓶放回盒中,抬眸看向傅延罗,沉吟片刻,说道:“大人,属下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傅延罗挑了挑眉,每当龙牙用“大人”和“属下”这两个称呼的时候,就是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汇报的时候。   “您觉得,这次的事件与平……常大人有关联吗?”龙牙问道。   “你说老常啊……”傅延罗双手反撑着案几,将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回答道,“老常这个人虽然有野心,而且一点都不小,但是我觉得,在关于地府稳定的这件事情上,他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地府利益的动作。”   “但是……毕竟常大人……”龙牙咬了咬牙,始终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大牙是说帝辛和穷奇?”   “……是。”   “即使没有老常,帝辛也会找到其他人,比如隔壁家的老李啊老王啊老宋啊什么的。”   “您的意思是……常大人是被拉下水的?”   “呵呵……大牙啊,有句话呢,叫做苍蝇不叮无缝蛋。”傅延罗笑眯眯地说道,“哎呀,如果饕餮还在就好了,他做的那一手好菜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和小云藤做的味道又很不一样,各有千秋,你说怎么说关门就关门了呢,问过我们这些老顾客的意见么?真的是,一点都不尊重我们,祝他生意越来越差。”   “哼。”龙牙轻哼一声,顺着傅延罗的话题淡淡地往下说道,“其实就是因为快被您吃垮,所以饕餮先生才决定为了保本而离开这里前往其他城市继续经营。”指腹轻轻地抚过光滑的纸盒表面。   “啧啧……大牙,你这么说你的上司真的好么?”傅延罗斜眼看向龙牙。   龙牙抿嘴一笑,将手中的眼药水放在案几上,抬头看着空旷的阎罗大殿,又转了个话题:“此次前去日本可有见到晴明与保宪?”   “嗯,他俩没胖没瘦,挺好的。”傅延罗朝着自己的那张案几招了招手,瓜子盘四平八稳地朝他飞了过来,他伸手接住放在龙牙的案几上,自己抓了一把握在手里,“来,嗑点瓜子,多吃点坚果对眼睛好。”   “舍弃转世投胎的机会,终其一生守住那个封印,他二人也是……付出了不少。”龙牙伸手抓过一把瓜子,慢慢地用手剥开壳然后将果仁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狐狸之子啊。”   “您相信晴明是狐狸之子的说法?”   “长了一双狐狸眼,笑起来跟狐狸一样,要让人不相信……很难。”   “可是您不是人。”   “……大牙,我怎么听着这话像是在骂我?”   “是么?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这年头,说实话也不对么?”   “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善意的谎言。”   “再善意,也是谎言,也会被您识破,所以,面对您没有撒谎的必要。”   “……大牙,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年纪这么大把了,再被说可爱就有些过意不去。”   “哎呀呀,怎么会呢,大牙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一千多年前见你时的模样。”傅延罗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龙牙。   龙牙准备将剥好的瓜子仁放进嘴里的手微微一顿,傅延罗伸手一抓,龙牙捏在手里的瓜子仁顿时易了主,进了傅延罗的嘴巴。   “大人,若是想让属下为您剥瓜子就直说,何必如此这般打趣属下。”龙牙回过神来,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暗叹了一口气,探身从盘子里抓起一把瓜子,慢慢地去壳留仁。   傅延罗半眯着桃花眼,静静地看着龙牙,过了一会,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地……藏王大人,龙牙大人。”一声疾呼从门口传来。   傅延罗回过头,龙牙抬起头,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只见一青衣小鬼哼哧哼哧地冲进殿里,顾不得说话,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待他气息渐渐匀了些,他直起身子说道:“启禀两位大人,我们找到了种植罂【河蟹】粟花的地方,在阿鼻地狱,我们派人将那块地围了起来。”   “确定是罂【河蟹】粟无疑?”龙牙猛地一下站起身来,眉头微蹙。   “是的,已经让平……常大人确认了。”青衣小鬼重重地点了点头。   龙牙的眉头皱得更高,他抿了抿唇瓣,转头看向傅延罗:“大人?”   傅延罗从案几上跳下来,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瓜子壳,将龙牙手里剥好的瓜子仁抓过来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走吧。”   “是。”龙牙应了一声,将还没有剥的瓜子放进盘中。   “食堂也该开饭了。”   “……不是去看现场吗?”   “吃个午饭睡个午觉再去看也不迟,我有点饿了。”傅延罗眯着眼睛说道。   “……”龙牙盯着两个案几上的瓜子壳,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大牙,早上我才吃了几片吐司和一杯牛奶,若不是这点坚果顶着,早就饿晕过去了。”   “……”   到了午餐的时间,地府的食堂那叫一个人声鼎沸,小鬼们端着托盘井然有序地排队等着打菜吃饭,听说今天食堂为了庆祝地藏王大人回来特地每人加一个大鸡腿。地府的高层们伙食与小鬼们的伙食一样,不同的是他们不用排队等餐,而是直接到圆桌上吃就行,饭菜都是已经摆好了的。   等傅延罗与龙牙抵达食堂,圆桌就只剩三个空位,其余的八王早已落座,只是还没有动筷子。   “老阎你动作倒是快点,就差你和小龙了。”宋帝王朝傅延罗喊了一嗓子,“走快两步,想饿死老夫我么?”   “饿了就吃,何必等我们。”傅延罗朝四周向他表达加鸡腿的感谢之情的小鬼们挥了挥手,随意拉开一张空椅坐了下来。   “宋帝说定要等你来了才肯让我们吃饭。”坐在傅延罗对面面容姣好的女子笑着说道。   “当然要等,这可是这两年来我们第一次人这么齐。”宋帝王笑眯眯地说道。   “确定是为了等我?”傅延罗同样笑眯眯地看向宋帝王。   “当然了。”宋帝王一脸笃定地回答。   “不是为了等我的桃花醉?”傅延罗挑了挑眉头。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到圆桌上此起彼伏地响起的惊叹声。   “桃花醉可以喝了?”与平等王一样嗜酒如命的秦广王欣喜若狂。   “老阎,你……你把桃花醉带来了?”宋帝王开始摩拳擦掌,“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好东西定然会与我们分享,嘿嘿嘿……”   “听闻阎罗这次酿的酒比桃花酿还要好喝,定要尝尝才行。”温婉的楚江王眉眼弯弯地看着傅延罗。   其他五王虽然没有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但是从他们的面部表情里已经看透了一切,就连一向瞧不惯傅延罗的懒散的勤奋轮转王的脸上也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傅延罗笑眯眯地将所有鬼王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已派人往你们的屋子里送了一坛。”   “……啧,我以为现在就能喝。”宋帝王闻言有些兴奋又有些遗憾地咂了咂嘴,“虽然独饮也不错,但好酒毕竟是要一起喝才更有味道嘛。来吧来吧,大家起筷子吧。”   “呵……”傅延罗轻笑一声,打了一个响指,一个酒坛突然出现在餐桌的中央,众王顿时一愣,敷衍罗再次将众人的表情记在了脑海里,没过多久,整耳欲聋的欢呼声差点掀掉了食堂的屋顶,惊得各殿的小鬼们面面相觑。   “啧啧啧……形象啊形象……”傅延罗摇了摇头。   端坐在位置上的龙牙瞥了傅延罗一眼,垂下眼眸,拿起手边的筷子夹起面前一片回锅肉放进嘴里,慢慢品尝。    ☆、第七十五章 三个W与一个H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微甜苦香的气息,傅延罗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片红得耀眼的花海,过了半响,他轻笑一声,抬腿走进花海中,随手掐断一朵,放到鼻尖嗅了嗅,皱了皱眉头:“真臭。”   傅延罗看了看手中的重瓣罂【河蟹】粟花,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株花朵脱落已然结成果实的罂【河蟹】粟,唇边的笑意渐浓:“啧啧……都说这罂【河蟹】粟种起来非常考验环境,看来我们地府的气候是非常宜人哪。”他拨开面前的花丛,走上前,伸手捏着椭圆形的果实,顶端处有一圈呈发射状的白绿色柱头,他手下微微用力,只听“啵”的一声,果实破裂,乳白色的汁液迸了出来,傅延罗指尖微微一转,原本四溅开来的汁液渐渐凝聚在一处,黄豆大小的罂【河蟹】粟浆出现在他面前。   “若是晒干了,那便是生鸦片。”一直跟在傅延罗身旁的龙牙将那颗黄豆大小的罂【河蟹】粟浆收进了小玻璃瓶里,说道。   “这起码也能收个二三两吧。”傅延罗环顾四周,说道。   “烧了吗?”龙牙问道。   “烧?当然不了。我还指望着这片花田帮我找到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呢。”傅延罗捏着花枝的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轻轻一挥,一阵风徐来,罂【河蟹】粟花轻轻摇曳,如一层层红色的海浪涌向不知名的远方,“大牙你看,这么漂亮的花,怎么就偏偏有人忍心把它用到邪门歪道上呢。”   “罪魁祸首?”龙牙的注意力放在了傅延罗前面那番话上,“什么罪魁祸首?”   傅延罗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龙牙,说道:“任何事情都要思考三个W,一个H。”   “嗯?什么意思?”龙牙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明白傅延罗话中的意思。   “想知道?”傅延罗挑了挑眉头。   龙牙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抿了抿唇瓣,没有说话。   “咳……”傅延罗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在身后,从龙牙身旁经过,朝花田的深处走去,龙牙见状,跟了上去,只听傅延罗说道,“首先是WHEN,什么时候这东西的种子被带进来的?其次是WHO,谁带进来的?又是谁将这东西给他,让他带进来的?然后是WHERE,这种子是从哪里引进的?最后是HOW,它……”傅延罗将背在身后的花放到眼前,桃花眼微微一弯,原本娇艳无比的花瓣逐渐失去了颜色,又是一阵风吹来,干枯的花瓣脱离了枝干,飘落在地,傅延罗手指微微一松,花枝也随着跌落,“是如何被带进来的?”   龙牙越往后听,眉头皱得越紧,垂在身侧的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只听那人继续云淡风轻般地说道:“大牙啊,不必气恼,凡事都无法尽善尽美,尽力就好。”   “接下来需要做什么?”龙牙沉声说道,“是否需要我去调取录像?”   傅延罗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面前眉头紧蹙的男子,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龙牙往后一退,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瞪了傅延罗一眼,傅延罗得逞地一笑,说道:“不了,我等着种下这片花田的人投案自首。”说罢,他撇头看向跟在离他们十几米远地方的青牙小鬼,朝他点了点头,唤了一声:“小元晟。”   “来了。”名唤元晟的小鬼一路飞奔而来,也不顾自己摧毁了多少花枝,他笔直地站在傅延罗与龙牙面前,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了纸笔,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大人,有何吩咐?”   “传我的话下去,无论是谁,只要发现与罂粟花的相关的任何线索,皆可向我或龙牙大人汇报,待这件事情解决后,我会根据线索的大小、价值来论功行赏。但若有知情不报者……”傅延罗顿了顿,从鼻腔里哼出了一个音,“哼……”   由于这是地藏王大人上任以来第一次传达命令,所以元晟的心情颇为激动,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平缓了心情后,方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凭着超人的记忆力将傅延罗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只是过了半响,那个“哼”音以后便没有了然后,元晟抬起头,却发现眼前已经没有傅延罗的身影,他张了张嘴,转头朝一旁的龙牙大人投以求助的目光,随料龙牙大人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也随之离开。   元晟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位大人一前一后地离去,待他回过神来,视线里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他低头看着纸上的那几句话以及那个“哼”字,犹豫片刻,嘟囔了一句,转身朝与傅延罗和龙牙相反的方向走去。   十分钟后,一条新鲜出炉的通知传遍了地府大大小小的微信群,内容便是傅延罗向元晟交代的那番话,只是开头变成了“地藏王大人口谕”,而在结尾处,负责编辑通知的元晟又做了细微的调整处理,他在尊敬的地藏王大人所发出的那个“哼”音后面加了一个感叹号。   坐在田埂上欣赏着这片火红花海的傅延罗看着那个感叹号感叹了一句:“啧啧……小元晟前途无量啊。”   龙牙瞥了傅延罗一眼,从鼻腔里轻轻地哼出一个音来。   一个午觉醒来,房间里的光线暗了许多,床头柜上放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清茶,在那一霎那间,傅延罗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时每次午觉醒来都是这般光景,茶独有的香气钻入鼻间,他抿了抿唇瓣,妩媚的桃花眼里微微一弯,墨色的眸子闪烁着淡淡的光华,单手撑着床垫坐了起来,拿起那杯清茶小啜一口,茶香沁人心脾,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拉开房门,院子里一片寂静,傅延罗环顾左右,此时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龙牙捧着一叠文书走了出来,见到傅延罗站在院子里,嘴角微微扬起,说道:“醒了?谛听回来了,说是带了你想要的东西,刚到前厅。”   “哟,小谛听长能耐了呀,居然能在晚饭前赶回来?我还以为起码得明天早上呢。”傅延罗抬手抚了扶衣服上的褶皱,笑道。   “他手上好歹有导航,即使迷路也不至于迷到哪里去。”龙牙说道。   傅延罗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头,朝前厅走去,龙牙跟在他身后。   尚未踏进门槛便闻到熟悉的饭菜香,傅延罗朝龙牙看了一眼,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绕过后门的那块大屏风,便看见黑白无常与谛听齐刷刷地背对着他,围着厅中唯一的一张大圆桌不知在议论些什么,而那几个本应是此行重点的大纸箱则被孤零零地丢在了一旁没人搭理。   “咳……”傅延罗轻咳一声。   “大人。”谛听闻声立刻转身,一脸欣喜地看着傅延罗,露出了身后那一桌丰盛的菜肴。   “小云藤的手艺。”单从色泽和品相,傅延罗便知道这桌菜出自谁手,看着那一大碗皮薄馅大的云吞,“小谛听没被妲己那只小狐狸赶下来?”   “没有啊。”谛听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妲己姐姐为什么要赶我下山?不过我今天看到那个小道士被赶下山了耶,好像是云藤的丈夫的堂哥?大人,为什么妲己姐姐会赶云藤的丈夫的堂哥下山呀?”谛听歪着脑袋思考他向傅延罗提出来的这个问题,“是因为他姓姬吗?可是云藤的丈夫也是姓姬呀?难道是因为云藤的丈夫的名字是三个字,而云藤的丈夫的堂哥的名字是两个字,所以区别对待?可是我的名字也是两个字呀?为什么我没有被赶下山?诶,大……大人……”   傅延罗早已拉开圆凳大马金刀地坐下,手脚麻利非常自觉地给自己盛了一碗云吞,一手握着大汤勺,一手扶着碗,小心翼翼地从顶端处将葱花汤淋下,泛着油珠的鲜汤顺着云吞滑落。   “云藤姑娘的手艺真是一等一的好。”在傅延罗与龙牙都坐下后,白无常也拉着自家兄弟围着餐桌坐了下来,夹了一个糖醋排骨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感叹,手里还不忘给黑无常也夹一块,“诶,不是肉呀?但为何有肉的味道?“   “能将这豆腐做出肉的口感,云藤姑娘的厨艺不容小觑呀。”龙牙夹了一块辣子鸡,一口咬下,墨色的眼眸不由得一亮。   “这是什么?”黑无常盯着眼前的盘子,迟迟不敢下筷子。   “哎呀,赛螃蟹赛螃蟹。”白无常的筷子原本移到了东坡肉上,被黑无常这么一说,注意力马上转移过来,当他看清盘中的食材时,兴奋地叫了一声,连忙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我一直想吃这个菜,但是食堂里的那些小鬼厨们都不会做,就算告诉他们做法他们也不会,真是笨死了。”   “赛……螃蟹?”黑无常略显迟疑地夹了一小块,放进口中慢慢咀嚼,渐渐地,脸上的迟疑之色消失殆尽,加快了下筷子的速度,“好吃。”   “好吃是吧,我也这么觉得。”白无常也加快速度,“云藤姑娘真是深得我心,做得这些菜实在是太合我的胃口了,给她点无数个赞。”   “嗯。”黑无常点头附和。   “诶,不是不是,你们没有听我说话呀。”谛听连忙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桌上的菜肴已经去了大半,“给我留一点,我也还没有吃的。小白给我留点赛螃蟹。”只见白无常端起盛了赛螃蟹的盘子,用勺子将盘中的食物刮个干净,最后将空盘放在了谛听面前,换走了他前面的那盘酱肘子。   “大……大人。”谛听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傅延罗。   傅延罗放下手中的汤匙,抽了一张纸巾按了按嘴角,抬手指向离谛听不远的东坡肉,说道:“小谛听呀,再不动筷子,只怕连肉汤都喝不上了。”   “啊,你们都是坏人……”谛听尖叫一声,从龙牙的筷子下抢过了只剩一块肉的圆瓷碗,怒视着众人。   白无常朝酱肘子发起了攻击。   龙牙认真仔细地挑着与辣子融为一色的鸡肉。   黑无常撸起袖子端起了那盆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云吞的大瓷盆。   只有谛听抱着那个小圆碗,欲哭无泪。    ☆、第七十六章 素斋与药方   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饭桌较量,一直处于下风的辛勤搬运工地府神兽谛听小朋友最后将米饭倒进东坡肉的碗里和着汤汁才将肚子填饱,他噘着嘴坐在红木椅上,一边生着闷气一边打着嗝。   “啧啧……小谛听这是吃的多饱呀?”傅延罗喝了一口浓香的普洱茶,顺手将茶杯放在了一旁的小茶几上,笑眯眯地看着嘴巴噘得可以栓一头驴的谛听,问道。   “哼……嗝。”谛听哼了一声,撇过头。   “在青丘,小云藤拿什么招待你了?”傅延罗并不在意谛听的无视,依旧笑眯眯地问道。   “清汤鸡丝面和肉夹馍。”谛听回答道,“鸡丝面是云藤做的,嗝……肉夹馍是萧也做的。没想到萧也做的东西也这么好吃,膜的表皮是脆的,一口咬下去,肉汁都流出来的,我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肉夹馍,如果不是实在拿不了了,我还真想给你们带几个肉夹馍回来呢。”   “小野熊家世代居于岐山,做出的肉夹馍自然是最正宗不过的。”听到谛听还念着给他们捎肉夹馍,傅延罗内心的愧疚感稍稍冒了一个头便被自己无情地掐断了,“只是没想到小云藤自打怀孕以后,这素斋做的是越来越好了。”   “云藤说她还研究了很多好吃的,比如说佛跳墙、西湖醋鱼、红烧狮子头,都是素的,她说等她生完小宝宝后就回去做给我们吃。”谛听笑得眯起了双眸。   “你确定是我们?”傅延罗身体往后一靠,半眯着眼睛看向谛听。   “当然是我们!”谛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叫道,“绝对是有我的,大人你别想背着我偷吃云藤做的好吃的,妲己姐姐和萧也都可以作证的,云藤是请了我的。”   “大人,听者有份啊。”晚饭后便瘫在椅子上动也不愿动弹的白无常说道。   “是的。”黑无常附和道。   傅延罗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两个属下,没有说话。   “谛听,只有这六箱尿检试剂了么?”在场的,唯独龙牙没有忘记那六箱已经被遗忘的尿检试剂。   “嗯,是的,我们收到就是这六箱。”谛听也捡起了那份记忆,点了点头,突然他的动作稍稍停顿,手抓向了头发,“不对,好像还有一个东西是华博警官要我交给大人的,华警官说这东西非常重要,让我贴身放着的,我记得我是放在裤兜里的。”谛听的手摸向了牛仔裤的裤兜,前后左右,就连那小口袋也没有放过,但依旧没有摸出什么东西来。   “你确定带回来了?”对于谛听的记忆,龙牙一向不太信任,问道。   “带了的。”谛听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天姐还嘱咐我绝对不可以弄丢了,一定要交到大人手里的。我走的时候她还让我检查了一下裤兜,让我确定那个东西在的。”   “那是什么东西?”龙牙摸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出去后,问道。   “是一张纸。”谛听皱着眉头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好像是华警官的祖辈传下来的药方,说是拿来什么解毒的?我们这里有人中毒了么?严重么?华佗也救不了嘛?诶,对了,华警官和华佗是一个姓诶,他们是不是一家子?应该有关系吧?那个解毒的药方会不会华佗也知道呀……”   “回来的路上有拿出来过吗?”龙牙打断了谛听的话,再次拉到主题上。   “没有。”谛听摇了摇头,“天姐交代说只有见到大人才可以拿出来的,所以我绝对没有拿出来过,即时去青丘探望云藤的时候都没有拿出来,也没有跟他们提起这个事情,只是说精卫和露露让我转交给云藤一些用得上的东西而已。不过露露准备的那些东西真的好多呀,云藤收到很开心的样子,我让露露也帮天姐准备一份,待我回去后送给天姐,天姐应该也会很开心的。”   “天狗大人怀上宝宝了?”白无常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啊。”谛听再次摇了摇头。   “那你估计会被天狗大人打死的。”黑白无常不约而同地朝谛听投以一个“你会死的很惨”的眼神。   “来来来,小谛听,跟我们讲一讲你今天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傅延罗又喝了一口普洱茶,将茶杯端在手上,笑眯眯地说道。   “哦……”谛听点了点头。   “其他的东西无需赘言。”龙牙补充了一句,以他对这小家伙的了解,让他做这个讲述,估计花一天时间也没有将重点表述出来。   “哦……”谛听又点了点头。   白无常拉着黑无常继续坐在饭桌旁,沏好茶准备好瓜子,一人抓了一把在手,准备听谛听对他这一天经历展开描述。   “咳咳……”谛听喝了一口温开水,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今天早上小黑和小白告诉我大人又丢下我自己跑回地府,我去大人的房间看了一眼,抱怨了一下,然后就去吃早饭了,后来有人送了两箱这个东西来。”谛听抬手指了指被龙牙堆放整齐的六箱尿检试剂,“后来小黑小白也不见了,天姐说他们带那两箱东西也回去。”   傅延罗点了点头。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继续嗑瓜子。   龙牙眉头微微蹙起。   “今天的早餐是露露做的肠粉,淋了过了油的酱油,特别好吃,可惜都被吃完了,否则可以带回来让大人和龙牙大人尝尝。”谛听吧唧两下嘴,似乎在回味肠粉的滋味,当他瞥见龙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微微一顿,继续往下说,“因为大人和小黑小白都回地府了,我留在人界也没啥意思,虽然天姐和祸斗都在,但是我毕竟是地府的谛听,所以我就跟天姐他们说我也要回来,这个时候露露和精卫就说让我回地府前去一趟青丘,她们给云藤准备了一些东西要转交给她。”   傅延罗继续点了点头。   黑白无常不再对视,依旧嗑着瓜子。   龙牙的眉头维持原先的状态。   “这个时候天姐跟我说让我再等一下,说是大人还要让我再捎带一些东西回去,大概十点半的时候,华警官和安诺姐就带了这六箱东西来了。”谛听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安诺……姐?”傅延罗挑了挑眉头。   “大人,安警官好像才三十多点吧?”白无常停止嗑瓜子的动作,问道。   “三十六。”黑无常用大门牙咬开了一个瓜子壳,舌头一卷,瓜子仁落入口中,嚼一嚼吞下去后,一脸正色地回答道。   “许是谛听觉得安警官看起来比他大吧。”龙牙给谛听的这一声“安诺姐”勉强地找了一个理由。   众人看着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娃娃脸,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谛听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完全不认为自己的话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将手中的水杯放到茶几上,继续往下说:“华警官将六箱验毒的东西交给天姐后,又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纸,说是要带给大人的,他还说这张纸非常的重要,要我贴身放着,一定要见到大人亲自交给你,可是我记得我放在裤兜里的……”   “怎么就不见了呢。”白无常接着谛听的话往下说。   谛听不由得睁大眼睛,一脸诧异地看着白无常:“诶,小白,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白无常低下头继续嗑瓜子。   “大人,小白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的?”谛听转头看向傅延罗。   傅延罗端着茶杯,但笑不语。   “小黑?”   黑无常捧着茶杯猛灌水。   “龙牙大人?”   “我再去烧点水。”龙牙起身准备朝后厨走去。   “龙牙大人,能再端一盘瓜子吗?”白无常指了指餐桌上的瓜子盘。   龙牙笑着点了点头:“再给大家来点水果吧。”   “谢谢龙牙大人。”白无常咧嘴一笑,“若是能把大人的桃花醉拿出来让我与小黑尝尝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龙牙瞥了傅延罗一眼,笑道。   “大人。”白无常闻言,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傅延罗,“让我们尝尝呗。”   黑无常也将注意力转移到傅延罗身上,墨色的眼睛亮得仿若天边的星辰。   “想喝桃花醉?”傅延罗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朝他投以无比热情的目光的黑白两兄弟,妩媚的桃花眼微微一转,“那……”   “求你了,大人。”黑白无常异口同声地说道。   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眼角的余光瞥见龙牙嘴角遏制不住的笑容,他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中虽然没有冒着热气但温度依旧存在的普洱茶,唇边露出一抹浅笑:“既然你们都求我了,那再不给你们喝酒似乎有点过意不去。”   “那是当然。”黑白无常再次异口同声地说道。   “大牙,去把我房间里的那坛桃花醉拿来。”傅延罗朝龙牙说道。   “是。”龙牙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大人万岁。”白无常将手中的瓜子全部丢进盘中,往衣服上蹭了蹭,从前厅的橱柜里拿了三个干净的小瓷杯摆在饭桌上。   “再拿一个。”傅延罗说道。   “给谛听喝?”白无常微微一愣,他转头看向了傅延罗。   “我。”傅延罗回答道。   “……好。”白无常示意黑无常再去取一个杯子。   “诶,我也要喝桃花醉,大人都能喝桃花醉,为什么我不能喝。”后知后觉的谛听总算是听明白四人的对话,他在努力地争取属于自己的那个杯子,“大人大人,我也要喝桃花醉,您要一碗水端平,不可以只给龙牙大人和小黑小白喝,不给我喝。”   “你酒量不好。”   “大人的酒量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比我还要差呢。”   “但是我酒品好。”   “……”    ☆、第七十七章 小魔鬼与双十一   前厅的上空弥漫着悲喜加交的气氛。   谛听咬着香蕉,一脸哀怨地看着端着酒杯觥筹交错的四个人,过了一会,他将注意力放到了那泥色的酒坛上,目光如炬地盯着坛身,如果眼神能化作利刃,恐怕那酒坛早就粉身碎骨了。   傅延罗抿了一口桃花醉,微甜的酒香在口腔里慢慢地延展开来,并不像桃花酿般浓烈,果子的香味充斥着他每一根味觉神经,他半眯着眼眸看着瓷杯中的佳酿,感叹一句:“啊,不愧……”   “是大人酿的桃花醉。”白无常接过傅延罗的话头往下说。   傅延罗挑了挑眉头:“嗯,小白懂我。”   “嘿嘿……”白无常咧嘴一笑,滋溜一声饮尽了杯中美酒,发出一声叹息。   “讨厌你们。”手里捧着一杯白开水的谛听眼巴巴地望着众人,“你们都是坏人,超级无敌坏。”   “小谛听哪。”傅延罗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轻唤一声。   “在,大人。”谛听噘着嘴应道。   “若你能用一段话将你离开别墅后碰到的人和事说完,我就让你喝酒。”傅延罗停止转动酒杯的动作,歪着头看向谛听,“如何?”   谛听神色一震,眼睛一亮,原本耷拉着的那张脸瞬间喜上眉梢,但喜悦就只在那一瞬间,由于经常被这位上司捉弄,纵使再单纯再渴望谛听也长了一个心眼,他将信将疑地看着傅延罗:“大人说的是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傅延罗放下酒杯,点了点头。   “没有骗我?”谛听皱了皱鼻子,再次问道。   “……”傅延罗微微一愣,只听几声轻笑传来,他眉头一挑,说道,“啧啧……在小谛听眼里我就是这么不守信用的人?”   谛听盯着傅延罗看了半响,思索片刻,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又是一阵轻笑。   “哎呀呀,这酒真是好啊……”傅延罗再度端起酒杯,放到唇边,手腕微微一转,清亮的酒液沾了沾唇瓣,他砸吧砸吧嘴。   “从别墅出来我就直接去了青丘,在青丘山脚下碰到了一个叫姬德,据说是萧也的堂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法进入青丘山,即使是跟在我身后也会被青丘山拒绝。好奇……”谛听硬生生地将后面的字咽落腹中,将话题继续下去,“上山后依次见到了云藤萧也和妲己姐姐,还有一只叫贝贝的自称是青丘唯一的雪狐,我还是第一次见……嗯,将东西给了云藤后,在青丘山吃了午饭睡了午觉,然后就下山,在离青丘不远的小镇上碰到了两个小魔鬼,是我和天姐还有波罗哥去西方魔界的时候认识的,跟他们一起喝了一杯咖啡聊了一会天我就回来了,回到地府后第一时间到大人这里来的。”在美酒的诱惑下,谛听终于按照傅延罗的要求将离开别墅后的经过言简意赅地抓住重点大致说了一遍。   前厅一时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大人,可以给我喝酒了么?”谛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餐桌前,一边转头看着敷衍罗,一边将手伸向了酒坛。   “西方?”傅延罗握着手中的酒杯,半眯起桃花眼。   “魔鬼?”龙牙眉头微蹙。   “大人,东西方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说两方的神界是存在交流,但是魔界压根与我们没有半点接触,他们跑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白无常也发现了谛听那番话里蕴藏着的信息。   “间谍?”黑无常饮尽杯中酒后,沉声说道。   “我们这地府有什么好间的?”白无常白了黑无常一眼,“又没有什么机密值得他们偷。”   黑无常垂下眼帘,沉默了。   “当然有了。”被无视的谛听突然出声。   “什么?”众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大人酿的酒啊。”谛听用手指了指那坛桃花醉,用非常明显的方式提醒众人,“我可以喝了么?”   傅延罗轻笑一声:“小白,再拿一个杯子来。”   “是,大人。”白无常起身从橱柜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斟了一杯酒,递给谛听,“来,喝。”   “嗯嗯……”谛听欢天喜地地接过酒杯,一口倒进嘴里,砸吧砸吧嘴,眼睛愈发地亮了:“好甜,好好喝,我还要。”   白无常接过谛听递上来的杯子,却没有往里倒酒,而是看向了傅延罗。   “大人,你说过如果我讲完了,你会给我喝酒的。”谛听气鼓鼓地说道,对傅延罗不遵守承诺表示很不满意。   “但是小谛听刚才说的那些信息只值这一杯酒哦。”傅延罗眉头一抬,看向谛听。   “啊?”谛听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婴儿肥的脸蛋上布满了疑惑的神情,他缩回伸向酒坛的手,“可是,我都说完了呀。”   “谛听,你与小魔鬼聊了些什么?”龙牙耐心地问道。   “就跟他们介绍了一下我们这里的好吃的。本来还想着说带他们去吃几天的,但是想着说要把东西第一时间带回来,所以就没跟着他们去。”谛听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   “除此以外呢?”   “没有啦。他们说我和天姐还有波罗哥上次去他们魔界,把他们的库存都吃的差不多了,所以他们的撒旦大人就让他们来东方寻找好吃的东西。哦,我还跟他们说过几天双十一有大折扣,让他们上网去淘,会便宜很多,而且还送货上门,免邮费。”谛听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他与小魔鬼在咖啡厅会晤的时候所交谈的内容,“对了,我还说了双十二,如果他们觉得自己买的好吃,然后还想要优惠,可以等到双十二再下单。”   “马云会感谢你把淘宝推向西方魔界的。”白无常一脸正色地下了个结论。   傅延罗握着酒杯笑而不语。   黑无常面无表情地看着谛听,没有说话。   龙牙抬手揉了揉微微有些发胀的眉心,继续问道:“那在聊天的途中你是否离开过?”   “去了趟洗手间。”谛听回答道。   四人脸上顿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龙牙眉头一拧:“回来后继续喝咖啡了?”   “嗯。”谛听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那杯卡布奇诺我才喝了两口,还剩很多呢,大人说过浪费食物会遭老天爷报应的,所以我就喝完了。”   黑白无常与龙牙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说过这句话的地藏王大人,只见傅延罗依旧笑而不语。   “那后来呢。”龙牙皱起来的眉头已经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后来我们就分开了。”   “没发生其他的事情吗?”   “该发生其他的事情吗?”   “……”   “不过就是喝了那个咖啡我反而还有点困,天姐不是说咖啡能让人精神振奋么?为什么我会觉得困呢?”谛听一脸不解地问道。   “那你睡了吗?”龙牙不答反问道。   “应该……可能……好像……有吧。”谛听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可是就一小会,我看了时间的,等我醒来才过了两分钟,最多……最多三分钟。”   事情的真相呼之欲出,龙牙转头看向了傅延罗:“大人,要回放吗?”   “不了。”傅延罗将杯中的酒饮尽,把酒杯放在茶几上,一抹带着酒意的微红爬上了脸颊,他转头看向门外,天色已黑尽,清冷的光辉洒落在大地,他半眯着桃花眼,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既然已经知道是谁,那就不再查了,大牙你把证据保存好,本王还是比较喜欢一次性打脸,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永无翻身之地。”   “是。”龙牙点了点头,起身出去完成傅延罗的交代。   “大……大人……”单纯的生物永远有着最敏锐的神经,谛听看着龙牙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嘴角噙含着笑容的傅延罗,“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哎呀呀,看把我们小谛听给吓得。”傅延罗朝白无常努了努嘴,说道,“不过是一张纸罢了,丢就丢了。小花花和小天天也真是的,明明拍照扫描发个电子版这么简单的事情,非得让你带张纸回来。”傅延罗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解锁滑屏,点开微信,看着发来的图片,唇边的笑意渐浓,“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小谛听。”   “啊?谢我?为……为什么要谢我?”端着满满的一杯酒的谛听闻言不由得一愣,他转头看着傅延罗,迟迟不敢将杯中酒饮下,“我……我明明弄丢了这么重要的一张纸,如果……如果天姐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我的,祸斗也会嘲笑我的。”   傅延罗笑了笑,将手机放在一旁,转移了一个话题:“小黑小白,你二人按照这上面的方子抓药熬制,不可假他人之手,然后送到老宋那里,给我盯着那几个小鬼将药喝完,谁要是敢吐出去那就灌下去,灌到他不敢吐为止。”   “是。”黑白无常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也起身离开。   “那……那我呢,大人,我能干点什么?”深知自己犯下错误的谛听非常想找个机会弥补,连忙问道。   “你呀……你就喝酒吧。”傅延罗歪着头看向一脸诚恳的谛听,笑道。   “哦。”谛听捧着酒杯,应了一声。   “什么喝酒?我听到喝酒了,喝什么酒?是大人酿的酒可以了么?啊啊啊啊,我也要喝,谁也不要拦着我……”一道声音伴随着一阵风吹进了前厅。    ☆、第七十八章 刷卡与桂花   那阵风过后,一身材姣好的黑衣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餐桌上的那坛酒时,整个人飞扑过去:“嗷,美酒……”   “不行不行,这是我的,大人给我的。”离酒坛最近的谛听一把抱过酒坛,见黑衣女子扑来,他脚下微微一挪,女子扑了个空。   “什么给你的?酒量不咋地,酒品非常烂,大人怎么可能会给你喝。”黑衣女子一针见血地说道,伸手一抓,握在了坛口,她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却发现有人阻止了她下一步动作,眉头微微一挑,说道,“小谛听,听话,乖,快放手,这好酒与空气接触久了就不好喝了。”   “不要。大人答应给我喝的酒打死我都不放手,我才不要给你呢。”谛听一脸决绝,纵使被别人鄙视一番但依旧搂着酒坛誓死不撒手。   “你这酒鬼,一回来就跟谛听抢喝的,你好意思吗?”不一会,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夷光和孟婆走了进来,见七喜与谛听对一个酒坛相持不下,鄙夷地说道,“和比自己小的小鬼抢东西,丢人。”   “什么比我小,谛听哪里比我小了!”七喜大叫道,“这家伙起码上万岁了,我才做水鬼一两千年诶,到底是谁小啊!”   “……”夷光盯着谛听那张带着婴儿肥大的娃娃脸看了半响,随即目光往下移了移,说道,“他的胸比你小。”   “……那是。”七喜闻言挺了挺胸膛,骄傲地说道,“我对我的身材还是很有自信的。”   夷光白了握着酒坛的坛口不肯松手的七喜一眼,将手中的战利品放在了地上,与孟婆一起走向傅延罗,毕恭毕敬地将一张卡递了上去。   傅延罗伸手接过卡,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满足了?”   “超满足。”夷光笑得眯起眼睛,“我是第一次刷卡刷得这么爽的,果然还是刷别人的卡舒服啊。”   孟婆抿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傅延罗也笑而不语。   “大人,刷爆你的卡真是不好意思哈。”夷光拿起一个小袋子递给傅延罗,“为了表示感谢,这是我们仨特地为你挑的礼物。”   “哟,这么客气,还有给我的礼物?”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伸手接过纸袋,打开看了一眼,领带皮带各一盒,还有一个保温杯,他嘴角笑意满满,“你们买得开心就好,反正也不是我的卡。”   话音刚落,前厅一片死寂。   握着酒坛坛口的七喜手一松,与她角力的谛听往后退了几步,他死死地搂着酒坛,保持它的平衡,见没有酒液洒出,他松了一口气,连忙捧着酒坛灌了几口。   夷光与孟婆瞠目结舌地看着傅延罗,过了一会,二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将目光转移到那大包小包上,不约而同地咽下一口唾沫,两人再缓缓地将视线放到傅延罗身上,夷光咳嗽一声,问道:“大人,这张卡不是您的?”她忍不住用上了敬语。   “当然不是了。”傅延罗拆开保温杯的盒子,看了看颜色,点了点头,“唔,黑色不错,我很喜欢。”   “那……卡是谁的?”孟婆轻声问道。   “小天天的男朋友,西方太阳神阿波罗的。”   “……天……天狗大人?”孟婆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我们会被天狗大人劈成好几段吧。”夷光有点想哭。   “要……要不我们先去菩萨那里躲一阵子?”七喜率先想到救命的招。   “哎呀呀……这一天过去了都没有来追问这张卡,那就说明小天天已经默许,用不着担心她会扛着红缨□□追杀你们。”傅延罗拆开了领带盒,宝蓝色暗格纹,低调却又不会俗气,他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的?”孟婆略带疑惑地问道。   “总觉得有点难以相信呢。”夷光将信将疑。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这段时间我还是乖乖地呆在柰河里。”七喜拍了拍胸口,将那颗差点跳出嗓子眼的心安抚回原处。   傅延罗最后拆开了皮带盒,非常的简单,只是在logo处表现出它的不简单,他再次点了点头,将三样东西放进袋子里,抬头看着脸上纷纷流露出劫后余生庆幸表情的三人,扬起嘴角:“礼物很喜欢,谢谢你们。”   “呵呵……大人客气了。”孟婆有点心虚地笑了笑。   “呵呵……大人喜欢就好了。”夷光努力地扯了一个笑容。   “哎哟我去,小谛听,你这是把一坛酒都喝完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待七喜缓过神来,她发现谛听抱着酒坛靠在墙上,双眼迷离发出了傻笑声,她不由得惨叫道。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酒,我的酒才不给你喝,嘿嘿嘿,你个大坏蛋……哎哟……”谛听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身子顺着墙壁缓缓地往下倒去。   眼看谛听手中的酒坛就要脱手落地,七喜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接过酒坛,看了一眼坛中酒的份量,她松了一口气,连忙捧着坛子喝了两口:“幸亏这小家伙酒量不好,喝得少,要不然渣都不给我剩,还是大人机智,在谛听发酒疯之前制止了他。”七喜擦去沾在唇边的酒液,朝傅延罗竖了个大拇哥。   傅延罗笑而不语。   “大人,说到西方,我们在逛街的时候碰到了几个西方的女魔鬼,我们什么时候与西方魔界建交了?”夷光见危机解除,便开始与傅延罗聊起了这一日的见闻。   “女魔鬼?”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   “对呀,我确定她们绝对是女魔鬼。皮肤比我还白,模样比我还好看,腿……没有我长,但是胸居然比夷湘的还要大……”   “我叫七喜。”   夷光白了七喜一眼,继续说道:“虽然看不到她们的小尖牙,但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恶臭,闻起来就像是狐臭和脚臭混合起来的味道,哎哟我去……但我保证她们绝对就是女魔鬼,我还拍了几张照片”   “你跟她们说了什么?”   “哇塞,果然还是大人了解我,对于不速之客,我当然就不客气了。我走到她们身后,压低嗓门说了一句话,就把她们吓跑了。”   “哦?说来听听。”   “未经批准擅自进入我们的领土,想死得好看点,还是死得难看点。”   傅延罗被夷光的话逗乐了,他垂下眼帘看着放在手边的酒杯,那双妩媚的桃花眼渐渐地失去了笑意。   西方,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莫非是路西法在抢天狗前布下的迷阵?   他有点摸不透西方那位撒旦大人的心思了。   目送孟婆与夷光姐妹提着她们的战利品离开,傅延罗瞥了一眼坐在墙根睡得昏天黑地的谛听,不由得笑了笑,抬手招来附近的小鬼,让他们将这酒量酒品都不怎么样的家伙送去厢房休息。前厅就剩他一人,他走到餐桌前,伸手提起酒坛,晃了晃,空空如也,手腕微微一转,坛口朝下,不见一滴酒液流出,他又是一笑,随手一抛,酒坛如长了眼睛一般飞到了墙角。   傅延罗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方步绕过大屏风,站在院子里,呼吸间传来淡淡的桂花香,他撇头看去,一株枝繁叶茂的桂花树种在廊下,细小的花散发着香甜的味道,他抬手一挥,香气越发浓郁。   “折腾这树做什么?”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什么叫折腾?我这是让所有人都能闻到这桂花的香气。”傅延罗转头看着来人,笑道,“这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你这叫违反自然规律。”   “啧啧……咱们地府的东西,有什么是按照自然规律来生长的。哎呀……从嫦娥的月宫移植了这么多棵,唯独这株活了下来。”   龙牙微微一笑,将一个U盘递给傅延罗:“技术部处理好了,要看吗?”   “你存放着吧。”傅延罗并未伸手接过。   “好。”龙牙将U盘塞进了裤兜里,看了看四周,“他们都走了?”   “是啊。”傅延罗点了点头。   “这个是你的吗?我在前厅发现的。”龙牙又递了一个东西了上去。   “如今归你了。”傅延罗看都不看一眼,转过身继续盯着那株茂密的桂花树,隔了一会,他伸手摘了一朵小花放在手心,金黄色的花瓣,细如毛发的花蕊,花虽小,但力量不容小觑。   “你在想什么?”龙牙出声问道。   “将这桂花放入桃花醉中,你说会出来什么样的味道?”傅延罗问道。   “若是想知道,那就放进去试试。”龙牙走到傅延罗身旁,回答道,“你不是一向都是实践派么?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哎呀呀,没想到大牙这么了解我。”傅延罗歪着脑袋看先龙牙,笑眯眯地说道。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与你共同承担。”龙牙一脸正色地看着傅延罗,墨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坚定的光芒。   清晰地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傅延罗眼中的笑意渐浓,深及眼底,他将手上的桂花粘在了龙牙的发丝上,看着浓密的黑发间的一抹金黄,他微微眼眸,说道:“大牙,我们多久没有一同出国旅游了?”   “千余年了。”龙牙回答道。   “此次邀你同行,可否?”   “大善。”   “那公费报销吧。”   “……”    ☆、第七十九章 橘子与甘蔗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大大小小的关于那片罂粟花田的消息传递到傅延罗手上,误饮了掺杂了罂粟壳的孟婆汤的鬼魂们测试结果由弱阳性转为阴性,便被轮转王一一放行,前往六道轮回转世投胎,而那几个被关在第三殿里灌了不少未经□□药监局批准的药汤的鬼差们也逐渐表现良好,被放了出来,只有那瘾性较大的小鬼依旧被关禁闭,但精神头比最初好了许多。   傅延罗将双腿搭在案几上,剥了一瓣橘子丢进嘴里,一口咬下,甘甜的汁液在牙齿间迸发出来,他瞟了一眼堆在案几上用镇纸压着的材料,转过头半眯着桃花眼看着站在殿上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灰衣小鬼:“小阿夏,来来来,你再与我说说这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记得,要用我听得懂的话说。”   名唤阿夏的小鬼鞠了一个躬,虽然脸上尽显疲惫之色,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表示他目前正处于亢奋状态:“大人,是这样的。这次这个侵入我们系统的病毒非常有意思,每当我要破解的时候,它就会自动变换代码,生成新的病毒,截至今日,它已经变换到第六种病毒了。”   “你是说这病毒会变异?”傅延罗想了想,用自己能理解的话将阿夏的解释翻译出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这病毒会变异,大人的解释实在是太到位了。”阿夏见地藏王大人能理解他的意思,愈发亢奋,“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可以变异成如此多种病毒的病毒,一般来说,我们平时遇见的木马程序、熊猫病毒什么的都只能二次变异,但是这个病毒设计的实在是太厉害,我迫不及待地想跟这个设计者见面,我……”   “停。”傅延罗抬手出声制止了阿夏继续往下表达他对这位设计者的渴望之情。   阿夏略带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轻咳一声,稍稍收敛了激动的情绪,双手垂放在胸前,下巴微微敛起,不再说话。   “这病毒要怎么破解?”傅延罗又剥了一半句子放进嘴里,问道。   “回大人的话,都说捉贼捉赃,擒贼擒王,要破解这个病毒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到它的最初版本,也就是母版,只要有了母版,破坏它衍生变异的程序,就可以找到破解的方法。”阿夏回答道。   “若找不到母版又当如何?”   “那只能在它发生再次变异前破坏它衍生变异的程序。”   “……没其他的法子?”   “回大人的话,没有了。”   “……”向来是天破了个洞都能想出法子的地藏王大人沉默了,他看着放在案几上的橘子,伸手抓了一个丢给阿夏,“要不,你吃个橘子压压惊,然后再想想有没有其他法子?”   “谢大人。”阿夏抬手接过橘子,手速飞快地剥去了橘皮,橘瓣上的经络也不撕去,丢了一瓣进嘴里,“哇,好甜,是轮转大人果园里的么?据说那果园还没有开放,没想到居然能在大人这里吃到。”   傅延罗笑而不语。   ”大人,咱们第一部被感染病毒的电脑是母机。”阿夏两口将橘子吃完,说道,“病毒在第三次发生变异的时候,我还想着把所有感染病毒的电脑全部置换掉,但是当查到母机,发现也感染了病毒,而且病毒还是从母机那里传播出来的,那念头也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傅延罗闻言,也将砸电脑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大人,您放心,我有把握能在病毒第七次变异前找到那个程序。”阿夏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许下承诺。   “好,我相信你。”傅延罗点了点头,又丢了一个橘子给阿夏,“来,再吃个橘子,我等你大功告成。”   “得咧,谢谢大人,那我先出去了,刚突然想到一个好的程序。”阿夏准确无误地接过橘子,塞进了兜里,“不愧是大人给的橘子,吃完以后顿时灵感泉涌啊。”   “嗯,好好干。”傅延罗看着桌上仅有的一个橘子,挑了挑眉头。   阿夏欢天喜地地跑出了阎罗殿,刚到殿门口碰到了办事回来的龙牙,他朝龙牙行了一礼后,开开心心地跑了。   龙牙目送阿夏的身影消失,转头看着手上拿着一个橘子转啊转的傅延罗:“这是从轮转大人的果园里偷的?”   “啧啧……什么叫偷的?明明是光明正大地摘的,只是摘的时候老轮不在现场而已。”傅延罗不太满意龙牙的说辞。   “那这与偷有何分别。”   “老轮那抠抠搜搜的样子,每次结了果子,一人就送一两筐,哪里够吃的?”   “那这次偷……摘了多少?”   “不多不多,也就三筐吧,而且就算老轮去查监控,那也只能看到小谛听的身影,与我无半毛钱关系。”   “……”龙牙静静地看了傅延罗半响,走到他面前,将手上的资料放到了案几上,“摊上你这么一个上司,谛听真是倒了这辈子的血霉,或许他当初与菩萨一同前往九华山修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大牙你不懂小谛听。这小家伙眼睛里只有吃的,若真与菩萨一□□行,成天白粥咸菜大馒头,那不得要了他的小命。”傅延罗将手中的橘子剥成两半,一半递给龙牙,“放心,小谛听不会这么快把我招出去的。过段时间老轮那块田里的甘蔗也可以吃了,到时候让小谛听去砍十来根回来尝尝。”   “阎……罗!”傅延罗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暴喝,一中年男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傅延罗面前,顾不得与他打招呼的龙牙,抬手指了指傅延罗的鼻子,似乎觉得不太礼貌,又放了下来,朝那张可恶至极的笑眯眯的脸喷唾沫星子:“说!是不是你唆使谛听到我的果园摘橘子的!”   “啧啧……老轮,你怎么能把我想象成这种人呢?”傅延罗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想象!你就是这种人!”   “凡事要讲证据!证据!人证呢?物证呢?”   “哼。”轮转王冷笑一声,说道,“谛听已经跟我说了,就是你叫他去的。至于物证,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别跟我说是去年的橘子或是你买的橘子。”   傅延罗看着手上还来不及吃的橘子,桃花眼微微一转,笑道:“哈哈哈,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是想研究一下这橘子放在酒里会酿出什么味道来,所以让谛听摘了几个来做实验罢了。”   “哼,几个?我那一树的橘子都被摘完了,只剩几个青的。”轮转王又冷笑一声。   “……”傅延罗嘴角狠狠一抽,这实心眼的孩子,怎么就不懂得每棵树摘两个呢。   龙牙抿了抿嘴,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笑意咽了回去。   “我刚还听到有些人要打甘蔗的主意?”轮转王斜眼瞥向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   “咳,我是想着把甘蔗榨成汁倒进酒中。”傅延罗笑眯眯地说道,“试一试甘蔗酒是什么味道。”   “那就交换吧。”轮转王伸出一只手。   “交换什么?”傅延罗明知故问。   “用你的桃花醉来换我的橘子和甘蔗。”轮转王瞪向了傅延罗。   “好好好,那就再给你一坛。”   “不行,要两坛。”   傅延罗面无表情地看着轮转王,轮转王带着一副“决不允许讨价还价”的表情看着傅延罗。   过了一会,轮转王说道:“我再加两筐橘子和二十根甘蔗。”   “要在份例以外。”   “成交。”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就这样,地藏王与轮转王对因桃花醉和橘子甘蔗而发生纠纷私下里达成一致协议。   拎着两坛桃花醉的轮转王怒冲冲而来,兴冲冲而去,傅延罗用两坛桃花醉收获了五筐橘子和三十根甘蔗,倒也还算满意,他将半边橘子塞进龙牙手中,剥开了自己手中那半个的皮,一边吃一边说道:“放心,在老轮喷唾沫星子的时候,我给这橘子布了一层结界。”   龙牙剥去橘子皮,撕去橘瓣上的经络,塞了一瓣进口中,点了点头:“轮转大人种的橘子的确要比人界的甜,而且味道醇上许多。”   “我们地府的土地那都是奈河水浇灌过的沃土,我们地府的气候那都是最适宜各种生物生长的,你说人界的那些人怎么会将我们地府写作恶鬼之地呢?”傅延罗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说道。   “因为活人从未见过地府的真实面貌。”龙牙转头看了看四周,说道。   “你说我们要不要搞一个宣传推广活动?邀请人界的人们到我们地府来参观游览,品尝美酒佳肴、新鲜蔬菜瓜果,促使改变他们对地府的看法。”傅延罗提议道。   龙牙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过了一会,他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没有接着傅延罗的话往下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宋帝大人派舍宴来说,毒瘾最大的逢甲已经清醒了,经过检测为阴性,他说想见您,有事情要跟您汇报。”   “哦?”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想见我?”   “是。”龙牙应了一声。   “好,那我就去见见他。”傅延罗双手抄进裤兜里,走下台阶,朝殿门口走去,“期待他能给我带来一点小惊喜。”   龙牙站在台阶上,看着傅延罗的身影,嘴角微微扬起:终于,他可以放松一下了。   “诶,大牙,愣着干嘛,走呀。”傅延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龙牙,招呼了一声。   “……”    ☆、第八十章 思念与神仙果   厢房里只剩傅延罗、龙牙与那小鬼。   傅延罗看着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小鬼,轻笑一声:“啧啧……小逢甲啊,本王又没有说要惩罚你,你跪着做什么?”   名唤逢甲的小鬼闻言,身子微微一僵,整个人匍匐在地,颤着嗓音说道:“小的明知那东西会上瘾,不仅自己食用,还推荐给其他同僚服食,罪该万死。”   “你本就已是死人,何来的万死。”傅延罗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小鬼。   “砰、砰……”逢甲狠狠地在水泥地上叩了几下,额头与地面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抬起头看着傅延罗,额头上的血顺着鼻梁流了下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小的愿服从地藏王大人的惩罚。”   傅延罗双手环在胸前,眉头微微一挑:“那你见我是想戴罪立功?”   逢甲原本死灰的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下来,他以头抵地:“小的不求戴罪立功,只求小的所知道的事情能为大人添上绵薄之力。”   “哦?那……说来听听。”傅延罗拿起手边的茶盏,捏着茶盖轻轻拨去飘浮在茶汤上的茶叶,小啜一口,随即放在茶几上,瘪了瘪嘴,“老宋这里的人泡茶手艺怎么还是这么烂,比大豆豆的冷水煮茶都要难喝。”   龙牙瞥了一眼这位在茶艺上要求多多的地藏王,端起自己手边的茶盏,也喝了一口,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他缓缓地将茶水咽落腹中,没有说话,将茶盏放回了原处。   “我想我爹爹和阿姆了。”没头没脑的开场白让傅延罗眉头又是一挑,只听逢甲继续说道,“当年在奈何桥,我选择留下成为鬼差,他们选择转世轮回,那一别至今已有三百余年,我已经记不清他们做我父母时的模样,但每一次他们踏上涂川,我总是能第一时间认出他们。”   傅延罗从裤兜里摸出两个橘子,丢了一个给龙牙,自顾自地剥开手中的那个,慢条斯理地剥去橘瓣上的经络,一缕一缕的白色被他丢在了地上。   “但是他们早已忘记了我曾经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已将我遗忘。”逢甲抬手擦了擦眼角,“可我就是想他们,想我爹爹教我读书识字,想我阿姆为我做饭制衣,虽然他们的面孔已经模糊,但……但我止不住的想他们。”   龙牙半眯着墨色的眼眸看了看逢甲,随即抬头看向了厢房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后来我们建了一个群,群里有许多像我这样的人,大家都在商量着如何可以解决这种思念,前两个月群里有一人跟我们说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在服用后可以产生幻象,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事物。”   “幻象?”傅延罗将手中的橘子皮丢在了茶几上,将剥好的橘子一瓣一瓣地放进嘴里,   “是的,幻象。那人还说有人已经试验过了,真的见到了他想见的人。”逢甲点了点头。   “然后呢?”眼角的余光瞥见龙牙微微抿着的唇瓣,傅延罗轻咳一声,问道。   “他说可以免费送我们几颗试试。”逢甲说道,“就是前些日子我在大人手上看到的那个神仙果,只是我们拿到的神仙果都是没有成熟的,他跟我们说了食用的法子,就用了一次,我……我就真的见到我爹爹和阿姆,我想起了我爹爹与阿姆的长相。爹爹还是那样书生气,阿姆还是那般慈爱,他们……他们还问我饿不饿,说是要煮面条给我吃。”逢甲有些激动地说道,“大人,虽然说是幻象,但……但我的心是欢喜的。”   龙牙将手中的橘子一分为二,橘子皮独特的清香钻进鼻间,他那颗略显浮躁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你知道那是幻象?”傅延罗问道。   “知道。”逢甲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怅然,“那些是假的,爹爹是假的,阿姆也是假的,就连面条……也是假的。但即使是假的,我也甘之如饴,我也想多见他们几次,我喜欢听他们唤我的名字。”   龙牙将一瓣橘子咬开,饱满的果粒在唇齿间迸开,浓郁的甜味渐渐冲淡了他的苦涩。   “免费试了几颗后,我就开始向他购买。”逢甲继续往下说。   “当面交易?”龙牙敛好情绪,问道。   “不,他从来不与我们见面,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样。”逢甲回答道,“每次我们需要这个果子的时候,会跟他私聊,在他指定的地方放上钱,第二天就可以在他指定的地方取到货。因为他的诚信,所以我们也就没有了想探知他真实面目的想法。”   “嗬……没想到这还是个良心卖家。发货及时,品质保证,这要在淘宝店上肯定是五星好评啊。”傅延罗笑道。   龙牙嘴角微微一抽,没有说话。   逢甲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也止住了话头。   “那这叫什么……神仙果的是怎么卖的?”傅延罗见由于自己的发言导致话题聊不下去,便又起了一个头。   “一万元一颗。”逢甲说道。   傅延罗不由得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向龙牙,只见龙牙也正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傅延罗回头看着逢甲,说道:“暴利啊!这么个小东西就一万元一颗,那他此时的家产应该是我们几个人加起来的好几倍吧!”   龙牙的嘴角又是一抽。   逢甲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   “那后来呢?”傅延罗见自己又把天聊死了,想了个起死回生的法子。   “后来,我对那神仙果的需求量渐渐增加,以前一两颗就能让我产生幻象的,到现在十余颗才能勉强看见爹爹与阿姆。”逢甲说道,“由于积蓄已经用的差不多,我也就无法再买那果子来吃,停了两天后,瘾便发作起来,真如蚂蚁在啃食,难受得紧,实在忍受不住便找同僚借了钱向他购买一两个来解解瘾。”   “你们那群里食用这……神仙果的人多吗?”龙牙问道。   “多。”逢甲点了点头,“每天那个群里都非常热闹。只不过这几日不知为何那人没有说过话了,好几个人都说无法联系到他,就连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那你知道的都有谁?”龙牙继续问道。   “前几日那几个与我一同喝汤药的都是在那群里的,还有……还有秦盛。”逢甲微微低下头,从舍宴口中得知,秦盛从人界回来便主动进行了尿检,发现自己的结果也是阳性后便将自己关在一个小屋子里,不吃不喝地呆了三天,出来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检测结果也从阳性变成了阴性。   “秦盛呀?”傅延罗只觉得口有些渴,嫌弃地看了一眼手边的茶盏,还是认命地端起来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嗓子眼,随后又嫌弃地丢在了一旁。   “老秦食用这东西的时日不长。”逢甲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我见老秦思念他的孙女,所以便给了一颗神仙果与他试试,然后他说效果不错才推荐他向那人购买的。”   “提成多少?”傅延罗问道。   “啊?”逢甲一脸茫然地看着傅延罗。   “你帮他推销这玩意儿,他不给你提成?”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   逢甲脸一红,他飞快地看了傅延罗一眼,低下头,说道:“他与我约定,当我推荐的人每次累计买了十颗神仙果,他就会送我一颗。”   “那他一共送给你多少颗?”傅延罗问道。   “一百多颗。”逢甲如实回答。   “你一共推荐给他多少人?”   “十几个人。”   “那照你这么说,如今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食用了这神仙果的小鬼?”   “……是的。”   “呵呵……”傅延罗忍不住笑了一声。   “望大人责罚。”逢甲以额点地,匍匐在地上。   龙牙将手中的橘子吃完,静静地看着傅延罗。   “小元晟,你过来。”傅延罗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来啦来啦,大人。”一道身影冲了进来,朝傅延罗与龙牙鞠躬行礼,问道,“大人有什么口谕要传下去吗?”   “有。”傅延罗下巴微微一抬,说道,“从即日起,十大鬼王殿以及各个部门对本单位的鬼差们要开展自查工作,凡是发现有吸食罂粟,也就是所谓的神仙果的,将他们悉数关押起来,逐一进行检测排查喝汤药。若有抵抗者……哼!”一个鼻音从傅延罗的鼻腔里哼了出来。   元晟的笔停留在那个“否则”后面,他低着头等着傅延罗后面的话,但发觉一个“哼”音后就没有了以后,他明白了,抬起头看向傅延罗:“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交代,我就先下去拟通知了。”   “嗯。”傅延罗点了点头。   十分钟过去了,一条地藏王大人口谕在大大小小的群里传开来,傅延罗的原话被复述了一遍,那“哼”字后面加了两个感叹号,此外,还加了一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回家过年。”   傅延罗看着地府高层群里的信息,以及后面一连串的“收到”,眉头微微一挑:“不错不错……小元晟后面这话用的倒是合适。”   龙牙将手机塞进裤兜,端起那杯已经凉却的茶,一口饮尽。   傅延罗将龙牙的举动看在眼里,眉头微微一拧,很快舒展开来。    ☆、第八十一章 恨意与行走的荷尔蒙   从第三殿出来,龙牙的情绪一直不高,傅延罗将手往身后一背,抬腿走到了离第三殿最近的码头,一艘破旧的木船停在奈河的中央,一佝偻着身子的黑衣人背对着他们坐在船沿,一条三头犬看了过来,不停地吠叫,黑衣人听到犬吠声,回过头,见是地藏王大人与阎罗王大人,连忙起身摇浆,将船停靠在岸边。   傅延罗率先上了船,转头看着站在岸边的龙牙,挑了挑眉头,龙牙有些迟疑,过了一会,他抿了抿唇瓣,抬腿迈上了船。   “汪呜……”三头犬似乎察觉出龙牙低落的心情,呜咽一声,慢吞吞地走到龙牙脚边,中间的那颗脑袋蹭了蹭龙牙的小腿。   龙牙微微一怔,低头看着那三颗分工合作的脑袋,对上那三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浆入水,船离岸,破旧的小木船在奈何上缓缓前行。   “大牙……”傅延罗看着望不见尽头的奈河,轻唤了一声。   “我也想我爹娘。”龙牙坐在船沿,看着被阿渡的船桨拨出来的一圈圈涟漪。   “后悔了?”傅延罗问道。   “不。”龙牙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已是残破不堪之身,又有何面目转世为人,更无面目去见爹娘兄姐。”   “你可恨那些人?”傅延罗又问道。   龙牙的身子微微一僵,他握着船沿的手紧了紧,手背上鼓起了青筋,他深吸几口气,说道:“恨有何用,怪只怪我爹娘过于善良,识人不清,导致背了一个莫须有的黑锅,全家十余口人被杀的杀,被卖的卖。若那时我自毁容貌该多好,就不会被丢进那种肮脏地方,也许就能与我爹爹和两位兄长一同转世投胎了。”   “我见过他们。”傅延罗说道。   “你说什么?”龙牙猛地抬起头看着背对着他的傅延罗,“你……你再说一遍。”   “我见过你爹娘,见过你兄嫂,也见到了你姐姐。”傅延罗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龙牙。   “你都见过?比见我还早?”龙牙站起身来,小木船微微晃了晃,三头犬跑到了阿渡身边,探着三个脑袋怯生生地看着这两人。   “是。”傅延罗点了点头。   “为何你从来不与我说。”龙牙一个箭步冲到傅延罗面前,怒视着他的上司大人。   “你从未问过我,我又从何与你说起?”傅延罗一脸平静地说道,“在你来到地府的十年前,我便见到你父兄和侄男侄女,没多久便遇到了你母亲,她是病死的,陆陆续续地,你的两个嫂子和两个姐姐也来地府报了到,有些是自杀,有些是倍受□□而亡……”   “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求你。”龙牙紧闭着双眸,双手捂着耳朵,太阳穴处青筋暴起。   傅延罗将后面的声音咽落腹中,他静静地看着龙牙。   三头犬一个猛子扎进了奈河,划拉着四条腿朝前面游去,龙牙大人好可怕,暂时远离比较安全。   过了一会。   “恨吗?”傅延罗问道。   “恨!恨得咬牙切齿,恨得彻夜难眠,恨不能将他们剔骨剥皮。”一滴眼泪从龙牙的眼角滑出,顺着脸颊慢慢流下。   “恨就对了,这才是你该有的感情。”   “是啊,所以那一次在他的儿子陷入昏睡后,我才会用那把刀割下了他的命根子丢出去喂狗,他既然让我龙家没有了后人,那我就不客气让他们家断子绝孙。呵呵……听说那人年轻的时候伤了下面,我想就算想生那也生不出儿子来了。”   “哎呀呀……没想到大牙你这么暴力,温柔的外表下果然都是隐藏着一颗恐怖的心,以后还是不能得罪你。”傅延罗咂了咂舌。   “……”龙牙面无表情地看着傅延罗。   “别这么看着我,我会认为你对我有意思的。”傅延罗抬手拍了拍龙牙的肩膀,“话说回来,大牙,你真的姓龙吗?”   “是。”龙牙点了点头。   “你本名叫什么?”   “龙怀谨。”   “哦……”傅延罗拉长腔调,挑了挑眉头,转头看向蜿蜒的奈河,说道,“那我觉得还是我取得龙牙这个名字好听。”   “我也这么认为。”龙牙走到船头,站在傅延罗身旁。   两人相视一笑,小木船穿过被果林和稻田相夹的河道,进入了被红色的彼岸花和粉色的桃花林笼罩着的流域,两只黑乎乎的爪子搭上了船沿,三颗脑袋从奈河水中冒了出来,三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傅延罗与龙牙,发出了一声呜咽,龙牙唤了一声,三头犬纵身一跃,跳进了木船里,奋力地甩了甩沾在毛发上的水珠,蹭到龙牙的腿边。   船停在了靠桃花林的岸边,傅延罗与龙牙依次上了岸,三头犬也跟在了身后。   “卧槽,这两人走在一处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受不了受不了,鼻血都要流出来了。”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傅延罗循声回头,只见一女子披头散发地站在奈河中央,见她看了过来,朝他挥了挥手中的大红色保温杯。   “姑奶奶没有你这种丢人现眼的妹妹。”这道声音从侧面传来。   “我丢人现眼?刚才是谁的口水流出来滴到我身上的?本还想着稍稍维护一下你桥姬的面子,看来现在是不需要的了。”七喜瞥了凌空站在河面上的女子一眼。   “什么口水滴到你身上?高贵优雅的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夷光脚下微微发力,平稳地落到了傅延罗与龙牙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地藏王大人,龙牙大人。”   “小夷光今天的气色不错。”傅延罗微微颔首,说道。   “那是,今天我用了迪奥的999,超级显肤色的有木有。”夷光摸了摸脸蛋,指腹从红唇上滑过,骄傲地说道。   “大人大人,看到我的保温杯了么?”七喜从奈河中一跃而起,也降落在岸边,捧着保温杯一脸期待地看着傅延罗,“您是给你送酒来的么?其实您跟我说一声我自己去阎罗殿取就好了,何必劳烦大人亲自跑一趟,多不好意思啊。”   “酒鬼。”夷光一脸嫌弃的表情。   “与我一同进桃林去挖酒吧。”傅延罗发出了一个邀请。   “……”七喜瞪大眼睛看着傅延罗,过了一会,她慢慢地将目光移到了那一大片桃花林,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大人,是说的是真的?没有哄我?”   “哎呀呀,原来在小夷湘心目中我是这么不值得信任的呀。”傅延罗摇了摇头,转身朝桃花林走去。   “诶,不不不,大人,您在我心目中是光,是电,是永远的神话,我怎么可能不信任您呀呀呀呀……”七喜见状连忙否认,她朝夷光吐了吐舌头,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   夷光想了想,也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七喜瞥见夷光的身影,歪着头斜着眼看向她:“你来做什么?大人又没有邀你。”   “哼,姑奶奶是来监督你,免得你挖的太多,让大人觉得不给不好,给了更不好。”夷光冷哼一声,说道。   “我才不像这种人呢!”七喜反驳道。   “你自然不像这种人。”   “那是。”   “你压根就是这种人。”   “……”   七喜抱着两坛新出土的酒欢天喜地地走了,夷光朝傅延罗与龙牙行了一礼后,也离开了桃林。   傅延罗收回目光,转头看着枝头上一团一团灼灼其华的粉色桃花,感叹一声:“啧啧,我这百里桃花林还真是多亏了大牙。”   龙牙笑而不语。   “走。”傅延罗拍了拍龙牙的肩膀。   “去哪?”龙牙微微一愣。   “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这桃林中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好地方?”   “这你就别管了,只管跟着来就是。”傅延罗嘴角微微扬起。   龙牙点了点头,跟在傅延罗身后走进了桃林深处,一座毫无半点装饰的小阁楼映入眼帘,龙牙又是一愣,隔了半响,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热,抬手抚向了支撑着阁楼的木柱,抿了抿唇瓣,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你什么时候造的?”   “前几年吧。”傅延罗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地说道。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样式的?”   “那年在奈何桥边碰到了你父兄,与他们聊了两句,他们提起的。”   龙牙转过头,一脸狐疑地看着傅延罗,傅延罗面色平静地看了过去,只是背在身后的手不住地画着圈圈。   “是这样么。”龙牙敛起视线,低喃一声。   “上去吧。”傅延罗一只手搭在了龙牙的胳膊上,足下发力,跃上了小阁楼的平台,他松开龙牙,率先掀开帘子走进阁楼。   龙牙站在阁楼的平台上看了看四周,放眼望去,远处的艳红与近处的粉红相映成趣,煞是好看,他的唇边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汪呜……”一声犬吠从楼下传来。    ☆、第八十二章 诉衷肠与授课老师   龙牙低头看去,三头犬站在阁楼下冲他摇头摆尾,三个脑袋由于晃动的频率不一致,频频撞到一处,龙牙微微一抬手,三头犬腾空而起,待它的身体与龙牙的胸膛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时,它一头扎进了龙牙的怀里,龙牙被它撞得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汪呜……”三头犬蹭了蹭龙牙的胸口,得逞地叫了一声。   龙牙弓起手指,对着三个脑袋各自给了一个爆栗子,走到阁楼前,腾出一只手来掀开布帘,走了进去,当他看清里面的布置,原本控制住的情绪顿时迸发出来,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滴落,落进三头犬大张的嘴里。   一张花纹简单的地毯铺在地上,正方形的小几摆放在地毯上,小几旁放了一个酒坛,泥封已经被打开了,小几上放了两个浅口酒碗,比他早一些进来的傅延罗背着双手站在窗边,一盏白灯笼在离他不远的上空晃了晃,此时怀中的三头犬动了动,他松开手,三头犬身姿轻盈地落在地上,朝那盏白灯笼扑了过去。   傅延罗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龙牙,微微一笑,朝他招了招手:“来,许久没有与你一同喝酒了。”   “每次都是你比我醉得快。”龙牙走到小几旁,盘腿坐下,伸手拿起开封的酒坛,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他眉头微微一挑,看向傅延罗,“居然还有桃花酿?”   “这是这片桃林初次开花所酿制的酒,自然不能喝完了。”傅延罗坐在了龙牙对面,将两个酒碗都推到了龙牙面前,“给他们喝的都是后面酿的。”   “你确定要喝?”龙牙看了看面前的两个酒碗,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傅延罗。   “……”傅延罗梗了梗脖子,说道,“满上,就一碗。”   “好。”龙牙抿嘴笑了笑,将两个酒碗都倒满了酒,把其中一个推到了傅延罗面前。   傅延罗端起酒碗,看向龙牙,龙牙也举起了酒碗,两个瓷碗轻轻地碰到一处,发出清脆的声响,龙牙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傅延罗浅尝一口便放了下来,他看着龙牙面前的空碗,眉头微微一皱:“喝这么急做什么?”   龙牙笑而不语,又倒了一碗,饮尽,如此再三。   傅延罗静静地看着三碗酒下肚后脸颊微微有些发红的龙牙,没有说话。   “我刚进那园子的时候,想死却死不了,看管我的人就连我出个恭也要跟着。”龙牙自嘲地笑了笑,“那一年,我算是体会了文里所说夜夜笙歌,白日宣淫。”龙牙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举在手中,与傅延罗放在小几上的酒碗碰了碰,再次一口饮尽,他将碗放下后,抬手擦了擦沾在唇边的酒渍,说道,“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娘亲、嫂嫂、姐姐还等着我,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我离开了这肮脏的地方,说不定就能找到她们,能一家团聚。呵……只可惜啊……”   傅延罗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我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即使我存了再多的钱,就我罪人之子的身份,是无法自己赎身的,更别提让别人帮我赎身,我总是盼望奇迹出现,但是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龙牙直接拎起了酒坛,对着嘴巴往下倒,琥珀色的桃花酿从坛口倾泻而出,悉数落进了龙牙的口中,随着喉结上下鼓动,酒液全部落入腹中。   傅延罗依旧静静地看着他。   “嘭”的一声,龙牙将酒坛砸在了小几上,打了一个酒嗝,三头犬瞪大眼睛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两人,没有察觉出异样,便又转过头去跳着身子够那盏白灯笼。   “直到我又遇到了那人的独生子。”龙牙抿嘴一笑,“我记得与他第一次见面时我才十四岁,十年过去了,或许是因为我容貌变化的大,所以他并没有认出我是谁,他还说龙这个姓氏非常少见。那一夜我使出浑身解数将他服侍得非常满意,我在他的酒里偷偷地加了足以让人睡死过去的迷药,果然……”龙牙又打了一个酒嗝,“事情就像我预计的那样,完事后,他睡得跟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我本想着一刀结束他的性命,但又觉得这样太便宜那人了,所以,我便切掉了那玩意儿,一刀下去,流了很多血。”龙牙抬眸看向傅延罗。   傅延罗一脸平静地看了过去。   “虽然有儿子,那又如何,儿子没法再给他生个孙子,他们家一样断子绝孙了。呵呵……这比让他死儿子更让人觉得痛快,痛快呀……”龙牙趴在了桌子上,一只手拿起空酒碗,轻轻地与傅延罗面前的酒碗碰了碰,放到嘴边,手一松,酒碗滚落在地,而他也渐渐地合上了双眸。   傅延罗站起身,走到龙牙身旁,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的身体往后轻轻一扳,龙牙整个人倒在了傅延罗的怀中,只见他双眸微闭,呼吸均匀,脸颊处带着因酒精而带来的潮红。   傅延罗坐在地毯上,抬头看向窗外,那百里桃花实是美得耀眼,他轻声说道:“这都是你的命数,只是我不曾想你竟毅然决绝地将那把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你们龙家并未绝后,我曾去过一趟人界,寻到了你的两个嫂嫂,你二嫂在你们家变时已怀有生孕,后来她在那间青楼花魁的协助下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男孩被我送到了你二嫂的奶娘家。二十四年后,这个男孩考上了状元,而当年你们家的案子也被重新拿出来审核,最终事情水落石出,还了你们家一个清白。”   傅延罗低头看了一眼枕着自己的双腿睡得香甜的男子,轻笑一声:“我第一次见你时便在这样的阁楼,可惜你已不记得了。不过无妨,我记得就好。”   均匀的呼吸声传到耳边,傅延罗身体微微往后仰,双手撑在地毯上,微微合上双眸,仿若又回到了那个明媚的夏天,看见了那间阁楼,还有那片茂密的桃花林。   随着时光的流逝,听说阿夏破解那个病毒程序已经到了关键之处,自觉到阎罗殿来领药汤的小鬼也越来越多。   傅延罗看着黑白无常递上来厚厚的一本姓名簿,轻笑一声,他并没有打开意思,反手背在身后,信步走出了大殿,坐在办公桌前批示着公文的龙牙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手头的文件上,嘴角扬起的弧度泄露了他此时颇好的心情。   傅延罗站在殿外,看着排成一条长队的小鬼们,队伍看不到尽头,他们见地藏王大人出来,纷纷躬身行礼,脸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羞傀之色,只见一小鬼突然跪倒在地,此时就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被触动了某一块,其他的小鬼也纷纷跪在地上,低下头。   为众小鬼分着汤药的柰河司工作人员也放下手上的活计,低头垂眸。   “咳。”傅延罗咳嗽一声,说道“都给本王抬起头来。”   众小鬼慢慢地抬起头,无数双眼睛看向了傅延罗。   傅延罗扬了扬手中的姓名簿,走到正熬制着汤药的大铁锅前,在众小鬼的注视下,将厚厚的姓名簿投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明黄色的火舌瞬间将姓名簿吞噬,化为灰烬。   众小鬼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出声。   傅延罗下巴微微一抬,朗声说道:“今日的场景本王不希望在看到第二次。”   “是。”众小鬼异口同声地应道。   傅延罗扫了一圈,转身走进殿内,给众小鬼留下了一个光辉的背影。   “地藏王大人是原谅我们了?”一个小鬼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身旁的小伙伴,问道。   “应该,好象,是的。”他的小伙伴给了他一个不确定的回答。   “我们不用受到责罚了?”   “并没有听到地藏王大人对我们的责罚。”   “不追究了么?”   “既然烧了姓名簿,应该是不追究了吧?”   就在众小鬼窃窃私语的时候,白无常从阎罗殿里走了出来,众小鬼见状,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齐刷刷地看向了白无常。   “传地藏王大人口谕,若有愿意除去鬼籍进入六道轮回转世为人的,思虑清楚后,从明日起,便可前来阎罗殿登记,即刻除去鬼籍投胎转世。”白无常笑眯眯地将傅延罗刚刚交代的那番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众小鬼一片哗然。   “白大人,地藏王大人是不要我们了么?”一小鬼鼓起勇气问道。   “大人说了,他不追究你们因为什么原因吸食罂粟,也不会因为你们吸食罂粟而给予责罚,他让你们自行选择,如有愿意投胎为人的,他会让轮转大王将你们安排在家境较为优渥的家庭,若是有人不愿的,他也会在不扰乱人界秩序的情况下每月增加几次让大家前往人界的机会。”白无常说道。   众小鬼议论纷纷。   白无常看了看众小鬼,转身离去。   他前脚刚踏进大殿,便听地藏王大人跟龙牙大人说:“我决定了,请人来给这群小鬼上一堂关于毒品的危害一课。”   龙牙大人停下手中的朱笔,转头看向地藏王大人,问道:“你打算请何人?常……大人?”   白无常知道龙牙大人口中的常大人是谁,但是常大人似乎……   “切,就老常那点三脚猫的知识哪里拿得出手,别被那些问题多多的小鬼给问倒了,到时候支支吾吾地解释不了,反而丢我的脸。”果然地藏王大人不同意龙牙大人的提议。   “那你的打算是什么?”   “咳……我想让小花花来讲。”   白无常目瞪口呆地看着傅延罗,他当然也知道地藏王大人口中的小花花是谁,只是小花花……   “华警官是人类,怎可随意将活人的生魂拘到地府来,我看你这地藏王真是越当越回去了。”龙牙大人果然也不同意,而且反驳的理由比地藏王大人的更有力。   “啧啧……大牙没听我说完就反驳我,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胡闹的?真是伤心了。”   “……那你说。”   “我的意思是让小花花录一段授课的视频给我们,将每月出来地府报到的魂魄集中起来,放给他们看,此外再让小花花给我们一些禁毒宣传图和宣传短片,图的话,就贴在食堂外面的墙上,至于那短片,就在望乡台上循环播放,我把他们都看吐了,看这群混账小东西还敢不敢去碰那玩意儿。”   “这倒也是一个好方法。”   “哼,我想的法子什么时候不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2017最后一天,明年见啦 ☆、第八十三章   黑白无常刚走出大殿没多久,一个人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正在与华博商量着授课视频大致内容的傅延罗与龙牙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过去。   那人走到台阶下,双膝着地,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铁衣见过地藏王大人,见过龙牙大人。”   傅延罗盯着跪在地上的小鬼没有说话,龙牙朝电话那头的华博道了声歉并挂断了电话,傅延罗瞥了龙牙一眼,随即将目光再次放在了那小鬼身上,隔了半响,他出声问道:“起来吧。小铁衣来找我们有什么是么?莫不是你也吸食了那罂粟吧?若是这样,去殿门前领碗药汤喝吧,老华家传下来的方子,完全可以放心食用。”   “小的……小的是来投案的。”铁衣不敢抬头,更不敢起身。   “投案?”傅延罗轻笑一声,“投什么案?罂粟花的种植一案还是勾魂系统被黑一案,亦或是私自贩卖罂粟果一案?”   傅延罗每说一个案子,铁衣的肩膀就颤抖一回。   “怎么不说话了?”傅延罗伸手拿过放在桌上的茶盏,低头浅啜一口,抬眸看着匍匐在地的小鬼,嘴角微微一扬,“还是说这三个案子你都牵扯其中?”   龙牙闻言不由得一怔,下意识地看了傅延罗一眼,随即盯向了铁衣。   “小的罪该万死,小的罪该万死,小的……”   “你已经死了。”   “小……”铁衣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嘴角含笑的傅延罗和一脸冷峻的龙牙,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将头埋在了胸前,“小的财迷心窍,小的被猪油蒙了心,小的脑子勾了芡,小的出门被驴踢了,小的……”   “你是一直打算让我们听你是如何评价自己的?”傅延罗将茶盏放回桌上,笑眯眯地说道。   铁衣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住地磕头,寂静的大殿里响起“砰砰砰……”的声音。   傅延罗半眯着桃花眼看着额头逐渐从青紫变得血红最后鲜血淋淋的铁衣,抬手一挥,原本还在磕头的铁衣如同离弦的箭般撞上大殿的石柱上,只听“嘭”的一声,整个人软倒在地,傅延罗摸了摸下巴,说道:“这大殿打扫起来还是挺辛苦的,别弄脏了这块地儿。”   铁衣从地上爬起来,匍匐前行,以膝代足走到了台阶下,抬头看着傅延罗,额头上的血迹顺着脸颊滑落,眼看就要滴落在地,铁衣抬手擦去,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道:“是小的对不住大人的栽培,经不住他人诱惑,擅自在阿鼻地狱种下罂粟花,花开果结后又将果实贩卖给他人。”   傅延罗不动声色地看着铁衣。   铁衣顿了顿,说道:“防火墙是我关的,那……那个病毒也……也是我带来的。”   龙牙闻言,不带丝毫犹豫地抓起傅延罗那盏还没有喝完的茶朝铁衣砸了过去,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铁衣磕破了的额头,顿时鲜血长流,血水与茶水混在一起,滴落在铁衣所跪的地上,茶盏跌落在地,碎成了好几片,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铁衣,一字一句地说道:“待会这地我来打扫。”   “哎呀呀,大牙,我的茶才喝了一口,那可是上好的陈年普洱,从小楚江那里取来的。”傅延罗看着铁衣脸上的茶叶,心疼地说道,“好歹你让我将这盏喝完了再砸呀。”   “我去向楚江大人给你要十饼!”龙牙瞥了傅延罗一眼,转而看向铁衣,“接着说!”   “……是。”铁衣看了看被龙牙大人吼了一声后也不开腔的地藏王大人,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茶叶,思索片刻,抬头看向龙牙,说道,“龙牙大人,小的都说完了。”   “说完了?”龙牙冷笑一声,起身走下台阶,站在铁衣面前,“诱惑你的他人是谁?为什么要诱惑你?你是如何将罂粟花种子带进地府的?又是如何躲避技术部门的监控关闭勾魂系统的防火墙,将病毒插进电脑里?”   铁衣舔了舔嘴唇,血与普洱茶混在一起,浓郁的茶香依旧无法掩盖满嘴的铁锈味,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小的爱赌,每回去人界采购都会找个赌场小赌一把。那回,小的又去了往日常去的那家赌场,开始每把都赢,赌得兴起,便将所有的筹码都压了下去,谁……谁料……”铁衣一脸羞愧地低下头。   龙牙明白了铁衣未尽的话里的意思,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殿外。   铁衣自然也清楚龙牙那一口气叹的是什么,他懊恼地捶了捶地板:“我不甘心,但手头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赌资,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有人给了我一百个筹码,说是见我赌技高超,定有翻盘的机会,所以他们决定借给我的,那时灯光昏暗,我也没有看清他们的真实面貌,再加上回本心切,便接了过来。估计……估计是我的赌运被旁人吸了过去,逢赌必输,但输过后我又想再来一次,或许下一次我就赢了,就这样,我……我欠下了很多钱。”   “多少?”傅延罗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道。   “五百万……美元。”铁衣顿了顿说道。   “嚯……”傅延罗挑了挑眉头。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铁衣似乎又想磕头谢罪,但是额头离地面还有零点零一厘米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身子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小铁衣呀,我说你上辈子一定是蠢死的。”傅延罗似笑非笑地看着铁衣,说道。   铁衣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怎么?不敢往下说了?”傅延罗看了一眼渐渐干了的地面,眉头又是一挑,问道。   “后来那些人让我不着急还钱,说……说要介绍一单生意给我做。”   “天底下竟有这么好的事?”   “小的……小的当时也觉得奇怪,待他们说明情况后,小的才知道他们是想让小的将神仙果引进我们这里,结了果子后在运到他们那里售卖,卖的钱四六分成,我四他们六。后来,我发现了这个果子的用途,就……就……”   “五百万美元还完了?”   “……是,已经全部还完了。”铁衣抬头看向傅延罗,微微颔首。   “那也是。”傅延罗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妩媚的桃花眼锁定了铁衣,“五百万美元,即使按照八比一的汇率来算,那也就四千万人民币,卖四千个果子也就回来了。”   铁衣再次低下了头。   “本王算得没错吧?”傅延罗嘴角含笑地看着铁衣。   铁衣肩膀微微一缩,不说话。   “龙牙砸你那一下没有砸错。”傅延罗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走下台阶,站在铁衣面前,看着他额头上站着的茶叶,说道,“只是不该拿我还没喝完的茶来砸,笔筒鼠标键盘都是可以选择,就连那手机电脑都能砸,为何偏偏拿了那盏茶。”   “给你。”傅延罗的话音刚刚落下,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后是一盏热茶。   傅延罗头也不抬地伸手一抓,茶盏落在手中,掀开盖子,茶香扑鼻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感叹道:“大牙烹制的茶一如既往的香,光是色泽就强旁人百倍,难怪那几年嗜茶如命的小楚江费尽心思地想把你从我身边挖走。”   “阿夏来了。”龙牙领着一胡子拉碴的小鬼进来。   阿夏从龙牙身后走了出来,朝傅延罗行了一礼:“大人好。”   “有结果了?”傅延罗小啜一口普洱茶,将茶杯牢牢地抓在手里,抬眸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虽然眼皮子底下是一抹浓浓的青色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疲惫之色的技术部精英,问道。   “是的,大人,还得多谢大人给的那两橘子。”阿夏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跪在地上的铁衣,阿夏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问道,“小铁怎么在这里?你的额头怎么受伤了?需不需要我去找个人给你包扎一下?”   “不……不用了。”铁衣将脑袋埋得更低。   阿夏愣了愣,转头看了看傅延罗与龙牙,并没有从他们的脸上找到半点关于铁衣受伤却不包扎的原因,他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继续看着傅延罗,说道:“那电脑病毒已经……”   “小铁衣,你来说说是你如何让母机感染病毒的?”傅延罗打断了阿夏的话,问道。   阿夏闻言又是一愣,他不由得睁大双眸,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三人,最终将目光放在了铁衣身上。   铁衣身子微微一颤,隔了一会,他哑着嗓子说道:“他们……他们跟我说若我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关闭勾魂系统的防火墙,他们便会向大人告发我,所以……所以我……”   “啧啧……你果然是蠢死的。”傅延罗不咸不淡地说道。   “那日夜里,我带了搀了一些安眠药的饮品去找阿夏,当时值班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我借着让他帮我电脑杀毒的时候问了他一些关于系统防火墙的问题。”铁衣不敢看向阿夏,“待……待阿夏喝了饮料昏睡过去,我……我便将母机的防火墙关闭,然后……然后把这东西插进了母机的USB口。”铁衣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优盘,递了过去。   “我就说我明明白天睡了很久,晚上值班怎么可能还困,按理来说这是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阿夏瞪了瞪铁衣的后脑勺,左右看了看,盯上傅延罗手上的那碗茶,“大人……”   “想都别想。”傅延罗一眼看穿了阿夏的心思,将茶盏牢牢地护住。    ☆、第八十四章 赌博与礼物   没有工具动手,直接上手却又怕手疼,阿夏犹豫片刻,也就歇了把眼前这人收拾一顿的心思,他看了看傅延罗和龙牙,见两位大人都没有想接过铁衣手上那个优盘的想法,用眼神征询了一下意见后,为了避免铁衣尴尬,他还是伸手将优盘拿了起来,递给了傅延罗:“大人?”   “既然你拿了,那就继续拿着吧。”傅延罗说道。   “也好。”阿夏将优盘塞进了裤兜里,“那病毒已经被我完全破解,趁着它第七次变异之前将我自己研制的反病毒程序植入进去,现在它也就只能停留在第六代了,我的最新杀毒软件可以将它杀的片甲不留。虽然现在用不上这个母版病毒了,但也可以拿来研究一下,看它变异这么多次的程序究竟是什么样的。哎呀,真的好想去会会制造这个病毒的高手,不只是高手,那简直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停。”傅延罗出言制止,别看阿夏平日里总是带着程序员独有的沉闷和宅属性,但是遇到他感兴趣的东西那简直跟地府第一话痨谛听有的一拼,啰嗦起来让人头痛欲裂。   阿夏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巴,又看了看左右,见应该没自己什么事后,向傅延罗与龙牙行了一礼,退出了阎罗殿。   傅延罗抬手一挥,厚重的红木门缓缓关上,他转身坐到台阶上,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拿着茶盖,轻轻地拨去漂浮在黑褐色茶汤上面的的茶叶,喝了一口,咽落腹中,砸吧砸吧嘴,似乎在回味茶的甘甜。或许是怕龙牙再次将他的普洱茶丢出去砸人,傅延罗一直将茶盏端在手中,他看着跪在面前耷拉着脑袋的铁衣,说道:“来吧,说说你口中的他们是谁?”   铁衣的身子在颤抖,仿若筛子一般地颤抖,他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不想说?不愿说?还是不敢说?”傅延罗给了铁衣三个选择,“只要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是谁就成。”   铁衣依旧沉默不语。   “能光明正大地赌,那只有三个地方,澳门,蒙特卡罗,拉斯维加斯。”傅延罗化身为福尔摩斯,抽丝剥茧地将铁衣话里存在的线索一一道了出来,“在澳门,通用货币为葡币或港币,有些时候用人民币也是可以的,蒙特卡罗在欧洲摩纳哥,通用货币为法郎,那就只有美国的拉斯维加斯才会以美元为计量单位。”   铁衣的手指甲刮过地面,留下了几条血路。   “然而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移民国家,并没有什么本土的神鬼魔存在。”傅延罗缓缓地说道。   “他们是人类。”铁衣低声说道。   “你以为本王上辈子跟你一样也是蠢死的?。”傅延罗伸直双腿,瞥了铁衣一眼,继续说道,“人类会让你将罂粟带来地府种植?人类会知道勾魂系统?”   铁衣再次陷入了沉默。   “啧啧……小铁衣呀,本王对你很失望。”傅延罗将一条腿架到另一条腿上,“本王不知道你与他们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能让你不惜违背本王的命令来维护他们。不过事到如今,本王也不想知道了,你不说,本王自会查出他们是谁。”   “若是泄露了他们的身份,他们会杀了我的。”铁衣嚅了嚅嘴巴,说道。   “难道你认为本王会杀你?”傅延罗眉头一挑,“哎呀呀,果然本王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太善良了,善良的让你以为本王是没有脾气的。”   铁衣身子微微一颤,匍匐在地:“小的从来没有这么想,大人在小的心目中永远是最值得尊敬的。”   “是吗?”傅延罗轻笑一声,一脸平静地说道,“你心目中最尊敬的不应该是西方的撒旦大人路西法么?”   “大人……”铁衣哭着喊了一声。   铁衣这反应证实了傅延罗的说法,龙牙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了看四周,与阿夏一样目光落在了傅延罗手中的茶盏上,傅延罗见状,问道:“笔筒鼠标键盘手机电脑都在那里呢。”   “这个顺手。”龙牙冷冷地说道。   傅延罗挑了挑眉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一脸可惜地看了看杯底那些才泡了一次的普洱茶,盖上盖子,递给了龙牙。   龙牙一把抓了过来,朝铁衣砸了过去,这一次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后脑勺,锋利的碎片割破了头皮的皮肤,鲜血如注般涌了出来。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龙牙拍了拍手,看向坐在台阶上的傅延罗。   “没了。”傅延罗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撑着台阶地面,神色淡淡地说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龙牙转头看着趴在地上哼也不哼一声的铁衣。   “小的无话可说。”铁衣回答道。   “来人。”龙牙高喝一声。   黑白无常推门进来,看到殿中的情形,两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铁衣是地藏王大人还是阎罗的时候一手提拔上来的,可以算得上是亲信,但如今这……两人用眼神做了一个沟通,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问,白无常抱拳行礼:“龙牙大人。”   “既然你这么喜欢阿鼻地狱,那就如你所愿,去阿鼻地狱吧。”龙牙看着铁衣,冷冷地说道。   “谢龙牙大人。”铁衣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脑袋朝龙牙鞠了一躬。   龙牙撇头看向了别处。   铁衣随即将目光放在了傅延罗身上,思索片刻,他问道:“大人,小的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问吧。”傅延罗抬起眼眸,笑眯眯地看着铁衣。   “大人让玄衣监视我,是早就知道我便是那奸细吗?”铁衣问出了他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呵呵……”傅延罗笑了一声,他站起身来,抚平了裤子上的褶皱,看向铁衣,只看得铁衣再次低下了头,“那日我与小玄衣说,让他这段时日多盯着你些,别让你又跑去赌博,因为我看你最近时运不佳,免得到时候内裤都输光了,丢了咱地府的脸面。”   “原来是这样啊。”铁衣苦笑一声,转身与黑白无常一同离开。   傅延罗看着铁衣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收回视线,盯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和斑斑血迹,嗤笑一声,挥一挥衣袖,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大殿中。   龙牙轻叹了一口气,从角落里拿来了扫帚和垃圾铲,将地上的碎片和茶叶末扫掉,抬手一挥,一股清泉从地上涌出,逐渐将地上的血迹洗净,最后看不到一点痕迹。   那晚,龙牙并没有在员工食堂看到傅延罗的身影,直到食堂打烊,傅延罗依旧没有出现,龙牙微微皱起眉头,让厨师做了一碗汤面打包带走。回到庭院,推开院门,前厅空荡荡的,穿过前厅,院子里也是空荡荡的,只有那一树月桂静静地释放着芳香,傅延罗所住的那间卧房更是乌漆嘛黑,没有一丝光亮。   龙牙想了想,纵身一跃,跳上了房顶,果然,只见傅延罗躺在屋檐顶上,翘着二郎腿,在那里晃啊晃……   “你就一直在这里呆着?”龙牙走到傅延罗身旁,将手中的打包盒在他面前晃了晃。   “不看不知道,这一静下心来看,发现这里的风景也挺好的。”傅延罗坐起身来,伸手接过龙牙手上的打包盒,打开盖子,一碗清汤面,清澈见底的汤面上飘了些许葱花和几滴小油珠,傅延罗眉头一挑,“哟……小飞廉的手艺?”   “嗯。”龙牙点了点头。   傅延罗挑了一筷子面放进嘴里,“吸溜”一声,面的尾巴在空中甩了好几个三百六十度转体,然后被傅延罗吸进了嘴里:“啧啧……果然还是那个味道。”   龙牙笑而不语。   “大牙。”傅延罗唤了一声。   “嗯?”龙牙回头看着傅延罗,见他胃口不差,吃得香甜,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一会你给路西法发个邮件。”傅延罗一边吸着面条一边说道。   “好。”龙牙应了一声。   “就说……我们挺想他的,三日后会前往魔殿亲自拜访他,让他准备好酒好菜招待我们,起码要几瓶82年的拉菲,香煎神户和牛,法国红酒焗蜗牛是绝对不能少的,挪威三文鱼刺身,黑松露刺身,哦,甜品的话,就勉强来个榴莲千层吧,记得要猫山王榴莲来做,如果有金凤那就更好了。”   “好。”   “至于其他的菜肴就交给他自己来想,如果实在是想不出来,我不介意帮他所有的菜单都想出来。”傅延罗喝了一口香浓的鸡汤,说道。   “是。”龙牙抿了抿唇瓣。   “大牙有什么想补充的么?”傅延罗歪着头看向龙牙。   “既然是去拜访路西法先生,是否需要带点礼物?”龙牙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   “几箱卫龙辣条吧,再来点老坛酸菜牛肉面,小谛听说这两样东西在魔界还挺受欢迎的,上次他们去的时候带了一些,听说有些小魔鬼因为没有吃到这些东西还哭上了。”傅延罗想了想,说道。   “谛听不是让他们等着双十一的时候上网购买么?”   “你觉得那些快递小哥认识去魔界的路?”    ☆、第八十五章 吃垮和波塞冬   “啊啊啊啊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阎罗殿里传了出来,路过的小鬼们纷纷围了上去一探究竟,只见地藏王大人座下的那只神兽谛听不住地跺脚尖叫,而黑白无常则是一副“我不劝你,等你叫个够”的神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大人又把我丢下了,每次都把我丢下,讨厌讨厌讨厌……”谛听嘟起的嘴巴能栓两头驴。   黑无常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白无常伸出小手指抠了抠耳朵眼,说道:“大人与龙牙大人一同出去,带上你才会觉得讨厌吧。”   “我现在吃的不多了,我的食量已经降低许多,我是不会把魔界在吃垮的。”谛听一脸正色地看着白无常,说道。   “或许大人不是担心你吃垮魔界。”黑无常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担心你耽搁他吃垮别人。”白无常补充道。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谛听一脸茫然地看着站在面前的黑白兄弟,完全不懂他们笑容里所隐藏的含义。   庞大的飞机扎进了厚厚的云层中,淡金色的阳光笼罩着整个机身,龙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换了一双舒适的棉拖鞋,接过美丽的空姐递来的红酒,道了声谢后,转头看向坐再一旁喝着柳橙汁的傅延罗,笑道:“不曾想你竟然这么快地订了机票,而且还是头等舱。”   “当然,公费报销,自然是要最快最好的。”傅延罗翘着二郎腿,晃啊晃……   龙牙嘴角微微抽搐,他收回目光,将红酒杯凑到唇边,小小地抿了一口,随后将酒杯放在扶手的固定格中,随手拿起一本航空杂志翻看起来。   傅延罗松开吸管,瞥了一眼龙牙,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他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微微合上双眸。   龙牙很快地翻完了手中的杂志,眼角的余光瞥见双眸微闭的傅延罗,仔细听了听,呼吸声颇为均匀,他按下服务铃叫来空姐,要了一张薄毯替傅延罗盖上,为他掖了掖被角,随后转头看向了窗外,云层被染上了阳光的颜色,煞是好看。   看似熟睡的傅延罗睁开一只眼睛,眸光中映入了龙牙的侧颜,他唇边的笑意渐浓,再次合上眼眸,沉沉睡去。   经过一夜的休整,翌日清晨,太阳刚刚从海平面上冒出了小半个脑袋,傅延罗与龙牙便站在了意大利热那亚某个角落的某间酒吧面前,二人抬头看了看门旁边那堵石砖墙上画着的三叉戟,又看了看悬挂在门上方的牌匾,过了半响,傅延罗说道:“这是什么鬼画符?”   “这应该是古拉丁文,大概意思是海神酒吧。”龙牙回答道。   “哎呀呀,没想到大牙这么博学。”   “猜的。”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酒吧的门打开了,一从宿醉中醒来的男子步履蹒跚地从酒吧里走了出来,他后脚迈出门槛后,还不忘转身朝站在门口身材高挑的侍者说了声什么,年轻的侍者也应了一声,男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他再次转身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傅延罗和龙牙,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见傅延罗与龙牙没有任何反应,男子踉踉跄跄地走上前来,一只手搭在傅延罗的肩膀上,将脸凑到了傅延罗面前,用蹩脚的英文说道:“两位美丽的东方人,欢迎你们来到意大利。”   满嘴的酒气扑面而来,傅延罗的头往后仰了仰,抬手将那张凑到眼皮子底下的脸推开:“谢谢。”   “今晚我还会来,请问到时候你来吗?”   “不一定。”   “哦,你那双美丽的眼睛告诉我,你今晚一定会来,所以请务必等我,我想跟你喝一杯。喔,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夜晚的降临。”   “……”   “那我们今晚见。”   “……”   待那自说自话的意大利男子离开后,侍者瞥见了站在门口的傅延罗和龙牙,他朝两人温和地笑了笑,准备关上门,却被傅延罗一只手阻止了。   侍者微微一愣,打量傅延罗一番,用一口非常流利的英文说道:“先生,我们现在不营业,如果想光顾我们酒吧请晚上再来。”   “我要见你们老板。”傅延罗迈过门槛,不顾侍者的阻拦走进酒吧,丢下了一句话。   酒吧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晶杯,柔和的黄色灯光在玻璃之间不停地发生折射,傅延罗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了吧台,吧台里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年纪较长的低头垂眸,手下擦拭酒杯的动作并没有因为陌生人的擅闯而停下来,年纪较小的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向年长的男子说着什么,耳边传来悦耳的钢琴声,傅延罗循声回头,目光落在了酒吧中央那个圆台上,一长发男子坐在一架乳白色的钢琴前,手指触碰琴键发出动听的声音。   “先生,我们现在还没有营业,您这样让我们为难了。”侍者走了上来。   “我们也不是来让你们现在营业的,只是要见你们的老板。”傅延罗从侍者身旁走过,坐上了吧台前的高脚凳,微微转动凳子,面对着侍者。   侍者有些迟疑,抬眸看向了吧台里的人。   吧台里年长的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开口问道:“能请问先生找我们的老板是有什么事情么?”   “麻烦跟他说一声,我们来自东方。”傅延罗又转了转臀下的凳子,正对着那男子,手指头轻轻地扣了扣桌面。   “哦,原来先生是东方人,只是……”温文尔雅的男子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傅延罗眉头微微一挑,看向了男子,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没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找老板,请他来见您。”男子笑了笑,朝侍者点了点头。   侍者瞥了傅延罗一眼,快步朝酒吧后面的小院走去。   龙牙在傅延罗身旁坐下,他温和地朝男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两位先生想喝点什么?”年长的男子朝龙牙回了一礼,问道。   “你们这里有早餐吃吗?”傅延罗不答反问道。   “……”龙牙下意识地将臀下的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提供早餐。”男子回答道。   “居然不提供早餐,那你们自己也不吃早餐?”   “……先生,我们这里只有员工餐,这是……”   “那就来一份你们这里的员工餐。”不等男子说完,傅延罗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大牙,你要么?”   “不、要。”龙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来。   “是谁一大早地跑到我的酒吧吃员工餐?是谁?到底是谁?”一道嘹亮的声音传了进来,待他甩开门帘站在酒吧里,目光立即锁定了酒吧里唯二的陌生人,“听说是你们两个要见我?嗯……”   “嗯”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傅延罗便转过头来,身材高大的海蓝色短发的男人下意识地将后面的音吃了进去。   “是我要吃,你有意见?”傅延罗问道。   “没意见没意见,完全没有意见,你想吃多少份就吃多少份。”男人连声说道,朝傅延罗走来,“亲爱的阎罗王,哦,不,是地藏王大人,欢迎来到美丽而又多情的意大利,这位想必是你身边的判官大人,现在应该称呼你为阎罗王。”男人准备给傅延罗一个拥抱,却被他伸手推开了,男人转而想拥抱龙牙,手还没有碰触到龙牙的肩膀便被傅延罗一把抓住,强行拽了过来,“哎哟,痛痛痛……”   傅延罗抓着男人的手甩了甩,随后丢开:“多年没见,你这家伙怎么变得如此热情?我记得五百年前在天庭见到你的时候话没有现在这么多。”   “那想必是多情的意大利改变了我,我想它也一定会改变你的。”高大的男人笑道。   “免了。”傅延罗朝端了一份牛奶面包上来的男子道了声谢,“什么多情的意大利?肯定是上岸时间太长,离开海水太久,蓝色的忧郁气息被太阳蒸发掉了。”   高大的男人坐在了傅延罗的另一边,一只手撑着腮帮子看着慢条斯理地喝着牛奶的傅延罗,问道:“还想喝点什么?”   “茶。”傅延罗放下了手中的牛奶杯,抽了一张纸巾按了按嘴角。   “我这里是酒吧诶,你居然在酒吧里面点茶喝?有意思吗?”男人叫道。   “怎么?有意见?”傅延罗斜眼看向男人。   “你不会隔了这么多年酒量还没有练好吧?还是说怕喝了酒失态?没关系,失态的人我见得多了,哭的闹得脱上衣脱裤子甚至脱光光的,每天都能在我这里看到,多你一个也无所谓了。”男人拍了拍傅延罗的肩膀,“凯撒,两杯威士忌。”男人朝回到吧台里的年长男子点了点头。   “嗯?”傅延罗继续斜眼看着男人。   “……好了好了,喝茶就喝茶。”男人受不了傅延罗的目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凯撒,“再泡一杯茶来。”   “是。”凯撒微微颔首,很快地,两杯威士忌和一杯清茶放在了吧台上,各自推到了三人面前,“请三位大人慢用。”   酒吧中央的圆台上,侍者和原本在吧台里的少年站在钢琴旁,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正在调试着琴音的长发男子:“地藏王是什么人?阎罗王又是什么人?波塞冬大人好像跟他们挺聊得来的样子?”   长发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按下白色的琴键,侧耳听了听,随后轻声解释:“地藏王在东方的地位就相当于冥王大人哈迪斯。这位地藏王大人以前是东方地府十殿鬼王之一的阎罗王,他与波塞冬大人在五百年前东西方神界建交的盛宴上认识的。后来波塞冬大人开这间酒吧的时候,地藏王大人还送来了贺礼。而那位阎罗王大人,他以前是阎罗殿的判官,后来地藏王大人升职后才被任命的。”   “冥……冥王?”   “地府鬼王?”   “那我刚刚对他不敬,他会不会让我立刻死掉。”   “我还跟凯撒先生说他的坏话呢,完了完了,我估计也活不长久了。”   长发男子闻言,只是笑了笑,继续调试着琴音。   “是哦,得罪了我要当心点,今晚小鬼就会到你们的床头去拘你们的魂魄。”一道凉凉的声音传来,吓得年轻的侍者和少年郎不约而同地尖叫起来。    ☆、第八十六章 蓝月亮酒吧与汉字   一杯茶与一杯酒后,波塞冬打了一个哈欠,擦掉眼角因为哈欠而被挤出来的泪水,问道:“怎么突然到意大利来找我?”   “向你借条路。”傅延罗放下手中的茶杯,桃花眼看向了波塞冬。   “路?什么路?我这大海里都是水的,哪有什么路可以借。”波塞冬揉了揉鼻子问道。   “我还是比较怀念以前惜字如金的你。”傅延罗弓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玻璃杯,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好咯好咯,都是我的错咯,我不应该问这么多咯。”   “是的。”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傅延罗没有说话,给了波塞冬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咳……好吧。”波塞冬咳嗽一声,说道:“去哪里?”   “魔界。借一条去魔界最近的路。”傅延罗回答道。   波塞冬静静地看着傅延罗,不再说话,吧台里的凯撒停止了擦拭酒杯的动作,钢琴的声音戛然而止,酒吧里安静得如果有苍蝇飞过也肯定能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   “你们东方跟路西法有过节?”波塞冬问道,“前几个月,东方神界的天狗小姐在希腊的时候也向我借一条路去往魔界,跟她一起去魔界的还有太阳神阿波罗和天狗小姐的堂弟还是表弟的那个叫谛听的小家伙。”   “小天天上次去魔界是要处理一些事情,而这一次是路西法说要请我们吃饭,说是食材很新鲜,如果去晚了,做出来的就不好吃了。”傅延罗懒懒地说道。   龙牙瞥了睁眼说瞎话傅延罗一眼,没有吱声,这个时侯他不能给自己的上司拆台。   “卧槽!”波塞冬爆了一句粗口,“老子跟他认识了几千年,也没见他请我吃过一顿饭。”   “因为你颜值不够。”傅延罗淡淡地瞥了波塞冬一眼,说道。   “卧槽。”波塞冬再次爆了一句粗口,他一拍吧台站了起来,“什么叫我颜值不够,你到大街上去看看,有哪个男的能好看得过我。你没有看到在佛罗伦萨市政厅广场上我的雕像么?我是多么的英俊神武。”   “胡子拉渣的光屁股老头有什么好看的。”傅延罗端起再次注满了水的茶杯,看着碧绿的茶叶飘浮在清透的茶汤上,他的语气里尽是嫌弃之意。   “那是我的崇拜者想象出来的光辉形象,而且什么叫光屁股,这叫健美,我是在展现着我优美的身体曲线。”波塞冬被傅延罗气得有些语无伦次。   “哦。”傅延罗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波塞冬气结,他盯着傅延罗看了半响,没有说话,他怕再多说一句就会被眼前这位地藏王大人气得吐一口老血。   “嗯?”傅延罗挑了挑眉头。   “走走走走,现在就去。”为了避免自己被气死,波塞冬决定赶紧将眼前这祸害送走,他朝酒吧门口走去。   傅延罗笑了笑,朝龙牙挤了挤眼睛,从高脚凳上下来,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在了吧台上:“谢谢你的早餐和茶水。”   “乐意再次为您效劳,尊敬的地藏王大人。”站在吧台里的凯撒放下手中的活计,单手放在胸口,微微鞠了一躬,笑道。   傅延罗微微颔首,跟上了波塞冬的脚步。   原本坐在钢琴前的长发男子站起身,与其他两人一同向傅延罗与龙牙行了一礼。   傅延罗与龙牙各自回了一礼。   走出酒吧,太阳已经跃出了海平面,淡金色的阳光洒向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逐渐驱散了冬天的寒意,一行三人朝热那亚最古老也是最大的港口走去,一路行来,所遇到的路人似乎都认识这拥有着一头海蓝色短发的男子,纷纷朝他打着招呼,而波塞冬也是热情地回应着。待一拨人走后,波塞冬撇头看向走在身旁的傅延罗,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听听,听听,每个跟我打招呼的都夸我今天比昨天要帅了。”   “我又听不懂,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啦。”傅延罗瞥了波塞冬一眼,说道。   “你夸我一句会死人啊!”   “会。因为良心没了。”   波塞冬气结,他转头看向龙牙:“龙先生,你是怎么忍受你这位上司的?”   “当你怼得过他的时候,你就可以忍受了。”龙牙非常善良地贡献了自己的办法。   “……”波塞冬瞠目结舌地看着龙牙,一阵冷风刮来,将他灌得回过神来,他甩了甩腮帮子,“那还是算了。反正我见他的机会也不多。”   港口位于热那亚的东边,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在岸边,将港口堵得水泄不通,一座灯塔坐落在港口的西端,塔身上有基督教符号鱼与圣乔治十字架,而远处的海面上铺满了金色的阳光,随着海浪的起伏海面泛起粼粼波光。   “走,带你们去灯笼塔下。”波塞冬看了看渐渐热闹起来的港口,转身朝那座灯塔走去,傅延罗与龙牙跟在他身后。   略微有些残破的灯塔大门被铁将军锁着,灯塔旁边是一栋比较新的建筑,这么一对比更显得灯塔的破旧。   “这边。”波塞冬领着傅延罗和龙牙绕到了灯塔后面,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悬崖,由于灯塔处于风口位置,海浪比其他地方要大上许多,一层一层浪前仆后继地涌上来拍打着崖下的岩石,水花四溅,激起一大堆白色的泡沫。   “就这儿吧。”波塞冬抬手一挥,一把三叉戟握在了手中,他并没有急于打开海道,而是转头看向嘴角噙含着一抹浅笑的傅延罗,“你们决定了?”   龙牙看了傅延罗一眼,没有说话。   “当然。”傅延罗微微颔首。   “路西法那里的饭还是不太好吃的。”波塞冬说道。   “我让他给我准备最好吃的。”傅延罗说道。   “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放心,我不会吃垮他的。他做什么菜,我就吃什么。我这个人,对于食物一点都不挑剔。”   “……那吃完饭就早点回来,我给你准备我们这里最棒的意大利面。”波塞冬知道傅延罗去意已决,便不再劝阻,他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对了,听艾伯说刚才我们酒吧的常客邀请你今晚跟他一起喝酒了,那你可得回来,否则我把你那家侦探所的地址告诉他,让他天天到侦探所堵你的门。”   傅延罗斜眼瞥向波塞冬,淡淡地说道:“那我派谛听来。”   “……”波塞冬面无表情地瞪了傅延罗一眼,手执三叉戟在空中画了一个漂亮的弧线,随即指向了大海。   原本波涛汹涌的海面顿时安静下来,大海一分为二,露出一条布满了细沙的路。   “走吧走吧,赶紧走。”波塞冬决定要开始赶人了,否则他今天一天都会生活在被眼前这人怼却又没办法怼回去的愤怒中。   “多谢了。”傅延罗站在悬崖边上,迈出一步,脚下顿住了,转过头一脸正色地看着波塞冬,唤了一声,“老波。”   “干嘛?”波塞冬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你酒吧门口的匾额上是什么鬼画符的字,丑死了,等我回来了给你免费题一个吧。”话音刚落,傅延罗的另一只脚也迈出了悬崖。   等波塞冬反应过来,傅延罗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眼前,他连连跺脚:“什么叫鬼画符,那是我亲笔书写的蓝月亮酒吧,那是东海老龙王教我的什么小篆大篆,我可是花了好几天才学会的!是汉字啊!汉字!你居然不认识!!!!”   站在一旁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龙牙听了这话,一道黑线蹦上了后脑勺,他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傅延罗与龙牙站在了一座灰白色的城堡面前,正方形主堡被六座圆锥形的巨大角楼包围着,一堵厚厚的围墙将这几座建筑围在其中,围墙上残留着藤蔓类植物留下的触角痕迹,斑斑驳驳。   一座石桥横跨在护城河上,连接着这头的土地与那头的城堡,傅延罗双手背在身后,妩媚的桃花眼看着护城河那头那道紧闭的厚重的拱形石门,过了半响,说道:“啧啧……路西法这家伙还是真是会享受,在这么个只有蝙蝠拉屎的地方修了这座城堡。”   龙牙看了看四周,古藤、老树、黄沙,藤下、树枝下尽是黑黢黢的倒挂着的蝙蝠,黄沙上尽是同样黑黢黢的蝙蝠粪,他抿了抿唇瓣说道:“若是华佗先生来了这里,必定欣喜。”   “什么人?”紧闭的石门打开,一个小魔鬼探了个头出来。   “我要见路西法。”傅延罗朗声说道。   “大胆!”小魔鬼尖声喝道,“你居然敢直呼撒旦大人的大名。”   “那你告诉我你们撒旦大人的小名是什么?我叫他试试看。”   “……你们找我主撒旦大人有何事?”   “我见到他,他自然就知道了。”   “你们是来自东方吧?”小魔鬼扑棱几下翅膀飞到傅延罗和龙牙面前,歪着脑袋看了看他们,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   “是。”傅延罗微微颔首。   “你们是来相看撒旦大人的么?”小魔鬼继续问道。   “对呀,如果看上了他,就把他带回东方当压寨相公。”傅延罗继续微微颔首。   “真的呀?太好了。”小魔鬼拍了拍手,兴奋地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在东方是什么职务?”   傅延罗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做着自我介绍:“我叫傅延罗,在东方也就是个小小的地藏王。”   “……”兴奋的神色在小魔鬼脸上凝结,过了半响,他再次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啊啊啊啊……东方地府的鬼王来啦啦啦啦!!!!!!”    ☆、第八十七章 长城与东方女人   城堡中门大开,一身黑衣的路西法领着七大魔王走了出来,傅延罗撇头看了龙牙一眼,恰好龙牙也转头看向了他,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浅笑,傅延罗朝龙牙点了点头,龙牙微微颔首以示回应,两人一前一后地朝路西法走去,两人之间的距离永远保持在半步。   “哦,亲爱的地藏王,没想到你真的来看我了!”路西法张开双臂,身后三对巨大的黑翼展开,瞬间将七大魔王挡在了身后。   傅延罗抬手拍掉路西法的手,看了看他背后的六翼,眉头一挑:“哟,这翅膀又长出来了?”   “对呀。是不是很美?”路西法扇了扇翅膀,微笑道。   “六只翅膀才符合你魔界老大的派头嘛。”傅延罗捂着口鼻,一脸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赶紧收起来,羽毛到处乱飞。老路呀……看来你这脱发比较严重,需不需要给你买点生发剂?”   “我还年轻,新陈代谢比较快,所以你的好意心领了。”路西法收起背后六翼,看到了站在傅延罗身后笑而不语的龙牙,用询问的眼光看向了傅延罗,“这位是你的新判官?”   “以前是。”傅延罗回答道。   “哦,对,我忘了你已经不是阎罗王了,现在是地藏王,东方地府的老大。”路西法点了点头,微微侧过身子,站在他身后两侧的七大魔王也纷纷侧身让出了一条路,“走走走,有什么事情进去再说。”   “好。”傅延罗欣然同意。   路西法与傅延罗并肩同行,龙牙跟在了傅延罗身后,依旧保持半步的距离,而七大魔王则与路西法保持了一米的间距,为首的贝利尔微微一愣,却没有说话。   走进石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布置成会见室的大厅,大厅中央的上空悬挂着一盏精致的水晶灯,柔和的光芒渗透灯罩洒落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水晶灯下是一条红毯,红毯两旁各自摆上了八张椅子,当傅延罗眼角的余光瞥向大厅的墙时,脚步停止了往前移动,他左右看了看,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后,转头看向了站在身旁一脸得意之色的某人,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每天都看着自己的相片,不会产生异常的反应么?”   “比如?”   “犯恶心。”   “怎么会呢,我可是每天都被自己帅醒。”路西法随意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傅延罗打量路西法的目光认真了不少,路西法抬手抓了抓额前的刘海,过了一会,路西法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又帅了许多,比你当年见我的时候帅了。”   “老路,你知道我们国家的长城吗?”   “知道,可是你们国家的长城跟我的帅有什么关系呢?”   “你的脸比长城的城墙还要厚。”   “可是我听说你们国家流传着一个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故事。既然能哭倒,那应该没有多厚吧。”   “所以你的是还要厚。”傅延罗一脸正色地说道。   “……”路西法面无表情地看着傅延罗,不再说话。   七大魔王与龙牙目瞪口呆地看着斗嘴斗得不亦乐乎的两人。七大魔王想着:这世界上还有能掰扯得过自家主上的人物存在。龙牙想着:能在地藏王大人嘴下走了这么多个回合才处于下风的男人简直是一个奇迹。   这一局,傅延罗胜。   在路西法和傅延罗就座后,双方的人也纷纷落座,小魔鬼们端着水果饮料品跑进跑出,每个小家伙经过傅延罗身边时,都偷偷地瞥他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又怕说出口挨责罚。傅延罗看在眼里,伸手端起手边的咖啡杯,拿起小汤匙,轻轻地搅拌,咖啡的香浓钻进了鼻间,但他没有喝的想法,一直这么搅拌着。   “您……您好,这位东方大人。”终于有个小魔鬼忍不住了,他将托盘上的点心盘放下后,开口唤了一声,待傅延罗抬头看向他时,小魔鬼羞涩地笑了笑,露出尖尖的獠牙,“请问,您……您怎么没有把谛听带来,听说他是您的手下。”   “你是魔甲?”傅延罗停止搅拌的动作,抬眸看向了小魔鬼。   “……嗯。”在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小魔鬼不由得愣住,过来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开心地点了点头,“是的,尊敬的东方大人,这是谛听给我取的名字,我很喜欢呢。”   “啧啧……跟了我这么些日子,取的名字如此丢我的脸。”傅延罗摇了摇头,用汉语说道。   龙牙瞥了傅延罗一眼,朝为他上了一杯咖啡的小魔鬼道了声谢,然而这次小魔鬼并没有离去,而是竖起耳朵看向了傅延罗。   “谛听是因为不舒服所以没来么?”小魔鬼见傅延罗摇头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而且脸上并没有半点笑意,所以猜测道。   “哦,不是的。”傅延罗喝了一口咖啡,随即将咖啡杯放在一旁,笑道,“我是怕把他带来了,再次吃空你们的库存。”   大厅一片死寂。   “怎么会呢。”小魔鬼连忙摇头,“我们现在的库存够谛听吃个一年半载了。”   “哦?”傅延罗挑了挑眉头,“看来没带小谛听来,是一大损失呀。”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小魔鬼有没有理解傅延罗话中的意思,连连点头。   傅延罗半眯着桃花眼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笑得一脸天真的小魔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后,小魔鬼朝傅延罗行了一礼准备离去,却被傅延罗叫住:“魔甲。”   “是,尊敬的东方大人,您有何吩咐?”魔甲将托盘垂放在身前,又行了一礼,问道。   “临来的时候,小谛听托我给你们带了一些礼物。”傅延罗说道。   “真的?”大厅里所有的小魔鬼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地转过身来看向傅延罗。   龙牙垂下眼帘,肩膀微微抖动。   “是的。”傅延罗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龙牙,“大牙。”   “是。”龙牙应了一声,抬手一挥,大厅的空地上兀的出现了好几个纸箱子。   路西法与七大魔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小魔鬼们一阵欢呼,随即一哄而上,全部扑向了那堆纸箱,尖叫声此起彼伏。   “啊,是上次的辣条。”   “还有方便面。”   “这个是什么?这个是什么?”   “打开来尝一下。”   “辣的!”   “瓶子上有一个东方女人的头像。”   “啊,我知道了,这就是谛听说的老干妈!!最受喜爱的东方女人!”   “搬走搬走搬走……”   不一会,大厅里只剩下十个男人和他们面前的水果茶点。   路西法用叉子戳了一小块苹果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傅延罗再次端起手边的咖啡杯,继续用小汤匙搅拌着,安静的大厅里只听到路西法咀嚼苹果的声音和傅延罗搅拌咖啡时汤匙与瓷杯壁碰撞的声音。   那个叫魔甲的小魔鬼突然出现,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了傅延罗手边的小茶几上,朝傅延罗伸出手,示意他将手上那杯已经冷却的咖啡递给他:“尊敬的东方大人,谛听说您喜欢多奶多糖的咖啡,刚才我们又重新做了一杯,希望您喜欢。”   傅延罗闻言,道了声谢,随即将手上的咖啡杯递给了魔甲,魔甲脸一红,有些羞涩地说道:“尊敬的东方大人,您不用这么客气,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丢下这句话后,魔甲端着咖啡杯就如同来时一样突然消失不见。   傅延罗唇边的笑意越发浓厚。   路西法放下叉子,看向傅延罗:“我的呢?”   “什么?”傅延罗端起那杯多奶多糖的咖啡,小啜一口,白色的奶沫糊了半圈。   “礼物。”   “啧啧……你多大个人了,还要礼物?又不是小孩子。”   “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   “哪里都不公平?”   “哪里有哪里都不公平?”   “为什么那些小鬼有礼物,我就没有礼物。”   “你刚才没有听吗?那些都是谛听给他们准备的。至于谛听为什么没有给你准备,虽然我是他的上司,但是我也不清楚他的想法。”   路西法墨色的眸子盯着喝咖啡的傅延罗,傅延罗感受到那道目光,撩起眼皮看向对面,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也很无奈呀。   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两位东方地府与西方魔界最高领袖,龙牙从水果盘中叉起一瓣橙子放进口中,饱满的果肉在牙齿的作用下发生破裂,随后汁液四溅,甘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   “天小姐还好吗?”路西法翘起二郎腿,转换了一个话题。   与路西法坐在同一边的七大魔王脸上纷纷露出“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挺好的,跟阿波罗感情非常稳定。”傅延罗朝龙牙使了个眼色,龙牙微微一愣,傅延罗朝果盘努了努嘴,龙牙翻了一个白眼,戳了一瓣橙子递给了傅延罗,傅延罗满意地接过叉子,咬了一口,继续说道,“小谛听还说要给小天天准备一套备产包。”   “备产包?天小姐怀孕了?”路西法大惊,“莫非……莫非是……”   “是什么?”傅延罗吃完橙子,将叉子搁在果盘边上,抬眸看向路西法。   路西法收起脸上的惊讶之色,嘴角扬起一个魅惑人心的微笑:“不过,这样更具有挑战性,我喜欢。”   七大魔王继续是一副“我不认识他”的表情,坐在路西法旁边的贝利尔更是微微侧过身子。   “可惜啊。”傅延罗叹了一口气。   “可惜什么?”路西法问道。   “你不是小天天的菜。”   “那我会努力变成她的菜。”   “小天天不喜欢黑发。”   “那我去染发。”路西法抓了一根头发看了看,说道。   “小天天不喜欢做饭。”   “那我煮给她吃。”路西法摩拳擦掌,说道。   “小天天不喜欢比她白的。”   “……”路西法看了看自己苍白的肌肤。   “小天天不喜欢阴暗的地方。”   “……”路西法看了看门外阴沉沉的天。   “小天天不喜欢黑色翅膀。”   “……”路西法的脸比他的翅膀还要黑。   第二局,傅延罗依旧胜。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前完结此文 ☆、第八十八章 大天使长与敬酒   时光在流逝,路西法和傅延罗依旧在闲聊扯淡。   这不,他们又转移了一个话题。   “当年遇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东方地府的阎罗王,而且还是一个没有判官的阎罗王。”路西法在回忆过去。   “是啊,那时候的你还是西方神界的大天使长,翅膀还没有变黑,皮肤也没有现在这么白。”傅延罗也感叹了一声。   七大魔王被傅延罗的话吓到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龙牙,龙牙神色淡淡地扫了七人一眼,低头垂眸拿起手边温热的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给七人留下一个美丽的侧颜。   “那时候你是换了几个判官来着?”对于傅延罗的感叹,路西法并没有半点不适,问道。   “第六个吧。”傅延罗回答道。   “那这位先生是你第几任判官?”   “第九任。”   “这么多年没见,你居然才换了三个?我还以为你起码得换三百个了。就算没有三百,也该换两百九十九。”路西法一脸诧异地瞥了傅延罗一眼,随即看向了龙牙,“这位先生,真是辛苦你忍受他这么久。”   “路西法先生言重了。”龙牙放下咖啡杯,浅浅一笑。   “你贵姓?”   “免贵,姓龙。”   “哦,龙先生。”路西法微微颔首,继续将注意力放到了吃橙子吃得不亦乐乎的傅延罗身上,“幸亏你现在当了地藏王,否则以你这样的性格,龙先生说不定很快就不当你的判官了。”   “幸亏你堕落了,否则你得为我操碎了心。”傅延罗叉起一瓣橘子,盯着饱满的果肉看了半响,淡淡地说道。   “哎呀,没办法,我就是爱操心的命。”路西法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嗯,这种命在我们东方有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鸡婆。”   “……”   第三局,傅延罗胜。   三局三胜,被完美地KO出局的路西法气不打一处来,他起身走到傅延罗面前,抬手指着他的鼻子,怒道:“说!你到底是来干嘛!”   七大魔王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种状况,但是见自己老大都站起来了,他们也纷纷起身。   龙牙安然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傅延罗见果盘中的橙子吃完,便端起果盘递到了路西法眼皮子底下:“橙子没了。”   “关我屁事。”路西法完全没有了最初的风度。   “你是主人,我是客人。客人面前的食物吃完了,自然要找主人要了。”傅延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路西法瞪着傅延罗,过了半响,朝空中招了招手:“抬一筐橙子上来。”   “要剥好的。”傅延罗加了一句。   路西法再次瞪向傅延罗,却又对他无可奈何,只得说道:“照他说的做。”   “是。”空中响起小魔鬼的声音。   “好了,我已让人去准备橙子了,这下你可以说了吧,到这里来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我每说一句话你就会反驳!你不反驳一下会死啊!在我属下面前给我留点面子会死啊!”路西法双手叉腰,对着傅延罗咆哮。   七大魔王再次面面相觑,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上司大人竟然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暴起,竟然不是为了获知东方地藏王一行人突然告知要前来的根本原因,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气定神闲地喝着咖啡的龙牙,顿时觉得自己此举实在是太不淡定了,此时不知道该坐下还是继续站着。   傅延罗摸了一把脸,将手往路西法的西装上蹭了蹭。   路西法也恢复了最初那得体大方的优雅绅士形象,但那双瞪着傅延罗蹭到自己身上的手的眼睛却泄露出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啧啧……老路啊,你这吵不过人就喷口水的行为从两千多年前一直延续到现在。这是个不好的行为呀,不好的行为。”   “……”   “大人,午餐已经准……”一道声音戛然而止,众人循声看去,那叫魔甲的小魔鬼一脸惊恐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腰间系了一条白色的围裙。   “午餐准备好了?”路西法扯了扯领带,问道。   “是的,撒旦大人。”魔甲点了点头。   路西法微微颔首,魔甲行了一礼后,消失不见,路西法继而看向了依旧坐着的傅延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移步二楼餐厅。”   傅延罗挑了挑眉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站起身来:“是按照我发给你的邮件上面来准备的么?”   路西法没好气地瞪了傅延罗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要求这么多。你不知道前几个月你那个谛听把我们的库存都吃完了吗?”   “但是刚才你们的小魔鬼还说如果谛听这次来,你们的库存够他吃一年半载了。”傅延罗非常贴心地帮路西法回忆。   路西法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朝楼梯走去。   傅延罗微微一笑,跟在了他身后。   七大魔王与龙牙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站在平台上,傅延罗看着面前这张巨幅画像,目光落在了那双墨色的眼眸上,路西法见傅延罗没有跟上来,转过头,见他正盯着自己的画像,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帅哭了?”   “这张像的眼睛画的不错。”傅延罗笑了笑,说道。   路西法微微一愣,瞥了傅延罗一眼,正巧傅延罗也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穿过走廊,推开黑色的橡木门,篮球场般大小的宴会厅呈现在眼前,原木色的长方形餐桌摆放在正中央,餐桌上方悬挂着几盏精美的水晶灯,淡黄色的光芒从玻璃灯罩里透了出来,略有几分温馨感。   站在门口穿着一身侍者服的小魔鬼们引着众人走到相应的座位上,并拉开了他们的椅子,路西法看着站在对面的傅延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坐。”   待众人坐下后,小魔鬼们开始穿梭在每一个位置旁,倒酒上菜,忙碌不已。   主菜端了上来,酒杯和杯中酒也跟随着发生了变换,路西法端起高脚杯,朝前一举:“让我们共同举杯,敬两位远道而来的东方客人。”   龙牙端起面前的酒杯,飞快地瞥了傅延罗一眼,只见傅延罗面带微笑地握着酒杯,他眉头微微一拧,没有说话。   “欢迎地藏王大人和龙先生来我们魔界。”离傅延罗最近的贝利尔起身举杯与傅延罗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了碰,说道。   “多谢贝利尔先生。”傅延罗微微颔首,将酒杯放到唇边,手腕微微一转,他微微地抿了一小口,咽落腹中,并没有半点刺喉的感觉,深知自己酒量的傅延罗随手将酒杯放在了一旁,左手握叉,右手执刀,切割着盘中的香煎和牛,叉了一小块放入口中,香嫩的口感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眸。   过了一会,路西法再次举起酒杯:“敬我与地藏王大人的友谊。”   傅延罗刚准备再叉一块放进嘴里,听了这话,不得不放下刀叉,端起酒杯,与路西法隔空相碰,又抿了一小口。   “来,这次敬远在东方的天小姐。”   傅延罗手中的酒杯还没有放下,便又听到路西法来了这么一句话,他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路西法,只见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见自己看过去,他举起酒杯朝自己点了点头。傅延罗半眯着眼睛盯着路西法,只见他将酒杯放到唇边,杯中酒被他一饮而尽,他还不忘冲自己举了举酒杯。   傅延罗收回视线,第三次抿了一口酒,而此时他杯中的酒还剩四分之三。   “诶诶诶,老阎,你这样可不行啊!”路西法叫道,“你让我准备几瓶82年的拉菲,我可是好不容易收集到的,但你现在这个样对得起我的辛苦吗?你看我都喝完了。”   “好酒都是慢慢品的,哪能像你这样喝的。”傅延罗放下酒杯,叉起一块和牛放进口中,细细咀嚼。   “再好的酒分三回也该喝完了。”路西法不同意傅延罗的说法,“你看大家都喝完了,就只有你的杯子里剩了这么多。莫非……”路西法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森森的牙齿,“你真如传言中说的酒量差到喝完这一杯就倒?”   七大魔王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傅延罗。   傅延罗继续优雅地切着盘中的和牛,没有回答。   “诶诶诶,老阎……”路西法唤了一声。   “路西法大人,我代我主敬大人。”龙牙示意执酒壶的小魔鬼为自己添了酒,起身朝路西法举杯,微微欠了欠身子,笑道。   “哼,一名小小判官,也有资格敬撒旦大人?”一声冷哼在餐桌上响起。   宴会厅顿时一片寂静,龙牙站在原处,脸上笑容不改,动作也没有因为这番话而有丝毫变化,路西法似笑非笑地扫了餐桌一圈,目光落在了傅延罗身上,傅延罗放下手上的刀叉,气定神闲地拿起餐巾布按了按嘴角,淡淡地说道:“或许在两年前他没有这个资格,但如今他已是我地府十大鬼王之一的阎罗王,掌管阎罗殿,乃一殿之主。”随即,他抬眸看向路西法,眉眼一弯,笑道,“老路,这样的身份可有资格敬你?”   “龙先生敬的这杯酒我自然要喝了。”路西法笑眯眯地看着傅延罗,“只是你如今的这杯酒……”   “酒量不佳,怕喝了失态。”傅延罗非常实诚地透了自己的底。   路西法不由得一愣,人家都已经兜底了,再勉强他喝下去似乎有点不厚道,他思索片刻,举起酒杯看向龙牙,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我这里七位魔王的酒量都是很不错的,老阎与龙先生远道而来,他们定要多敬你们几杯才行,既然老阎不能喝酒,那恐怕龙先生要多喝点了。”   “为主上分忧,是属下的荣幸。”龙牙依旧笑得云淡风轻。    ☆、第八十九章 大礼与证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甜品的出场,表示这顿午宴即将接近尾声。   傅延罗看着小魔鬼放到自己面前的那块榴莲千层,浓郁的榴莲香气扑鼻而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啧啧……老路啊,你们魔界真是有钱哪。”   “此话整讲?”路西法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与七大魔王推杯换盏后依旧面不改色的龙牙一眼,随后看向了傅延罗。   “传说中的金凤榴莲居然也被你们买到了。”傅延罗指了指那夹在面皮中间果肉呈金黄色的榴莲,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点了这个,我让他们挖地三尺也要把这种榴莲找出来买回来。”路西法一副嫌弃的口吻,但是脸上却布满了“快夸我很棒”的神情。   傅延罗直接无视了这个表情,用盘中的小叉子挖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香软的榴莲肉入口即化,他半眯着眼睛看向路西法,手中的小叉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说到这个赚钱哪,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生财之道可以介绍一下,我们地府最近穷得叮当响,这次我和大牙来你们这里还得自己掏腰包。”   龙牙端起小魔鬼特地为他调制的蜂蜜水,刚喝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便听到傅延罗这话,把自己呛到了,他连忙放下水杯,掩住口鼻不停地咳嗽着。   路西法垂下眼帘,也用小叉子挖了一块蛋糕,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东西方存在差异,适合我们的未必就适合你们。”   “哦,不适合呀……”傅延罗也是一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看着路西法,“我突然想起来,我们那有人托我们送个礼物给你们。”   龙牙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悄悄拭了拭眼角,端起水杯喝了几口。   “我们?不是我?”路西法并没有吃掉叉子上的蛋糕,抬眸看向了傅延罗,“是我美丽的东方天使天小姐吗?”   “你猜。”傅延罗挑了挑眉头。   “一定是了。”路西法一脸笃定地说道。   “你再猜。”   “……”   “地藏王大人,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有心特地托您送来礼物?可否让我们一观?”被誉为魔界外交大臣的贝利尔见自家主上又被这位地藏王大人逗得井字乱蹦,连忙出来救场。   “唔……这里地方太小了点,那东西太大了,有点放不下。”傅延罗看了看四周,说道。   “那就去天台。”路西法率先站起身来,朝着与天台相连的门走去。   “好。”傅延罗欣然同意,起身跟在路西法身后。   七大魔王与龙牙也纷纷站了起来,七大魔王走在前面,龙牙走在后面,即将迈出那扇门的时候,龙牙回头看了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餐桌一眼,微微抿了抿唇瓣,很快地他敛回目光,转头看向了天台,快步走了出去,站在了傅延罗身旁。   “来吧,让我看看到底什么礼物。”路西法双手环在胸前,微微抬起下巴。   “自然是大礼了。”傅延罗抬手一挥,只听“扑”的一声,天台上顿时灰尘漫天飞舞,眼前一片模糊。   “咳咳……咳咳咳……老阎……”站在最前面被灰尘扑面的路西法一边咳嗽一边叫道,“你大爷的,这是什么破礼物,这么脏。”   “呵呵……从地上挖出来晒干,还带着泥土的芬芳,灰尘是大了那么点。”早就给自己做了一个结界的傅延罗乐呵呵地说道。   灰尘渐渐地散去,众人方才看清了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天台上堆的东西,一人高的草本植物,几个果实从根茎上脱落,滚到了路西法脚边,路西法低头看去,眉头微微一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七大魔王飞快地互相看了看,随即将视线分开。   龙牙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你猜。”傅延罗笑眯眯地扫了众人一眼,将视线放到了路西法身上。   路西法弯腰捡起果实,看了看,随后将果实放到鼻尖嗅了嗅,拇指与食指微微用力,果实破裂,碎成了粉末状散落在空气中:“我没有见过这东西,你们有见过吗?”他问的是七大魔王。   七大魔王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没见过没关系,待我跟你们讲讲或许你们就知道了。”傅延罗也弯腰捡起一个果实,说道,“这种植物叫罂粟,我手上的这果实就是罂粟果,在我们那里有个叫李时珍的人在他的《本草纲目》中是这么描述的,罂粟结青苞时,午后以大针刺其外面青皮,勿损里面硬皮,或三五出,次晨津出,以竹刀刮,收入瓷器,阴干用之。这就是阿芙蓉,也称为鸦片,鸦片又是什么呢?”傅延罗将手中的罂粟果往草本植物堆里一丢,说道,“一百多年前,有几个国家将这玩意儿大量地走私进我们国家,赚了不少昧良心的钱,还使吸食这玩意儿的人身心俱损,当我们反对抵制要禁止要销毁的时候,这几个国家很不要脸地发动了战争。老路,你说,这鸦片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这几个国家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   “照你这么说,鸦片自然不是好的。”路西法笑道。   “我们要销毁它,没错吧?”傅延罗继续问道。   “自然没有错了。”路西法点了点头,“只是你把它们带到我这里来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你们那里有人送礼物给我吗?莫非就是这个?”   “对呀。”傅延罗笑眯眯地说道,“就是这个,是我送给你的。”   “你是想让我帮你销毁?”路西法问道。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傅延罗双手背在身后,视线从七大魔王的脸上滑过,脸上笑意渐浓,“另外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据我那里擅自种了这么多罂粟的那个小鬼说,这罂粟花的种子是从西方获取的。”傅延罗摸了摸鼻子,说道,“然后这些人还让他在果子成熟后摘下运送到他们那里贩卖,与他分成。”   “你是想让我帮你查这群西方人是谁?”路西法很快地明白了傅延罗话语中隐藏的意思,“还是说,你认为这群西方人来自我们魔界?”   “地藏王大人,凡事是要讲究证据,没有证据休要血口喷人。”一个脾气稍微暴躁的魔王在酒精的作用下脾气越发不好,他听了傅延罗与路西法的对话后,血气上涌,更是在路西法的那句话后爆发了出来。   “啧啧啧……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傅延罗似笑非笑地瞥了那魔王一眼,“从头到尾我压根就没有说过是你们魔界的人所为,而且说这句话的还是你们自己的撒旦大人,你冲着本王嚷嚷又是发的哪门子火?”   “阿拉斯,你喝多了。”路西法看了看那魔王,淡淡地说道。   “噢,是的,撒旦大人,我的确喝多了。”被路西法这么一看,阿拉斯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顺着路西法的话往下说,朝傅延罗道了个歉,“对不起,尊敬的地藏王大人,是我失言了。”   “没关系。”傅延罗笑着摇了摇头。   “没问题,老阎,你要我帮忙的事情我一定竭尽所能,只是要给我时间。”路西法欣然承应下来。   “我相信这个事情对于你而言那是轻而易举的,所以,就请现场帮我解决吧,刚好我们也吃饱了,解决完了我们也可以回去,波塞冬那边还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招待我。”傅延罗笑眯眯地说道。   “现场?现场我怎么帮你查?”路西法有些为难。   “回放这种法术对于人类来说那是消耗精气神,但对于我们而言,那就是小事一桩。”傅延罗双手环在胸前看着路西法,“老路啊,如果不是你们的人干的,那么我就当场销毁这些罂粟然后去找元凶算账,如果是你们的人干的,那就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路西法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傅延罗,傅延罗微微一笑,唇边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还有一事也烦请路西法大人帮我们查一下。”龙牙走上前来,朝路西法鞠了一躬,说道,“菩萨座下神兽谛听在从人间返回地府时,曾携带了一张非常重要的纸,但是在遇到了贵界的两个小魔鬼后,这张纸便不翼而飞了。因为这张东西对我们地府来说非常的重要,还请路西法大人予以协助。”   “什么猫猫狗狗丢的东西都要我主来找,当我主是什么人了!”名为阿拉斯的魔王冷哼一声,说道。   “阿拉斯先生此言差矣。第一,谛听不是猫猫狗狗,他是地藏菩萨座下神兽;第二,那张纸不是丢的,而是被盗取;第三,贵主乃西方魔界之主,你们身为属下居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这种事情就不需要问我们了吧。”龙牙面带笑意逐条反驳阿拉斯的话。   “你……”阿拉斯一时语塞,怒视着龙牙,说不出半句话来。   “嗯?”龙牙脸上的笑意渐浓。   “龙先生,虽然我与谛听接触时间不长,但从我接触来看,他天真烂漫,有点不谙世事,会不会是记错了?有没有可能那张纸是他不小心弄丢的?”贝利尔再次出来打圆场。   “谛听虽然稚气未脱,但对于我们交代的事情他并未出现过任何差错。”龙牙说道。   “切,不就是一张破药方么?我们要来有什么用。”站在贝利尔旁边的一魔王一脸不屑地说道。   “这位先生,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那张纸是一张药方,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龙牙笑盈盈地看着那魔王。   “……”那魔王神色一僵,下意识地看向了路西法。   “而且,我们手头上有视频资料,如果需要,我可以放映出来。”龙牙顺着那魔王的目光也看向了路西法。   “够了!”    ☆、第九十章 受伤与暴怒   伴随着这声呵斥,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傅延罗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只见七大魔王铠甲披在身上,武器握在手中,他轻笑一声,转头看向路西法,说道:“老路,你作为上司是说不过人就喷唾沫,而你的手下则是说不过人就动刀子,啧啧……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哪。”   “没办法,尊敬的地藏王大人,我们魔鬼都是不喜欢遵守规矩的,所以都随着自己的性子而来。”阿拉斯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獠牙,他伸出舌头轻轻滑过牙尖,脸上露出了嗜血的神色。   “规矩?呵呵……本王也是从来不喜欢遵守规矩的,但是有些时候还是不要将规矩与底线弄混淆为好。”傅延罗并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面无表情的路西法身上,“你说对吗?路西法。”   “阎罗,你给我时间,我定会查个清楚,若真是我们魔界所为,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路西法一脸正色地说道。   “我可不想再看到一具尸体。”傅延罗若有所指地说道。   “……你一定要我现在查?”路西法皱了皱眉头。   “我信你。”傅延罗吐出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路西法垂下眼帘,过了一会,他略显苦涩地笑了笑:“老阎,这三个字……很沉重。”   傅延罗半眯着眼睛,笑而不语。   只听一声闷哼,众人将视线落在了傅延罗身后,傅延罗转过头,黑色的剑尖离自己只有两厘米,剑身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红色的血液不住地往下滴,傅延罗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手的主人的左脸出现了一条一指来长的血痕,皮肉外翻,血珠渗出,还带着黑气。   一股寒流袭来,傅延罗脸上的笑意渐渐浓了,他抬手一挥,一声响亮的巴掌落在剑的主人脸上,而这一巴掌也将那人拍到了那堆高高的罂粟草垛上,顿时又是灰尘满天。   “竖子,尔敢!”傅延罗抬起手,五指成鹰爪状。   待灰尘散去后,众人才发现被拍到草垛上的那人已是面目狰狞,太阳穴上青筋爆出,他双手似乎想去抓禁锢着脖子的某个东西,而双脚则是不住地蹬着地面。   “阿拉斯!”六大魔王大惊。   “老阎,你想杀了他吗?”路西法见状,一边出手为龙牙治疗手心上的伤,一边出声高喝制止傅延罗。   “是他想杀了本王。”傅延罗的手慢慢地往上抬,被掐住了喉咙的阿拉斯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   “龙先生,还请你劝劝老阎,让他放了阿拉斯。”路西法转头看向了龙牙。   龙牙用空着的那只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笑道:“我王的怒火,从古至今无一人可以将其浇灭。”   路西法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看悬在半空中挣扎的属下,随即看向了笑容灿烂的傅延罗,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老阎,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可好?”   “不好。老路,你的面子就不足以让我不追究你们的人擅自篡改我国人的命运,不追究你们的人未经批准擅自进入我国领土领空,不追究你们的人设赌局陷害我的属下,迫使他听命与你们,擅自做主将罂粟运到地府种植,不追究你们的人设计木马程序侵入我们的勾魂系统、望乡台系统以及天庭的红娘系统,不追究你们的人唆使我的属下吸食鸦片破坏地府秩序,?不追究你们的人指使小魔鬼欺骗谛听偷取了那张能遏制鸦片瘾的药方,”一连串的排比句下来,傅延罗手一甩,阿拉斯如同出了膛的炮弹般直接砸向了城堡的墙上,一个大洞出现在众人面前,破碎的砖石哗啦啦地掉在了地上。   “老阎,有些事情我们慢慢聊嘛。”路西法在龙牙的手心和脸上的伤口处施放了一个治疗的结界,随即看向了傅延罗。   “不不不,这种东西没得聊,我也不想跟你聊。你就告诉我我刚才讲的这些事情有还是没有?不等六大魔王接近阿拉斯,傅延罗又是一个抬手,阿拉斯再次被他禁锢住,离开了地面,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一点挣扎,“哟,不挣扎了?那就没意思了。”傅延罗又是抡臂一甩,阿拉斯再次向众人演绎了什么叫做炮弹砸墙,城堡的墙上又出现了一个大洞。   路西法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阿拉斯趴在碎砖石上,奄奄一息,手中原本握着的剑早已不知去向。   傅延罗打了一个响指,一柄长剑出现在他面前,剑身上还残留着血迹,傅延罗伸手握着剑柄,长剑感应出并不是自己的主人,不住地挣扎着,试图摆脱,但剑再有灵性在地府王者面前也是徒劳,傅延罗手执剑在空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随后剑尖直指倒在地上的阿拉斯,长剑发出一声悲鸣。   “地藏王大人,阿拉斯过于驽钝,冒犯了您与龙先生,还望你大人有大量,饶了他这一回。”贝利尔硬着头皮说道。   “若龙牙方才未予我档那一剑,或许你此时该对着本王的尸体来说饶他这一回了?”傅延罗笑靥如花地看着贝利尔。   “但是阿拉斯已经付出了代价,还望地藏王大人留他一条性命,给他一个脸面。”贝利尔自知这话圣母意味十足,但毕竟阿拉斯是自己的同伴。   “原本应该多享受一年人生的安逸呢?谁留他一条性命了?原本应该活到84岁的隋文呢?谁留他一条性命了?那七八个在二十多岁的青春年华就死于非命的日本青年,谁又留他们性命了?想要脸面?想受到尊敬?那请务必学会先尊敬别人。没有付出就想要回报,那只有死人才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老阎,照这么说,你是一定要杀了阿拉斯才罢休?”   傅延罗将手中的长剑随手一丢,剑如同长眼睛一般朝阿拉斯飞了过去,伴随着六大魔王的惊呼声,长剑插在了城堡的墙上,微微晃动,傅延罗转身看着路西法,笑道:“哎呀呀,老路,你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对了,第一我不是来打架的,第二也不是来杀人的。我与大牙两人来这里,只是想了解清楚事情的真相,若真是你们所为那就请你们交出真凶,我们带回去处置。”他双手一摊,“你看,我身上没有一点武器,反而是你这几位魔王,全副武装,甚至还有人想取我和大牙的性命。”   路西法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傅延罗,随即扫了六大魔王一眼,六大魔王纷纷解除了备战状态。   傅延罗走到龙牙身旁,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当目光掠过脸上的那条一指长的血痕时咂了咂舌:“啧啧……好好的一张脸硬是给毁容了,以后怎么找媳妇啊。”他抬手一挥,一道白光从手心里释放出来,笼罩在伤口上,渐渐吞噬了浮在伤口表面的黑气,伤口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迅速复原。   龙牙白了傅延罗一眼。   “这世界上还有一种美叫做残缺美。若真是对龙先生的终生大事有影响,这一切包在我身上,我给他找几个好的。”路西法拍着胸膛打包票。   “我家大牙不喜欢西方妹子。”傅延罗嫌弃地瘪了瘪嘴。   六大魔王面面相觑,刚才还处于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状态,现在却是画风突变,改变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他们有点适应不了。   “咳……两位大人还是谈正事比较好。”无缘无故地被扯进了两方主上斗嘴的漩涡中的龙牙看着在路西法布下的结界里逐渐愈合的伤口,将话题拉了回来。   傅延罗与路西法对视一眼,路西法朝宴客厅的方向努了努嘴,傅延罗摇了摇头,路西法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老阎,你说,要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哪。”傅延罗瞥了一眼偷偷将阿拉斯扶到一旁做治疗的贝利尔和另一个魔王,抬手一挥,一个白光凝结的球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了阿拉斯的胸口且消失不见,只听闷哼一声,不等贝利尔等人说话,傅延罗笑道,“不用谢本王,只是为感激你主撒旦驱除大牙伤口上的黑气罢了。”   路西法飞快地看了阿拉斯一眼,只见阿拉斯原本面如金纸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他收回目光,继而看向了傅延罗,等着后面的话。   “首先,你告诉我,这些事情是不是你们魔界的人做的?其次,如果是,那是谁做的?第三,为什么要这么做?第四,交出这件事情的背后主谋,从此我既往不咎,前面发生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傅延罗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双手环在胸前,妩媚的桃花眼里波光婉转。   “好,你给我时间,我去查核。”路西法依旧使用拖字诀。   “不,我现在就需要答案。是还是不是?”傅延罗异常坚决地说道。   “老阎……”   “不要给我打感情牌,没用。我刚才也说了,我也是不爱遵守规矩的人,但是规矩和底线终究不是一码事,现在是踩到了我的底线。我们菩萨大慈大悲,任何罪孽都自己一人承担,不愿多生是非,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管,如今,我才是地府的王。”   “总得给我一些时间吧。”路西法一脸诚恳地说道。   “时间?呵呵,老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打算。天狗与谛听所调查的事情我也不再过问,但是这一次,我绝不容许你给我打马虎眼。你们是想让历史重演,是觉着说地府是一两百年前的清朝政府?是觉得我们不会反抗?是觉得本王懦弱无能?”傅延罗似笑非笑地看着路西法。    ☆、第九十一章 钱与戏   听了傅延罗的话,路西法沉默了。   傅延罗眼角的余光瞥见瘫坐在墙边慢慢恢复的阿拉斯,看了一眼,正巧与阿拉斯投过来的目光相对,阿拉斯眸光微微闪躲,连忙低下了头,傅延罗见状,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阿拉斯。”路西法厉声唤道。   “属下……在。”被点了名字的阿拉斯扶着古堡的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艰难地朝路西法鞠了一躬,“我主撒旦大人。”   “违背规定擅自前往东方,谋害两名人类性命的可是你的手下?”路西法问道。   “……是。”阿拉斯稍作迟疑,眼眸中闪过一丝苦涩,点了点头。   “我记得露西也是你的手下?”   “是的,撒旦大人。”   “作为上司,御下不严,做出此等违背天理、陌视生命的事情,该当何罪?”   “以死……谢罪。”   傅延罗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一脸严肃的路西法和面若死灰的阿拉斯,嘴角上的弧度渐渐加大。   “虽然西多和露西已经死了,但是你是他们的上司,自然要承担他们所应遭受的惩罚,我将你交给地藏王大人,你可有什么意见?”路西法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没有。”阿拉斯摇了摇头,“这是属下应该承担的。”   “好。”路西法微微颔首,随即看向了贝利尔,“贝利尔,你现在去把当日前往东方人界与谛听相遇的那两个小魔鬼叫来。”待贝利尔领命离开后,他又看向了那因为说漏嘴而被龙牙抓到了把柄的魔王,“玛门,这两个小魔鬼应该是你的人吧?”   被唤作玛门的魔王身体微微一颤,单膝着地:“我主撒旦大人,虽然我是这两个小魔鬼的上司,但他们在东方人界犯下的错误我一概不知,只是他们回来后向我奉上了那张纸,因为我认识几个东方古老的文字,所以大概知道这是一张药方,并不知道这张药方对尊敬的地藏王大人来说如此重要,若真是知道,我定会带着他们负荆请罪,亲自将这张药方送到地藏王大人手中。”   “嚯,玛门先生还真是认识我们的文字,连负荆请罪这个成语也运用自如。”傅延罗轻笑一声。   阿拉斯瞥了玛门一眼,体力有些不支地晃了晃身子。   傅延罗笑而不语。   龙牙的手放进裤兜里,摸了摸那U盘,也没有说话。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问你们。”路西法飞快地看了傅延罗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在了六大魔王身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是谁派人设下赌局陷害地藏王大人的属下的?是我们的人吗?”每说一个字路西法便看每个魔王一眼,随后他的视线放在了虚弱不已的阿拉斯身上。   阿拉斯腿一软,“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那声音听得傅延罗挑了挑眉。   “回我主撒旦大人的话,是……是属下……的人。”阿拉斯匍匐在地,双手抠着地面,回答道。   傅延罗与龙牙相视一眼。   “你,好大的胆子。”路西法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属下的错。”阿拉斯以头点地。   “如此说来,胁迫他人种植罂粟也是你的主意了?”   “……是。”   “原因!我要知道原因!你明明知晓罂粟的危害性,为何要让人种植罂粟,你打得是究竟是什么主意?”   “赚钱。”   “你很缺钱?”路西法眉头一挑。   “是。”阿拉斯直起身子,却没有看向路西法和傅延罗,他低声说道:“想要过优渥的生活,必须要有钱。想要锦衣玉食,必须要有钱。什么都需要钱,我缺钱,我们的金库也缺钱。”   “呵……”傅延罗又笑了一声。   “虽然我们是魔,虽然我们不屑于规矩,但如老阎所说,我们也该有相应的底线。阿拉斯,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路西法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阿拉斯低下头,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贝利尔带着两个小魔鬼适时出现,他朝路西法行了一礼:“我主,与谛听有过接触的两人带来了。”   “撒……撒旦大人!”两个小魔鬼战战兢兢地看了看四周,见阿拉斯大人和自家的玛门大人都跪在地上,连忙跪下,以膝代步走到了路西法面前,匍匐在地。   “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么?”路西法神色淡淡地问道。   “贝……贝利尔大人问过我们了。”其中一个小魔鬼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坨被揉成一团的白色物件,递了上去,“是,是说这个东西。”   路西法瞥了一眼那团东西,咳嗽一声。   小魔鬼一惊,连忙将那团白色物件抚平,再次递了上去:“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上次见到谛听很高兴,见他裤兜里露出了这张纸的一个角,想跟他开个玩笑,所以……所以就偷偷地拿了。是因为谛听丢失了这张纸,所以东方大人才没有让他过来么?是惩罚了他么?他受伤了么?严重么?呜呜呜……”小魔鬼开始抹起了眼泪水,“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开这个玩笑的,呜呜呜……万一谛听伤势过重没有撑得过来怎么办呀?万一他死了怎么办呀?是我害了他……”两个小魔鬼越想越伤心,抱头痛哭。   路西法看了看被丢在地上皱巴巴的纸,又看了看嚎啕大哭的两个小魔鬼,最后看向了傅延罗:“老阎……”   “啧啧……没想到小谛听的人缘这么好?居然在魔界也有人担心他会不会死。”傅延罗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成目前这个样子,他咂了咂舌。   “两位尊敬的东方大人,请不要打死谛听……”两小魔鬼眼泪汪汪地看着傅延罗和龙牙。   龙牙一脸无奈地安慰道:“谛听只有被撑死的份,从来不会被打死。”   “……呃……”两个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流的小魔鬼同时打了一个嗝。   傅延罗弯腰将地上的纸捡了起来,手在纸面上轻轻一抹,原本皱巴巴的纸瞬间平整了,他瞥了一眼纸上的文字,轻笑一声,打了一个响指,一缕火苗飞快地蹿上了那张纸,瞬间将其吞没。傅延罗看了看掉在地上的灰烬,抬眸看向了路西法,笑而不语。   路西法暗叹了一口气,唤了一声:“玛门。”千算万算,都算不到东方地府的地藏菩萨会突然撂挑子不干,也算不到向来以懒着称但也是地府最狡猾的阎罗会被推举为新一任的地藏王,如果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定不会默许这一系列的事情   “属下在。”玛门也暗暗叹了一口气,应道。   “身为上司,不好好地约束手下,导致他人重要物件被盗取,你可认罚?”路西法问道。   “认。”玛门答道。   “我将你交与地藏王大人处置,你可有觉得不妥?”路西法继续问道。   “妥。”玛门继续答道。   路西法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傅延罗:“老阎,我将阿拉斯与玛门交与你处置,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傅延罗似笑非笑地看了路西法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跪倒在地的阿拉斯与玛门身上,过了一会,他走到玛门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粲然一笑:“该罚的也罚了,该打的也打了,我们地府也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失,这大过节的,算了,你们都起来吧。”   “……”路西法不由得瞪大眼睛。   七大魔王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傅延罗,以阿拉斯和玛门脸上的茫然之色最盛。   龙牙瞥了众人一眼,垂下眼帘,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   “算了?”路西法忍不住反问道,“老阎,你确定是算了?不追究了?”   “不了。”傅延罗抬手一指,一道火光从指尖迸发出来,直冲着那堆罂粟而去,顿时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烟味。   “多谢。”路西法松了一口气,阿拉斯和玛门是当年随他一同参与反叛战争,随后一同在创世山坠天堕落入魔界,将他们两个交给傅延罗,他还真是有点不舍,只是为了弥补过失不得不为之,如今傅延罗给出了这个答复,他是打心眼里感谢他。   “呵……”傅延罗轻笑一声。   “老阎,今晚一定要在这里住,我那82年的拉菲还有两瓶,今晚我们不醉不归。”路西法一只手搭在了傅延罗的肩膀上。   傅延罗挑了挑眉,眼角的余光瞥见贝利尔等人将阿拉斯和玛门搀扶起来,他笑了笑,随后歪头看着路西法,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不了,临出发前,答应了波塞冬,晚饭是要在他那里吃的。”   “哎呀,你不是不爱遵守这些规矩嘛,爽一次约又能如何?”   “浪费食物是要遭天谴的。”   “……”路西法面无表情地盯着傅延罗。   “跟什么过不去都可以,但绝对不能跟美食过不去。”傅延罗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真要走?”   “不走难道留下来替你们大扫除?”   “好好好,走走走,不稀罕你留下。”   “那个啥给我。”   “啥?”   “橙子啊!你不是叫魔甲去准备的吗?我让他都帮我剥好呢。”   路西法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傅延罗,隔了半响,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给给给,答应你的东西不给你那才会遭到你的谴责。”路西法招来小魔鬼,说了一声,很快地,魔甲和另一个叫魔乙的小魔鬼提着一个巨大的保鲜盒上来了,透明的盒子里塞满了果肉饱满的橙瓣,果肉挤压导致汁液流出,最底下的橙瓣已经被果汁淹没。   “老路,为了让你不遭天谴,我就全部拿走啦。”傅延罗话还没有说完,便伸手将那个盒子接了过来。   “拿拿拿……”路西法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诸位。”傅延罗心满意足地将保鲜盒收好,抬头看向众人,“咱们……有缘再见了。”   以贝利尔为首的七大魔王朝傅延罗行了一礼。   “老阎。”路西法似乎想到了什么,唤了一声。   转身正准备离开的傅延罗收回迈出去的前脚,转头看向路西法。   “咳……”路西法扯了扯衬衣领子,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眼,说道,“请代我向美丽的东方天使问好。”   “……”   离开魔界,跃出水面,太阳已经西斜,落日的余晖洒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金光闪闪,一副美不胜收的景象。   傅延罗转身看着笼罩在一片金色中的大海,问道:“伤无碍了?”   “嗯。”龙牙点了点头。   “以你现在的本事,怎么会避不开那一剑,又怎么上演一场空手夺白刃?”   “因为我王一肚子的怒火需要发泄,没有合适的理由,这个火不就发不出来了嘛?”   “这么说来,本王还要感谢你以身试险了?”   “举手之劳罢了。大人的火可是发泄完了?”   “哼……没有下回了。”   “是,大人。”   “请问是地藏王先生和阎罗王先生吗?”身后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稚嫩。   傅延罗与龙牙同时回头,只见那间名为蓝月亮酒吧的小酒保站在悬崖边上,朝他们拼命地招着手。   魔界,路西法看着主堡上的两个大洞,面色沉得可以滴得出水来,七大魔王一言不发地站在他周围。   “把剑取出来。”路西法瞥了一眼非常没有眼力劲的阿拉斯。   在傅延罗那颗光球进入体内后,身体恢复得很快的阿拉斯连忙应了一声,他抬手一招,剑纹丝不动,他微微一惊,运气再招,却不想胸口一阵疼痛,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顿时如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了下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路西法见状也是一惊,连忙走上前,伸手抓住阿拉斯的右手,运法力往他体内探去,五脏六腑七经八脉的确是修复好了,但阿拉斯体内一点法力都没有,而且某些原本打通的脉门也呈现出完全封闭的状态。   简而言之,阿拉斯废了。   “唔……”一声闷哼从耳边传来。   路西法回头看去,只见玛门手捂着胸口,单膝跪在地上,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色。   “你又怎么了?”路西法寒着一张脸问道。   “心脏部位突然一阵刺痛。”玛门抬起头,一脸痛苦之色。   “路西法。”贝利尔看着面色似锅底的路西法,唤了一声。   路西法站起身,朝那柄插在主堡上的剑招了招手,这一次剑倒是轻而易举地出来了,但是不等他们松一口气,只听石头裂开的声音不绝于耳,就在那一霎那间,原本只破了两个大洞的主堡坍塌了一大半。   六大魔王一同目瞪口呆地看着在尘土飞扬中化作一大堆碎石块的城堡,耳边传来路西法的一声暴喝:“傅延罗,你大爷的!”    ☆、番外一 那年花开正年少   即使过了千余年,阎罗依旧记得他与那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那是阎罗见过的最繁盛的桃花林,纵使是西王母的蟠桃林也没有眼前这番景象,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诗经上所描述的也不过如此罢了。阎罗隐去身上的气息,避开守在桃林外两黑衣男子的耳目,踏入桃林,地上落英缤纷,枝头花团锦簇,粉的白的竞相绽放,一片繁花似锦。   瞅准一株老树,阎罗纵身一跃,跳上枝头,身子往树干上一躺,半眯起桃花眼,正当他惬意地享受着这一切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林外守着人,那林内必然有人,而且应该还是人界所谓地位较为高的人类。   阎罗抿了抿唇瓣,不做理会。   然而这道声音时不时地哼哼着,冲击他的耳膜,阎罗睁开眼睛,运力听去,只听那声音嘟囔道:“哎呀,怎么办怎么办,这样子呼救的话也有点太丢人了。大兄做的什么破梯子嘛,明知道我不会功夫,还弄什么绳梯,这下好了,被缠住了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阎罗挑了挑眉,侧过身子,抬手一挥,桃枝纷纷避让,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少年郎倒挂在一根麻绳结成的绳梯上,脚被麻绳缠住,一只手上抱着一个泥坛子不肯撒开,而另一只手则是死死地抓着绳梯,他脑袋拼命地往上仰,脸蛋涨得通红。   阎罗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人?”少年郎似乎听到了这笑声,连忙出声询问,“是……是大兄吗?还……还是父亲?若是父亲还好些,最多就被骂一顿,可千万不要是大兄,我可不想被他取笑一辈子。”   阎罗又挑了挑眉,照理来说,常人是无法察觉出他的气息的,这少年,是真的能听到他笑还是错觉?思及此,阎罗笑道:“哟,小家伙,你能听到我说话?”   “你……你是谁?”少年郎看向四周,并没有发现声音的主人的身影,他一脸兴奋地问道,“莫非是武林高手?竟然能避开阿黑和阿白的耳目进入桃林?高手先生,您在哪里?可否出来一见?”   “你不怕我?”阎罗饶有兴趣地问道,他对着少年产生了兴趣。   “母亲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怕您做什么?”少年郎笑眯眯地说道,“一般高手都很神秘的,您是怕我见到了你的真面目,所以避而不见吗?”   阎罗闻言,微微一愣,他不禁思索起来,虽然未经主人家许可擅自进了这桃花林,但这桃林中没有门,所以他也算不上“鬼敲门”。   “高手先生,您还在吗?莫非走了?”少年郎有些懊恼地说道,“哎,原本还想着来了个高手,悄悄地把我放下来,这样既不用惊动阿黑阿白,又不用担心被父亲责备,大兄嘲笑,现在好了,人都跑了……这可怎么办呀。”   一阵粉色白色的桃花雨下,阎罗踏着花瓣而来,少年仰起头微微张着嘴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墨色的发髻上沾着几片桃花的青年男子,过了半响,他说道:“我还以为是个大叔呢?没想到竟然是个高手大哥。”   “让你失望了?”阎罗眉眼含笑地看着少年。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少年连忙摇头,他将一直抱着的泥坛子递给了阎罗,“大哥,麻烦你先帮我拿一下这个。”   “这是什么?”阎罗依言接过泥坛,问道。   “桃花酿。”少年甩了甩抱得有些发酸的胳膊,说道,“我母亲特意为我父亲酿制的桃花酿,我偷了一小坛出来,本想着上到小阁楼慢慢喝的,没想到没有踩稳这绳梯,快爬到顶的时候倒了下来,幸亏我机智用脚缠住了麻绳,才没有摔下来,但是……”少年转动着脚脖子,却迟迟没有绕开那缠绕着的绳结,“嘶……好疼,缠得太多圈,绕不回来了。”   看着这啰嗦起来的劲堪比菩萨座下那谛听神兽的少年,阎罗将手中的桃花酿放在地上,飞身一手搂住少年的腰肢,一手抓住绳结,脚下借力,扶直了少年的身子,借机松开了缠绕着他脚脖子的麻绳,粗糙的麻绳磨破了少年脚踝的肌肤,鲜血透过白色的袜子,红白两色,格外扎眼。   “哇,高手大哥好生厉害。”少年坐在阁楼外的地板上,看着阎罗取酒的身姿,鼓掌说道,“与我大兄有得一比了。”   “呵……”阎罗轻笑一声,将酒坛放在了少年身旁。   少年抱着酒坛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进阁楼。   阎罗双手环胸,半眯着桃花眼看着微微晃动的布帘,过了一会,布帘被挑开,少年那张白净的脸露了出来:“高手兄不进来吗?”   “你是在邀请我进去?”   “对呀,我邀你进来饮酒。”   阎罗笑了笑,走进阁楼,一张花纹简单的地毯铺在地上,正方形的小几摆放在地毯上,小几旁放了一个酒坛,泥封已经被打开了,小几上放了两个浅口酒碗,少年笑盈盈地跪坐在地毯上,看着他。   “我不善饮酒。”阎罗说道。   “诶?这样么?大兄说武林高手都是酒中豪杰,他们往往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高手兄怎么可能不会饮酒呢?”少年一脸诧异地看着阎罗,摇了摇头,提起酒坛便往两个浅口酒碗中倒满了酒。   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摇晃,花香夹杂着酒香扑鼻而来。   “那你大兄可有跟你说,这世道上还有一些武林高手虽然不是酒中豪杰,但他们的功夫都是高得不能再高的。”阎罗坐在少年对面。   “没有。”少年摇了摇头,将其中一个酒碗推到了阎罗面前,“高手兄,我叫叶怀谨,怎么称呼你好呢?”   “阎罗。”阎罗微微沉吟,说道。   “嘶……”叶怀谨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阎罗眸色一沉,问道。   “高手兄,你爹娘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不吉利的名字,这可是那地府掌管生死的鬼王的名号啊。”叶怀谨墨色的眼眸看着阎罗,一脸正色地说道,“都说子女的名字里寄托了爹娘的期许,像我的名字,我父亲母亲就希望我一直要保持着一个谨言慎行的心。”   “嗯,所以这只能是期许。”阎罗点了点头。   叶怀谨明白阎罗话中的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就是话多了点,其他方面我做的还是很好的。”   阎罗笑而不语。   “啊,不说了不说了,来,阎兄,喝酒。”叶怀谨双手捧起面前的酒碗,看向阎罗。   阎罗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只见他抬了抬下巴,大有你不喝我就一直端着的架势,阎罗无奈地笑了笑,伸手端起酒碗,与叶怀谨手中的酒碗轻轻地碰了碰,抿了一口。   叶怀谨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当他看到阎罗面前的那碗几乎没有怎么动的酒液,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给自己又斟满了一碗酒,随后少年反手撑在地板上,眺望着窗外:“喝酒看花,最美不过的事情了。”   “这桃林的确是美。”阎罗说道。   “那当然了。这是王上舅舅和我父亲年轻的时候为我母亲种下的,方圆百里皆是桃树,每年结下的桃子都送给王城的每一个百姓,每家每户都能拿到两三斤呢。我求了许久,母亲才许我在这桃林中修建了这么个小阁楼,这阁楼是大兄帮我建的,他砍的都是一些有了年份的桃树,说什么可以驱除邪祟。”叶怀谨笑眯眯地说道,“大兄尽胡说八道,这世间哪有什么邪祟,指不定都是人心幻化而成的,我身为元帅之子,满身浩然正气,才不会怕那些妖魔鬼怪呢。”   “还有可能是邪祟看见了你,见你生的好看,不忍心吃你。”阎罗瞥了一眼缩在阁楼一角的小妖精,说道。   小妖精“咻”地一下窜到了窗外。   “咦,刚刚那是什么东西?”叶怀谨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阎罗。   阎罗端起酒碗,又抿了一口,笑道:“许是桃花吧。”   “哦。”叶怀谨转头看向不知道何时飘进窗户的花瓣,点了点头,随即端起酒碗与阎罗碰了碰,“阎兄,一个人喝酒没意思的,一定要碰个杯再喝。”   “你酒量很好?”见叶怀谨又是一碗饮尽,阎罗挑了挑眉头,他隐约听到了脚步声和说话。   “还行吧,这坛酒我起码要喝一大半才会倒。”叶怀谨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母亲酿的酒真是好喝,难怪父亲要偷偷地藏起来。”   脚步声近了,阎罗瞥了在回味酒液的叶怀谨,打了一个响指,只见他皱了皱眉头,抬手揉了揉眉心,嘟囔道:“今天这酒……好像很容易上头,有点……晕……”话音刚落,他便倒在了地毯上,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脚步声停了下来,阎罗感觉到与这少年郎相似的气息,他抿了抿嘴,卷了卷衣袖,原本放在他面前的酒碗顿时一空,抬了抬手,少年露在外面的脚踝不见一丝伤痕,血迹也消失干净。   “阿谨这臭小子肯定又偷父亲的酒喝。”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阎罗隐去身形,消去了阁楼中属于他的一切存在信息。   帘布掀开,与少年郎尤其七八分相似的青年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身上带着肃杀之意的中年男子。   “父亲,您看,果然又是这样。”青年指了指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叶怀谨。   “让他睡吧。我们爷俩喝。”中年男子将小儿子抱到了一旁,取下身上的披风为他盖上,见小几上的酒坛与酒碗,招呼着大儿子。   “父亲,您确定要将这酒分给我品尝?”青年一脸疑惑地看着父亲,“平日里你藏这酒可跟藏宝贝似得,防我可跟防贼一般哦。”   “喝,还是不喝?”   “喝喝喝,当然要喝了,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嗯。”   “嗯?”   “来,父亲,我敬您三碗,我喝完,您随意。”   阎罗站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三人,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走到窗前,满眼尽是桃花,他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地毯上酣睡的少年,笑了笑,跃出窗户。   花开花落,几年光阴如逝。   坐在殿上,看着判官送上来的名册,当眸光滑过一个人的名字时,阎罗不由得愣住。   叶怀谨。   他目光微微往下移,死于战争。   “大人?”等着他朱笔批下的判官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阎罗回过神来,合上了名册,抬眸看着一脸诧异的判官,说道:“我一会批好了再给你。”   “是,大人。属下先行告退。”判官行了一礼后,退出了阎罗殿。   阎罗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由得笑了一声:“不曾想,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他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走出大殿,行色匆匆的小鬼们纷纷驻足朝他行一礼后方才离开。   站在柰河边上,看着河对岸的那条长队,阎罗一眼便发现了那人的身影,他一袭白衣,头发微乱,亦趋亦步地跟在人群后面,阎罗踏过奈河桥,朝孟婆点了点头,径直朝那人走去,或许失去了原本的灵敏,直到阎罗站在他面前,他也没有察觉。   “你是何人?”站在那人身后的中年女子将那人拉到了身后,神色凛然地看着阎罗。   女子的举动引起了走在前面的两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回头,见女子与少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便围了过来,将他们俩挡在了身后。   中年男子身上依旧环绕着肃杀之意,青年男子也是一脸的警惕。   阎罗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出现意义何在,他拧了拧眉头,往后退了一步,带着歉意说道:“抱歉,我认错人了。”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便转身离开。   只听一声高喝:“阎罗哥哥,是你吗?”   阎罗脚下一顿,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他转过身看着从父母兄长身后走出来的少年郎,那双墨色的眼眸盯着阎罗,过了一会,少年粲然一笑:“原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那天是我在做梦呢。父亲,母亲,大兄,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起的那个没有惊动阿黑阿白进入我们家桃花林的那位阎兄。”   叶家父母兄长面色凝重地看着阎罗。   “阎兄,你……你也出事了么?”叶怀谨一脸关切地说道,“那日我醒来便没有看到你,问父亲和大兄,他们说他们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你,我脚上也没有任何伤痕,就连袜子的血迹也没了,大兄还笑话我说是我做了梦。”   阎罗笑了笑。   “阎兄,你怎么也来这里了?莫不是……你前些日回了王城?”见阎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叶怀谨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也是因为被皇帝的军队屠城而……失了性命么?你若是不回来该多好,那便可以躲过这一劫。”   “我……本就是这的人,我的名号是阎罗。”    ☆、番外二 和谐有爱一家亲   傅延罗从梦中醒来,天色已是大亮,阳光透过遮光板的缝隙洒落在身上的薄被上,他半眯着眼睛看着睡在隔壁的龙牙,眸光依次从他的额头、鼻梁,唇瓣上滑过,忆起方才的那个梦,不由得抿了抿唇,多久,没有做这个梦了。   “什么时候了?”龙牙闭着眼睛问道。   “你是问北京时间还是罗马时间?”傅延罗不答反问道。   “……”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啧啧……大牙你的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傅延罗伸手接住枕头,调直了座椅靠背,将枕头塞到后腰处,拥着薄被,打了一个哈欠。   “你刚才梦到了什么?”   “嗯?”   龙牙侧过头看着傅延罗,嘴角微微扬起:“我听到你说了句话。”   “我现在就在说话呀。”傅延罗开始装傻。   龙牙脸上笑意更浓,他将目光放在顶上的阅读灯处,轻声说道:“你说,我本就是这的人,我的名号是阎罗。”   傅延罗怔了怔,随即笑道:“哎呀,隔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也不知道小平安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干爹。”   龙牙合上眼眸,扯了扯盖在身上的薄被,不再说话。   傅延罗抿了抿唇,原本想打开遮光罩的手也缩了回来,他抬手关掉了顶上的阅读灯,闭上双眼,脑海中思绪万千,耳边不断地回响着龙牙方才重复的那句话。   出了机场,傅延罗与龙牙并没有返回侦探所,也没有回海边的别墅,因为他们知道这几天,这两个地方都是空荡荡的,所有的人还有猫猫狗狗大仓鼠都去了青丘,因为今日是青丘近三百年来诞生的第一个新生命满月的日子。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老天爷似乎也开了眼,终日里被浓雾笼罩的青丘山在今日终于褪去雾气,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盘根错杂的古树们纷纷披红挂彩,栖息在青丘的小妖怪们各个喜笑颜开,一只大仓鼠站在山脚下的一个树桩上,短短胖胖的小爪子叉在压根就分不清应该是腰还是臀的地方,抖了抖它的小胡子,对半蹲在面前的年轻男子说道:“小藤让我告诉你,她也没有办法能让你进来,这是妲己大人设下的结界,只有妲己大人许可了,你才能进来呢。”   “啧啧……小东西,两三个月不见,你的体形又发展了不少呀。”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啊!地藏王大人来了!”大仓鼠转动着它的那两个小眼珠子,当目光落在站在不远处的傅延罗和龙牙身上时,它从树桩子上跳了起来,借助着年轻男子的肩膀奋力一跃,如同一颗炮弹般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龙牙的怀里,“龙牙大人,璃魅好想您啊!”说毕,它在龙牙的胸口蹭了蹭。   “怎么不叫食物的名字了?”龙牙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问道。   “不要,我才不要叫月子餐。”大仓鼠拼命地摇着脑袋。   “月子餐?”龙牙想笑却又怕伤着这小家伙的颜面。   “是吧是吧,龙牙大人也觉得月子餐不好听吧。”璃魅仿若找到了知音,哭诉道,“小藤说她吃多久的月子餐,我就要叫多久的月子餐,我才不要叫月子餐呢,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名字。”   “地藏王大人,阎罗大人。”与璃魅说话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朝傅延罗与龙牙施了一礼。   “哟,小姬德也来了?”傅延罗点了点头,桃花眼微微一转,说道,“怎么?还是被那小狐狸挡在外面?”   姬德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啧啧……这小狐狸也真是的,在这么个大喜的日子里,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一点都不懂得待客之道,一会定要好好地说说她。”傅延罗说道。   “不……这与苏小姐无关,是……是我才疏学浅,道行不够。”姬德连忙替苏妲己辩解。   “哦?”傅延罗挑了挑眉,继而笑道,“也行,那就等你道行够了,能破她的结界了,再进去吧。大牙,小仓鼠,我们走。”   龙牙朝姬德点了点头,抱着璃魅跟在傅延罗身后踏上了青丘山的台阶。   “地藏王大人请稍候。”身后传来姬德的声音。   傅延罗停下脚步,龙牙驻足回头,只见姬德走了过来,将手中的袋子递了上来:“本想着可以亲自将这贺礼交给小藤和萧也,故而没有将它托付给祖父祖母和小叔小婶,不曾想我却连这山门都无法踏进,所以肯定两位大人带我转交。”   龙牙瞥了傅延罗一眼,看着站在面前说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的年轻人,笑道:“礼物还是亲自送的比较好。”   “呃?”姬德一脸诧异地看着龙牙。   “走吧。”龙牙说道。   “可是……”姬德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着无形的结界。   “不往前走一步,你又怎么知道呢?”   “……是。”   姬德抬腿迈上了台阶,没有丝毫的阻拦,他转惊为喜:“多谢地藏王大人,多谢阎罗大人。”   “啊!妲己大人接受姬德了!青丘又要有喜事啦!哎哟……谁拿瓜子丢我,这么没有公德心,不知道打扫卫生很麻烦的呀……是妲己大人丢的……呜呜呜……我错了,妲己大人,我不应该说你没有公德心,你的公德心是大大的好,大大的有,璃魅会帮你打扫一辈子的青丘山的……”   别看璃魅身量小,但是嗓门大,刚才那一嗓子嚎得半个青丘都听到了,剩下的半个已经从前半个那里听到了,以至于这一路上山前往大殿的途中,与傅延罗等人相遇的山精妖怪们除了向地藏王与阎罗王行礼外,还纷纷朝姬德行礼问好,它们很高兴青丘山终于有了男主人。   傅延罗率先踏进原本还是人声鼎沸但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顿时鸦雀无声的大殿,他抬眸扫了一圈,只见又一个圆形的炮弹朝他砸了过来,傅延罗脚下微微一晃,站在身后的龙牙侧了侧身,走在最后的姬德被撞了个正着。   “大人……你为什么又抛下谛听去魔界吃好吃的!”那炮弹抱着姬德就开始抱怨。   “咳……我不是你家大人。”众目睽睽之下,姬德一脸无奈。   “诶?”炮弹抬起头,看了看姬德又看了看躲到一旁的傅延罗和龙牙,连忙松开姬德,一脸委屈地走到了角落,蹲下,开始画圈圈,“大人已经不需要谛听了,所以就抛弃谛听了,原来谛听已经不招大人喜欢了……”   “谛听。”傅延罗唤了一声。   “诶!”谛听猛地从角落里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傅延罗,墨色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这是从魔界给你带来的。”傅延罗将一个保鲜盒放到谛听面前,盒子里的果肉还保持着刚剥开时的新鲜。   谛听面露喜色,一把抱住保鲜盒:“大人最好了。”随后他欢天喜地地抱起保鲜盒往那群小妖堆里跑,“快看,我家大人给我带的礼物。我跟你们讲,魔界的橙子最好吃了,超级多汁超级甜。”   龙牙似笑非笑地瞥了傅延罗一眼:是两个月前的那盒?   傅延罗回以一个迷人的微笑:自然是了。   一滴汗从龙牙的额头上滑落,他看了看乐得跟众妖一同分享那盒橙子的谛听,轻叹了一口气,单纯的人就是这么容易快乐啊。   随意打发了谛听,傅延罗快步走到了今日的主角处,围在主角周围的人们纷纷往边上移了移,腾出了两个位置。傅延罗低头看着躺在摇篮里粉雕玉琢的奶娃娃,那宛如葡萄般又黑又亮的眼睛,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那粉粉嫩嫩的小嘴,他点了点头:“长得跟小云藤一模一样,果然是妈妈的基因比较强大。”   在月子餐的作用下,脸还维持在孕晚期状态的云藤抿嘴笑了笑。   “有尾巴吗?”傅延罗问道。   “尾巴?没有哦亲,小宝宝怎么会有尾巴呢亲?”云藤一愣,摇了摇头。   “哦,那还是小野熊的基因更强大一些。”傅延罗点了点头。   “干爹。”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   傅延罗转过头,就看到一双小手伸了过来,小手的主人软乎乎的脸蛋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傅延罗挑了挑眉,伸手从她母亲的怀里将她接了过来:“小平安想干爹没?”   “想。”平安奶声奶气地说道,她歪着脑袋看了看奶娃娃,随后转头看向傅延罗,“干爹,妹妹叫什么?”   此时,全场比傅延罗刚踏进来的时候更安静,就连苍蝇拍动翅膀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取名字了么?”傅延罗这才想起来,一个多月前他收到的信息和几天前他收到的信息里面都没有孩子的名字,一律以“宝宝”二字代替,一个月前的信息他可以理解,但是这孩子都满月了……   “咳,还没有想好呢亲。”宝宝的妈妈开口了。   “想了很多名字都被否决了。”宝宝的爸爸开口了。   “这是三百年来我们这一支目前唯一的女娃娃,自然要想个好的名字。”宝宝的曾祖父说道。   “我青丘血脉当然不能随便一个名字就打发了。”宝宝的姨妈说道。   “这一代,应该是和字辈。”宝宝的祖父思索片刻。   “现在哪里还根据字牌来取名了?”宝宝的祖母反驳道。   “哎,归根结底,还是这个姓氏不好取名字。”宝宝的曾祖母轻叹了一口气。   “我家的姓氏怎么就不好取名字了?”宝宝的曾祖父不满了。   “若是好取,何必等到满了月还没有名字?”宝宝的曾祖母瞪向了丈夫。   “这不……这不是因为小孩还小,不能太早取大名嘛。”宝宝的曾祖父硬着头皮解释道。   “既然姓氏不好,那就随小藤姓吧。”宝宝的姨妈提出建议,“随我姓苏也行,我倒想了好几个好名字,苏宁、苏醒、苏洲,要按字牌来取名也自然可以,苏和瑜,苏和雅……”   “姐姐取得这些名字还是给你自己的宝宝留着吧亲。”不等宝宝的姨妈说完自己的看法,宝宝的妈妈便提出了严正的抗议。   宝宝的姨妈耸了耸肩膀,美目看向了别处,却不想与站在门口的姬德的目光撞到了一处,她微微一愣,将视线转向了他处。   “小藤小藤,璃魅觉得可以把我的名字让给小宝宝哦。”原本窝在龙牙怀里的大仓鼠叫道,“姬璃魅挺好听的,云璃魅也行,那……”大仓鼠似乎感受到妲己大人的视线穿透了龙牙大人的身体落在了它的身上,它顿了顿,“苏……苏璃魅也很好听啦。”   “我倒想到一个名字。”傅延罗兴致勃勃地说道。   “什么?”宝宝的亲人们都将目光投向了傅延罗。   “这小丫头长得跟朵花似得,就叫小花吧,姬筱嬅。”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完结啦,不晓得还会不会有后续的故事,如果有,估计是要去外星破案子了哈哈哈